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榮

（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北京100872）

韓國青少年語言態(tài)度考察

金智榮

（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北京100872）

語言態(tài)度是人們對不同的語言、方言和其講話者的態(tài)度，它不是天生具備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其影響著個人的語言生活以及社會的語言變化過程。青少年因他們的心理特征不斷產(chǎn)生多樣并嶄新的語言形式，并且他們的語言態(tài)度可能與成人有所不同。韓國大邱的青少年無論男女都有較強的使用大邱話傾向，但是對與首爾話相關(guān)問題的回答模式卻顯示不同?；诜治鼋Y(jié)果預測大邱話變化如下：首先，大邱話有可能因首爾話而發(fā)生變化；其次，變化的啟發(fā)點可能是女性；最后，雖然大邱話會發(fā)生變化，其路徑可能不是向首爾話變化，而是維持與首爾話有區(qū)別的語言形式。

語言態(tài)度；大邱青少年；大邱話；語言變化方向

引入西方式的教育制度以后，住在城市的韓國青少年有大同小異的生活模式。雖然各級學校有所差異，通常上午7-9點上課、共有6-8節(jié)課、下午3-5點下課。下課以后，有人可能去補習班，有人可能在家或者學校補習。如有空閑，有時在家看電視或上網(wǎng)，有時參加愛好活動。一般，大邱青少年的語言生活如下：身為學生一整天都與同鄉(xiāng)朋友長期在學校生活，并且除了學校的老師或者補習班的講師之外很少有與外地人直接交流的機會，因而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一般講大邱話。然而，他們在上學校的語文課時會受到標準語教育，因為他們使用的教科書都是按標準語規(guī)定編輯的。而且，廣播播音員和嘉賓大部分講標準語，網(wǎng)站管理人員的告示或者帖子在原則上也一定遵守標準語規(guī)定。換言之，大邱青少年雖然屬于“大邱話”的語言共同體，并且形成比較高密度的社會網(wǎng)絡，但卻不是處于跟首爾話或者標準語完全隔離的狀態(tài)。他們一般可以通過像電視廣播或網(wǎng)絡等的間接方式接觸首爾話或者標準語，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并不積極地使用。本文以居于大邱的男女青少年為對象，對大邱話和首爾話的態(tài)度進行調(diào)查并分析；基于分析結(jié)果預測大邱青少年的語言態(tài)度如何影響到大邱話的發(fā)展方向。

一、語言態(tài)度和青少年心理

人們通常對某種對象具有一定的態(tài)度，如果其對象是語言，我們稱之為“語言態(tài)度”。特魯吉爾（2003）稱，語言態(tài)度意味著人們對不同的語言、方言和其講話者的態(tài)度；這些態(tài)度不但在對講話者的主觀態(tài)度中得到了顯示，而且在對變體的屬性的主觀評價中得到了表現(xiàn)。這種語言態(tài)度不是天生所備的，而是在語言接觸或者語言習得及使用的過程之中形成的。語言態(tài)度在個人層面影響到個人的語言生活，在語言共同體的層面影響到語言的變化、衰落及滅亡的過程。這些語言態(tài)度受到性別、年齡等社會因素的影響，一般以“烙?。⊿tigmatization）”或“威信（Prestige）”的形態(tài)來表現(xiàn)。據(jù)拉波夫和特魯吉爾的研究成果，男性就有傾向?qū)Α半[威信（Covert Prestige）”［1］，女性則有傾向?qū)Α帮@威信（Overt Prestige）”。換言之，男性有傾向為了確認自己認同感而使用非標準的語言形式，而女性則有傾向因身份上升的欲求而使用標準的語言形式［2］。

錢伯斯（Chambers，1995）指出，由于青少年時期在心理方面希望與成人區(qū)分，并且有較強的趨向要團體內(nèi)部成員步調(diào)一致，所以青少年一般不斷產(chǎn)生多樣并嶄新的語言形式［3］。由此可知，青少年對語言或者方言的態(tài)度可能與成人的語言態(tài)度有所不同。然而，青少年期是確立自我身份的時期，因而成人時期的語言生活可能受到此時所形成的語言態(tài)度的影響，如將它擴到語言共同體的層面，某個社會的青少年層的語言態(tài)度可能影響到其語言的發(fā)展方向。

二、調(diào)查過程

（一）調(diào)查對象

本文用“滾雪球抽樣”的方式，對位于大邱的K初中的男女班級各一個，進行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束以后，用“判斷抽樣”從被調(diào)查人員之中篩選生于大邱廣域市或者鄰近城市的人。最后，以29名男學生和36名女學生作為分析的對象。

