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燊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冷襲人,我加完班已近9點,擠上公交車,空調(diào)的溫暖讓我舒了一口氣。
車停在某站臺時,上車的人群里響起一個急促嘶啞的外地口音:“司機師傅,做做好事,讓我們把行李拿上車吧!”司機掃了一眼,只說了一句:“你們快點,公交車不是貨車哦!”車足足多停留了一分半鐘,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所有行李搬了上來。車上的乘客吃驚地發(fā)現(xiàn),上來的足有五個鼓鼓的大編織口袋、一口大皮箱、一個水瓶、一個臉盆,把狹窄的過道塞得滿滿當當!這哪是一般行李,分明就是搬家??!
他們共四個人,用外地口音一個勁地說,這車的司機真是好心人,前面幾趟車的司機都不準搬上車,他們已經(jīng)在寒風中等了快一個小時!乘客們紛紛把目光投向這幾個用公交車搬家的人:兩個20歲出頭的“蟻族”青年,兩個長輩模樣的婦女。一切再明白不過:為了節(jié)省錢,他們只能選擇最便宜的公交車。請搬家公司至少200元,打出租車至少需要三輛,也得上百元,這筆開支他們恐怕承擔不起。
雖然乘客們被這一家的行李擠得連放腳都困難,可是沒有人說啥,一個年輕姑娘還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那個拎大皮箱的老太太。由于車內(nèi)再也容不下其他乘客,司機每到一個站臺就不得不大聲對候車的人群高喊:“后面還有車,坐后面的車!”一聲又一聲,幾近聲嘶力竭。
車廂里不時回響起小小的喧嘩,乘客悄悄夸著司機,真是個少見的好心人!大城市晚上的九十點鐘,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剛剛拉開序幕,有人準備揮金如土,而這群開公交、坐公交的工薪階層,此時卻正在回家的路上互助。
過了數(shù)站,“蟻族”一家快到了,為了把下車時間縮到最短,他們提前把所有行李挪到了后車門旁。后車門開了,乘客們見縫插針地艱難下車,也無人抱怨。四個人使出平生最大力氣,一人拎著兩個編織口袋沖下車,老太太咬著牙拖著大皮箱,一鼓作氣從座位踉踉蹌蹌跳下車,白發(fā)在路燈下格外刺眼。盡管他們是最快速度,公交車仍然超出了正常進站時間。司機一言不發(fā),繼續(xù)發(fā)動了汽車。我和幾個乘客從車窗探出頭看這一家:他們?nèi)玑屩刎摰匦α?,一邊喘著氣,一邊目送著公交車遠去。
車廂內(nèi)重新恢復了寧靜,乘客們一個個陸續(xù)下車,司機沉默地開著車穿行在夜色里。我明白,令人感動的一幕是不需要、甚至不能夠向誰去反映的,但我很想讓這位好心的司機知道,他的善舉讓一車的小老百姓都互相溫暖。
(潘光賢摘自《羊城晚報》2015年4月23日,圖/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