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華
他是很多人的噩夢,也是我的。但是我還是決定要去送他人生最后一程。
元旦之后的天氣,越來越冷,漫天的風刮得樹木都成了光禿禿的大叔。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從簡陋的出租房出發(fā),坐上去法院的公共汽車,很快就到了并不寬敞的區(qū)法院大街。區(qū)法院在一個緩坡上,街道上零星站著一二十個人,向著法院門口側(cè)目。
九點半,警報聲從遠處呼嘯而來,法警押著他從警車出來,站到了法庭門口。還是那么清瘦,眼光空洞而冷峻。我安靜地跟在幾個女人的后面,他好像沒有看到我,還是那表情,冷酷、麻木。
“呸——”一點預兆都沒有,他一口濃痰吐到了八米開外的大街上,眼里飛快地閃過一絲快意。 “天??!幸好沒吐到人身上。”看到所有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這口痰,我前面一個女人被嚇壞了,側(cè)過身悄悄地對旁邊的女伴說,這個男的眼神好陰騭!
就是,好可怕,從來沒看到這么可怕的死刑犯。
對的,陰騭,我怎么從來就沒有想到這個詞語?他的眼神,他的怪癖,他無人可及的種種。沒有人比我了解他??傻剿?,我還是沒有看懂他,連形容他的詞語都沒找到個準確的。
我很想跟這兩個女人坐一塊兒,但是一言不發(fā)的法警用冷漠的手臂把我擋在了他們后面。第一排空著,他們坐到了第二排,跟另外幾個早坐著的男女打著招呼。有的從包里拿出了筆記本,有的手臂上垮著相機,有個穿法院制服的人從旁邊走過來,笑嘻嘻地跟他們一一打招呼,給每個人發(fā)了一張紙……我突然間明白了,他們是記者。
記者們開始旁若無人地聊天:
這個案子可是全市首例零口供死刑犯!
哦,怪不得那眼神,真是從來沒見過呢!
他是哪個單位的?嗚哇,竟然是這里的!這么敏感的單位,稿子能不能見報?
不能提!這個肯定不能提。只能又用某某了。
零口供?!那這人口緊呢!證據(jù)得有多充分哦?!
我伸了一下脖子,看到了女記者手中拿著的是判決書。法院那人等他們都拿到了判決,低下頭跟他們說話,幾個腦袋湊在一起,頻頻點頭,不停地哦著。
他要成為新聞人物了?
他的確是個人物!在我心中,他過目不忘,強聞博記,知識面廣泛到超過我的大學老師——是的,我也是大學生,在本市獄中與他短暫相處,在那里,只有我們倆的學歷是一樣的。雖然他已經(jīng)工作多年,而我,在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就因為幫做壞事的發(fā)小“站崗”,被拉下了水,判了一年有期徒刑,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
今天能來為他送行的,只有我。原因是只有我出獄了。獄友們要么還在戶外勞動,要么在那永遠彌漫著尿騷味的房間里做著手工活兒。不過我知道,他們今天肯定都很開心,都在擊掌同慶:??!那小子終于走了,永遠地走了,我們再也不受他折磨了。
是啊,我們都受過他無數(shù)次折磨,折磨到最后,他成了所有人的噩夢。這種折磨源于他擁有沒人可以控制的“武器”,連獄警都對他束手無策。所有的監(jiān)舍都被他輪流住過,直到我臨出獄前一個月,他在我們這個監(jiān)區(qū)已經(jīng)輪到了最后一個監(jiān)舍。
說起他的“武器”,你們都已經(jīng)見識到了——就是那口痰,那個 “呸”。每個中國人可能都熟悉“呸”,卻沒人能使用到成為武器的極致。一般的人,我說的是蕓蕓眾生,常常干的,無非是嗯、嗯兩聲,再舌抵上顎,喉管里長長地咳一聲,再集中口中的痰“呸”地一聲向地上吐出去。你們吐痰的距離也不會多遠,要么腳邊的痰盂,要么一兩米外的樹跟,一句話形容,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但他不是。沒有任何前兆,不用準備,隨時隨地,悄無聲息,薄薄的嘴唇像個魔窟,一開便“呸”,隨著他陰騭的眼神,像一把最丑陋的劍,想惡心誰就惡心誰。準確無誤,絕不失手。至于距離,我的個神,不是嚇你們,我們長長的監(jiān)舍,從進門到對面,十米,除了不能穿透玻璃到陽臺,他可以無所不至,隨心所欲。
剛開始的糾紛,還有暴力。他被打得頭破血流,混亂、包扎,懲戒、處分,到最后,大家都被獄警管得偃旗息鼓,剩下唯一擁有武器的他,以不可一世的傲氣俯視著曾經(jīng)也不可一世,天不怕地不怕的獄友們。
每個監(jiān)舍的人都受到過他的“武器攻擊”。他就是一團陰云,籠罩在每一個他呆過的監(jiān)舍上空,讓恐懼席卷了我們監(jiān)獄的二監(jiān)區(qū)所有監(jiān)舍;他超常的記憶力也像監(jiān)舍里的傳奇,征服了所有身負罪惡的獄友們——幾次不多的集體學習中,獄警將學習內(nèi)容交給他,他瀏覽一遍之后,扔掉報紙雜志,一字不漏地傳達出來。
還沒有跟他同監(jiān)舍,他的大名就如雷貫耳。因為監(jiān)舍長長的走廊上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他的嚎叫、別的獄友尖叫、獄警嚴厲的呵斥聲。為了調(diào)解糾紛,他們被押解在監(jiān)舍和獄警辦公室之間,每一次都像地震引起大家搖頭害怕,膽顫心悸。
怕啥來啥。正當我們慶幸他沒有跟我們一個監(jiān)舍的時候,他被安排到我們監(jiān)舍來了。12號,我們監(jiān)區(qū)最后一個他沒有光臨的監(jiān)舍。更可怕的是,警官竟然要我跟他挨著睡,還對他交代說——他也是大學生,很快就要出去了。王強,你沒得好多時間了,老實點,不要無事生非!
