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飛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甘肅 蘭州 730070)
從20世紀70、80年代以來的西方史學研究來看,那種追求以社會科學來指導歷史研究的風氣開始不斷減弱,“不再把歷史看作是吞沒了許許多多個人的一個統(tǒng)一過程,一篇宏偉的敘述,而是有著許多個別中心的一般多面體的洪流。”[1]整個西方歷史學研究呈現出“沒有人和事件的歷史”的尷尬局面。西方史學轉變的一個重要的標志發(fā)生在1979年,美國歷史學家勞倫斯·斯通(Lawrence Stone)在英國的專業(yè)歷史刊物《過去與現在》上發(fā)表的《敘述史的復興:對新的舊歷史的反思》認為:以社會科學為指導的歷史研究有一個顯著的缺陷,即往往注重社會結構性的變化而忽視了個別人物的行為,特別是日常的、細小的生活細節(jié),因為對下層人物的研究能夠加深對重大歷史事件的理解?!霸谝恍┘毿〉奈幕F象的背后,常常含有解讀該文化的密碼?!盵2]因此歷史研究的題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歐美學者不僅以城市、鄉(xiāng)村、家庭、成人和兒童等社會生活和社會群體作為研究對象,甚至對人的身體、情感、心理、記憶和命運觀念等方面的關注也開始增多。法國歷史學家雅克?勒高夫將“新史學”的概念界定為:人的科學。[3]微觀史學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了。
“微觀史學的出現的確是長期以來對崇尚宏觀的、總體的歷史學的一種很好的補充”[4],微觀史學最早形成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意大利,主要的代表人物有喬萬尼?列維、卡洛金?金茲伯格、愛德華?格倫迪。后來隨著影響力的不斷擴大,開始傳播到其它國家,例如法國的“日常生活史”,德國和奧地利的“日常史”,以及英國的“個案史”等。
微觀史的研究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范式,但是卻有一個共同點——在有限的時空內選取一個獨特的歷史研究對象作為切入點來展開研究。這個切入點可大可?。盒〉揭粋€字、一個物、一個人,如黃興濤的《‘她’字的文化史:女性新代詞的發(fā)明與認同研究》,季羨林的《糖史》,史景遷的《王氏之死》,這種通過切入點而進行研究的方法是典型的提名式研究方法。大到一個村莊、一個地區(qū),例如勒華拉杜里的《蒙塔尤:1294—1324奧克西坦尼的一個山村》,作者主要把中世紀宗教裁判所的審訊資料以及一些零散的、不全面的、間接的史料作為研究對象,對蒙塔尤這個村莊進行由點到面,再到立體的建構還原,從中尋找出一些歷史線索,從而對歷史的現象做出解釋和還原部分歷史真相。在這個研究還原過程中,勒華拉杜里就運用了微觀史學中的推測法。通過還原所研究的歷史對象,將其置身于當時復雜的歷史社會環(huán)境中,從而探究個人或者個物與整個歷史社會環(huán)境的關系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所處的位置,進而由點到面,再到立體的結構構建過程。在微觀史學中,提名法的研究呈現出由點到面的擴散性的特點,而證據推測法則具有從零散到整體的內聚性的特點。由此可見,提名法和推測法的共同特點就是“在本質上以縮小觀察規(guī)模,進行微觀的分析和細致的研究文獻資料”[5]。
歷史個案中包含著可以反映某個歷史時代、某個歷史社會的大量信息,運用微觀史學中的提名法和推測法進行研究,人們就可以了解個案所發(fā)生的歷史時代和歷史社會,從而可以探索出具體歷史現象背后的宏觀歷史普遍性?!皬目此乒铝⒌默F象卻可以為深入研究整體結構提供幫助”[6]。例如,蒙塔尤是法國南部奧克西坦尼的一個山村,是一個典型的村莊案例。但是,通過《蒙塔尤》一書對這個村莊細致入微的研究,人們就可以了解當時法國南部鄉(xiāng)村,以及當時的西歐鄉(xiāng)村所發(fā)生的歷史,進而可以推測出當時整個宏觀歷史社會的信息。
綜上所述,微觀歷史的“微”在于其切入點的具體性和獨特性,從而使其具有了見微知著的作用,“大處著眼,小處入手,微觀歷史研究就這樣可以為優(yōu)秀的史家提供一個深刻觀察人類歷史的機會”[7]。微觀史的研究通常先選擇具體的、獨特的切入點,運用提名法和推測法的研究方法,通過多學科相結合的方式,對微觀歷史進行“片面”的深刻性和文化的解釋性研究。同時這種深刻性和解釋性恰恰構建了宏觀的歷史世界,并且展示出了宏觀歷史世界所具有的內在的歷史普遍性原理。
[1]雅克·勒高夫等編:《新史學》,姚蒙編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35 頁。
[2]王晴佳、古偉瀛:《后現代與歷史學:中西比較》,山東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93 頁。
[3]雅克·勒高夫等編:《新史學》,姚蒙編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3 頁。
[4]張廣智:《西方史學史》,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60 頁。
[5]周兵:《當代意大利微觀史學派》,《學術研究》2005年第3 期,第22 頁。
[6]陳啟能:《略論微觀史學》,《史學理論研究》第22 頁。
[7]俞金堯:《微觀史研究:以小見大》,《史學理論研究》1999年第1期,第116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