（二）調(diào)查方法

本文采取直接提問式的問卷調(diào)查法。

（三）調(diào)查（問卷）內(nèi)容

本文的目的是探索大邱地區(qū)的青少年對不同的方言有何等的態(tài)度，因而問卷的內(nèi)容也首先按個別方言分成四大項，具體是“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對首爾話的態(tài)度、對大邱話變化的想法、語言使用”。每個大項又包含3至5道題。其中“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項中以講大邱話的人及情況為準來提問，具體包括4個問題?！皩κ谞栐挼膽B(tài)度”項中以講首爾話的人及情況為準來提問，具體包括5個問題。

在第一和第二項中，所有問題的答案選項是“肯定的”“中立的”“否定的”。而在有些研究中，像“朝氣蓬勃的、奸邪的”類似的直接表達感情的詞匯使用于對語言態(tài)度有關(guān)的提問中［4］［5］。然而，本人認為這些描述感情的詞匯因其所能概括的范圍狹窄而可能在被調(diào)查人員回答過程中遇到困難。因此，雖然上述的3個詞匯所概括的范圍比較寬泛，但是本文為了提高調(diào)查的效率，采用這3個詞匯來做為答案選項?！皩Υ笄裨捵兓南敕ā表椫胁扇“础叭绾慰创笄裨挼淖兓狈种У姆绞?，具體有個問題?！罢Z言使用”項中以按居住地區(qū)講大邱話或首爾話的與否及其理由為準來組成提問，具體包括5個問題。

三、調(diào)查結(jié)果

（一）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

第一項是探索大邱青少年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共有四道題：1.對大邱話的總體想法；2.如何看待大邱人在首爾講大邱話；3.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大邱話；4.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大邱話。調(diào)查統(tǒng)計見表1。

第1題“對大邱話的總體想法”：男學生回答“中立的”的比率稍微高于回答“肯定的”的比率，而女學生回答“肯定的”的比率超過回答“中立的”或“否定的”的比率。而回答“否定的”的比率在兩個小組中都極低。

表1　大邱青少年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

第2題“如何看待大邱人在首爾講大邱話”：男學生中回答“中立的”的人最多，而女學生中回答“肯定的”的人最多。回答“否定的”的人在兩個小組中都最少。

第3題“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大邱話”：男學生比較“中立地”回答，而女學生卻相當“肯定地”回答。對此回答“否定的”的比率，男女學生都最低。

第4題“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大邱話”：男女學生大部分都回答“肯定地”，回答“中立的”的比率較低，回答“否定的”的人幾乎不存在。

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項中，男學生回答“中立的”的比率在3個問題中最高。這樣的結(jié)果包括兩個可能性：第一，他們習慣上講大邱話，因而沒有特別的想法；第二，男學生對自己的方言具有“價值中立”的態(tài)度。在第一個和第二個問題中，男學生回答“肯定的”的比率僅次于回答“中立的”的比率，并且回答“否定的”的比率最低。在第四個問題中，男學生回答“肯定的”的比率最高。這種結(jié)果顯示，雖然青少年期的“步調(diào)一致”和大邱人的“認同感”影響到男學生偏向“隱威信”的語言態(tài)度，但是男性對語言不敏感，因而男學生可能不知不覺地回答“中立的”。然而，在第三個問題中，回答“中立的”的比率上升。這種結(jié)果顯示，由于對外地人的排他性和對大邱話的“步調(diào)一致”心理相沖，所以男學生可能“價值中立”地回答。

與此不同，女學生在第一項中的所有提問中回答“肯定的”的比率最高，就是說顯示偏好“隱威信”的趨向。這是與女性偏好“顯威信”相背離的結(jié)果，顯示年齡因素比性別因素對大邱地區(qū)的女性青少年更有影響力。

（二）對首爾話的態(tài)度

第二項是探索大邱青少年對首爾話的態(tài)度，共有5道題①本文的問卷基本上不區(qū)分“首爾話”和“標準語”，而統(tǒng)一為“首爾話”，是因為“首爾話”和“標準語”的境界在大邱人的意識中比較模糊，即“標準語”往往也被認為“首爾話”。然而，廣播語言不是“首爾話”，而是“標準語”，因而在與廣播相關(guān)的問題中使用“標準語”。：1.對大邱話的總體想法；2.如何看待大邱人在首爾講首爾話；3.如何看待大邱人在本地講首爾話；4.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首爾話；5.如何看待大邱出身的人士或者明星在廣播中講標準語。統(tǒng)計結(jié)果見表2。

