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上海是艱巨復雜的任務

第三野戰(zhàn)軍渡江之后，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解放了南京、杭州、鎮(zhèn)江、無錫、蘇州等江南城市。渡江戰(zhàn)役第三階段的任務，是解放和接管上海。

上海是當時亞洲最大的城市，有600萬人口，也是中國工業(yè)、商業(yè)中心。能否完好無損地占領這個大城市，是一項艱巨、復雜的任務。陳毅曾對三野干部說：“進入上海是中國革命的最后一個難關，是一個偉大的考驗。”（《入城紀律是給新區(qū)城市人民的見面禮》，載 《陳毅軍事文選》 第500頁，解放軍出版社1996年版。）

解放上海難在哪里？第一，上海是帝國主義利益最集中的地方，美國、英國的軍艦還停在黃浦江中不走。如果我軍進攻上海，會不會引起帝國主義武裝干涉，使國際局勢復雜化？第二，在上海作戰(zhàn)，猶如“瓷器店里打老鼠”。如果打爛了上海，新中國的經(jīng)濟建設就要蒙受重大損失。第三，如果我軍接管工作做不好，導致上海停工停電，發(fā)生混亂，變成一座“死城”，我軍就可能在上海站不住腳。

這些問題，是中共中央和總前委時刻考慮的大事。因此在部署渡江戰(zhàn)役時，中央就提出對上海要“慎重，緩進”，要充分做好一切接管的準備工作。4月27日，毛澤東指示總前委和粟裕、張震：“你們不但要部署攻擊杭州，而且要準備接收上海，以便在上海敵人假如迅速退走，上海人民要求你們進駐的時候，不致毫無準備，倉卒進去，陷于被動?！薄盀橹嘤幸恍蕚鋾r間，不使國民黨過早退出上海，我軍倉促進入上海，請粟張注意不要使我軍過于迫近上海。同時，爭取在數(shù)日內(nèi)完成進駐上海的準備工作，以便在國民黨迅速退出上海時，我軍亦不至毫無準備地倉卒進去?！泵珴蓶|強調(diào)：“何時進駐上海，須得我們批準?！保ā睹珴蓶|年譜1893—1949》 下卷第489頁，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

劉鄧陳來到南京后，耳聞目睹我軍進入大城市后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感到最緊迫的是對部隊進行城市政策教育。盡管過江前各部隊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城市政策教育，但絕大部分干部戰(zhàn)士是第一次進大城市，新鮮好奇，鬧了不少笑話。陳毅和鄧小平到南京后，住在蔣介石的“總統(tǒng)府”里。4月28日早晨他們在東園散步，發(fā)現(xiàn)地上漫著水，走廊上的地毯也泡在水里。一問才知道是戰(zhàn)士不會用自來水龍頭，把它扳壞了，到處跑水，好容易才堵住。陳毅很生氣，命令住在這里的警衛(wèi)部隊馬上打掃干凈，除站崗值勤人員外全部撤出“總統(tǒng)府”。陳鄧也隨即遷移到國民黨原“行政院”辦公。（《陳毅年譜》 ?第560頁，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23軍68師進入杭州后，因不習慣城市生活，也出了一些問題。有些同志看了電燈、自來水就好奇，浪費水電現(xiàn)象很普遍，幾天就損壞了40個燈泡。203團戰(zhàn)士在蔣介石公館里搞壞了三個抽水馬桶，用抽水馬桶的水洗碗。站崗的哨兵站在馬路中央，看到汽車經(jīng)過就阻攔詢問，妨礙了交通。軍師領導對紀律抓得很緊，68師政委陳茂輝在武康縣城發(fā)現(xiàn)衛(wèi)生隊的騾馬拴在一間小洋房里拉屎，在行軍路上就對該團政委指出;入杭州后發(fā)現(xiàn)一個排長在街上買香煙，陳政委當場阻止，并讓排長回去作檢查。入城那天軍長、師長僅吃到一頓飯，寧可餓肚子也不去街上買食物和香煙。有的同志對城市紀律很不習慣，有的說：“城市里真難，動不動就犯錯誤?！庇械恼f：“當兵不抵老百姓三分之一好?！庇袀€營從城里撤到鄉(xiāng)下住，大家都高興地說：“這下可到解放區(qū)了！”（《23軍入杭州后部隊思想及城市紀律執(zhí)行情況報告》，1949年5月15日。）

看到部隊的報告，總前委感覺到城市接管確實是很復雜的問題。由于戰(zhàn)線推進太快，許多準備工作來不及或不細致。后方的物資和接管干部尚未到達，部隊入城紀律和政策教育還不深入，如果這樣稀里嘩啦開進上海，非亂套不可。4月30日總前委報告軍委，要求推遲進占上海。電報說：“根據(jù)南京經(jīng)驗，在我黨我軍未做適當準備，倉卒進入大城市，必然陷于非常被動的地位。就軍事上說，杭州、上海很快即可拿下;就政治上說，我們許多重要準備都未做好。加以上海、杭州干部尚在長江北岸，人民幣因火車擁擠 （據(jù)說薛暮橋處很難交涉到車廂） 不能及時運到，煤的問題因缺運輸工具，則更難克服。糧食在南京無大問題，估計杭州多無大問題，上海還不知道有無存糧。而在部隊本身困難亦多，政策及入城守則尚未深入教育，連續(xù)行軍作戰(zhàn)尚未整理，大批俘虜尚未處置。如不經(jīng)過十天左右的整訓，進城之后一定會發(fā)生許多問題。35軍因非主力兵團，驕氣較少，故該軍在南京雖然出了不少亂子，但紀律還算比較好的。其他主力軍如不訓練，不會比35軍的情況更好。我們考慮，以盡可能推遲半月到一月入上海為好?！保ā吨袊嗣窠夥跑姷谌螄鴥?nèi)革命戰(zhàn)爭史料選編》 第3輯第3冊。）

5月3日，毛澤東批準了總前委的請求，復電說：“上海在辰灰 （5月10日） 以前確定不要去占，以便有十天時間做準備工作。在辰灰以后，則應作兩方面的計劃：甲，即去占領上海。這是假定湯恩伯在十天內(nèi)由海上退走，上海成了無政府狀態(tài)，迫使你們不得不去占領。你們的準備主要地應放在這點上。否則，你們將陷入被動。過去，你們在三個月準備渡江期間，沒有抽出一個月時間令軍隊學習政策和接管城市事項，沒有作很快占領諸城的精神準備和組織準備，吃了虧?，F(xiàn)在只好在十天內(nèi)補足此種缺點。乙，拖長時間至半個月或二十天或一個月再去占領。只要湯恩伯不走，就應如此。占領瀏河的時間亦可推遲?！保ā睹珴蓶|軍事文集》 第5卷第573頁，軍事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

