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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

2016-01-06 11:20吳立南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5年11期
關鍵詞:李響懶漢劉老師

吳立南

八月二十日中午,李響被這條浙江第二大河的甌江攔住了去路。

李響本來想通過關系留在縣城里,可惜父母都是老實農民,只會上山下地,每天只跟土地打交道,結交的都是一班窮親戚,好在姐長得標致,又讀了幾年小學,被大隊老支書相中,許配給了他的二兒子,后來又被招工到公社竹編廠上班,總算攀上了一門體面的親事;再有的就是李響的小學啟蒙老師胡老師,以前在村小學任教,就住在李響家里,母親待她如姐妹,現在她調到公社中心校去教書,兩人來往如常。父親說官親不是沒有,有個偏房舅爺是區(qū)委干部。母親說那是不可能的,路上跟他面對面碰上了,也不會看你一眼。那就算了。母親找了胡老師,繞了好大一圈關系,總算到了縣教育局人事科那里。李響口袋里的那封介紹信,就是那位白面不相識的王科長開出來的。李響上午到人事科辦公室領介紹信時看到王科長那含笑的表情,心里覺得有那么一回事。不管怎樣,王科長已把他放在眼里了,說,龍鳳鎮(zhèn)中學就在甌江邊,330國道旁,交通方便,好好干會有出息的。李響沒想過以后還有什么出息,他覺得他現在就有出息了,他那個公社以及他畢業(yè)的那所中學,那一年就考出他這樣一個大學生,現在他分配工作了,發(fā)工資發(fā)糧票了,李響和父母都覺得心滿意足了。

龍鳳鎮(zhèn)中學不在龍鳳鎮(zhèn),在龍鳳鎮(zhèn)對面,在甌江的西岸,由一只渡船連接著。泥巴路,石頭埠,烏篷船,豐乳細腰的江水曲折東流,像一個身穿旗袍的少奶奶的剪影。水中游動的魚蝦,寬寬的溪灘,白白的鵝卵石在陽光下閃亮著,逼得人眼睛刺痛。

李響在埠頭已等了好一會兒,江對岸的渡船沒有一點返回的意思,就像一頭被拴著的水牛,肥碩的屁股在水中晃蕩著。那艘烏篷船,頭寬尾窄,兩側安著一扇大木漿,船尾裝一臺馬達,李響剛才下車時聽到馬達噠噠地響起來,他放快了腳步,已追不上了。烏篷船噠噠地離開了碼頭,向江中央駛去。正值枯水期,江面不寬,船兒不需幾分鐘就到了對岸。按理說,不一會兒船兒就會噠噠噠地開回來,可是那只烏篷船卻像是嗆了水似的,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吭聲。

李響初來乍到,不知道怎樣稱呼船老大,在這陌生的地方,還是撕不開嗓子。他就耐著性子在烈日下等候著。他把目光定焦在對岸那白花花的溪灘上,百步沙灘之上是翠綠的草甸,土坡上長著一片茂盛的樹林,是那種長得很快的蒼蠅樹,整串整串掛在枝頭的像蒼蠅一樣的果子,粘手,擲到女生頭發(fā)上,像蒼蠅叮著不放。

土坡上去有條土路,溪岸村人應該就從那條道兒出來的。李響這樣想著的時候就把目光的焦距調遠了點。他明白,只有從那道上下來一隊人馬,那只嗆水的烏篷船就會噠噠噠地調頭來接他過渡了。

一刻鐘過去了,土坡上并沒有李響所希望的那隊人馬過來。而是他身邊多了一個推車的中年男人。男人看了一眼李響,就撕開嗓子對著渡船喊起來:懶——漢——噯——開——過來!懶——漢——噯——曬——死啦!

