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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功先生為我作題跋

2015-10-29 05:39沈培方
世紀(jì)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題跋

沈培方

啟功先生為我作題跋

沈培方

啟功先生為我的書法習(xí)作題跋,倏忽之間成了二十一年前的往事。今年是啟功先生逝世十周年,我要把這件深藏心靈深處、從未披露的往事講述給讀者們,借以紀(jì)念這位慈如菩薩、心似海洋的前輩。

直抒己見獲得先生贊許

1994年秋,啟功先生八十有二。當(dāng)時,先生已譽(yù)滿天下,求書者接踵,戶限為穿,且已日呈難以擋駕之勢。

抵京當(dāng)晚,在京的幾位親近的同道為我接風(fēng),當(dāng)我把想請啟功先生為我的書法習(xí)作題跋的心愿悄悄告訴同道時,他們都覺得這件事雖然令人神往,但是太難太難,難到幾乎不可能實(shí)現(xiàn)。

2004年作者拜訪啟功

彼時我與啟功先生熟識已有十?dāng)?shù)個年頭。盡管三千里山河暌隔,但因工作之需和思念之渴,我每年總會因公或自費(fèi)數(shù)度往京拜望啟功先生?!案」饴佑皹恰保ò矗捍藶閱⒐ο壬砟甑凝S名。其寓意一為先生居室外有多棵古樹,日月光中,樹影掩映;二是先生自謙為學(xué)僅能“浮光掠影”之謂)中的每一次晤對,老少促膝,訚訚長談,聆聽他們老輩學(xué)人的軼聞趣事,受教他的解疑析難。時常他也會詢問滬上老友故交的狀況,托我代他轉(zhuǎn)告他的思念和問候。席間談到某事某書,啟先生一時回憶不起,他每會“不恥下問”,委我回滬替他查找,此間偶遇校方有關(guān)人員或家人催促擋駕,先生總會笑瞇瞇地回話:“你們甭管,我這是請他幫我‘查資料’哇?!毕嗑壑挥X得滿室春風(fēng),時光飛逝。深宵辭別,意猶未盡,依依不舍。

這十?dāng)?shù)年中,我曾有幸得到先生饋贈的兩件墨寶,一件是他親贈,一件是我請索。

上世紀(jì)80年代初,國家文物局、北京魯迅博物館和我供職的上海書畫出版社等幾個單位相關(guān)人員聚集北京,討論整理出版魯迅收藏的古代碑帖及未刊遺稿,啟功先生被聘為學(xué)術(shù)顧問,我則代表上海書畫出版社忝列這次活動,與啟功先生、諸位編輯等聚首盤桓多日。

是時的北京,尚處于文化復(fù)興的初春,乍暖還寒。對于如何整理出版“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魯迅的遺稿這一重大議題,各方意見不一,會議氣氛頗為沉重。討論的主要分歧是,出版社一方覺得工作量巨大,資金方面不堪重負(fù)。京滬兩地的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則一錘定音,堅持整理出版魯迅遺稿務(wù)必要“一網(wǎng)打盡”。

啟功先生當(dāng)時復(fù)出不久,作為學(xué)術(shù)顧問,他多是傾聽,很少發(fā)表意見。而年少氣盛如我,在最后分配任務(wù)時直抒己見,陳述了關(guān)于出版魯迅收藏古代碑帖的意見,主要觀點(diǎn)為,魯迅先生雖然在碑帖鑒定研究方面有其興趣和積累,但這畢竟只是魯迅先生全部學(xué)術(shù)生涯極次要的方面或?qū)懽鏖e暇的“余事”。通過查閱,魯迅收藏過的古代碑帖拓片,大多是年代較晚的一般拓本,可見其收藏的主要意圖是輔助歷史研究和頤養(yǎng)倦眼。尤其是不少拓片上鈐有“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書”等公章,可見其是借閱而未歸還。這樣的拓片影印出版似乎有損魯迅先生的形象。因此,我建議嚴(yán)格甄選確系魯迅自藏的重要碑帖,去粗取精,不能盲目地“一網(wǎng)打盡”。經(jīng)過幾番爭議,我的意見得以采納,并最終代表單位在出版協(xié)議書上簽上了我的名字。