陳毅強調(diào)入城紀律

5月初，小小的丹陽縣城突然熱鬧起來。陳毅、饒漱石于3日到達這里，主持解放上海的準備工作。數(shù)千名干部從各解放區(qū)、北平、香港日夜兼程趕來，投入接管上海的集中整訓。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是著名的“上海通”，如上海地下黨負責人劉曉、從事文化工作的夏衍、從事秘密工作的潘漢年、從事經(jīng)濟工作的許滌新。各路精英匯集一堂，分頭進行調(diào)查研究和準備工作。有關上海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多方面的資料，有從敵人那里繳獲的、有上海地下黨調(diào)查的、有上海來人報告的，整理成200多本小冊子。大家根據(jù)這些材料和中共中央的有關政策，研究接管上海的具體方針措施。如上海的官僚資產(chǎn)階級和民族資產(chǎn)階級如何區(qū)別對待，外國人的企業(yè)如何接管，國民黨政府機構(gòu)如何處理，金融如何穩(wěn)定，流氓幫會怎么辦，市民的糧、煤等生活必需品如何保證供應，等等。事無巨細，都要考慮周全才行。陳毅、饒漱石不分晝夜地與分管各方面的干部研究情況，聽取匯報。單是財政接管縱隊的匯報陳毅就聽了兩天兩夜，對于如何緊急調(diào)運糧食、棉花、煤炭保證上海市民的需要，做了周密部署和應急準備。（《陳毅傳》 第450頁，當代中國出版社1991年版。）

5月10日，陳毅在丹陽一座大廟里，向數(shù)百名接管干部作入城紀律的報告。一開口他就聲色俱厲地批判兩件違犯紀律的事：“8號下午我和饒政委到街上散步，走到戲院門口，有幾個穿黃軍服的同志，沒拿票硬要進去。老百姓拿著票子反而進不去了。那時逼得我不得不親自出馬干涉，他們才走了。如果沒有我們?nèi)ジ缮?，那天戲院一定要被打爛。為什么無票非要進去看戲？是不是老子革命幾十年，進戲院還沒有資格？這就是違犯紀律！”

“第二件，今天早晨我到丹陽師范學校，問校長、教員有沒有解放軍進來破壞紀律。他們說：‘一般地很好。前天有位解放軍來摘去一個電燈泡，昨天又有兩個同志帶著摘燈泡的同志來還燈泡。這是人家不滿意中的滿意，這是很嚴重的破壞紀律?！?/p>

陳毅從這兩件小事，談到接管上海的大事。他說：“上海很復雜，我們都不大懂。我們不能自大、吹牛。上海一個月要燒20萬噸煤，600萬人這張大口又要飯吃，要解決幾百萬人的糧、煤及生活問題。單是每天大小便問題不解決就不得了。每天的垃圾不解決，幾天就堆成一座山。我們會演戲唱歌，人家佩服。我們管理不好上海，就無法向老百姓說話。上海是最現(xiàn)代化的城市，是帝國主義反動派的窩巢，是百年來發(fā)展起來的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復雜的城市，我們沒有經(jīng)驗是很難進行工作的。因此除了具有信心以外，必須要有謹慎小心‘臨事而懼的態(tài)度，這樣才能多考慮問題。否則是低級的幼稚的，就一定會栽筋斗。進入上海是中國革命的最后一個難關，是一個偉大的考驗。上海搞得好不好，全中國全世界都很關心。我們搞得好，世界民主力量就會為我們高呼、慶祝、干杯;搞不好就會使他們失望?！?/p>

怎樣才能接管好上海，陳毅強調(diào)：“必須強調(diào)入城紀律，入城紀律是入城政策的開始，是和市民的見面禮。紀律搞得好，政策就可以搞得好，搞不好就會影響政策的推行。上海人民對我們的希望很大，把我們看成‘圣人，如果一進去就搞亂了，他們就會大失所望，再去挽回影響就要費很大的勁?！保ā度氤羌o律是給新區(qū)城市人民的見面禮》，載 《陳毅軍事文選》 第495頁，解放軍出版社1996年版。）20天的丹陽整訓，為接管上海的各項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國民黨軍的上海防線

我軍渡江后，國民黨軍兵敗如山倒。湯恩伯奉蔣介石的指示，在上海集結(jié)了8個軍25個師的正規(guī)軍。加上空軍和海軍第1艦隊及炮兵、裝甲兵、工兵和保安部隊，總共20萬人。4月26日，蔣介石從奉化老家來到上海，親自策劃部署上海防御。他在復興島連續(xù)召見團以上軍官，訓話打氣。表示自己留在上海不走，“要和官兵共艱苦，和上海共存亡”。他分析的國際形勢是不出3個月，就會爆發(fā)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到時候美國就會恢復援助。上海戰(zhàn)略和經(jīng)濟地位重要，守備上海的兵力是雄厚的，軍用物資是充足的，陣地也是堅固的。只要守上3個月到半年，形勢一定會朝有利的方向轉(zhuǎn)化。他終日忙碌不停，不斷對軍官們重復這些話。蔣介石是最善于欺騙的，他向湯恩伯交的底是：盡可能堅守一個時期，待上海的資金和物資全部轉(zhuǎn)運臺灣后，就可以放棄上海。當時顧祝同在上海召開作戰(zhàn)會議，國防部三廳廳長蔡文治認為幾十萬大軍守上海是死路一條，前無出路，后有大海，守不住大家只好跳海，與湯恩伯大吵大鬧。湯恩伯鎮(zhèn)不住場，只好宣讀蔣介石的密令，說：“總裁無意久守上海犧牲實力，只要金銀運完就了事，這責任由我來負。你們這些長官、同事們請到廣東去吧，免得在這里礙手礙腳，必要時我還要保護你們?！鳖欁Ｍ让婕t耳赤，只好登上飛機走路。（唐文：《國民黨統(tǒng)帥部關于京杭滬作戰(zhàn)的決策和爭吵》，載 《文史資料選輯》 第32輯。）

國民黨軍在上海的防御陣地分為三層：以南翔、華漕、七寶、華涇之線為浦西外圍陣地，以川沙至北蔡為浦東外圍陣地。以吳淞以西的獅子林向南經(jīng)月浦、楊行、劉行、大場、真如、虹橋、龍華至黃浦江為浦西主陣地，以高橋向南經(jīng)高行、洋涇、塘橋之線為浦東主陣地。在市區(qū)以國際飯店、四行倉庫、海關大樓、百老匯大廈 （今上海大廈） 等高大建筑物為堅固防守據(jù)點。其兵力部署是以6個軍20個師防守黃浦江以西地區(qū)，以2個軍5個師防守浦東，?？哲妼嵤C動支援。

上海外圍在抗戰(zhàn)前就修筑了不少堅固的碉堡，侵華日軍也修筑過永久性工事。1948年以來，國民黨軍在上海加緊構(gòu)筑新的工事和配套設施，到1949年5月前，上海外圍有4000多座碉堡、1萬多野戰(zhàn)工事。配上地雷、鐵絲網(wǎng)、鹿砦等，形成了嚴密的防線。但是部隊進入陣地時，發(fā)現(xiàn)許多碉堡和居民的房屋建在一起或距離很近，嚴重影響射擊和視線。上海地區(qū)人口稠密，這是難免的事。湯恩伯接到報告，命令將陣地周圍1000米以內(nèi)的建筑物一律拆除，以掃清射界。對阻攔的群眾格殺勿論。對這些無家可歸的百姓，湯恩伯還不許進入市區(qū)，而是朝遠郊驅(qū)逐疏散。第一期疏散的人口為80萬，可以想像有多少民居被拆。上海外圍頓時怨聲載道，哭聲震天。國民黨官兵本來就人無斗志，面對群眾的悲慘景象，有的不忍心下手。但在湯恩伯的嚴厲督令下，還是執(zhí)行了。（施有仁：《蔣軍長江敗退和淞滬潰逃的狼狽情形》，載 《文史資料選輯》 第32輯。）