船兒還沒有一點響動。男人看了一眼李響,問,他回去吃飯了?李響答道,沒有。李響張開嘴還想補充點什么。但他這時看到土坡上現出了一點紅色,紅色慢慢地向河灘移過來,原來是一把粉紅色的陽傘。陽傘飄上了船頭,烏篷船就噠噠噠地調過頭來,幾分鐘就來到了李響的面前。

李響一眼看到烏篷底下的那個穿著連衣裙的女孩,瓜子臉,大眼睛,眉毛彎彎的,睫毛長長的。沒等她下來,他就跳上船頭了。他很想對她說聲謝謝,可是他還是沒說。她撐起粉紅色的陽傘,招呼一聲懶漢和中年男人,走過來與李響打個照面,嘴角動了一下,把眉頭一低,輕輕地從他身側走過去。

那個叫懶漢的船老大,嘴里咬著一管旱煙斗,伸手向李響要過渡費。紅陽傘回頭說,他是新來的老師呢。懶漢說,是新來的老師,那就不收了。

李響感激地抬頭看一眼紅陽傘,她已走上了公路。

懶漢用篙在石頭上一點,船頭離了岸,等第二篙撐出時,船頭已指向江中間了,剛才停泊的地方是個深水潭,水沒了半篙呢。懶漢跑到船尾,呼啦呼啦發(fā)動了馬達,然后把住舵開向西岸。

男人問,你是新來的老師?

李響答道,是的,這里有介紹信呢。

男人隨口念叨著,李響,哦,李老師。

船兒就到了岸了。

學校開學后,事情就多了起來,開會,排課,收費注冊。校園里荒草叢生,教室和寢室積滿了灰塵,操場上還被周邊的村民占著當曬谷場。入學那天,李響與項老師在教室門口攔了一張桌子,給學生開票收費。

男人領了一個男孩過來,說,這不是李老師嗎!說著,他遞了支煙給項老師,又遞支給李響,李響搖搖手說不抽的。

男人堅持要給李響。項老師說一學就會。李響就接了,并且讓項老師點著了。

李響問,你的孩子?

男人道,小兒子,調皮鬼——孫勇,告訴老師名字!

項老師道,有李老師這大學生給你管著,保你有出息。他又刮了下小孩的鼻子。男孩紅著臉躲藏到家里的身后去。

男人繳了學費后,邀請李老師兩個到他家喝酒。

李響說,不客氣。他還不知道男人家住在哪里呢。

項老師說,好的,今天很忙,過幾天再來,有沒有溪魚干,弄點給我們李老師當下酒菜。

看來,項老師與男人處得很熟了。李響后來知道,男人的大女兒就是項老師教畢業(yè)的,考上了師范,算恩師吧。

一天晚飯后,項老師領著李響沿著學校前面的泥巴路散步。他們走進村莊的石頭路,過了一座石拱橋,走過一片田野,在一叢竹林后找到一幢農舍,兩層的土墻木屋,三個開間,大門口圍著一堵矮墻,墻頭上晾著一竹篩子溪魚干,男人正在院子里補魚網。

男人看到李響他們進來,趕緊放下手頭活招呼他們。項老師說,你忙你的,晚飯我們都吃過了,我?guī)Ю罾蠋熮D轉。房子兩進,前面兩廂為臥室,后面是伙房,中間為正屋,再配上一個小院子。院子外有牛欄豬圈毛廁,然后種植了些桃梨果樹竹木。

李響說,這真是世外桃源啊。

男人跑到大門口叫他們進屋喝酒。

李響說,我們吃過飯了。

男人說,我們喝點酒吧。

李響說,我不會的。

女人說,吃點炒魚干吧。

項老師說,一學就會,到這里別客氣。

于是,李響給男人和女人一起拉到桌前。

酒是農家糯米酒,滿滿的一青花瓷碗,殷紅透亮。

李響說,太多,喝不了這么多。

男人說,沒事,慢慢來,喝了酒,晚上就好睡覺了。

項老師也這么勸。

這時燈下進來一個人。女人馬上騰出座位請他喝酒。李響一抬頭與他打了個照面,原來是高中校友孫健,雖然當時一個讀高三,一個讀高一,但同寢室住了一年,今天也算是有緣重逢,大家都顯得非常高興。他們就一邊喝酒一邊吃炒魚干一邊聊著天。孫鍵畢業(yè)高考差五分,現在還在堅持高復。

