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改徐

辦公樓的清潔工作，一向都由門崗老趙來做，雖然沒有額外的薪水，但每次收拾些舊書報和廢紙箱，時間久了，也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收入。

那天黃昏，老趙照例來到辦公樓內(nèi)，看到檔案室的老劉還沒走，他正蹲在地板上，腳下扔了好幾個舊紙箱。老趙正想過去幫忙整理，卻看到老劉從箱子里拿出些什么，迅速塞到自己的背包里。

老趙快步走過去，甕聲甕氣地問：“撿到啥寶貝了？”老劉被嚇了一跳，伸手從背包里拿出一疊紙：“這些白紙扔了怪可惜的，拿回去讓孫子寫作業(yè)時打草稿……”

“你在這兒扒拉了半天，就為了這幾張破紙，鬼才會相信呢！撿到錢要請客，你可不能太小氣呀！”老趙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罢娴臎]有，不信，你來翻……”老劉急紅了臉，拿過背包，“嘩”地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老趙見狀，扯著嗓子喊道：“老劉，你這是干什么？別人下班都回家了，你一個人鬼鬼崇崇躲在辦公室，我還不能問問你？你別忘了我是門崗，真要出了什么事，誰負(fù)責(zé)？”“你，你真不講理！”老劉一急，語氣變得結(jié)巴起來，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直到另一個門崗師傅來接班，總算把兩人勸開了。

第二天，老劉像往常那樣來上班，卻發(fā)現(xiàn)同事們的眼光怪怪的，關(guān)于他從紙箱里撿到一堆錢的事情，正在以各種版本在辦公樓里流傳著。

“老劉撿到錢的事情，是老趙親眼看到的，不能有假！”

“他不承認(rèn)，偏說是給孫子撿草稿紙。辦公室那么多紙，他怎么不拿，偏偏要去紙箱里撿？真是笑話！”

“哎呀，真是人心隔肚皮！平時看他挺老實一個人，撿到錢怎么能一個人獨吞，就算請大家喝杯酒也好呀！”

“我們以后可得防備著呢，說不定上次王總丟的錢，就是他拿的……”

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議論，如刀，似箭，將老劉傷得鮮血淋淋。他從背包里拿出昨天撿的那疊紙，輪流各個辦公室，對所有的同事解釋：“我撿的就是這些紙，真的！我不騙人！”

“誰說你騙人了？”有人故意跟老劉打著哈哈，卻沒有人看一眼他手中的紙，更不會相信他說的話。老劉越是著急，口吃的毛病越是厲害，他舉著那疊紙，彎著腰向每個人解釋的樣子，越發(fā)顯得底氣不足，就連本來有些同情他的人，也漸漸改變了立場。

半個月之后，老劉辭職走了。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低著頭，和誰也不打招呼。老劉剛剛走出辦公樓，大家又開始熱烈地議論起來：

“為這點兒破事，也值得辭職？他那么大歲數(shù)，再找工作容易嗎？”

“這也是活該，要是心中沒鬼，為什么要走？”

“對了，咱們公司要資助貧困職工一大筆錢，本來定好了要捐給老劉，他兒子下崗，老伴又常有病。現(xiàn)在，他走了，這筆錢會給誰？”

不知是誰丟出一句：“當(dāng)然輪到門崗的老趙了，他早就申請了好幾次，何況他還是經(jīng)理的表舅！”

熱鬧的議論戛然而止，大家都沉默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