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山

畫 壁

不看不知道，一地青草遮住你繡花鞋面時

前面是三岔路

不想不知道，你衣裳的袖口是慌張的

下一步，要把手伸到菩薩身影里摸針線

摸針線是借口吧！你是想摸開門栓

接過我遞上的油燈吧！不睜眼不知道

你的衣裳是汗?jié)裢傅?，菩薩的衣裳是太陽濕透的

除此，你們的衣腳要么不動

一動就是喊娘的虹

不笑不知道，你是站錯了畫壁上的位置

菩薩站錯了花叢前的位置。你拍門環(huán)是假的

你是要我脊背靠一會，把蓮葉下的鐘聲揭開

哦，不哭不知道，你是準備關(guān)上窗子

卸下簾帳，吹滅油燈

給我一陣風后，天就永遠黑的

泥 塑

直到你看見彩塑的凝視，再向前一步

看見彩塑的呼吸

才真真切切明白，那個人，早就走了

啜到的蓮花上的滾露，其實

只是那個人圓滑的敷衍——

那個人在背后，掐斷了你三生的水分

原來蓮花天生就是吃人動物

再向前一步吧

不要幻想那個人灼灼的心跳

撕開泥草，挪開青石

向前走一步，戳開薄如紙的油彩

你不得不正視眼前藍的草，藍的飛，藍的分秒

跳下去，永不見底的藍的疼

可是，你還在想；為什么不想——

某一個日子，你向前一步

就剝開了那個人絲綢的華衣

輕輕掀開了那個人的淡香的皮膚

再向前一步，你分明

一眼就看見了心跳的中間

有一張你坐舊了的椅子

花 語

大雄寶殿前，一束怒放的花

花把頭伸進《波羅密多心經(jīng)》找針線

妙齡的花，渴望生育的花

寧肯把寺院當廚房的花

妒忌的花：生為同類

她不是佛笑拈的那朵花

生為同類

她不是熱烈焚燒著的那炷香

可她是目不轉(zhuǎn)睛，在大雄寶殿前

忘我站了千年的花

開門時，第一個撲進去的呼吸

關(guān)門時，死摳住門框不丟手的影子

憤怒的花，奪下種花的鋤

響亮地打佛一個耳光——

“你不愛我，為何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