警官把他推進屋,把他的被子往大鋪上一甩,鎖上了門。
9:30,法庭準時開庭。當大家都凝神靜氣地坐好,法官和書記員莊嚴地著裝,板著臉坐上臺,帶著手銬的王強被兩個面無表情、英氣十足的法警押到了被告席。法官鏗鏘有力地連續(xù)宣讀了最高人民法院的終審判決和死刑執(zhí)行命令。
他馬上就要死了。終于要死了。我的心里五味雜陳,完全找不到詞語形容那種復雜。
是的,他到死不愿意見他的家人,或許是因為他曾經(jīng)是那一方人的驕傲,他寧可那邊的人永遠不知道他的消息,以為他是只鷹,早就搏擊長空,遨游在天際。我很憎恨他,那些說起來不長的日子,他折磨了我們所有的人,而我,無疑是最受折磨的一個。我還是很怕他,只要有他在,天空就是陰云密布,你不知道暴風雨啥時候會降臨,而傘是沒有的。
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也可憐他,年紀輕輕,曾經(jīng)那么驕傲的名校大學生生命就到了終點,人生還有多少樂趣,他永遠體會不到了。當然,我還很佩服他,他的過目不忘堪稱奇跡,學識在我所有認識的同齡人之上,偶爾滔滔不絕的大論讓我只能仰望。而“天才”這樣的詞語,原本就是用在他的身上的。
他曾經(jīng)告訴我,以前在學校,他看本書扔本書,從不保留,更不可能像同學們一樣,去所謂的復習。一遍上心入腦,絕不看第二眼。這讓他成為不可多得的狀元料子,被老師從偏遠的山區(qū)請到教育大城的名校來。在名校他傲視群雄,把第二名拖得遠遠的。老師們更是把他當寶,不管他做了多少不合常規(guī)的事情,都會偏袒他,關(guān)照他。他的任何一次考試成績都成為校長親自關(guān)心的目標,找他談心,調(diào)整他的應(yīng)試心態(tài)。所以他對走在身邊的人從來不屑一顧——他們都太普通,普通得像一棵大樹上茂密的葉子,一片一片毫無區(qū)別。
老師們的心思他懂。在這個招生廣泛到全省的教育大城,學校的核心競爭力就是高考狀元。而他,就是這一屆學生的王牌。有了這樣的王牌,招生廣告才有看頭,家長們才有盼頭,源源不斷的學費才有來頭。而多年來,每一所中學都有著專門的招生班子,在省內(nèi)各市區(qū)縣尋找著他這樣有著狀元潛力的學生。不管是無償?shù)难堖€是配送各種優(yōu)厚的上學條件,目標就是多幾個、再多幾個考一流大學的學生,讓學校在全省揚名立萬。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考過第二名。也就是說,學習這件事情上,他從來就沒有輸過。他一門心思都在課程上,至于其他,他不管不顧,因為他知道,只有這一點不輸,自己就是個人生贏家,成功還是未來,一切都盡在掌握。
從學校生涯看來,他一直都成功。
殊不知,這樣不輸?shù)囊庵颈凰由斓缴畹募毠?jié)里,他成了一個輸不起的人。
性格決定命運這話真的沒假。他的個性像把利刃,殺了別人,也結(jié)束了自己。而隨風搖擺如我,也被命運之風吹到了監(jiān)舍。
感概中。我聽漏了他是哪里人。
第一次聽到他的案情:跟同事打乒乓球輸了,心里不服,乘別人轉(zhuǎn)身之機,用室內(nèi)棍棒打擊頭部致死。雖然沒有口供,但案發(fā)現(xiàn)場棍棒上指紋、DNA鑒定、出入登記名冊等物證判定作案者就是他。
打球輸了就殺人!天底下有這么輸不起的人么?
