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東
西方人,至少是意大利人,對中國有一個相當普遍的誤解,那就是“中國人絕對缺乏幽默感”。乍看起來,不能說這句話沒根據(jù),因為中國人和西方人所嘲笑的對象截然不同,而且他們笑的方式也不一樣。也就是說,文化不同,“笑點”有差異。但是,如果能夠更深入一些去了解和體會中國文化,則會感受到孔子的機智玩笑、蘇東坡的敏銳笑話、《西游記》中孫悟空的狂笑、《儒林外史》中的輕蔑之笑等等。至于笑話集,則更不必說。中國古人的“笑點”是有傳統(tǒng)的:早在魏晉時代邯鄲淳編過《笑林》一書,后來還有侯白的《啟顏錄》以及其他的同名《笑林》,一直到明代馮夢龍的《笑府》及其衍生物,清代游戲主人編的《笑林廣記》?!缎α謴V記》“笑點”多多, “笑聲”不斷,尤其是一種“不在場”的笑和一種“不透明”的笑,非常值得玩味。我很想通過這篇文章,讓更多的西方人了解“中國人是怎么笑的”,“中國也有幽默的傳統(tǒng)”。
“不在場”的笑
有一則笑話是這樣的:
有醫(yī)死人兒,許以袖歸殯殮,其家恐見欺,命仆隨之。至一橋上,忽取兒尸擲之河內(nèi)。仆怒曰:“如何拋了我家小舍?”醫(yī)曰:“非也?!币蚺e左袖曰:“你家的在這里?!?/p>
客觀來說,這個故事本身并不好笑。一個嬰兒的尸體,一個在一天之內(nèi)至少弄死了兩個孩子的醫(yī)生,應(yīng)該是一個氣氛沉悶不樂且悲傷的故事。但是,讀完了之后,我們?nèi)匀荒軌虿煊X到一個極小的笑點,為什么?因為整個情況與讀者無關(guān)。法國哲學(xué)家柏格森曾說,笑的死敵便是情感。如果我們聽從情感的聲音,一下子就會去憐憫小孩子,痛恨江湖醫(yī)生,將整個故事理解為一個悲劇。但是只要我們拋棄掉自己的情感,就會嘲笑醫(yī)生的不務(wù)正業(yè),因為他在一天之內(nèi)至少兩次犯了一般醫(yī)生一輩子不應(yīng)該犯的錯誤。對于柏格森來講,“情感”不言而喻是“憫恤”的同義詞,它就像一個灰色的幔子,將它放在任何事物上面,那一個事物就會顯得很可憐了。所以只有我們將情感關(guān)在門外,采取從容的態(tài)度,變成生活中無動于衷的旁觀者,才能發(fā)現(xiàn)生活當中的喜劇性。所以,我們可以稱之為“不在場的笑”,一方面因為我們的感情不在場,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我們也不在笑話的“現(xiàn)場”上,不積極參與其演變:能看得出來,笑話內(nèi)的人物并不認為他們所處的狀況是好笑的,只有我們作為超然的讀者才能領(lǐng)會到笑話里的笑。又正如柏格森所言,我們只要將自己解脫出來就有了此種效果。讀過《利維坦》的讀者也會在這里看到霍布斯所提倡過的“突然的榮輝”一說?;舨妓拐J為,嘲笑別人的人“不得不找別人的缺陷以便自我寵愛。因此,多笑別人的缺陷便是怯懦的象征”。讀者一嘲笑醫(yī)生就會感到優(yōu)越于他,因為這會讓其他讀者把自己的眼光轉(zhuǎn)到醫(yī)生那里,而不注意讀者的缺陷。
面對死亡而開玩笑,還是一種驅(qū)除恐怖的手段。按理,死亡跟笑話,這兩個概念不應(yīng)該有關(guān)聯(lián),甚至笑話應(yīng)該盡量避諱講死亡。但是,在這里我們所看到的是對死亡恐怖性的某種降低:沒有醫(yī)生的名字,沒有死者的名字,沒有任何人物的心理發(fā)展的描述,讀者根本無法同情此小孩子的家人。因為細節(jié)很少,所以讀者的心理波動的空間也很少。這樣一來,死亡就變成了可笑的話題。其實,關(guān)于死亡的笑話甚多,在這里有一個概念上的小細節(jié)值得我們注意,即“醫(yī)死”這個動詞及其同義詞“藥死”“醫(yī)壞”等。