孫健管男人叫叔,聽說還是親叔。叔說,孫健腦子挺靈的,可是每年就差那么幾分,大概是運氣關系。

孫健說,到考試時頭腦就發(fā)暈呢。

叔說,你可要努力考上去啊,聽說你老爹的工作讓你姐頂替,是不是這樣說的。

項老師說,這樣最理想,如果孫寧有個居民戶口,就十全十美了。

孫健叫大家喝酒,沒有接著說下去。

這時,李響聽到屋外有人跟嬸在說話。進來一看,是紅陽傘,她今晚換了一件玉白色無袖短裙,前擺繡了一個小口袋,沒有扎腰帶,寬松自如,就像在身上披了一條薄薄的絲綢,把她白嫩青春的肌膚都顯現了出來,像是剛洗過澡,肌膚里散發(fā)著水汽和香味。這種打扮在龍鳳鎮(zhèn)的路上是不會見到的,只有在這樣燈火闌珊的夜晚,一些有單位有工作的姑娘和少婦才會在院子里出現。紅陽傘站在李響和孫健忽之間,跟李響靠得那么近,她笑道,李老師和項老師也在這里呢!

李響忽然臉燒了起來,說,我都醉了。

孫健忽說,我姐,叫孫寧;我同寢室的,李響,我們很好的。

孫寧說,你要好好學學李老師。

李響說,叫李響。

孫寧走時吩咐孫健少喝點,過會兒帶李老師和項老師到家里坐坐。

李響很想問一下孫寧那天是怎么知道他是新來的老師,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孫健喝得過猛,飯后靠在叔的躺椅上,說著說著就睡著了。李響的臉也變得緋紅緋紅的。項老師問他要不要去孫寧家看看,他看了一眼孫健,說,臉紅紅的,難看,再去好了。

李響在自己班里聽小劉老師的課。

小劉老師說班里有幾個搗蛋鬼,包括孫健叔叔的兒子孫勇,要李響幫助治治。李響就以聽課的名義坐在教室后面壓陣。有學生說,李老師要與劉老師談戀愛了。于是乎,課堂變得安靜起來。小劉老師不是沒水平,只是有些嬌氣,學生有些看不起她。

下課鈴響過,李響本來還要教訓一下幾個上課不認真的學生,陳校長在樓上走廊叫李響接電話,他就急匆匆跑走了。整個學校就一部電話,手搖的,是龍鳳鎮(zhèn)郵電所轉接過來的,所有的單位都是這樣。姐打來電話,叫李響利用國慶節(jié)接近一個叫劉小麗的女老師。劉小麗就是與李響拼班的小劉老師。姐說劉小麗老師是教育局王科長的親戚,是幫過李響的那位胡老師說的。后來母親插進來說,這個很重要,要李響記住。

小劉老師是龍鳳鎮(zhèn)人,聽說是鎮(zhèn)里的一個主任的女兒。她跟李響拼班后,對李響這個班顯得非常熱心,喜歡與李響談論學生,還經常幫李響管班級,她本來是可以回家住的,卻要了一間房子,寄宿在學校,與大家共患難。

陳校長說,李響,你來了改變了一個人呢。

李響有些莫名其妙。

李響感覺到項老師在追小劉老師,而小劉老師好像對李響更熱情些,是不是王科長暗中向小劉老師提示過呢,按姐的說法,有這種可能。

一個禮拜天,小劉老師不回家,她拉開臥室窗簾時,正好看到李響伏在走廊前的水池上刷牙,叫道,李響,今天做什么?李響抬起滿嘴白沫,哼哼哈哈沒有把話說清楚,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頭,勾動幾下。小劉老師笑道,你是什么意思啊?李響含了口水噴了出來,說,一個人,沒事干。小劉老師說,沒事跟我們去爬山。真的,李響透過窗口,看到劉老師房里有好幾個學生在晃動。

學生們聽到李響應邀加入他們的團隊,個個激動得像猴子般跳躍起來。他們是學校文學社的一班人,說是要到一個畬家村采風。李響事后才明白,自己無意間被一個小女人擺布了一回,在別人眼里或許成了護花使者呢。