第1題“對大邱話的總體想法”：大部分的男女學生都回答“中立的”?；卮稹翱隙ǖ摹被颉胺穸ǖ摹钡谋嚷?，男女都不太高。

表2　大邱青少年對首爾話的態(tài)度

第2題“如何看待大邱人在首爾講首爾話”：男學生比較“中立”地回答，而女學生回答“肯定的”和“中立的”的比率相同。對此回答“否定的”的比率，男女都最低。

第3題“如何看待大邱人在本地講首爾話”：多數(shù)的男學生回答“否定的”，回答“肯定的”的比率相當?shù)汀Ｅ畬W生中，回答“中立的”的人數(shù)最多，回答“肯定的”或“否定”的人數(shù)較少。

第4題“如何看待外地人在大邱講首爾話”：多數(shù)的男女學生都對外地人在大邱講首爾話回答“中立的”。男學生對此“肯定”的反應低于“否定”的反應，但女學生卻與男學生相反。

第5題“如何看待大邱出身的人士或者明星在廣播中講標準語”：男學生回答“中立的”的比率最高，而女學生回答“肯定的”的比率最高。對此回答“否定的”的比率在男女學生中都最低。

總之，男學生對首爾話大多“中立”地回答。與對大邱話的態(tài)度不同，對首爾話“中立”的回答很可能是“價值中立”的態(tài)度。其理由是，大邱青少年對首爾話否定的認識是由大邱人的“認同感”和青少年的“步調(diào)一致”心理而形成的，但是長期受到標準語教育和接觸標準語優(yōu)勢的廣播媒體或許削弱對首爾話否定的認識。引人注目的是，與大邱話相關(guān)的提問相比回答“否定的”的比率在總體上最高，即表示偏向于“否定”的“中立”態(tài)度和在第3題回答“否定的”的比率很高。這樣的結(jié)果顯示，他們對屬于首爾話優(yōu)勢的集團的大邱人或者外地人表示容忍講首爾話的態(tài)度，卻對本地的大邱人引進首爾話表示比較強烈的反感。這或許是強調(diào)“步調(diào)一致”的青少年特有心理狀態(tài)和通過非標準語言強化集團之內(nèi)的紐帶關(guān)系的男性特有語言生活所結(jié)合的結(jié)果。

女學生對首爾話表示比男學生更偏向于“肯定”的“中立”態(tài)度，這可能是強調(diào)“步調(diào)一致”的青少年特有心理狀態(tài)和偏好標準的語言形式的女性特有語言生活折中的結(jié)果。在“對大邱人在本地講首爾話的想法”的提問中，回答“否定的”的比率略有上升，這意味著青少年特有的心理狀態(tài)或者“大邱人”的認同感在相當程度上起著作用。與男學生不同，女學生對“大邱出生的人事或明星在廣播媒體講標準語”表示相當肯定的態(tài)度，這意味著在像廣播的標準語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更明顯地顯示女性偏愛標準形式的特點［6］。

（三）對大邱話變化的想法

第三項是探索大邱話變化的想法，共有3道題。

第1題“大邱話是否靠攏首爾話”：男學生回答“否”的比率排在第一，依次為“不知”“是”。與此相比，女學生回答“是”的比率排在首位，依次為“否”“不知”。見表3。

表3　大邱話是否靠攏首爾話

第2題“大邱話變化的原因如何”：男女都認為“廣播媒體”影響力最大。除了媒體的影響之外，男學生選擇“標準語教育”和“與外地人交流增加”，女學生卻回答“標準語教育”影響到大邱話的變化。見表4。

表4　大邱話變化的原因如何

第3題“大邱話不變化的原因如何”：不少的男女學生都回答“與外地人沒有溝通障礙”。在兩個小組，回答“大邱人的保守性”和“其他”的人都不多。見表5。

表5　大邱話不變化的原因如何

對大邱話的變化，女學生比男學生更認為“大邱話正在變化”，這種結(jié)果反映女性對語言變化敏感的特點。選擇“變化”的男女都回答“廣播媒體”的影響力最大，這意味著以口語為主的“廣播語言”比以書面語為主的“標準語教育”更影響到大邱青少年的語言。引人注目的是，不管性別是什么，選擇“與外地人交流增加”的比率極低，其原因可能是被調(diào)查人員因?qū)W生的身份而與外地人直接交流不多?；卮稹安蛔兓钡哪信颊J為“與外地人沒有溝通障礙”是大邱話不變化的原因，就是說大邱的青少年至少在語言變化的方面對“溝通”的功能因素更敏感。