三野決策先打吳淞

粟裕、張震率三野前委機關渡江后，進駐蘇州，籌劃上海戰(zhàn)役。5月2日，粟裕、唐亮返回丹陽，與陳毅、饒漱石等研究作戰(zhàn)方案。粟裕提出了三種設想：第一是長圍久困。這樣可以以逸待勞，減少部隊傷亡。但上海有600萬居民，糧食和煤全靠外地輸入。長期圍困，人民的生活將陷入絕境。而敵軍有海上通道，我們圍不死，所以長期圍困的辦法不可取。第二是選擇敵人防御薄弱的蘇州河以南實施突擊。這樣雖然避開了敵軍設防的重點地區(qū)，傷亡也可能減少，但主戰(zhàn)場將放在市區(qū)，城市會被打爛，也不可取。第三是把攻擊重點放在吳淞，暫不攻擊市區(qū)。這樣可以封鎖敵軍的海上退路，阻止敵人搶運上海物資。敵軍為了保護其海上退路，必將與我軍決戰(zhàn)。這種戰(zhàn)法將是硬碰硬的攻堅戰(zhàn)，我軍要付出較大的代價。但是為了保全上海這座大城市，第三方案應該是最佳方案。（《粟裕戰(zhàn)爭回憶錄》 第622頁，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版。）

當時三野負責人有這樣的想法：我軍渡江之后，國民黨軍潰不成軍，士氣低落，上海有和平解放的可能。因而在“文進”還是“武進”的選擇上，他們認為“文進”的可能性大。5月5日，毛澤東致電陳、粟：“據(jù)上海吳文義幾次報告，敵人正在搬走上海物資。我們判斷，搬運物資是確定的，在短期內(nèi)似難搬走很多物資，但如時間拖長則搬走的物資可能較多。在此種情況下，請你們考慮是否可以在5月l0日以后數(shù)天內(nèi)先行占領吳淞、嘉興兩點，切斷敵從吳淞及乍浦兩處逃路，然后從容布置，待你們準備好了的時候，再去占領上海?！碑斕礻?、饒回電：“5月5日電奉悉。對于10日后先行派部隊占領吳淞、嘉興兩點，切斷敵人兩處逃路，我們認為這樣做是有利的，并不妨礙我們的接收準備工作。而兵臨城下，反可爭取和平接收與撐主和者的腰，并使破壞者不敢放肆。請軍委決定下令實施。”

5月6日，軍委指示三野：“請粟張即行部署于5月10日以后，5月15日以前數(shù)日內(nèi)，先行占領吳淞、嘉興兩點，封鎖吳淞口及乍浦?？?，斷絕上海敵人逃路，使上海物資不致大批從海上逃走，并迫使用和平方法解決上海問題成為可能，請粟張以具體部署電告。”“占領吳淞、嘉興并不放棄推遲占領上海的計劃。何時占領上海，仍須依照我方準備工作完成的程度來作決定。最好再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充分完成準備工作。但是你們?nèi)皂殰蕚湓诓豢杀苊獾那闆r下，早日去占領上海。你們的準備工作愈快愈好?！保ā睹珴蓶|軍事文集》 第5卷第575頁，軍事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

粟裕、張震匆匆趕到蘇州，作進攻上海的軍事部署。7日上報了作戰(zhàn)方案：以29軍配屬兩個炮兵團攻占吳淞、寶山，以28軍控制太倉、嘉定，由第10兵團司令葉飛指揮。以30軍攻占嘉興、乍浦、金山，進入浦東。預定于12、13日發(fā)起攻擊。經(jīng)軍委批準后，10日粟裕正式下達了淞滬作戰(zhàn)命令。

葉飛對作戰(zhàn)計劃有異議。他回憶：“解放上海各方面的準備工作，特別是如何接管好這個城市的準備工作都很充分，卻疏忽了軍事上的準備以及作戰(zhàn)部署。戰(zhàn)前，既未規(guī)定各部隊的作戰(zhàn)任務，使各部隊能做充分準備;臨戰(zhàn)，又沒有召集參戰(zhàn)部隊首長參加的作戰(zhàn)會議，研討作戰(zhàn)方案，就下達了作戰(zhàn)部署和作戰(zhàn)命令。”當時10兵團部隊駐在常熟一帶，距離吳淞120多公里。就是不打仗，強行軍一天也只能走六七十公里。為什么會下這樣的命令呢？“就是因為輕信了情報，說是敵軍準備起義，因而認為從常熟到吳淞口，不會有什么仗打?！保ā度~飛回憶錄》 第559頁，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版。）

當時葉飛也有輕敵思想，匆匆召集軍師干部開了會，28、29軍就分頭出發(fā)了。當時三野自上而下都沒把敵人放在眼里，認為不費勁就能拿下上海。28軍在淮海戰(zhàn)役后發(fā)展壯大到7萬人，每個團就有五六千人，武器裝備是三野最好的。渡江之后，部隊在追擊過程中普遍滋長了驕傲情緒，認為敵人“一切不行了”，“過江過江，沒放一槍;追擊追擊，不堪一擊”。有的同志抱怨打不上仗，帶的彈藥多，負擔太重，愿意打仗不愿意行軍。（《中國人民解放軍第28軍軍史》，1951年初稿。） 所以接到命令后，各部隊都情緒高昂，但誰也沒有做細致的戰(zhàn)前準備。兵團政治部主任劉培善在總結(jié)上海戰(zhàn)役初期受挫的教訓時說：“本質(zhì)的問題是突破長江后戰(zhàn)役指導思想上重視不夠，有輕敵思想。有人說：上海不是打的問題，而是接收的問題。攻上海時三野命令，我們一天走100里也走不到。我當時不知道上海是否有工事?！保暇┸妳^(qū)司令部戰(zhàn)史編輯室：《采訪意見選錄》，1962年4月。）

外圍戰(zhàn)斗進展不順利

5月12日，淞滬戰(zhàn)役發(fā)起。28、29軍一路急進，在幾乎沒有遇到抵抗的情況下占領瀏河、太倉、嘉定。當天晚上，葉飛率兵團部進駐嘉定，進展之順利出乎意料。葉飛想：“國民黨軍隊再不能打，也是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部隊，瀏河這個地方總該守啊。為什么不在瀏河設防？這是上海的第一道防線嘛！如果真是駐守上海的敵軍要起義，為什么又沒有人來聯(lián)系呢？如果真沒有仗打，如果當面的敵軍真的起義了，該多好！”可是第二天形勢就變了，戰(zhàn)斗之激烈使我軍受到重大挫折。

