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 容
如夢令
文/從 容
從 容 詩人,一級編劇。畢業(yè)于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1987年開始發(fā)表詩作。1999年開始詩歌跨界探索。2009年創(chuàng)立“中國詩劇場”和“第一朗讀者”,擔任藝術(shù)總監(jiān)和總制作人。著有詩集《隱秘的蓮花》等多部。曾獲《詩探索》首屆“詩歌傳播貢獻獎”、《新詩界》“詩歌成就獎”等。作品入選多種選集。
當我死去
請把我的骨灰
壓鑄成一本書
寫滿這些令我疼痛的名字
——墓志銘
習慣了死去的親人們在夜里相聚
黑暗中,我又一次醒來
樓下客廳的餐椅在不停地挪動
腳步聲、杯盞聲傳來……
走下樓梯,一切瞬間靜止
打開燈,打開蒙灰的首飾盒
看見姥姥、姥爺坐在里面對我微笑
袁世凱登基那一年,她出生
穿著掐腰的旗袍和四寸的高跟鞋
她第一個登上長沙城的舞臺出演“陳白露”
炎炎烈日,幾乎烤化人力車的頂棚
她一踏上劇院的門檻,跑堂的就會一溜高喊
“陳大小姐到”
我的姥姥,陳怡真。她是陳家的恥辱。
一個戲子。
1976年,她在成都教我朗誦毛澤東詩詞
仿佛回到十八歲的上海
她與曹禺在咖啡館相見
民國二十四年,立春小雨,湘江岸邊
她終于決定出嫁。
“如果不是小日本打到眼皮子底下,我不會結(jié)婚”
轎子扎滿白玉蘭,她一襲白色旗袍
他的白色洋裝迎來滿街白色臉孔
坐在轎子里,她俯看那些異樣的眼光
神態(tài)如同克拉姆斯柯依的油畫
多年以后女兒對我說,“媽媽,《無名女郎》畫的就是你吧?”
她牽著我五歲的母親踩著香樟樹影
一間間店鋪試高跟鞋,試旗袍
似乎還隨時準備粉墨登場
可她只能去自家的“凱旋門照相館”拍一張個人的定妝照
閃光燈熄滅后,她把落寞收藏進提籃里
她用繩子將籃子順到樓下
小販們把小吃放進去
她以為人生就可以像這根細繩收放自如
1948年8月5日,長沙,城門樓,解放軍入城
煙霧蒸騰,紅綢舞動。人們看上去有些不真實
姥爺即將出任解放后第一任湖南省教育廳廳長
她卻說,“你太老實”
“如果爸爸去西南聯(lián)大,或者出了國
我們就不會‘文革’下放、哥哥也不會去世”
媽媽后來總這樣抱怨
1949年冬,薄雪。舉家遷徙
大大小小的腳印在向這座城市告別
她的高跟鞋足足裝滿三皮箱
二十年后這些鞋子成了封資修
只有最割舍不掉的三雙高跟鞋和玻璃絲襪
被她塞進馬桶
也把她最熱愛的舊時代一同塞進了馬桶
三十五歲考入東北師范大學
當年挽耳卷發(fā)、玻璃絲襪、翡翠胸針的陸家少奶奶
“變了舊山河,換了新模樣”
穿著列寧裝,扎著兩根辮子走在校園里
眼神如玉蘭,她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
但在我的心目中,姥姥是“高貴”的榜樣
我坐在她身旁,幾十年好奇地看著她,蘭花指勾著碗細細咀嚼
碗是金邊細瓷,筷子是銀的,曾經(jīng)歲月氧化
三十年后,她回到南方
恢復(fù)了陸家少奶奶打麻將的舊式生活
從此只穿旗袍,一頭銀色小卷發(fā),
偶爾去看一場《日出》
直到彌留之際