會議結(jié)束那一天,啟功先生誠摯地請我和另一位同事到他的府上。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作為正式的客人來到啟先生的書房,還坐了很久。那天,啟功先生一改前幾日會議上謹(jǐn)慎緘默的態(tài)度,他笑容可掬地打開了他天生幽默健談的話匣子,一個勁地向我豎大拇指,并頗多感慨地說:“哎!您真是后生可畏。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您替我說出來了?!蹦翘靻⑾壬貏e高興,即興為我書寫了一幅他的《論書絕句》(第二十一首,全帙共百首),落款“培方同志兩正,啟功”(先生謙遜,“兩正”即讓我詩歌、書法兩方都予指正之意)。這是啟功親贈我的第一件墨寶,掐指算來,已有三十多年了。尤為欣慰的是,從這一次幸福地登堂入室開始,我有幸成為啟先生的座上客和“熟人”。

第二件啟功先生的墨寶是我寫信請求的。那是上世紀(jì)80年代中期,單位福利分房,我得到一小套位于浦東的公房。每天上下班要穿越打浦路隧道,交通擁堵,苦不堪言。于是,我為自己新居取了一個齋名“沙中浪底來室”。出典是劉禹錫詩:“日照澄洲江霧開,淘金女伴滿江隈。美人首飾侯王印,盡是沙中浪底來?!彼淼来┰缴持欣说?,此取意一;凡學(xué)問事,要如淘沙取金,用以自勵,取意二也。我不假思索,自信請求啟功先生賜題,別無二選,于是馳函北京。不三日,我如愿以償?shù)厥盏搅藛⒐ο壬藝?yán)勁挺的手書,雖然沒有一字回信,但在這沉甸甸的手跡中,我感悟到了先生喜歡的、李商隱詩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的意蘊(yùn)。

啟攻1986年給沈培芳的信及信函內(nèi)容

先生為我連作兩篇題跋

隨著與啟功先生的交往愈深,隨著年歲和聞見的增長,我對啟功先生的了解日益加深,他視名利金錢如糞土,但他看重情、義、學(xué)、才(我不敢自稱為“才”)。像傳說中海鷗與老漁翁一樣,只要懷著真情真義,真才實(shí)學(xué),他們就會赤誠相待,真心相伴。倘若一旦存有機(jī)心,海鷗即會飛去,漁翁便只能獨(dú)坐江邊。

二十一年前啟功先生為我作題跋的往事,很像這個古老的傳說。盡管當(dāng)時那幾位在京的同道認(rèn)為此事太難太難,難到幾乎不可能實(shí)現(xiàn),但我心里反倒覺得這是因?yàn)樗麄兌勀慷玫闹皇悄切╋L(fēng)傳的紛紜眾說,他們沒有機(jī)會走到啟功先生的心靈深處??!

那天晚上,按照先生約定的時間,我一如往常來到了啟功先生的書房。還是一如往常的老規(guī)矩,啟功先生親自為我開門,讓出了主人的座位,“您坐這兒,今天您是主人”,讓我異常親切。談笑間,我對啟先生說,認(rèn)識先生那么多年,一直沒敢?guī)献约旱淖终埾壬更c(diǎn)。今天,我?guī)砹藥准R作,讓先生幫我看看怎么改進(jìn)。說著,我漸次展開了自己38歲時臨的五代楊凝式《韭花帖》、宋李建中《土母帖》、唐歐陽詢《夢奠帖》、隋智永《真草千字文》(真書一節(jié)),另外一通是我44歲時臨的宋米芾《多景樓詩卷》。先生認(rèn)真地看完了全部臨作,神情肅穆而又和藹地看著我,隨后在我的臨作上拊掌拍了一下,“嗨,咱倆想到一塊兒了,這幾件名跡也是我最心儀的!好!好!”說著說著,啟先生略帶微笑,瞑目晃動著他的大腦袋吟誦起米芾的《多景樓詩》:“華胥兜率夢曾游,天下江山第一樓……”,“哎,好!這個老米,有意思!”