13日，29軍向月浦發(fā)起攻擊，86、87師沿著公路并排前進。月浦、劉行的守敵國民黨第52軍，是遼沈戰(zhàn)役中從營口撤退的一個主力軍，建制完整。軍長劉玉章曾與我東北野戰(zhàn)軍多次作戰(zhàn)，對付我軍比較有經(jīng)驗。52軍憑借嚴密的地堡、工事防御系統(tǒng)，頑強阻擊，給29軍造成重大傷亡。據(jù)29軍戰(zhàn)斗總結(jié)說：“13日上午，87師253團抵月浦西邊公路上，沿公路兩側(cè)向月浦攻擊。260團抵月浦北開始攻擊。259團向獅子林、月浦間插入，261團于259團左側(cè)向月（浦） 寶 （山） 公路楔入。各團均與敵軍接觸，因地形情況不了解，同時敵人碉堡偽裝成墳包，既隱蔽又低。在上級號令下不顧一切堅決地、迅速地向指定地域插入與攻擊，253團對月浦西頭地堡攻擊二次未成，傷亡近300人。第三次接受教訓，組織火力，連克碉堡三座，殲敵100余人。其余各團均以幾次大代價之穿插、硬攻，僅奪下幾座。260團在月浦北邊攻擊兩次，遭敵密集炮火壓制，傷亡近700人。”當天86師的攻擊也幾次受挫，干部經(jīng)過前線觀察，發(fā)現(xiàn)敵軍工事堅固，守備沉著，我軍不宜使用猛插的戰(zhàn)術(shù)，因而停止了進攻。（《第10兵團淞滬戰(zhàn)役戰(zhàn)斗要報》，載 《華東軍區(qū)第三野戰(zhàn)軍第三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戰(zhàn)史資料選編——渡江戰(zhàn)役》。）

29軍的干部回憶：“上海戰(zhàn)役，我們29軍先打的，去兩個師 （86、87），第一仗打月浦很大程度是輕敵。上面一輕敵，造成下面更輕敵。上海有多少敵人，我們知道的。月浦敵人是一個團，上級要求12時打下來，掩護86師攻吳淞口。浦東用30軍攻高橋，企圖把上海圍起來喊話。上面講沒有什么工事，就是幾個土地堡。我們講要注意注意，腦子里還是輕敵的。中午出發(fā)到瀏河，捉到幾個俘虜說有工事，我們不相信，上邊也不相信。后來摸掉敵人一個排哨，了解工事是堅固的，但上面不相信，下死命令幾個小時打下來。段 （煥競） 副軍長跟我們師行動，聽到寶山公路上汽車響，說：‘快啊，你們聽，敵人跑了！結(jié)果攻不下，一天一夜傷亡2000多。”（南京軍區(qū)司令部戰(zhàn)史編輯室：《采訪意見選錄》，1962年4月。）

28軍進攻劉行、楊行戰(zhàn)斗同樣受挫。據(jù)28軍戰(zhàn)史記載：14日83師244團、247團由東西兩面分別包圍攻擊劉行，248團由左翼包圍國際無線電臺，經(jīng)一夜激戰(zhàn)，部隊傷亡較大。247團1營只奪取一個地堡，傷亡百余人;248團傷亡200余人，未徹底完成任務。244團了解了敵情，采取小群戰(zhàn)術(shù)，接連奪取了十幾個地堡，攻入劉行村內(nèi)。15日中午全部占領劉行，殲敵52軍一個營?！疤┌策B”2排在敵人火力封鎖下通過兩道水溝、三道鐵絲網(wǎng)，首先突破敵軍陣地，表現(xiàn)出高度的英勇機智。

同日，84師也向劉行方向進攻。252團攻占楊行西邊的朱家宅后，15日越過公路，占領了幾個村莊，切斷了楊行和大場、江灣間的聯(lián)系。52軍調(diào)集一個師的兵力，在炮火和坦克支援下向252團陣地反撲。由于該團過于突出，立足未穩(wěn)，陣地被突破。252團陷于混亂，在太倉新補充的俘虜兵乘機倒戈向國民黨軍投降。252團在撤退中損失600余人。敵軍得手后，下午又向248團陣地發(fā)起兩次反擊，均被248團戰(zhàn)士擊退。15日以后，楊行、劉行、月浦一線，雙方進入相持階段。（《中國人民解放軍第28軍軍史》，1951年初稿。）

粟張指示改變戰(zhàn)術(shù)

14、15日兩天戰(zhàn)斗，28、29軍傷亡較大，戰(zhàn)斗處于膠著狀態(tài)，部隊前進困難。這時葉飛才冷靜下來，明白敵人不但沒有投降的征候，而且要憑借永久性工事頑抗到底。這樣，猛進穿插戰(zhàn)術(shù)就不適宜了，想迅速攻克吳淞口也是不可能的。葉飛決定改變戰(zhàn)術(shù)，采取淮海戰(zhàn)役中的近迫作業(yè)攻堅戰(zhàn)術(shù)，逐段、逐點攻擊。他把情況和想法報告野戰(zhàn)軍司令部，粟裕表示同意。16日，粟裕、張震指示各兵團并報總前委、軍委，要求改變戰(zhàn)術(shù)。

指示說：敵守備特點，“吳淞、月浦、楊行、劉行、大場線，均為既設陣地、碉堡林立之永久性筑壘地帶。部隊為滬敵守備之精華，戰(zhàn)斗力為蔣軍之最強者?！薄皵硤D以地堡群為核心，配以炮兵火力網(wǎng)，實行陣地前面積射擊。故我在攻擊前與突入后傷亡大，兩天來，我殲敵一個營，要付出1000人代價?！?/p>

粟裕、張震指出：“目前我作戰(zhàn)不同于野戰(zhàn)，亦不同于一般攻堅戰(zhàn)，已為我濟南戰(zhàn)役后再次之攻堅戰(zhàn)。因此，對永久設防陣地攻擊，應慎重周密組織。”其戰(zhàn)術(shù)是“對主陣地攻擊，應周密偵察，選擇敵突出部或接合部與較弱的敵攻擊，楔入敵之縱深。爾后由敵側(cè)背，或由內(nèi)向外打來，撕破敵之防御體系”。“集中兵力 （應是小群動作），尤應集中火力與發(fā)射筒，轟擊一點，以炸藥來軟化敵鋼骨水泥工事，輪番不停地攻擊”?！敖煌ê咀鳂I(yè)迫近敵人。可采用淮海戰(zhàn)役殲滅杜聿明時鉗形作業(yè)，交替攻擊，力求殲敵于陣地內(nèi)”。“發(fā)揮孤膽攻擊與守備精神，發(fā)揮爆破威力，以炸藥開辟沖鋒道路”。（《粟裕文選》 第2卷第833頁，軍事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