老糊涂的她,時不時地想象著從頭發(fā)里摸出一張牌“和了”
她死前突然拉著我的手,“那些死去的長輩都來看我
說很多話,夜里他們就睡在我身旁
我的祖外公陳邦彥正在黃昏的燈下給康熙字典寫序
外祖爺爺劉錦棠正在新疆和左宗棠一起帶兵打仗”
她已經(jīng)不能照鏡子了也看不清我的臉
她的瑞士手表早就不走了,卻還戴著
她把日本櫻花的手絹給了我
很多年了,扎在我漸漸泛白的馬尾辮上
她95歲那年,我目送她被推進熔爐
一小時后,她的肉身
被工作人員用一個塑料袋子拎著走出來
她走的第二天,又穿著綠衣綠鞋
平靜地來到我的夢里:“你去我的骨灰里,
那里有兩顆碧璽一樣的舍利”
她一生不信鬼神。
我的天堂在二道阜子
姥爺,我的天堂只有半年
那時你每天攆著肥胖的鵝亂跑
拔下鵝毛,蘸著藍色的墨水
給姥姥寫情書
就像1933年你在燕園寫下第一封情書
姥姥每天都會歡快地踢上你一腳,作為回報
那時我恨姥姥,以為她在虐待你
在村子里的那條土路上
你提著糞筐,姥姥拿著鏟子
我一蹦一跳
一起撿數(shù)不清的牛糞
彩色的野雞閃著光,風在臉上閃著光,牛糞的土路閃著光
這是1973年的冬天。
你用湖南腔對著我吟誦
“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
公共汽車搖搖晃晃
就像你搖著童年的我
你已經(jīng)不習慣穿西裝、用皮夾
戴玳瑁圓框眼鏡
你用藍布手絹包著破皺的人民幣
哆哆嗦嗦地拿出零錢交給售票員
那時,人民稀缺人民幣
你一千度的高度近視,很多次
白砂糖罐里的糖蟻被你一起吃進去
我總是好奇,那些糖蟻跑到哪里去了
為什么沒有從你的鼻孔、嘴巴和耳朵眼里爬出來呢
你看見小孩就會發(fā)出綿羊般的笑聲
你的目光穿過我,仿佛看到所有孩子未來的杯盞
我最喜歡你摸著我的頭,“我可憐的孩子??!”
夏蟬聒噪的一天,我去南天大廈看你
在姥姥和牌友的洗牌聲中
你正悶頭用放大鏡讀“荒漠甘泉”
你對我說,“我感到渾身乏力”
你躺在病床上,“我想吃一口紅燒肉”
姥姥心懷愧疚,醫(yī)生卻只讓你吃流食
你從中年以后,變得很膽小,不敢和醫(yī)生爭辯
姥姥說,“你一輩子都是O型血,醫(yī)生怎么給你輸A型血?”
你已經(jīng)不是那個在長沙城樓門口帶領(lǐng)群眾扭秧歌的男人
不是那個帶領(lǐng)弟弟們抗議你的父親娶二姨太的男人
解放前的你,在姥姥的心目中很有一點神秘
你偶爾要和陌生人會面,還要在家里藏一些東西
你總是對梳妝打扮的姥姥談康德、馬克思和新世界
1991年6月21日,你糊里糊涂地離開人世
媽媽去東門老街找到當時唯一的一間基督教堂
唱詩班在你的遺體前把你當成他們唯一的戰(zhàn)友
十年后,我在美國第五大道圣派垂克教堂向圣母瑪
麗亞默默詢問
她說你已經(jīng)去了天堂
你是小腳,一生只穿一種鞋,自己縫制
你的四寸小腳
從來沒有走出過長春的斯大林大街
你每天四點起床
始終熱愛這個世界,你叫王淑蘭
但沒有人叫過你的名字
“奶奶”是一種圍繞我們旋轉(zhuǎn)的物體:立著小腳
溫暖、柔軟、有白發(fā)
你每天為我擠羊奶
我是你撿來的孩子,一個叫咪咪的沒有奶吃的貓
你是我的媽媽,你就是我的小木梳
我的幸福牌毛巾、我的矮小的桌椅