第二天早上李響上完課,給一個學生叫住輔導作業(yè)。上課鈴響了,李響沒有聽到。項老師走進教室,喊,上課!班長喊,起立。教室里咣當咣當翻倒了好幾條凳子。李響以為學生打架了,抬頭一看,項老師在講臺上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全班學生也好奇地看著他。李響想,我傻了?;伊锪飶慕淌液箝T逃出去。

國慶節(jié)放假,李響沒有跟小劉老師進城,他在學校等幾個大學同學。

李響要到渡口接他們。他走出山凹,下了草甸,走過溪灘,上了懶漢的渡船,鉆到船篷底下坐定。

時令雖然近中秋,陽光還是很刺眼。

李響問,懶漢,可以開船了嗎?李響現在跟其他人一樣,可以直呼其名,并且知道,學校每年都繳給他一筆不薄的過渡費。

懶漢咬著煙斗,讓青煙裊裊地在船篷內盤繞著。

一會兒,對岸來了一個人。李響看了一眼懶漢,懶漢似乎一點也不心急。

半個小時后,上來了三個人。懶漢捏了煙斗在船杠上敲了幾下,總算噠噠噠發(fā)動了馬達,站在船頭的人拔了撐篙,船兒便往后退進水里,然后掉頭駛向對岸。

岸上的人上來了,船里的三個人也下去了,李響起來站了站,又回到篷子里乘涼了。

李響在船上沒有接到同學,卻遇到了孫健和孫寧。

孫寧已不叫李老師了,她把李響這個名字叫得很響,并在其中滲透些故知舊友的情分。她問,李響,等誰呢?

懶漢接嘴道,他不告訴我,我猜是等女朋友啦。

孫寧道,真的?

李響道,等大學的幾個同學,他們說國慶放假來玩的。

懶漢道,不會來了,都到中午了。

他們都以為這樣,李響就跟著孫健他們下船了。

中飯就在李響學校的寢室里吃了,孫寧叫李響跟孫健聊聊復習高考的事,做飯的事她包了。

一間十來平方米的寢室,一張桌子一張木板床,煤油爐放在門外走廊上。李響把準備好的蔬菜都搬到了走廊盡頭的水池上。水池邊種著好幾盆蘭花,是陳校長的,花叢里倒了許多茶葉,堆砌成一座小山,是歲月的一種積累。

孫寧先洗了芹菜,然后要洗花菜,她把花菜一瓣一瓣地掰開,叫李響拿盤子來盛。李響端著盤子站在她側旁,看著她一朵一朵地撿起花菜,一朵一朵地在水里漂著,然后又一朵一朵地放到李響端著的盤子里。孫寧的一只玉鐲在左腕上滑動著,似乎都要彈出清脆的音樂來??吹揭浑p細長白嫩手指,李響想起家里以前說的一個比喻,像蔥白一樣的美,這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一種體現。李響記起中學時代班里的兩雙白凈的手兒,她們的父母都是有單位有工作的,那是班里最金貴的兩雙手,輪到她們衛(wèi)生值勤時,旁邊的同學都代勞了,一些當干部的男同學也借此機會向她們獻殷勤;李響很少有機會能看到她們嬌嫩的小手,只有在音樂課或是節(jié)目演出時,才遠遠地看到那兩雙白嫩而驕傲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弧線。

孫寧埋頭清洗著花菜,秀發(fā)遮在臉上,露出了骨感的頸項,項上的汗毛若散發(fā)出香氣,裊裊婷婷。李響的目光游動起來,然后滑進了孫寧的領口,發(fā)現孫寧胸口里藏著的那對收斂而又堅挺的雙乳。

孫寧抬頭對著李響笑了一下。

李響說,你這玉鐲真好看。

孫寧道,是我奶奶送的,她八十七歲才去世呢。

李響把洗凈的蔬菜端進去,孫寧還要剖魚。

李響把菜切好,把煤油爐點著了。孫寧掌勺。

孫寧說,油!