我們先把英文當做西方的代表語言,在英文里一個動詞和其結(jié)果補語是一致的,將 “醫(yī)死人”逐字翻譯過來的話我們就獲得了“Cure a man to death”。邏輯上講,此句話是矛盾的,因為對于說英語的人來說,Cure(醫(yī))的結(jié)果永遠不會是 death (死)。一個西方的讀者會期待一個富有想象力的描述,但是這里 “死 ”僅僅變成了一個動詞的結(jié)果補語,讀者真的沒有機會體驗到它的悲劇性,并且可以拿它開玩笑。而且,如果譯文能夠保持“醫(yī)死”的矛盾,西方讀者也許就會欣賞此種邏輯矛盾的可笑性。
另一種不在場的笑可稱為“以訛傳訛”的笑。所謂“以訛傳訛”的笑就在于那些展示出柏格森所提及的“雪球效應(yīng)”的笑話,讀者能從外面看到一個不符合邏輯(或者符合一種邏輯但并不符合現(xiàn)實)的概念走極端的過程。一個頗有代表性的例子是“腐流部”的“讀破句”這則笑話。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老念白字的庸師,他的這個缺點導(dǎo)致越來越大的后果,甚至涉及閻王及其鬼,而通過白字的讀音他最終能夠讓閻王感到迷惑。這似乎讓我們能看到一個不斷增大的雪球,一直到最荒唐的后果,而庸師本人仍然意識不到他的做法很可笑。
另一個例子是“叔叔”這則笑話。一位教師有一個不識字的兒子,所以他讓其兒子背下來“被”“飯”“父”三個漢字的讀音,后來在父親面前,兒子把三個字都念錯,不按字念字而按照父親提給他的問題去回答。到最后,教師在黑板上寫“父”字,然后問自己的兒子“你娘在家,同何人睡的?”按照兒子的邏輯性,準確的答案是“叔叔”,所以他說出一聲“叔叔”。父親給他提過的三個問題當然不是為了考他,而是為了幫助他,通過這三個問題,兒子念白字的情況在這里一步一步而達到其高峰,無異于雪球往下滾著滾著而變大;而且兒子給讀者暗示另一個外面可笑里面可憐的事實:此教師的妻子不忠誠。所以讀者可以再次將自己的感情置之不顧而嘲笑此笑話的主人公。邏輯和現(xiàn)實之間的沖突在這里分外清澈:教師在黑板上寫上“父”字,按理他意料其兒子背過“父”字,所以會念出“父”字,但是實際上兒子知道的是,跟他母親一起睡覺的是叔叔。在意大利文學(xué)當中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同類的幽默感,其代表人物是現(xiàn)代意大利作家康帕尼勒(Achille Campanile),其作品有長篇和短篇小說、詩章、散文、劇本等,可是其名字不屬于意大利文學(xué)的正典??蹬聊崂盏淖髌繁粡V泛接受,但在一大部分主流的意大利文學(xué)史書上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他的一個著名短劇本叫做 “Acqua minerale”(礦泉水),其背景是一個酒吧,有男客人、女客人、服務(wù)員三個人物,共有九十六個句子,但在這么短的劇本內(nèi)三個人物不斷地圍繞一樣的一個話題而將最初的誤解擴展開來,一步一步造成比喻義上的雪球。