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不語

流水落花（外二首）

黍不語

那些桃花就要落了

梨花櫻花紫荊海棠矮牽牛

就要落了

那些云已變成水

四散五落

當(dāng)我低頭

那些碎裂過的

水，也從臉上落下去了

時光不肯原諒我們

我再等不到你沉默的，掙扎的

向我微啟的唇

奶奶

陽光茂盛

那個小老太，在秋天的風(fēng)中

看起來更小，更輕了

往前一點

她還聲嘶力竭地嚎哭著

陪伴她五十年被斥罵五十年

終于自行西去的老伴

往前一點

她還氣急敗壞地

頤指著從三歲懶到五十歲的兒女

又在媳婦面前盛氣凌人

只把看不出真假的笑

給惟一的女婿

再往前一點

她抹一手眼淚扒一手泥巴

給結(jié)發(fā)丈夫扒拉人形坑的時候

白楊樹的葉子在頭頂沙沙作響

蓋住了襁褓里的嬰兒的哭聲

她是什么時候開始信佛的

已無從知曉

她的佛法只有兩件：求菩薩保佑

和，吃素

我總會在秋天的時候回家

把她和被子一起搬出來曬曬

白楊樹仍會搖動葉子

她也漸漸地，笑得越來越天真

在微溫的陽光下

顫顛著跑來跑去

在微溫的泥土上

嬰兒般，被秋天的風(fēng)吹著

聽說

聽人說春天來了

風(fēng)拂過他們，把花朵留在他們臉上

我在房間里生病

不知道千千萬萬的

雨水

落入墻角的泥土

找到了一生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