李響趕緊端了油瓶來。

等到油在鉛鍋里熬起了煙,孫寧就把花菜倒進鍋里,用筷子一邊炒一邊說,鹽!

李響又趕緊端了鹽來。

燜了幾分鐘,孫寧夾了一塊,吹一吹想嘗一下味道,正好李響買酒回來,她便遞到李響的面前,說,花菜不能燒得太爛,脆一點好吃。李響張口接了,說,可以了。

李響與孫寧談戀愛的事不知什么時候傳回了老家。家里打來電話問李響是不是真的。

李響說,沒有啊。

姐姐又給李響張羅與劉小麗的關系。

李響說,已經遲了,人家已跟了項老師了。

聽李響這樣一說,姐就給他攤牌了,表明了家里對李響找對象的態(tài)度。

原來戀愛有許多附著的條件,就像人穿在身上的外衣,只有衣服穿暖和,戀人才不會凍著;只有衣服穿漂亮了,情人才會體面。家里開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女方是居民戶口,因為這是改變他李家命運的基本條件。其它條件當然很多,如女方是城里人,女方家境好,父母有一官半職,女孩性格好,要孝敬長輩,等等如此這般的,家里說都由李響自己定好了,就這戶口要按家里的條件。現在項老師總算找到一件漂亮的外衣,李響卻碰上了一個不是居民戶口的孫寧,好好的一段浪漫史還沒開始已見末日了。

李響在有意回避孫寧。

一天,班里的孫勇遞給李響一封信,是孫寧寫的,問他是否過得還好;說她這幾天睡不好,感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沒有一點力氣。

李響把孫勇叫到辦公室來問話。

孫勇說,我姐每天都問你呢。

李響說,問什么?

孫勇學著說,姐問今天李老師怎么樣?我就說,不怎么樣!

李響說,還問什么?

孫勇搖搖說,差不多都這樣說的。

上過晚自修課,李響在房間抽了兩支煙,決定去看孫寧,他的心里擔心著她呢。

孫村在月色朦朧中變得寂靜安然,幾家還在打牌,大部分人家都關了門在家里看電視,窗口里透出一縷縷桔黃的燈光。有幾條狗聽到有人路過門口,在院子里有事無事地亂吠。

孫寧家的大門已拴上了。李響在窗外叫孫寧,門開了,她父母還在看電視。孫寧躺在自己的床上,有點咳嗽,看到李響進屋,臉上現出了兩片紅云,她笑了。李響伏下親了她的臉頰,然后吻了她。孫寧從被窩里抽出雙手,挽著李響的后頸,一會兒淚流滿面。

李響準備上床。孫寧指指電視間。李響會意地笑了。

孫寧道,你還笑呢,我都快要死了。

李響道,叫我怎么辦?你頂替的事到現在還沒有著落!

又是為了戶口的事,提起這件事,心里就煩,兩個人生起氣來。

外面有點涼。孫寧讓李響脫了鞋坐到被窩里。

李響的身子慢慢地暖和起來,他的心情也變得柔軟生動起來。他的手指輕輕地拂過孫寧蓬松的頭發(fā),彎彎的眉毛,細膩的鼻梁,豐盈的下巴,然后落到了鎖骨內的肉窩里。

孫寧頭靠著李響的腰上,靜靜的,就像一個睡熟的嬰兒;當李響的手指越過凸兀的鎖骨,滑入她的衣領,觸摸到她圓潤的乳房時,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稍稍拉了拉被頭,依然那么枕著李響的大腿,靜靜的沒有說話。

李響伸手把燈拉黑。

孫寧接著又把燈拉亮。

桔黃色的燈光在簡陋的土屋里釋放著溫暖的光輝,和著被褥里透出的香味,使寧靜的夜晚變得安祥起來。

不一會兒,孫寧父母關了電視去房里睡覺了。孫寧推了一下李響,叫他去弟弟床睡。

李響沒有起身。

土屋里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他們能相互聽到對方的心跳。

李響伸手把燈拉黑。

過一會兒,孫寧又把燈拉亮了,說,你還是過去睡吧。

李響有些不高興,掀開被子下床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響要趕回學校上課,走出房門時,聽到孫寧在叫他。他遲疑了一下,又聽到孫寧叫了一聲。他推門進到孫寧的床前。孫寧坐起來一下子抱住了他,兩個人摔在了床上。孫寧怨恨道,你壞,害得我一夜睡不好,走了也不過來看我一下。