說得更清楚一些,此誤解的組成部分全是一個一詞多用的情況,三位人物都弄不清什么時候 “naturale” 這個單詞意味著 “天然” (就像 “天然礦泉水” ,作為形容詞),什么時候一樣的單詞意味著 “當然” (就像 “當然,我要這種水” ,作為副詞)。整個劇本按照問答的結(jié)構(gòu)僅僅圍繞著這個念頭,其重復(fù)并 “以訛傳訛” 的過程都導(dǎo)致了愈來愈荒唐的誤解,造成了越來越大的雪球。由此可見,《笑林廣記》和康帕尼勒的劇本的幽默特點之對比反映出有趣的相同之處:在這個劇本上,三個人物都不認為整個情況是好笑的,甚至他們會表現(xiàn)得愈來愈憤慨,其聲音會變得越來越大,提的問題越來越私人,到最后他們就違反了一般服務(wù)員和顧客之間的關(guān)系,各個人物都脫出其社會角色。此作品之悖論何在?其一,我們剛剛說過了,三個人物都沒法發(fā)覺到整個情況的喜劇性;其二,他們非但沒有回避一詞多用的問題,反而他們將它捧上天,使之擺脫語言邏輯的壓抑而自由擴展,一語雙關(guān)的問題基本上是由邏輯和語境來解決,但這個對話將這些因素完全忽略不計。
最后,有些笑話完全缺乏好笑的成分,盡管我們知道,中國的笑話和西方的Joke或Jest有所不同,但是作為當代讀者的我們?nèi)匀豢床坏揭恍?“笑話” 中的 “笑”的所在。先看一個例子,名為“我不如”:
一先生出外坐館,離家日久,偶見狗練,嘆曰:“我不如也”。
我們認為此笑話的可笑因素絕對為其不可笑的因素所埋下去了。也就是說,讀者一下子就會可憐此笑話的主人公,領(lǐng)略到其悲劇性,然后再察覺到幾分可笑。正如美國華裔高克毅所強調(diào),中外幽默的一個大不同就是,中國人的口味比較傾向于“悲慘的可笑性”(The fun of being miserable),這種笑的排斥性格外突出,大部分情況下其對象便是學(xué)者、考生、秀才這等人。此外,高克毅還認為,之所以英國大明星卓別林在中國赫赫有名便是因為他同時體現(xiàn)中國幽默當中的“悲慘的可笑性”以及霍布斯的優(yōu)越論說,人家嘲笑他相當于嘲笑一個比自己更倒霉的人,這樣一來笑話就會讓旁觀者感到優(yōu)越于他人,或至少會認為自己的運氣更好。再者,至此所述的一大部分笑話都在于滿足的笑(滿足因為更幸運)和輕蔑的笑(輕蔑因為優(yōu)越)之間,但是最后的一種笑話的讀者明明只體現(xiàn)輕蔑的笑。
“不透明”之笑
我們還是以一則笑話開始:
一畫士寫真既就,謂主人曰:“請執(zhí)途人而問之,試看肖否?”主人從之,初見一人問曰:“那一處最像?”其人曰:“方巾最像?!贝我娨蝗擞謫栐唬骸澳且惶幾钕??”其人曰:“衣服最像。”及見第三人,畫士囑之曰:“方巾、衣服都有人說過,不勞再講,只問形體何如?”其人躊躇半晌,曰:“胡須最像”。(“術(shù)業(yè)部”的“胡須像”)
此笑話的主人公是一位畫師,但是笑點被化身為三個過路人。有可能此三位故意在開畫師的玩笑,也有可能他們不自覺地組成了笑料。我們可以將這種笑點稱為“不透明”,讀者不能確切地弄清楚這三位人的好笑評價是否故意的,換言之讀者不知道笑話里有沒有人在笑。并且此類笑,若有,只不過是一方開的玩笑而已,包括不了雙方。此種笑話基本上有甲乙兩個人物(或者更多人物,但總之都可以列為甲乙雙方,分別代表嘲笑著和被嘲笑的人),有一個對話或者某種交往。甲通過一個玩笑而試圖反諷乙所說的話,或者其行為。我們的乙是畫師,甲是三位過路人?;旧嫌谝冶绕饋?,甲更為超然,在某種程度上更接近于讀者,他代表笑話的好笑成分, 通過一個或清或濁的句子而向讀者擠眉弄眼,給他展示出故事的喜劇性,尋找他的認同。從這個角度來看,作為嘲笑著的甲能夠看到他所位于的情況的好笑特點,他積極地造成笑話的本質(zhì),反過來看乙認為總體情況不好笑,在他的眼前有一個笑話在發(fā)生,但是他并不專心。此類笑話的模糊性在以下范文更加顯著:
有市井獲封者,初見縣官,甚局蹐,堅辭上坐。官曰:“叨為令郎同年,論理還該侍坐?!狈饩藦埬繂栐唬骸澳阋彩菍俟返拿矗俊保ā肮牌G部”的“封君”)
我們以市井為“甲”,以縣官為“乙”。甲的最后一句話其實可理解為不故意的玩笑也行,故意的玩笑也行。有可能他真的將鄉(xiāng)試的“同年”理解為“同歲”而犯了錯誤,也有可能他自覺把握了這個單詞的一語雙關(guān)而利用了它。若是如此,縣官的反應(yīng)可忽略不管,主要的是市井和讀者之間的關(guān)系通過此玩笑而建立了。因為甲在尋找讀者的認同及其同感,所以可以說這完全符合中國文化當中所謂“會心的微笑”,也就是說,甲和讀者不用多說而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在某種方面來看,這就是為什么1924年林語堂先生選擇了“幽默”兩個字來音譯英文的humour:按照林氏的解釋,“幽”是文本上所暗指的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事實,“默”是讀者在閱讀過程當中不用多言而掌握了這些暗示的含義,在不多話之間文本和讀者之間的關(guān)系就建成了。讀者的認同極其重要,因為正如柏格森所言,被連累的人越多,笑話越有成果。他認為,如果劇院里僅僅占用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任何喜劇都不會成功,反過來說,如果所有的座位都占滿了,笑的感染力和影響力才能發(fā)揮出來。就像他人的笑有權(quán)威辯解自己的笑,在這里讀者的笑有權(quán)利辯解甲人物的笑,反之亦然。此種機制可以解釋“會心的微笑”也可以解釋“會心的大笑”。此種笑有別于中國的滑稽傳統(tǒng),《文心雕龍·諧隱》并《史記·滑稽列傳》都告訴我們,像淳于髡、宋玉、優(yōu)孟此類文人都試圖通過一個間接的說法而使統(tǒng)治者發(fā)覺到自己的錯誤,使這些權(quán)力人物得到感悟;中國傳統(tǒng)的滑稽人物跟他們所嘲笑的對象造成了相當直接關(guān)系,優(yōu)人在他們的面前公開的開玩笑,以笑聲滅了之后就促進別人改變其惡習(xí)?!缎α謴V記》一書上的“一方之笑”超越這種甲乙直接有的關(guān)系,唯有的目標是讓讀者發(fā)覺到乙的錯誤,而不讓乙自己知道。柏格森會說,甲和讀者被放在圈子里,而乙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這種笑話的另一個特點便是,經(jīng)常主人公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個著名的人物,在很多情況下此人物是孔子,有時候是大佛,有時候是閻王。我們再看一個笑話:
兩道學(xué)先生議論不合,各自詫真道學(xué)而互詆為假,久之不決,乃請正與孔子??鬃酉码A,鞠躬致敬而言曰:“吾道甚大,何必相同。二位老先生皆真正道學(xué),丘素所欽仰豈有偽哉?!眱扇烁鞔笙捕?。弟子曰:“夫子何諛之甚也!”孔子曰:“此輩人哄得他動身就夠了,惹他怎么!”