根據(jù)野戰(zhàn)軍的指示，10兵團接受了教訓，改變了戰(zhàn)術(shù)，穩(wěn)扎穩(wěn)打。他們調(diào)整了部署，以28軍主攻楊行，29軍主攻月浦。調(diào)33軍上來配合作戰(zhàn)。當時連日陰雨，戰(zhàn)士們?nèi)找岳^夜地挖交通溝。上海郊區(qū)水田多，挖下去1米就見水，近迫作業(yè)比淮海戰(zhàn)場要困難得多。大家不顧雨水和泥濘，在敵軍炮火下挖出一條條縱橫交叉的交通溝，接近敵軍陣地。17日以后，部隊以單人爆破，先打孤堡、后打群堡的方法，逐步推進。大大減少了傷亡，增強了部隊的信心。19日，28軍攻克國際無線電臺，俘敵1500人。

浦東、高橋激戰(zhàn)

第9兵團奉命進攻浦東。兵團政治部在動員時說：“蔣匪幫決心將上海打爛搬空，破壞完才走。我們有攻占上海及接收淞滬警備之任務。我各軍均曾創(chuàng)造出許多光榮的戰(zhàn)績，此次必須協(xié)同兄弟兵團，在國際觀瞻所在的上海，演一出有聲有色的全武行來，給國內(nèi)外朋友和敵人看。必須充分表現(xiàn)出我軍軍事上的威力與藝術(shù)，表現(xiàn)出人民軍隊執(zhí)行政策與紀律的本色，使朋友鼓舞，使敵人膽寒?！?月12日，9兵團的20軍首先由浙江北上，先后占領了金山、奉賢，進至松江地區(qū)集結(jié)。27軍占領松江、青浦后，在泗涇地區(qū)集結(jié)。30軍在20軍之后迅速推進到川沙境內(nèi)，矛頭指向敵軍海上通道和防御重點的高橋。湯恩伯急忙抽調(diào)市區(qū)的51軍到川沙白龍港，阻止我軍北上。51軍是東北軍，南逃后只有2個師編制，在渡江戰(zhàn)役中被我軍消滅了2個團，敗退到上海的殘部僅6000多人。軍長王秉鉞怕湯恩伯治罪，虛報有1萬人，湯恩伯就拿51軍當主力使用了。13日51軍到達川沙，只見當?shù)刂刃蚧靵y，根本沒有什么像樣的工事。王秉鉞估計共軍的主攻方向在西邊，浦東不會有大的戰(zhàn)斗。再說共軍離得還遠，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到達。所以他不著急，14日部隊才進入陣地，開始修筑工事。（金鉞：《蔣軍51軍上海被殲記》，載 《文史資料選輯》 第32輯。）

誰知30軍動作非常迅速，他們14日占領奉賢舊城后，連夜北上，15日中午以急行軍速度到達川沙，消滅了留守的保安部隊，占領了川沙縣城。30軍仍然沒有休息，繼續(xù)大膽北上，切斷51軍與高橋方面的聯(lián)系。王秉鉞接到報告，說共軍大部隊正向當面壓來，他膽戰(zhàn)心驚，16日急忙找手下兩個師長商量對策。一個師長說：“共軍大部隊已經(jīng)超越我軍陣地向北急進，要把我們包圍在海濱，我部彈藥不多，糧食只夠吃兩天，就是戰(zhàn)斗也不能持久，還是想法躲一躲吧?！绷硪粋€師長說：“我們的陣地都在水田里，并不堅固，還是早想辦法好。”王秉鉞同意他們的意見，說：“最怕共軍把我們包圍在白龍港海濱狹小地區(qū)，一舉殲滅。我們苦戰(zhàn)也沒用，還是先向高橋撤退?！庇谑撬逻_命令，當天夜里沿公路向高橋撤退。不料天不作美，傍晚下起雨來。51軍士兵在泥濘中艱難行進，速度很慢。半夜時他們到了顧家宅東北的高橋公路上，突然四下槍聲大作，30軍向敵軍發(fā)起了攻擊。51軍頓時陷于混亂，四散逃命。30軍大膽穿插，僅用2個小時就將51軍擊潰，軍長王秉鉞也當了俘虜。逃回去的殘部僅千余人，被收容重編為2個團，在市區(qū)蘇州河駐守，以劉昌義為代軍長。

同日，31軍也從金山向北進軍，16日攻占周浦后，與30軍并行北上，奪取高橋。18日拂曉，我軍占領高橋外圍尹家橋、王家碼頭、顧家宅一線，切斷了高橋守敵12軍與浦東市區(qū)守敵37軍的聯(lián)系。上海防區(qū)司令石覺對高橋格外重視。為保障出海的通路，石覺緊急調(diào)遣75軍的95師增援高橋。從19日起，國民黨軍依靠三面環(huán)水的有利地形，在?？哲娕浜舷?，與30、31軍展開激烈的爭奪戰(zhàn)。國民黨軍以優(yōu)勢炮火轟擊我軍陣地，并組織多次反沖鋒。我軍就地堅守，予敵軍重大殺傷。因為高橋地形狹窄，河流縱橫交錯，橋梁多被破壞。我軍部隊展不開，特縱炮兵上不來，在敵軍火力壓制下傷亡較大。30、31軍白天擊潰敵軍進攻，加固工事，晚上組織進攻，與敵軍爭奪地堡。這樣你來我往，形成相持狀態(tài)。（《第9兵團淞滬戰(zhàn)役總結(jié)》。）

在10天的外圍作戰(zhàn)中，我軍的主攻方向是吳淞和高橋，從兩面鉗擊國民黨軍出海口。湯恩伯被迫拆了東墻補西墻，從市區(qū)調(diào)出三個軍增援浦東和吳淞方向，造成市區(qū)兵力空虛。這正符合我軍爭取在市郊與敵軍決戰(zhàn)，保全上海市區(qū)的作戰(zhàn)意圖?？偳拔b于接管上海的準備工作業(yè)已就緒和吳淞、高橋戰(zhàn)斗進展緩慢，17日指示粟裕、張震：“在敵固守上海的情況下，在部署上似應由南向北實行攻擊，因蘇州河南為敵防御守備較弱部分。且多面攻擊，才能分敵之勢，使我易于奏效?！?8日粟裕、張震報告總前委：“如對滬攻擊不受時間、地區(qū)限制，我們意見如四面八方向市區(qū)發(fā)起攻擊，北線力求楔入?yún)卿?，而?兵團主力先解決蘇州河南與南市之敵，爾后會攻蘇州河北。如此實施則我楔入敵之縱深不致被動?！薄拔覀兺耆鈱︿翜婀簦ú恢庸軠蕚渑c其他方面是否已準備完畢？”當日總前委復電：“我們進入上海的政治準備業(yè)已初步完成，你們攻占上海的時間不受限制?！保ā吨袊嗣窠夥跑姷谌螄鴥?nèi)革命戰(zhàn)爭史料選編》 第3輯第3冊。）

毛澤東指示先攻市區(qū)