1913年你出生在長春王家大院
院子里有古老的蘋果樹憂傷的午后
1937年,日本人的“滿洲國大道”要橫貫王家大院
你們在最后的院子里拍了最后一張合影
我四歲的父親
在照片里緊握一只掉下來的蘋果
你只從家里拿走了最后兩樣東西
《辭源》和《雷公藥書》
我走在你走過的磚石路上,小草在石子路間點頭
一切都不是謠傳,一切都曾在此發(fā)生
18歲時,父親為你定制了一份愛情
我的爺爺從振東,一個皮膚白皙的窮人
你從此要為十幾口人做飯
剛要給自己盛飯,他們已經(jīng)在桌旁,等你盛第二碗
你的丈夫總是在你每次懷上孩子后就不知所蹤
民國31年,二十九歲,你開了一間小肉鋪
但是你不能殺豬、屠狗,你是女人
只有我能從你六十歲的臉上
看到你二十九歲沉靜的大眼睛
你的裹腿布是黑色的細棉布
發(fā)出熟玉米皮的奶香
奶奶,
我曾無數(shù)次地想象你的那雙小腳踏上了深南大道
無數(shù)次地想象你爬上了京基大廈100層
無數(shù)次地想象你的那雙小腳走上了深圳金樹大廳
無數(shù)次地想象這座城市的汽車和人流為你停下來
然而,你的一生走過最遠的路只有六公里
從長春電影制片廠六宿舍,到墓地
你和小紅阿姨每天唱著歌劇詠嘆調(diào)
開始饑餓的一天
每天半夜,你和長影單身宿舍的女演員們
相繼餓醒后,手拉手去喝上一碗人民食堂
免費的白菜湯
那一刻你忘記你的童年曾像秀蘭·鄧波兒一樣衣食豐足
姥姥把你打扮成美國的洋娃娃
你水草一樣茂密的柔發(fā)被姥姥燙成夸張的大波浪
再扎一個同樣夸張的紅蝴蝶結(jié)
你穿著白色羊毛連褲襪
你有專門的車夫接送你上學
你的手指細嫩如絲,眼睛像白雪公主
媽媽
我想象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整整三十年了
哪怕只過上一天
哪怕只在洋車上坐上三分鐘
哪怕只扮演一秒鐘的你
而我的胸前掛著月票牌,無人陪伴
有軌電車的鈴聲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guī)状伪化傆康娜巳簲D到鐵軌下
你把我的頭發(fā)剪成假小子
我和你給朝鮮電影《摘蘋果的時候》配音
我們像在一座密閉的廟宇里,在黑暗中
自豪滿足地扮演另一群人
那一刻我們的靈魂在幸福的朝鮮
你像革命的林道靜那么專注,那么神圣
忘了剛剛身高1米的我
于是,我記住了你每一句惟妙惟肖的臺詞
記住了你年輕熒幕光影下的聲音,你那么溫柔
我?guī)缀鯋凵先巳褐械哪?/p>
那時你就生活在江姐、柯湘、阿慶嫂、李鐵梅的世界里
我不明白
你那么好看,為什么化裝成我不認識的人
有一天你忘記卸除的濃妝,成為我多年不敢撫摸你的理由
你遇見了同樣排隊同樣喝著白菜湯的父親
他滿身光芒,剛從蘇聯(lián)電影專家班學成歸來
你們喝完白菜湯回來的路上唱著“喀秋莎”、“深深的海洋”
你們戀愛了,彼此稱呼薩沙與雅沙
你是他唯一的主人,他是你唯一的仆人
你在天津正演著李鐵梅
從凳子上跳下卻摔倒了,醫(yī)生說你懷上了我
從此你的明星夢因為我幻滅成暗影
你崩潰了
夜以繼日地跳
想把肚子里的我蹦到天上去陪月亮
但是,媽媽,我出生了
很多年了,媽媽你還記得嗎
在長春,一個叫四宿舍的地方