在這里連孔子都巴不得將此兩位道學(xué)先生打發(fā)走。顯而易見的是,孔子并其弟子的笑是一方的笑。它為什么出現(xiàn)?其功能有一方面會給讀者一個自己熟悉的參照人物,另一方面這些名人被降級,或說被“擬人化”,被拉近與老百姓,在笑話環(huán)境內(nèi)他們顯得就像一般人,他們的擔憂是老百姓的擔憂。而且,中國文學(xué)上有保留或創(chuàng)作悠久的名人軼事、志人小說、野史的傳統(tǒng)。早在道家著作《莊子》和《列子》中孔子這個卓著人物被使用來解釋一些與其論說不相關(guān)的理由。與此相同,前蘇聯(lián)文學(xué)批評家巴赫金告訴我們,在文藝復(fù)興時代,歐洲的一些民間文學(xué)作品借用聞名人物來嘲笑經(jīng)文以及所謂正宗的中世紀智慧。巴赫金尤其提出兩個作品:一個叫《希普里安的晚餐》(Coena Cypriani),另一個叫《維吉爾的語法》(Vergilius Maro Grammaticus)。他們的內(nèi)容主要跟文本和主要人物的降低有關(guān),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貫中西的可笑手段,但是有一個差別,因為孔子其實是嘲笑者,被嘲笑的對象倒是兩位道學(xué)先生。除了聞名人物之外,《笑林廣記》的一些笑話平時也借用一些傳統(tǒng)的經(jīng)典,要么是名句,要么是善于引經(jīng)據(jù)典的人物,他們把字字都背對,但是他們的解讀跟被廣泛接受的解讀有很大的不同。此種人物在經(jīng)典上去尋找自己的看法的一個權(quán)威理據(jù)。上述的“擬人化”也有助于驅(qū)除讀者對聞名人物或經(jīng)典的誠惶誠恐的態(tài)度。
最后,此種笑話也會包括一些有趣的雪球效應(yīng),我們再分析一個笑話:
一鄉(xiāng)官游寺,問和尚:“吃葷否?”曰:“不甚吃,但逢飲酒時,略用些。” 曰:“然則汝又飲酒乎?” 曰:“不甚吃,但逢家岳妻舅來,略陪些?!编l(xiāng)官怒曰:“汝又有妻,全不像出家人的戒行,明日當對縣官說,追你度牒。”僧曰:“不勞費心,三年前賊情事發(fā),早已追去了”。(“僧道部”的 “追度牒 ”)
因為其從容的態(tài)度,我們先把和尚當做嘲笑者,把鄉(xiāng)官當做被嘲笑的人。跟以上所講的理由可見一些出入:應(yīng)得指責是和尚的行為,但是他自己坦率地講出他破過的戒,至少可說他沒有撒謊。此鄉(xiāng)官非常憤慨地提問題,一步一步地見證雪球的增大??雌饋?,他寧愿和尚撒謊也不要坦白地列出所犯過的罪。從這個方面來講,“面子”和“保密”的概念被嘲笑,其缺陷被暴露出來,所以作為甲的和尚仍然跟讀者一起在笑,將縣官排斥在圈子外。
本文并不敢說我們所分析的笑全是中國文學(xué)上的笑,更何況我們不敢說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當中只能遇到這些笑的種類。如果我們確認,除了自己的文化之外,每個人對笑的態(tài)度取決于他(或她)的個人經(jīng)歷,那就《笑林廣記》之所以主要包含不在場的笑和一方的笑也許跟其編者的身份和個人經(jīng)歷有關(guān)系。很遺憾的是,除了《笑林廣記》之外,我們對游戲主人的生平并不了解,唯一能看的是其書的序言。游戲主人寫到:“襲曼倩之詼諧,學(xué)莊周之隱語,清言傾四座,非徒貌晉人之風味,實深有激乎其中,而聊借玩世”。引人注目的是莊周的名字,所以我們可以推薦此書的編者由道家思想汲取了幾分靈感。我們所分析過的笑話雖然好笑,但是其含有的笑聲沒有攻擊性,不強迫讀者笑破肚子,可以說笑話邁出了第一步之后,讀者應(yīng)該邁第二步,走近它。所分析的笑話的價值也許在于其笑和平靜之間的關(guān)系。正如馮夢龍編著《笑府》的靈感是由一名布袋和尚汲取來的,我推測《笑林廣記》的靈感是由道家思想汲取來的;老子強調(diào)“空”或“無”的重要性說:“三十輔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由此莊周為了強調(diào)“虛”的重要性說:“人能虛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兩者都注重“有”和“無”的平衡的重要性,而傾向于“無”。難道《笑林廣記》里的笑話,在無害性的表面下也如此深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