李響親了她的頭發(fā),說,我也一樣難受——我要走了,是第一節(jié)課。

項老師跟小劉老師已經同居在一起了,并且請總務主任喝了一次蛋花酒,把兩個人住的房間調到了一起,一間做臥室,一間做廚房,正兒八經過起了準夫妻的小日子來??倓罩魅文翘旌鹊酶吲d,拿腔拿調唱起了京劇,吸引了許多老師過去湊熱鬧。李響從門口走過,總務主任叫住他,踮著舌頭唱道,李老師,你聽我說,過了這個門,就沒有這個店了,啊啊啊……

大家哄笑著,一些年輕老師纏著他,要他把在讀技校的女兒嫁給他們,隨便摸一個,要么拋繡球也可以,晚上就定婚。有幾個還從兜里抓了一把紙幣出來,爭著要付定金。

他拖著京腔搖晃著走出走廊,難啊——難哪——

李響幾天來精神萎靡不振,除了上課,他幾乎都在想孫寧,可是他又不能去看她。孫寧是不是哭成了淚人了呢?近階段都沒有看到她去上班,是不是已真的不做糧管所的臨時工了!按道理,只要他父親拉拉關系,臨時工也會轉正的。

一天,孫寧興高采烈地走進他的房間,隨手關上門,抱著李響熱烈地親起來。李響感到非常突然,腦子有點發(fā)暈,問孫寧是不是瘋了。

孫寧說,我真的快要瘋了,是高興瘋的。她要李響陪她到醫(yī)院去體檢。李響傻呆了,拍著腦袋瓜,沒有半點反應。

孫寧拿出一張登記表給李響看,說,我爸要退休了,答應我頂替上班了!

李響一下子抱起孫寧,然后一起摔倒在床上。喊道,天哪,我也要瘋了。

幸福來得那么快,那么簡單。他們不再猶豫,把瘋狂的激情化作了深深的親吻,讓長時間的壓抑在無言的交匯中慢慢得到釋放。有了手中這份表格,他們的愛情獲得準許注冊,孫寧安然地把自己交給了李響,看到他無所顧忌地享受著愛情的快樂,她感動得止不住流下了眼淚。

李響擔心地問,怎么啦?

孫寧笑道,我好幸福!

李響輕輕地舔干了孫寧臉上的淚水,說,我陪你去鎮(zhèn)政府開證明。

他們倆大大方方地走出院子,走出山凹,下了草甸,走進溪灘,上了懶漢的渡船。

懶漢咬著煙桿兒問,你倆去登記了?

孫寧笑而不答。

這幾天,小劉老師跟項老師小兩口吵得很兇,家里的電器都砸了,小劉老師躲在床上生氣,課都沒有上。學期將近結束,大家都在抓緊復習,李響擔心班里期末考試成績受影響,找了些資料親自下班輔導。

他沒有陪孫寧去縣城體檢。

孫寧說沒事,學生的成績要緊,有她爸陪著就行了。

話雖然這么說,孫寧一走,李響就生出無限牽掛來。他后悔自己太粗心了,沒有問一下電話號碼。寫信自然是來不及的,拍電報又顯得不必要,孫寧說一般兩天就會回來,可是第三天了,還不見她的影子。他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注視著校門口那條道路,希望在不經意間能看到孫寧的身影。放學后,他就走出山凹,下了草甸,走進溪灘,上到懶漢渡船上等候,他要看看孫寧縣城回來的變化,她一定會變得更加美麗,孫寧是個愛打扮的人。

孫寧是中午回來的,她打開房門,李響還在睡午覺,他下午沒有課,小劉老師已去上課,他就偷個懶躲在房間里不去學校了,其實他是在等孫寧,知道她不會回去,一定先到學校在房間里等他的。

聽到開鎖的聲音,李響便從床上彈了起來。

孫寧真的變得美麗了,還燙了發(fā)型,顯得成熟起來,活像個新娘子。

李響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招手要孫寧過去。

孫寧說,別急,我臉總要洗一下吧!