毛澤東密切關注上海戰(zhàn)役的進展，他接到總前委的報告后，20日指示總前委和粟裕、張震：“據(jù)鄧陳饒電，接收上海的準備工作業(yè)已大體就緒，似此只要軍事條件許可，你們即可總攻上海?！薄肮舨襟E以先解決上海，后解決吳淞為適宜。如吳淞陣地不利攻擊，亦可采取攻其可殲之部分，放棄一部分不攻，讓其從海上逃去?！毕裙ナ袇^(qū)和允許吳淞之敵逃跑的決策，使三野放開了手腳，采取靈活戰(zhàn)法，加速了解放上海的進度。

三野前委根據(jù)中央指示和當面敵情，決定抽調(diào)第7兵團的23軍、第8兵團的25軍和特縱主力參戰(zhàn)，配屬和加強第9、10兵團力量。上海戰(zhàn)役我軍參戰(zhàn)部隊達到10個軍、30個師和特縱炮兵，近40萬人。5月21日，三野下達 《淞滬戰(zhàn)役攻擊命令》，決定23日發(fā)起總攻。以25、29軍攻占吳淞、寶山;以29、33、26軍楔入江灣、大場、真如地區(qū)，并向縱深發(fā)展;以20、23、27軍進攻蘇州河以南市區(qū);以30、31軍牽制高橋之敵。為了使上海市區(qū)少受損失，規(guī)定部隊在市區(qū)作戰(zhàn)時力爭不使用炮火、炸藥?？偣r間定在5月23日。（《毛澤東軍事文集》 第5卷第587頁，軍事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

劉昌義率部起義

這時，湯恩伯已經(jīng)對堅守上海失去信心，22日登上軍艦退到吳淞口外遙控指揮。指揮淞滬防御和警備的石覺、陳大慶也撤到吳淞要塞，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陳大慶找來賦閑的第1綏靖區(qū)副司令劉昌義，提升他為淞滬警備副司令兼51軍軍長，要他指揮51、21、123軍和4個交警總隊，組成北兵團，撤退到蘇州河北岸堅守。劉昌義心里非常明白：51軍從川沙逃回市區(qū)的殘部只有2個團，21軍是川軍，123軍是蘇北民團改編的雜牌。留下這些不能打仗的部隊守市區(qū)，不過是當替死鬼，掩護湯恩伯和國民黨軍嫡系部隊逃跑罷了。

5月23日夜里，三野發(fā)起總攻。20、27、23、26軍分別從東、南、西三個方向攻擊市區(qū)。24日，20軍攻占浦東市區(qū)，國民黨第37軍渡過黃浦江向北市區(qū)逃竄。27軍先后占領虹橋、龍華，控制了龍華機場。然后越過徐家匯鐵路，進入市區(qū)。當天夜里，27軍79、81師分別沿中正路 （今延安路）、林森路 （今淮海路）、徐家匯路、南京路突擊前進。打得敵軍節(jié)節(jié)敗退。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一個傳令軍官竟開著吉普車把命令送到27軍陣地上。25日凌晨，27軍已攻取了蘇州河以南的主要街區(qū)。在蘇州河北岸，國民黨軍憑借百老匯大廈、郵電大樓等高層建筑，以密集火力封鎖蘇州河各橋梁。27軍多次組織攻擊，均遭受敵軍居高臨下的火力殺傷。對峙到中午，27軍戰(zhàn)士焦急萬分，強烈要求軍部允許使用炮火攻擊。聶鳳智軍長親臨前線觀察，召開緊急會議。強調(diào)盡力保護市區(qū)人民生命和建筑物，不準使用重武器;改變戰(zhàn)術(shù)，在夜間實施迂回進攻。就在相持不下的時候，劉昌義派人前來聯(lián)系起義。

劉昌義早年出身馮玉祥的西北軍，抗戰(zhàn)中被編入湯恩伯的部隊。湯恩伯中原戰(zhàn)場潰逃時，劉昌義與日本人打了幾個硬仗，受到蔣介石的表彰。但他畢竟是雜牌，抗戰(zhàn)勝利后就被解除軍長職務，掛個空頭副職，長期賦閑。他對國民黨當局是極為不滿的。1948年底國民黨政權(quán)崩潰的跡象越來越明朗，劉昌義與李濟深的“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成員王葆楨接上關系，準備相機起義。因條件不成熟，一時沒有機會。24日，劉昌義得知湯恩伯、陳大慶等已登上軍艦逃跑，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jīng)決定。如果不想當俘虜，就只有起義投誠這一條路了。24日夜里，他召集21、51、123軍的軍官開會，主張起義。大家雖然同意，但苦于沒有可靠的關系，解放軍未必相信。這時，軍部的一位軍官劉鳳德，與我地下黨接上了聯(lián)系。見劉昌義有心起義，便乘機進言說他與解放軍有聯(lián)系，可以保證軍長的安全。劉昌義非常高興，派他過蘇州河與我軍聯(lián)系。25日早晨我軍答復劉昌義，要他放下武器。劉昌義同意停火，要求與解放軍直接談判。25日中午，劉昌義等來到蘇州河南岸的27軍81師師部，會見了師政委羅維道和地下黨代表田云樵。羅政委向他交代了政策，要國民黨軍先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劉昌義表示同意，并介紹了他手下部隊的情況。羅政委迅速報告了聶鳳智軍長，聶鳳智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立刻查到劉昌義的電話，曉以大義，指明出路。根據(jù)聶軍長的要求，黃昏時劉昌義被27軍用車接到虹橋路27軍指揮部，與聶鳳智軍長、仲曦東主任談判。他們共同研究了起義和接收的具體事項，雙方達成了協(xié)議。（鄒能斌等：《淞滬義舉——劉昌義率部接受和平改編紀實》，載 《百萬國民黨軍起義投誠紀實》。）

當夜24時，粟裕向軍委和總前委鄧小平同志匯報：“黃昏時，滬敵殿后部隊指揮官派員與我前線部隊接洽投降。據(jù)息：彼稱湯恩伯、陳大慶其主力均已撤離吳淞，彼為殿后部隊，約4萬人，向我接洽投降，我正接洽中?！薄瓣悺埧坛嘶疖囍撂K州，原本擬在此宿營，因得悉上情，即繼續(xù)東去，擬進至南翔宿營。明晚即進至滬西圣約翰大學或交通大學暫住。我們率三野輕便機關，決明（26日）晚直赴上海與陳、饒會合?！?（《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史料選編》 第3輯第3冊。）

26日凌晨，劉昌義率領51軍等部隊根據(jù)協(xié)議向江灣方向開進，將蘇州河北岸的陣地移交給27軍。國民黨37軍和交警總隊的部分殘余人員拒絕放下武器，在外白渡橋一帶頑抗，很快就被我軍消滅。劉昌義的部隊開到江灣時，還遭到嫡系54軍圍攻。起義部隊和趕到的我26軍堅決反擊，將54軍擊退。