你在一群說著“阿拉伯語”的家族里
無數(shù)次地咬破嘴唇,想逃離這座破爛的宮殿
你的痛苦壓迫你,而你壓迫我
你用你的軀體、你的手、你的怒吼
黑暗中壓在我熟睡的幼小的身體上
我拼命掙扎,在噩夢中呼救
是三伯聞聲踹開了被你反鎖的門
媽媽,幾十年過去了,當我和你在一起
我仍然無法均勻地呼吸
媽媽,當時你是想和我同歸于盡
還是想讓我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直到今天,你的那只手、那個身軀
仍深深卡住我三歲的身體
正在磨損著我老去的身體
直到今天,我和你同屋而居
我仍看到你無數(shù)次以淚洗面,把嘴唇咬出血
它們像幽靈,這么多年了仍尾隨我不放
媽媽,我總認為我永遠都成為不了
你鏡頭下驕傲的“紅衣少女”。
“我愛你和愛你妹妹的方式不同
那個時候我還太年輕,還沒有準備好做一個母親?!?/p>
多年后,你不知所措地對我說
我害怕你的哭嚎,仿佛它們是從天而降的冰雹
我們之間變得像兩個敵國之間的外交
我和妹妹大學畢業(yè)后,交出了家門的鑰匙
你每一次搬新家
敲門、等待,很禮貌地走進你的家
除了茶杯、碗筷,從不敢碰你的任何東西
它不再是我和妹妹轉(zhuǎn)著花手帕,滿屋嬉鬧的舊天堂
妹妹走后,你成為溫柔的君主
你對我的那位“君王”說:我的女兒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媽媽,你把愛的纜繩藏在我無法看見的深處
你為自己買了一塊與妹妹毗鄰的墓地
當我登錄郵箱,發(fā)現(xiàn)你七十高齡還在為我轉(zhuǎn)發(fā)郵件
想起梔子花開的12歲,你教我洗干凈一件內(nèi)衣
你坐著的士,端著親手包的餃子,敲開我的家門
媽媽,我愛你!只是我一直需要開啟時間的鎖孔
時間不會和我們再見
那就讓一切該錯過的錯過,該重逢的重逢
沒有人能教會我原諒,哪怕宗教
幾十年之后我第一次把你寫進詩里的時候
我讓這些文字原諒了我自己,原諒了你
妹妹,我與你的聲音相遇在潿洲島
二十年前你錄了一條廣告掙了七塊錢
他們對你說,你的聲音會傳遍天涯海角
黑暗的香蕉樹下,你說“倒車,請注意”
前臺指派給我的房間號碼是412,
提醒我,這天是你的生日。
你是提前來潿洲島等我嗎?
我從這里的房間望出去
比漢堡包還要精致的層層火山巖
用硬朗裸露的姿式挑逗大海
而大海用一天親近她,用另一天躲避她
他多像你愛過的男人
他們總是留給你一些細碎的貝殼、小石子
和比“黃金海岸”還要柔細的沙
咯疼你的眼晴
從潿洲島回到北海
在那條窄得只能摩肩抱乳的摩乳巷
我與年輕時的姥姥相遇
她現(xiàn)在不姓陳了,她請我吃了一碗活著時最愛的銀耳羹
還與我在菩提樹下合影留念
我想到你是故意讓我聽到你的聲音:
“倒車,請注意!”
妹妹,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你們倆是在我到達之前的樹下等我嗎?
小時候姥姥問,你們長大找個什么樣的丈夫?
“像爸爸那樣的!”
直到你死去,我們倆都沒有找到
難道我們的愛人隱藏在過去的某個拐角?
“倒車,請注意!”
妹妹,你能再透露一點嗎?
我將在未來的哪一天遇見前世的愛人?