是的,有。就是他。在監(jiān)獄里,對我很是和氣的警官曾經(jīng)告訴我,王強是個小縣城的高智商獨生娃,多年前初中畢業(yè)后被市里一所私立名校“請”來念高中,成績一直在全市遙遙領(lǐng)先,是當年全市的理科狀元。因為所學專業(yè)極好,畢業(yè)后在一個保密單位工作,物質(zhì)條件優(yōu)越,跟普通大學畢業(yè)生畢業(yè)即失業(yè)完全不同。
他只有一個特點,不管參與什么,絕對不輸。當然,肯定不是不輸,是他不愿輸,他不服輸。一輸就火冒三丈,就滿腹氣難平。為此,他身邊的朋友幾乎沒有。不少同事除了工作上必須有交道,從不私下與他交往。
按理說,有對手的競技活動,他是沒有對手的。那天實在是巧合,一個性情隨和的同事正好在活動室外,被他拉到一起打乒乓。開始,乒乓球在空中飛來飛去,他們都沒有記分,也看不出來水平高下。在同事看來,這樣玩玩就好,鍛煉了愉悅了就是業(yè)余生活。
后來,覺得這么沒勁,他就要求計分。
同事一定沒有想到,計分竟然是把刀,從一開始跟他玩,就懸在了自己頭頂。
可是,他什么都不承認,任憑警察審訊從平靜嚴厲到暴跳如雷,甚至筋疲力盡。只得無數(shù)次在現(xiàn)場查找蛛絲馬跡。證據(jù)鏈形成后,他被一審、二審,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都毫無疑義地立即執(zhí)行死刑。
同事從來沒見過他的家人。連死刑執(zhí)行判決之后,他都沒有留下任何遺物或遺書,哪怕一句話。我甚至想,或許,連他犯事坐牢判死刑的事情,他的家人可能都不知道。因為他的嘴就像上了一把早就生銹的鎖,誰都打不開。
必須承認,同樣是大學生,我們是大相徑庭的類型。我對他完全不能理解,就像當年總是不能理解學霸們一邊說自己考得不好但總是第一名一樣,即便是學習上膜拜著,但人品上總是懷疑。
我老是惦記著小時候的玩伴,中學時的同學,總是在QQ群里跟他們嬉戲打鬧。要不是那樣的親密害了我,我怎么也找到一個普通的單位做起普通的打工仔了??!而他曾經(jīng)無比厭惡地告訴我,成天上網(wǎng)聊天的,都是些無聊無能的人。他是QQ都沒有的人,在現(xiàn)代社會,無疑是異類。
當然,監(jiān)獄生活不需要網(wǎng)絡(luò)。也正是如此,誰都不了解他。不管從前,現(xiàn)在還是未來。
我們的監(jiān)獄坐落在城郊坡上,高墻外面花園一般,大片的空地上種著蔬菜、花草和果樹,監(jiān)舍窗明幾凈,還有一個可以坐十個人的陽臺。只不過,花園我只路過兩次,而陽臺上,我們能看到的,是永遠呈幾何形體的天空和在高墻上巡邏的持槍獄警。鐵絲網(wǎng)一圈一圈,圈住了自由。
兩通長鋪,鋪下是堆放被子和日常用品的地方。房間右側(cè)一個蹲坑用一米高的磚隔開,這讓即便是獄友大解,我們都能看到他的頭頂。這種房間設(shè)計,讓監(jiān)舍的人沒有死角地成為王強那無所不至的武器靶子,即便他已經(jīng)戴上手銬腳鐐,行動不便。
有個獄友從他身邊過,不小心碰到他。他會像被蜂子蟄了一樣,轉(zhuǎn)頭就大聲呵斥:你給我站住!然后嚴厲地質(zhì)問他,為啥要碰他?是不是對他不爽?
所有監(jiān)區(qū)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他惹不起,獄友當然是不斷道歉。他不依不饒,要人家講清楚,究竟他哪里得罪了他——我看你早就不爽我了是吧?你這么存心找我茬是吧?
這不該是獄友該說的話么?全被他先說了。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獄友跟他說不清楚,只好懶得理他。他更生氣了:你啥意思?你給我說清楚!為啥碰我?對我哪里有意見?為啥不爽我?