1987年,作者38歲時所臨《夢奠帖》及《真草千字文》(局部)

見狀,我又試探著對先生說,先生覺得還看得過去,我想請先生為我題一個跋,將來把它們裱成一個卷子留作紀(jì)念。不過,請先生只題寫我們老少二人的交誼和勉勵的內(nèi)容,萬不能寫溢美之詞。啟先生似乎心領(lǐng)神會,愉悅地說:“我知道,兩件我都題?!薄安贿^”,先生話鋒一轉(zhuǎn),似乎略帶歉意地對我說,“哎,我現(xiàn)在墨債欠得太多,好多老朋友的字我都來不及寫。加上平時老是有那些‘不速之客’闖過來胡攪蠻纏,弄得我招架不住。要不這樣,我先把您的事記在我這個小本兒上,哪天我寫好了,馬上給您寄過去?”說著,他拿出了那本泛黃的本子,翻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滿了許許多多“大名頭”,有中央領(lǐng)導(dǎo)人,也有大畫家,還有我熟知的先生的老朋友。于是我對先生說:“我這不著急,您老慢慢寫來,什么時候都可以。”說著,我拿出了事先裁好的宣紙,交給啟先生。啟先生輕輕一推,說:“我這兒有紙,您的紙我未必習(xí)慣。來,咱們先把您的字的尺寸量好,讓我記下?!蔽矣眠^尺來幫先生量,先生說:“我自己量,這樣精確。”他邊量邊在小本上一筆一畫地記上,記完后又蹺起食指清點(diǎn)一遍,認(rèn)真得簡直像一個小學(xué)生。抓住瞬間,我攝下了這感人的場面。我了解啟先生,他俯允的事,必定踐諾,因而心里異常滿足。告辭時,先生特別叮嚀我,以后來北京,先看故宮,后看啟功,明天你到故宮去吧!因我曾對啟先生說過,到北京就是看兩宮(功),故先生有此幽默。

在京逗留幾天,公私事圓滿。第三天,我買好了翌日晚上的返程車票。返程當(dāng)日上午,我又到啟府告別。先生示意我入座,神秘地對我說:“咱們今天把它寫掉。”我見先生利索地鋪開事先裁好的陳年宣紙,端坐下來,掭好毛筆,落筆前習(xí)慣地側(cè)耳咳嗽了幾聲(按:啟先生一直視作書是敬事,動筆必先痰咳干凈,避免寫時震顫),便邊跟我聊天邊開始作跋。他先跋《韭花》四帖,從容不迫,美文傾瀉紙上:

孔子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書之為藝,知味尤難,此吾與老友沈公培方論書之共見也。功又有句云:“豈獨(dú)甘卑愛唐宋,半生師筆不師刀?!惫视跉v代墨跡臨習(xí)獨(dú)勤。一日,培兄出所臨古法書墨跡數(shù)種,非但神形畢肖,且各名跡皆仆(先生自謙稱)所服膺者。相與抵掌披襟,其樂有言語所不能傳者。覺唐摹宋拓,金石奇珍,羅陳幾案,不易斯時之欣抃也。培兄以為不可不記,因濡毫以書其后。啟功。

約兩百字的長跋,每字不足厘米,字字珠璣,洋洋灑灑。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表,一個小時多一點(diǎn)點(diǎn),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尤其是從先生筆端流淌出來的從容優(yōu)游的文字,抑揚(yáng)頓挫,可誦可歌,朗朗上口,實(shí)在是一篇足可流芳千古的美文!

盡管我深知跋文中先生一如往常地遵從傳統(tǒng)行文的格式,敬稱晚輩我為“公”、為“兄”,凡該抬頭、換行、空格處皆一絲不茍;而寫到他自己處,則一概避讓以小字謙稱作“功”、“仆”,不禁在肅然起敬中道出我的不安,說:“啟先生,您這樣寫實(shí)在讓我深感不安和慚愧?!蹦闹壬卵坨R,笑瞇瞇地對我說:“嗨,您不是囑我要把我倆的交誼和感想寫出來嗎?這不,我們老輩同道間的文章都是這樣寫的??!”說著先生戴上眼鏡,又仔細(xì)審視一遍題跋,“沒寫錯”,似乎非常滿意地自言自語道:“孔子說得有道理!”又喃喃自語道:“傳神寫照,盡在阿堵中。顧虎頭(按:晉顧愷之小名虎頭)的話可借為真實(shí)寫照?!?/p>

稍事小歇,啟功先生又拿出另一張紙,捋捋袖子,“來,咱們再題老米的!”或許是此刻先生已經(jīng)走進(jìn)了老米的世界,一改前跋的小字為大字,飽蘸墨汁,果敢下筆,筆走龍蛇,沉著痛快,題曰:

1993年,作者臨宋米芾《多景樓詩卷》(局部)