國民黨軍大潰逃

25日湯恩伯得知我軍已經(jīng)攻入市區(qū)的消息，下達總撤退的命令。在江灣防守的54軍中午接到命令，頓時混亂起來，官兵們爭相逃命。蔣介石在4月初曾在上海準備了大量船只，打算隨時撤退。但是解放軍并沒有馬上對上海發(fā)起攻擊，而青島的劉安祺部困守一隅，隨時有被消滅的危險。他連電蔣介石求救，蔣介石只得抽調(diào)上海的船只去接青島的國民黨軍。青島的部隊還沒運到臺灣，上海就守不住了。因船只短缺，只好能裝多少裝多少，上不了船的部隊就丟棄不管了。54軍8師師長施有仁回憶當時的情況：“當天下午下完命令，我就乘吉普車開往虬江碼頭。開行不久，就被路上的車輛堵塞，無法通行。我尚以為少數(shù)汽車拋錨，乃下車徒步到前面觀看情況，見到馬路上停滿了各式車輛，一直走到碼頭上，也都是這樣的。才知道由于解放軍的炮彈已經(jīng)打到碼頭附近，開車的司機和押車人員都把車輛丟了，趕著上船逃命去了。我到船邊一看，我們的部隊沒上多少，而船被亂七八糟的人擠滿了。棧橋上都無法擠上去，我還是由人從舷旁邊扶上去的。分配我們乘坐的船是個排水3000噸的貨船，事前就裝了2000多噸的面粉。結(jié)果我們的部隊僅上了1000多人，而第6師僅上了140人。情況特別緊急，在我們船的左邊已經(jīng)落下了不少炮彈。船上人員一再要求開船，同時船上也載得人山人海無法再擠了。我同6師師長商量，無可奈何地只得下令開船。到達基隆港上岸，清查當時撤退到臺灣的番號有52軍、54軍、69軍的一個師，每軍實際撤退到臺灣的一般多在5000人上下，且以勤雜人員占多數(shù)。此外有一部分如75軍、21軍、123軍均由上海直接撤往舟山群島。還有一大部分如交警部隊、37軍、51軍等在撤退中沒得到命令而丟在上海了?！睆暮Ｉ咸优艿膰顸h軍約有50000多人。（施有仁：《蔣軍長江敗退和淞滬潰逃的狼狽情形》，載 《文史資料選輯》 第32輯。）

國民黨軍的撤退引起全線的崩潰。高橋是敵軍防御最頑強的地區(qū)，30、31軍與其激戰(zhàn)一周，相持不下。湯恩伯為了確保海上退路，從市區(qū)抽調(diào)75軍等部隊接替被打得殘破不堪的12軍守備高橋。22日，三野特縱的重炮團到達高橋前線，首先集中火力打擊黃浦江上的國民黨軍艦，擊傷敵艦7艘，迫使其逃出吳淞口。25日晚，31軍軍長周志堅統(tǒng)一指揮30、31軍總攻高橋。炮火準備后，敵軍已呈瓦解之勢。我軍從三面發(fā)起攻擊，15分鐘就突破前沿。到20時30分，我軍攻入高橋鎮(zhèn)，守敵紛紛潰逃。我軍乘勝追擊，26日晨全殲高橋守敵，俘虜5000多人，從吳淞口東岸封鎖了黃浦江。至此，浦東完全解放。

黃浦江以西的我軍各部隊也是窮追猛打，27軍接收劉昌義部的陣地后，迅速向北發(fā)展，26日下午攻克火車站，占領了蘇州河以北的大片市區(qū)。20軍配合27軍作戰(zhàn)，包圍了盤踞鐵路管理局的37軍殘敵，迫使其投降。23、26軍向江灣、真如攻擊前進，占領江灣、大場、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等重要地點。25、28、29、33軍分頭猛攻吳淞、楊行、寶山等地，26日上午，我軍潮水般撲向吳淞碼頭，正在準備上船逃跑的國民黨軍8000多人都當了俘虜。

在追殲逃敵的過程中，我軍開展強大的政治攻勢，迫使敵軍不戰(zhàn)而降。27軍235團沿著中正路向前發(fā)展時，有個內(nèi)線關系在路邊等候，說國際飯店內(nèi)的交警第3大隊準備投降。我軍迅速包圍了國際飯店和周圍的高層建筑，團首長派人送信給國際飯店內(nèi)的敵軍，要他們放下武器。敵大隊副來聯(lián)絡，說自己看守大樓有功，不愿放下武器當俘虜。經(jīng)再三交代政策，大樓內(nèi)1552名敵軍官兵才走了出來。上海最高的建筑物就這樣被27軍占領了。

26軍78師232團2營的副營長帶著一個班追擊到江灣鎮(zhèn)，發(fā)現(xiàn)一座大樓上有敵人。副營長找好地形就喊話：“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再打下去是死路一條！寬大政策保證你們的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一會兒出來一個軍官同他接洽，約有一團人出來繳槍。副營長派半個班看管，帶著半個班前進了400米，又發(fā)現(xiàn)一股敵人。他又喊話：“你們的師長、團長都交了槍，就剩下你們啦！”樓里邊有人喊：“等我們吃完飯再說?！备睜I長立即高喊：“通訊員，叫后邊山炮射擊！”敵人一聽著了慌，馬上派人出來聯(lián)系，又一個營的敵人放下了武器。

26軍234團的2連連長在通往吳淞的公路上截住了54軍的5輛卡車，發(fā)現(xiàn)其中有54軍的副軍長。連長對他進行個別安慰，并了解敵軍情況。得知前面有一個師失去指揮，連長勸敵副軍長立功贖罪，要那個師放下武器。敵副軍長答應后，與連長和幾個戰(zhàn)士乘汽車前去。一路上到處是潰散的國民黨官兵，散亂地坐在公路上。敵副軍長向他們喊話：“吳淞已經(jīng)解放，大家趕快把武器放在原處，到后邊去集合?！庇谑?000多敵人排好隊，等待我軍收容。（第9兵團政治部：《淞滬戰(zhàn)役敵軍工作綜合材料》。）

27日上午，27軍攻至上海市區(qū)東北角的楊樹浦地區(qū)，據(jù)守發(fā)電廠和自來水廠的國民黨21軍230師約8000人還在負隅頑抗。這是上海地區(qū)最后一股殘敵，已經(jīng)無路可逃。但是如果硬攻，勢必損壞發(fā)電廠和自來水廠，造成上海停電、停水的嚴重后果。聶鳳智指示暫時停止戰(zhàn)斗，爭取政治解決。他向已經(jīng)到達上海的陳毅請示，陳毅問明這個師是川軍，指揮官是副師長許照。他指示聶鳳智：“你查一查蔣子英的下落，他在陸軍大學當教官時，許照曾是他的學生。讓他出面勸許照投降?！笔Y子英的電話號碼很快查出，接電話的蔣子英做夢也沒想到解放軍的首長會找到他，連聲表示：“我照辦，我照辦！”當天下午，許照率部放下武器。（《陳毅傳》 第452頁，當代中國出版社1991年版。）