如果他來了,你是否也讓我替你愛他?
妹妹,我在一間玉器店遇見一只玉鐲
戴在你羊脂般的手腕
你把你所有的美獻給了陌生人與母親
現(xiàn)在你卻一個人住在一平方米的公寓內(nèi)
我們用你的錢,每年交房費給墓園
美或者不美,這是一個問題。
我10歲
峨眉電影制片廠大院的墻壁、地上
用粉筆寫滿了“打倒×××!”“打倒××!”
我跑到空曠的攝影棚里一個人大哭
無數(shù)的攝影燈此刻黑著
我不知道一個乖孩子為什么
會遭到如此惡毒的傷害
父親為我第一次來到學校
拿著醫(yī)院的證明,告訴老師
“我的女兒沒有打胭脂,沒有描眉毛,沒有涂口紅
一切都是生來如此”
在某一刻,美就是一種罪過
很多年
我總會成為一些女人的敵人
我不習慣女人恭維我
不習慣有人對我好,在這個世界上,我早已經(jīng)
被陌生人打倒,被同學打倒,被朋友打倒
甚至被那些愛過我的人打倒
我的名字仍舊被寫在那些無形的墻上、地上
很多年,我是一個從容不起來的女人
過去了的,真的就過去了嗎
我不止一次想要逃離這座虛妄的城
當走進夢中的村莊,沿著鈴鐺的方向
傾聽黑白面具后古老的語言
他們復(fù)活了牛、羊、猿猴和我的祖先
看,鳥是天空的墓碑
云朵是河流的墓碑
向日葵是太陽的墓碑
我和你是行走著的墓碑
每一天,都在身上刻下明天的碑文
明天已經(jīng)發(fā)生了!在空中,我看見
我和一個人在紅與白的暮色里走著
我死去的父親與妹妹的未來呢?
是否
我能在自己清洗后的身體上,一寸一寸尋找?
是否
他們能在我清洗后的身體上,一寸一寸顯現(xiàn)?
在一座山的兩側(cè)
父親、妹妹與姥姥、姥爺終于可以面對面坐在一起
每次看望他們
都像是在夾道歡迎我
每一棵樹都垂立成哀傷的光陰
天空藍得像他們看見過的一樣
過去了的,真的就過去了嗎
我看見漫山的白色石林默契地一言不發(fā)
他們是我穿著白長衫的親人
他們此刻一一登場:
祖外公:陳邦彥(1678~1752),海寧鹽官人。字世南,號匏廬,一號春暉。
康熙四十二年(1703)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入值南書房,后升侍讀學士。乾隆
初官至禮部侍郎,詩文典雅有致。善書法,尤工小楷,行草出入二王深得董其
昌筆意?!犊滴踝值洹酚菩?,《御制圓明園十景詩》。輯有《全唐文》、《宋
詩補遺》。
外祖爺爺:劉錦棠(1844~1894),字毅齋,湖南湘鄉(xiāng)人。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積勛至州同、巡守道,獲得“法福靈阿巴圖魯”的稱號。
姥姥:陳怡真(農(nóng)歷1916.8.1~陽歷2011.5.1),湖南桂陽人,卒于深圳
姥爺:陸承新(農(nóng)歷1914.10.14~陽歷1991.6.21),湖南武岡人,卒于深圳
奶奶:王淑蘭(農(nóng)歷1913.2.19~2001.3.20),長春人,卒于長春
爺爺:從振東(農(nóng)歷1912.6.20~1973.1.11),河北滄州人,卒于長春
爸爸:從連文(1933.1.19~2006.4.1),生于長春,卒于深圳
妹妹:從雅(1968.4.12~2012.5.1),生于長春,卒于深圳
媽媽:陸小雅,(1941~),生于長沙,現(xiàn)居深圳
此刻,這些主角正在我的面前一一鞠躬,大幕徐徐關(guān)閉
我是否真的拉開了大幕的一角?
(責編:鄭小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