（四）語言使用

第四項是探索大邱青少年對語言使用的想法，共有3道題。

第1題“在日常生活中所講的方言”：對此提問，所有學生回答“大邱話”，因而于此不論。

第2題“是否愿意在大邱學習并講首爾話”：男學生回答“中立的”和“否定的”的人數(shù)等同，女學生回答“否定的”的人數(shù)稍微多于“中立的”。男女學生回答“肯定的”的人數(shù)都最少。見表6。

表6　是否愿意在大邱學習并講首爾話

第3題“在遷居到首爾時所講的方言”：男女回答“大邱話”的比率都超過“首爾話”。見表7。

表7　在遷居到首爾時所講的方言

第4題“講大邱話的理由如何”：男女都最多選擇“存在用首爾話不可表達的東西”，“其他”排在第二。在“其他”回答中引人注目的是“從來習慣地講大邱話”。見表8。

表8　講大邱話的理由如何

第5題“講首爾話的理由如何”：多數(shù)的男學生選擇“為了更好地溝通”和“經(jīng)濟原因”，而女學生最多選擇“不愿意被冷落”。見表9。

表9　講首爾話的理由如何

在問卷中提示可以選擇大邱話或首爾話的兩種情況，即在大邱和在首爾。在兩種情況，男女都選擇“大邱話”的比率高于“首爾話”。這種結(jié)果可能存在三個原因：第一，因“大邱人”的自我意識而認為堅守大邱話；第二，在表達自己的想法、感情并與他人溝通的時候感覺不到使用首爾話的必要性；第三，沒有理由改變在習慣上講的大邱話。但是，在選擇首爾話的場合，男女的回答顯示不同的局面，這事實反映出為了解決問題講話的男人和為了互相有同感講話的女人之間的差異［7］。

結(jié)語

本文以大邱大區(qū)的男女青少年為對象調(diào)查了他們對大邱話和首爾話具有何等態(tài)度。根據(jù)本文的分析結(jié)果，大邱的青少年無論性別如何都有較強的使用大邱話傾向，甚至女學生比男學生對大邱話更有肯定的態(tài)度。這種結(jié)果意味著，年齡因素比性別因素更影響到青少年時期的語言態(tài)度。換言之，青少年特有的“步調(diào)一致”心理發(fā)揮影響力，因而他們對“Covert Prestige”敏感。但是，男學生對“大邱人在本地講首爾話”表示更否定的反應，而男女對“在首爾要講什么方言”顯示不同的回答模式。由此可見，青少年的語言態(tài)度不能完全擺脫性別因素的影響。

基于分析結(jié)果預測大邱話的變化方向，由于有些學生對“是否有意向在大邱習得并講首爾話”表示肯定的態(tài)度，所以不可排斥大邱話因首爾話而發(fā)生變化的可能性。女學生對“大邱人在本地將講首爾話”回答“否定的”的比率與男學生相比更低。由此可見，女性比男性對有權(quán)威性的外地方言所引起的變化表示更寬容的態(tài)度。假如大邱話發(fā)生變化，啟發(fā)點可能是女性。鑒于對“是否有在大邱習得并講首爾話的意向”和“在遷居到首爾時要講的方言”的回答模式，大邱人不管性別如何都對習得首爾話的意志不強。并且，鑒于“大邱話不變化的原因”的回答模式，大邱人用大邱話與外地人交往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溝通的障礙。由此可知，雖然大邱話發(fā)生變化，其路徑可能不是向首爾話變化，而是維持與首爾話有區(qū)別的語言形式。

［1］徐大明.語言變異與變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80，157-165.

［2］Labov，William。拉波夫語言學自選集［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142-143.

［3］Rice，F(xiàn).Philip et al.青少年心理學［M］.Jeong，Yeong-suk et al.，譯.Seoul（Korea）：Sigma Press，2009：244-245.

［4］Baeg，Gyung-won.A Sociolinguistic Study on Language Contact（Ma.D）［D］.Seoul（Korea）：首爾大學校，1997：12-15.

［5］Jang，Seung-du.A Sociolinguistic Study on the Phonological Phenomena of the Dialects in Ulsan Industrial Area（Ph.D）［D］. Gyeongbuk（Korea）：大邱大學校，2005：177-178.

［6］Min，Hyun-sik.A Study of Women's Language in the Korean Language［J］.亞細亞女性研究.Seoul（Korea）：淑明女子大學校亞細亞女性問題研究所，2005（34）：11-15.

［7］Chae，Gyu-man.性行動心理學［M］.Seoul（Korea）：Hakjisa，2006：181-183.

【責任編輯李菁】

H215

A

1674-5450（2015）01-0095-04

2014-11-20

金智榮，女，韓國首爾人，中國人民大學近現(xiàn)代史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