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郭 毅
黃昏散
——曲同題贈詩兄周慶榮先生
四川 郭 毅
我堅信,所有的黃昏是同一個主題。
此刻,我所處的川北,不代表所有的天下。太陽鍍紅的云彩,可以讓離散的鳥回歸。
不是鳳凰,也不是涅槃,一層層山梁掛滿了飄蕩的旌旗。
快過年了,一聲聲早響的鞭炮,炸開的涵義,是歡樂,也是預(yù)言。
一輛輛盤山道上的汽車,載滿喜慶,讓游子和母親,淚眼婆娑,看到了星星。
一聲不響的,是山梁,也是山梁上沉默不語行走的人。
斜陽拉長的河流,與心的距離,一步步朝向高處,與暮鳥的點(diǎn)贊,彼此應(yīng)和。
這本是個平靜的世界,因了這輝煌,顯得更為平靜。
平素善意的寺廟在山脊的深處,多了幾處香煙,被黃昏摟住,把適合于夜的光輝準(zhǔn)備的充分。
我是從一部手機(jī)里讀到的詩意,翻檢開來的黃昏是個重于人心的太陽。
朝露起于門扉,在祖先盛開的枝葉上盛滿更多。那些明亮的,陰暗的,不屬于每一個,每一點(diǎn)。
蓬勃著的,在蜜蜂褐黃的翅尖,飄著百花的香。
我要以百草入藥,靠近每一座山梁。但熟悉的、陌生的,在我的眼前呈現(xiàn)出的靜,讓我有些發(fā)涼。
桌上漂浮的姜茶,站了很久。不燙不熱的土地,沸騰著,像黃昏的灶膛,爬滿了交織的火星。
如果象征可以表達(dá)忠誠,我會不會從祖先熱愛的泥土里開始,從一滴冰涼的露水里起身?
那時饑餓是必須的,焦黃的煙葉是水煉制的。那平定的火焰,與肺的每一寸,都是一扇門。
一旦打開,黃昏就會閃現(xiàn)。自血液,自骨髓,流淌出的光芒,都是親情。
誰能靠近一些,誰就是我的親人。
我在墳前燒紙,素樸的茶、酒、煙,是柔軟的化身。而祖先預(yù)定的墓基繚繞出的是勤奮,書寫向遠(yuǎn)方。
一眼望去,萬物如此漫長。
江山既往于太陽,沒有一個結(jié)局??v然沉落,也是升起。
敗落的泥屋,以遺址回到壤土。蓬生的草,像孩子,在風(fēng)中嘻嘻哈哈,享受著朝陽。
集合的新居,被磚砌起。堅硬的外表聳立著,而心卻向往著草。
每一個方向,有一種寄寓。影子如此瘦長,直到播種和收獲架上爐膛。
冰涼的臉面一旦烘烤,受熱的雪花忽略了盛開。
四起的音樂,伴著光明,一路搖滾,回到鼓點(diǎn)深處。
我堅信,每一叢花的背面都有黃昏,但黃昏一旦碎裂,夢就會生長。
從低處到高處,一定會有數(shù)不清的箭鏃,在光芒的鋒面飛翔。
一件件瓷器,蹲下去,又站起來,從此升起的愛情、仇恨,不為別的,只為一生的追隨和相守。
如此悠長的揮灑,從一個山洼到另一個山洼,忘記了一路攀登。
山脈不再如風(fēng),草和樹,藍(lán)空及飛鳥,不再讓黃昏有更多的炊煙。即使鷹,也不再那么張狂。
星光下的村落,是早起的露和霜。那模糊過境的蝙蝠,讓我們的眼睛明亮如新。
無以計數(shù)的黃昏,最終以決裂歸隱。而黑夜包容下的一切,醞釀著一個新的日子。
在密布的燈盞里,在漫長的夜的交媾中,孕育著另一個黎明。
當(dāng)黃昏再度升起,那過往的客棧,不是一個結(jié)局。
眾多光的翅膀,組建的每一個家庭,團(tuán)結(jié),和睦,笑語輝煌。
偶爾的爭執(zhí),從一扇窗洞飄出,也是有關(guān)夢的。
不需要口號,再多的體制只是一種形式??v然平淡,也將有夢,即便小些,也是一個悠揚(yáng)的小集體。
當(dāng)黃昏覆蓋我們的身體,我們都在露水里,聽夢里的英雄和美女,有關(guān)愛恨的故事和傳說,并一點(diǎn)點(diǎn)結(jié)晶、老去。
所有的白天不足以規(guī)劃太多,即使午夢,也是短暫的。
當(dāng)激烈的鼓點(diǎn)穿越光的層面,那些唯利是圖的現(xiàn)實主義者,站在陰涼的角落,嘲笑理想的英雄。
幼稚的少女,以情竇初開的花朵,開始供奉。
我們背后的太陽,熾熱,緩慢,烘烤著脊椎上的寒涼。
此刻,我不便頌歌,我的愛以焚化為早起的星月,我的恨也在寂靜處歸隱。
簇?fù)砦业?,除了一身病的孤?dú),還有腹中永不解氣的冤曲。
今天的這個黃昏,也是眾者的黃昏,無論人類、獸族,甚至樹草、蟻庭……都不適合拒絕。
誰說殘陽如血,誰就會在黑夜落暮成一錠黑金,在隧道里不被挖掘。
我聽到的炮竹,在新年里洋洋得意。
一天的黃昏,一年的黃昏,一生的黃昏,都是同一個主題。升起的必將降落,降落的必將升起。
只是形式不同,理想和目的,最終的歸宿,不是帶走,只能以焚化原諒身后的一切。
呵,黃昏,黃昏,也是以瑰麗照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