5月27日，上海全部解放。經(jīng)歷15天的淞滬戰(zhàn)役，我軍殲滅國民黨軍第51、37軍和5個交警總隊全部，第12、21、52、75、123軍大部，總計15萬人。我軍堅持外圍作戰(zhàn)，把大上海完整地交回人民手中，創(chuàng)造了戰(zhàn)爭史的奇跡。在戰(zhàn)斗中，我軍傷亡3萬余人。上海的解放宣告了歷時43天的渡江戰(zhàn)役勝利結(jié)束。第三野戰(zhàn)軍總共殲滅國民黨軍10個軍、32個師及交警、保安部隊共約30萬人，其中俘虜23萬人，斃傷24000余人，起義投誠48000余人。繳獲各種火炮2350余門，汽車1300余輛，坦克、裝甲車120余輛，艦艇72艘，以及大量物資。三野在渡江戰(zhàn)役全過程中共傷亡46000余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zhàn)軍戰(zhàn)史》 第369頁，解放軍出版社1996年版。）

我軍在上海露宿街頭

如何接管好大上海是對我軍更嚴峻的考驗。在戰(zhàn)役之前，三野各部隊都進行了深入的政策教育和紀律教育，反復學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和“約法八章”。根據(jù)南京等城市接收的經(jīng)驗教訓，華東局、華東軍區(qū)和三野前委制訂了更為詳細具體的 《入城守則》、《城市紀律》 和 《外交紀律》 等文件，發(fā)到各部隊。粟裕為三野干部作了“怎樣進入大上海”的報告。干部戰(zhàn)士都寫了保證書?？偳拔瘜θ疤岢鰞纱笠螅阂皇恰按虻煤谩?，要顯示出我軍的威力和藝術(shù);二是“進得好”，即入城后政策紀律好、軍容好。陳毅對部隊入城后的紀律提出極為嚴格的要求，最基本的一條就是“不入民房”。有的干部提出：遇見下雨、有病號怎么辦？陳毅堅持說：“這一條一定要無條件執(zhí)行，說不入民宅，就是不準入，天王老子也不行！這是我們?nèi)嗣窠夥跑娝徒o上海人民的‘見面禮！”

5月27日早晨下著小雨，上海市民在槍聲平息后打開家門，驚奇地發(fā)現(xiàn)馬路兩邊潮濕的水泥地土，睡滿了身穿黃布軍裝的解放軍戰(zhàn)士。勝利的軍隊在城市中露宿，誰都是生平第一次見到。27軍在市區(qū)的部隊從聶鳳智軍長帶頭，官兵一致。20軍入城后，全軍露宿街頭。最少的露宿30個小時，有的長達幾天。59師師長住在小學校門口，政治部、司令部住在一條弄堂里，部隊在人行道上。據(jù)9兵團的總結(jié)記載：“進入市區(qū)的部隊，雖在戰(zhàn)斗中，服裝均能保持清潔整齊。初入市區(qū)的部隊，兩三夜均在馬路邊露宿。適值雨季，連夜下雨，由于從軍部起干部均能以身作則，戰(zhàn)士亦都有覺悟，毫無怨言。市民（工人、學生、商人等） 再三邀請部隊進屋休息，均被婉言謝絕。市民送的慰勞品以至開水，均謝絕不受。部隊3天無開水喝，吃由30里外送來的冷飯。有一工廠工人送慰勞品給部隊，雙方互相推讓10次之多。工人感動地說：‘這真是我們的隊伍。有個商人夜間送燒餅慰勞他門口的我軍哨兵，被謝絕;等哨兵換班后，又送給新接哨的，又被謝絕。連送三四次，直到天明，無一人接受。商人說：‘解放軍的紀律個個人都一樣，真是好隊伍。閘北水電公司的哨兵發(fā)現(xiàn)水管壞了，當即追查責任，找人修理，并向公司交代清楚。據(jù)該公司工人說該廠英國人從來不說中國一點好處，這次英國人反映：‘這個部隊好，非常負責，紀律好。攻浦東時，英、美、葡等外商倉庫和煤油公司等被蔣軍盤踞，外商托人要求我軍暫不炮擊，答應幫助我們勸降。我軍攻擊部隊接受其請求，和平收繳守軍槍械。事后幾國領事均托人或用電話向我道謝。外電一致報道我軍為他們所見過的最好的軍隊?！?/p>

嚴格的城市紀律，使我軍在上海最初的生活比在農(nóng)村還要艱苦?！扒叭斐岳滹?，沒有開水喝，睡馬路邊。以后也是吃‘戰(zhàn)斗飯（用子彈箱盛飯，鋼盔打菜，炮彈殼做飯碗，甚至用痰盂打面條）。每天早晨天沒亮，連長帶著全連跑步到黃浦江邊去大便。因為找不到廁所，路遠，有的戰(zhàn)士半路上就拉在了褲子里。”“幣制未規(guī)定前，就不在市場上買東西。有好幾天沒吃過菜沒抽過煙的。20軍政治部通訊員看見某部隊采買員在買咸菜，大家告訴他幣制沒規(guī)定，不能買。采買員說：‘是首長叫買的。部隊幾天都沒有吃菜了，對身體很有影響。后來20軍政治協(xié)理員就把自己從鄉(xiāng)下帶來的腐乳讓了一壇給采買員，把要買的咸菜仍還給店里?！备刹繎?zhàn)士們就這樣堅持不入民房，堅持不在市場上買東西，堅持不入公共場所。3天后接管工作基本就緒，各部隊才找到國民黨軍空閑的營房、倉庫、機關用房，陸續(xù)住了進去。（《第9兵團進入上海的政紀檢討》。）

華東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

上海開始了解放后的新生活。陳毅領導軍管會干部日夜緊張工作，對原有的市政、財政、文化、軍事單位進行全面的清理和接收。市區(qū)內(nèi)擔任警備任務的部隊在清查、收容國民黨散兵游勇，逮捕特務，疏散難民，清除垃圾。駐在郊區(qū)的部隊在拆除碉堡、平毀工事，排除地雷，為老百姓恢復正常生活和生產(chǎn)而努力。兩三天內(nèi)，上海的供電、供水就完全恢復了正常，商店開門，新鮮的蔬菜也源源不斷上市。這個巨大的城市迅速地恢復了正常運轉(zhuǎn)。陳毅說：“好好地接管帝國主義、國民黨反動派遺留下來的遺產(chǎn)，好好地接管這些人民多年來血汗的積累和新民主主義新中國的物質(zhì)基礎，這對新中國的建設有重大的意義。因此，毛主席和我黨中央非常重視接管工作，號召并領導共產(chǎn)黨員、人民政府工作人員、人民解放軍的指戰(zhàn)員首先遵守紀律，以自己的模范紀律來對待接管工作，我們是這樣做了。這就保證了用戰(zhàn)爭奪回的人民財產(chǎn)，原封不動地交還人民?！保ā蛾P于上海市軍管會和人民政府六、七兩月的工作報告》，載 《陳毅軍事文選》 第514頁。）

上海解放后，基本標志了華東解放戰(zhàn)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三野部隊有的進行城市接管和警備工作，有的深入山區(qū)追剿國民黨殘匪，有的南下福建。在清理廢墟、重建家園的工作中，在解放沿海島嶼的進軍中，迎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誕生。

（選自《決戰(zhàn)華東》/劉統(tǒng) 著/遼寧人民出版社/ 2015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