李響問,怎么這么多天呢?

孫寧笑笑沒說,抱著李響,浪漫地進行了一次長吻。

李響聞著她發(fā)際間溢出的啫喱水的濃香,心里關心著她的事。

孫寧告訴她,體檢合格。

李響笑道,好!

孫寧道,還要考試呢!

李響關切地問,考得怎么樣?

孫寧自豪地說,第一名!

李響放下心來后,他變得柔情似水,雙眼滿含深情地重新欣賞孫寧的發(fā)型,然后吻她的額頭,翹起的嘴唇,還有白皙的胸口。

孫寧問,你愛我嗎?

李響沒吭聲,繼續(xù)著他特殊的表達方式,他喜歡靜靜地體驗著這世上最純真的愛。

孫寧問,如果我的頂替沒了,你怎么辦?

李響沒有說話。但孫寧已感受到他的心房輕輕的顫動了。

孫寧又說,真的不騙你,我讓給了弟弟!

李響的心跳一下子近乎停止了,血液都快凝固了,他的骨骼失去了力量的支撐,身子一下子倒塌了下來。他翻身倒在一邊,自語道,老天哪,這是為什么?!

孫寧悲戚地說,那是我的親弟弟,他突然出現在我的跟前說要頂替,我能說不給嗎?!

李響問道,那我是你什么人?我們的事怎么辦?我怎么向家人交待?我已無根無土了,難道我們的孩子還要到你家里種田嗎?李響腦子一下子閃出許多個問號,他以為這次會徹底解決了,可是不過五天,這些問題卷土重來。他甚至懷疑他與孫寧的愛情是不是真誠的,孫寧是不是真的愛他。

孫寧沒有再說話。

李響說,那就是你們合起來騙了我。

孫寧伸手扇了李響,李響沒有哭,她倒流淚了,說,是我騙了你,我自己走好了,永遠地離開你總好吧。

家里堅決反對李響與孫寧的戀愛,并且還要撮合他與小劉老師的婚姻,說劉老師家里不同意女兒嫁給項老師,只要他們分手了,李響的希望就有了。

李響想不到事情竟然處得這么尷尬,一下子把他推到兩個女子面前,一個是他所愛的人,卻沒有正式工作,甚至連個居民戶口都不是。另一個是他不愛的人,可是有居民戶口,還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如果結婚了,子女的戶口會世襲家里的身分進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社會階層,他這個家族太需要這樣一個女性來幫助改變他們的命運了??墒牵铐懙膬刃亩疾荒艹惺苓@兩個女子,愛他的人,她用愛給他制造了一個天大的謊言,把他那神圣的愛情撕毀得面目全非。家族需要的女子,已經跟了別人,他是一個男人,他有男人的自尊。就在這些愛情的、世俗的、理想的、物質的重重包圍中,向往的、眷戀的、悔恨的、痛心的、迷惑的都埋在了心底,李響真真切切地陷入到對愛情的迷茫和恐懼之中。

李響變得沉默了,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頭發(fā)留得長長的,臉色灰暗,沒有血氣,就像這條干枯斷流的甌江,失去了往日奔騰生動的景象。過渡不需用船了,人們在灘頭壘了一條小汀埠,懶漢在出水的地方架了一塊木板,船泊在潭口,他就坐在船頭觀看著大家過河。

李響不過河,他上了懶漢的船頭。

懶漢咬著旱煙斗,用眼睛瞄著那些過河的人群,突然說,我的船要死了!