獄友只有道歉。道歉也沒有用。他非要人家講清楚是不是內(nèi)心對他有所不滿。進監(jiān)獄的,總歸沒有幾個可以跟他講道理的。對他沒轍,要么就干脆拳頭說話,要么就懶得理他。拳頭說話的,很快就扭住一團,引來獄警。
懶得理的,總歸就逃脫不了他的武器襲擊。即便是去大小便,他的“呸”也會像狙擊手的子彈,不偏不倚地落到頭上、衣服上或者褲腿上。惡心得獄友還是忍不住火了,廝打一頓,引來獄警警告。
果然是個無事生非的主。到后來我終于看明白了,他的無事生非已經(jīng)到了沒人能想象到的境界。小小監(jiān)舍里人不少,來來去去碰到的幾率,跟一日三餐一樣正常。但每一次遇到,他都會一字不差地重復自己的質(zhì)問,好像在這里,唯他獨大,只能被膜拜,絕對不可以被碰觸一樣。
等到大家都避開他身邊而過的時候,他也會很不高興。他會用那雙永遠尖銳永遠含著敵意的眼光審視著來來往往的人,他會神經(jīng)質(zhì)地突然叫住某人,比如,35號,你剛才那眼神啥意思?瞧不起我?對我有意見?如果35號不理不睬,他質(zhì)問的語言滔滔不絕,像天降暴雨,把每個人的心情都淋得如梅雨季節(jié)般心煩氣躁。如果35號不接招說幾句,不論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會遭受他“呸”的武器攻擊。當然,陽臺除外。陽臺就成了獄友們的避難所。
最終能解決問題的,還是獄警。誰都會忍不住叫來獄警,他才悻悻然消停。
我是最受“善待”的。他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對我講些歷史知識。那些偏門到無人可知的歷史知識,他講起來如同親歷,讓我不得不佩服。當然,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歷史,我還是付出了代價的:因為行動不便,他的很多生活需要我?guī)椭?。而這個過程,無端受指責,遭遇他的“武器攻擊”也不是沒有。只是每次這時候,我會謹遵警官私下對我說的:忍無可忍繼續(xù)忍,王強的生命也就一個月了。
忍無可忍繼續(xù)忍。這真是人生必須認識到的真理。反省自己畢業(yè)后這次可悲的入獄,無非是畢業(yè)后無所事事,忍不住寂寞,對發(fā)小毫不設(shè)防,言之即從。沒想到他干的竟然是違法犯罪的勾當。十幾年的人生殊途,我們原本在兩條平行線上啊,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相交。而強勢如王強,到最后他也沒有意識到,人生或長或短,輸贏真的不算什么。
我被釋放那天,天氣晴好??吹秸镜奖O(jiān)獄門口的母親,我的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二十幾年,最愧對的就是含辛茹苦的媽媽??墒?,對于我的事情,從犯案起,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如今一樣,她只是用心疼的眼光看著我,從頭到尾,好像連一根頭發(fā)都沒有漏過。白了,瘦了。最后,她總結(jié)了我的變化。
媽媽陪我在城郊還沒有開發(fā)的地方,用極為便宜的價格租了居民樓的一套小房子住下。我準備冷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未來。
而王強的人生,很快就到了最后時刻。
法官的口中不斷念出的判決對于我來說,每個字都意味著時間的飛逝,意味著王強短暫生命即將終結(jié)。所謂 “驗明正身”,原來不是檢查身體查看基因,而只是一個詞,表示他就是王強,是今天要被執(zhí)行死刑的人而已。王強一臉驕傲和冷漠,如同在聽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死刑判決。那不大的眼睛里透露出來的眼神,依然是倔強、陰騭而可怕的,帶著對法官和旁聽群眾的蔑視,像把劍深深地,插進我們心里,讓每個看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整個過程沒有超過半個小時,“押赴刑場執(zhí)行死刑”幾個字鏗鏘有力的字,意味著宣判結(jié)束。我看著法警押著王強走出法院大門,推上了刑車。
這樣的場景,平生第一次看見。我的心難以平靜——死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等著他。他還那么年輕,卻是那樣鎮(zhèn)定地面對,像是每一次被獄警帶到辦公室問話。
我難以理解,莫法忘懷。
是的,有的人本身就是個謎,帶著永遠讓人猜不透的謎底,在人世間來去匆忙。
旁聽宣判的人并不多。大街上連圍觀的人都沒有了。還是走在那兩個女記者后面,我聽到一個說,等會兒執(zhí)行后我再電話核實一下結(jié)果,不能出差錯哦!
有啥問的?反正就是執(zhí)行死刑。
哪里哦!前不久有個記者執(zhí)行死刑的報道出來了,法院的電話一早就打到報社:那個人臨死前有重大舉報,死刑停止執(zhí)行!
嗚哇,還有這樣的?!
保不準呢!
不過今天這個人肯定不會,你看他那性格。
你說得是。應(yīng)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