李響沒有答應。他感覺到胸口肌膚一陣陣地刺痛。

懶漢看了一眼李響,說,明年這里要造橋了呢。然后他又說,孫寧好長沒見著了呢,聽說要跟一個華僑結婚辦出國了。

李響感覺到胸口肌膚一陣灼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了一下胸口。胸口長出一顆顆水豆來。

懶漢告訴他飛蛇附身了,如果不及時治療,繞身一圈蛇頭接上蛇尾,就無藥可治了。

李響嘆道,看來我的船也要死了。

回到房間,李響放了一盒音樂,他聽完了一首《櫻花戀》,發(fā)現自己心兒欲碎,淚落滿面。

沙揚挪拉

請你走過來

說說沙揚挪拉

大家莫傷悲

再會吧,美麗的櫻花朵朵怒放

?……

沙揚挪拉

?……

李響病倒了,他沒有去縣城看病,卻躺在房間里。當胸口的肌肉灼痛難熬的時候,他就打開那首《櫻花戀》,讓房間和他的心房充溢著凄婉的空氣。

李響時時在心里對自己說,我也該死了。

一天,孫勇敲開李響的房間,送上一封信。信是孫寧寫的,說,聽說你生病了,我睡不好覺,想來看看你。

孫勇走的時候,指著桌底下那堆染滿膏藥的內衣,問李響要不要叫他姐姐出來幫助洗衣服。李響說沒事。

第二天,孫寧來了,看到李響病懨懨的樣子,淚珠子就在眼眶打起轉來,說,父母生你養(yǎng)你,怎么就不愛惜自己呢!

她用紗布擦洗了患處,然后把帶來的草藥糊敷上去。孫寧告訴李響,這是民間秘方,是她從村里的一位老人那里討來的。

李響頓感胸口清涼舒服起來。

孫寧讓李響睡上一覺,她端了臉盆去洗衣服了,回來又拖了地板。經她一擺布,原先凌亂不堪的房間又變得整潔而有生氣。

陳校長下班回來,一看房間,問,今天孫寧來看你了吧!又說,李響啊,孫寧這個姑娘真的不錯。

李響笑得很苦。

孫寧從食堂打飯回來,并點了煤油爐,煮了一個湯。他們一起簡單而又開心地吃了久違的一頓午飯。

下午,孫寧又給李響換了一次藥,等到給李響打了飯菜后才放心地回去。

第二天,孫寧帶了同樣的藥給李響敷療,下午換藥時,跟李響說,好像效果不太好,泡泡兒一點也沒干蔫。

李響說,剛上藥好些,等藥干了,還是火辣辣地痛。

第三天,孫寧換了一種黑色的敷藥。她說是村里另一個人告訴她的,曾有人治好過。黑色炭末是陳年的糞桶竹箍燒的,你信嗎?

李響笑道,不會吧!你不怕臟?

孫寧笑道,如果真的有用,我怕什么,就是怕你不肯用呢!放心好了,這是一種叫過山龍的草藥燒的粉,和了青油,染了衣服,就洗不了了。

一天,陳校長進來問李響病情,并幫助打聽到一種叫金果毒刺的葉汁療效很好,叫李響不妨試試。還告訴他們一個好消息,上面有了政策,在農村任教并與農村姑娘結婚,孩子的戶口可以轉正一個。

李響不相信。

陳校長說,是局長親口宣布的,文件就會下來了。

李響說認得金果毒刺,要孫寧陪他上山采草藥。

孫寧把葉片用錘子搗碎,瀝出濃汁,然后用雞毛撣在李響的胸口上。她留下來了,對李響說,我也想看看那份文件!她宿在同樓的一個女老師房間里。

李響苦笑。

一天,李響終于等到了那份文件,是孫寧特意跑到校長室取來的。

李響拉住了孫寧的手,并親吻了她。

孫寧淚流滿面。

領回結婚證后,李響對孫寧說,你現在應該告訴我,孫健為什么會突然變卦?

孫寧笑道,這是一個秘密。

李響不甘心,還要追問。

孫寧晃了晃手中的紅本本,說,現在還有必要說明嗎?

十年后,李響調到了城里,孩子和妻子都轉為非農業(yè)戶口,這時糧票取消了,孫健的糧管所也倒閉了,他想把戶口遷回老家,一些村委堅決不同意,說是金溫高速公路要征用孫村的土地,村里的人有出無回。

李響聽后長嘆一聲,從此緘口不提。

責任編輯/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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