薪火相傳是先生畢生心愿

啟功先生賜題后,我敬仰和親近的前輩謝稚柳、顧廷龍先生欣然分賜題跋和引首,隨后我請自己可信賴的裱畫師分裱為兩個手卷。記得是周末,我親眼看

米老對道君(按:原少書一“君”字,后于1999年補(bǔ)書)問,曰“臣書刷字”。此義于《多景樓詩卷》中最堪印證。培方先生臨本足令米老心降,道君首肯。啟功拜觀,時年八十又二。

書罷,先生擱下筆,用力蓋上了自己的名章。“成了!”先生頗為得意。

當(dāng)我想再度表示不敢承受的意思時,先生打斷了我未講完的話,“您寫的米字確實(shí)好,得其神韻而不為所囿,好!好!”談笑間,兩段精彩的題跋一氣呵成。

消息傳到了我北京的那幾位同道那里,他們除了意外和驚訝之外,復(fù)用羨慕和驚喜的眼神打量著我說:“老爺子對你確實(shí)好!”消息又傳到了我的老朋友、時任《中國書法》主編劉正成兄那里,他立即找到我,承諾立即撤換手頭編好的稿子,全篇彩色刊載啟先生題跋并報道這件書壇的佳話。

我堅決婉謝了老友們的雅意。因?yàn)槲倚睦锂惓C靼?,這是啟功先生對我這個后生的鼓勵,也是前輩學(xué)人獎掖后學(xué)的好傳統(tǒng),我除了牢牢銘記先生的鼓勵并恪守前輩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之外,別無它念。著裱畫師精心托裱,又整整守了雙休日兩天。感謝老天幫忙,星期一大早,兩個手卷干透揭下,又親眼目睹裱畫師的裁切、砑光,終成完璧。

1994年10月,啟功欣然答應(yīng)為作者所臨書法作品題跋

兩件散發(fā)著墨香的寶貝,藏在家里怕失竊,放在單位怕遭祝融之災(zāi)。一段時間里,我只能每天隨身攜帶著它們上班回家、回家上班,有點(diǎn)像當(dāng)年張伯駒隨身珍護(hù)《平復(fù)帖》。最后,我選擇了一個最穩(wěn)妥的辦法,在銀行里租用一個保險箱,梅雨時節(jié),秋冬換季,我總要前去“探望”一下,放進(jìn)防腐的樟腦精。二十多年過去,每次打開這兩個手卷,香氣撲鼻,日愈濃郁,越來越像博物館庫房里的文物,它靜靜地躺在保險箱里,但又日日夜夜藏在我的心里,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里。

1999年又是一個秋日,我把兩個手卷帶到北京,交給啟功先生過目,并請他為《多景樓詩卷》跋補(bǔ)書一“君”字。那天恰巧停電,天又陰暗,從下午4點(diǎn)到晚上8點(diǎn),在黑乎乎的書房里,啟功先生幽默地說,我們“瞎聊”。直到供電復(fù)明,啟先生留我用完素樸的便餐便回到書房,“來,先看您的,然后我也有寶貝請您過目。”先生徐徐展開手卷,為我補(bǔ)書五年前漏寫的那個字,補(bǔ)得天衣無縫。然后他重讀了親題的跋文,當(dāng)他撫摸著已經(jīng)謝世的故人謝稚柳、顧廷龍先生的手跡時,我看見先生的眼眶微潤,“哎,老謝,起潛(此為顧廷龍先生號)先生……”口中念念有詞。

這天晚上,啟功先生拿出了一件他新近用二十余萬拍得的、他的恩師沈兼士先生(按:沈兼士先生,沈尹默先生胞弟,前輔仁大學(xué)著名教授、國文系主任)的藏品,在深情的回憶中,啟先生分外動情:“師恩難忘?。∪壬ɡ陷厡W(xué)人稱呼沈兼士)去世得太早,他的家眷活得很艱難。我啟功能活到今天,但遺憾不能學(xué)得恩師之萬一啊。所以,凡是三先生留下的東西,我都志在必得,將來把它們交給國家、留給后人?!苯又钋榈囟嗽斨覇枺骸澳衲曩F庚?”我答:“周歲50?!眴⒐ο壬犃T,無限感慨、無限深情地?fù)嶂业氖忠蛔忠痪涞卣f:“您也50啦。我今年虛度87啦!老輩們把事業(yè)交給我,仿佛就在昨天,現(xiàn)在,要托付你們了?!?/p>

那晚,坐在啟功先生跟前,我也想了很多很多,似乎在一夜之間突然又懂得了很多很多。那么多年來追隨在啟功先生身邊,他親筆書贈詩作,為我的齋名題耑,為幫我查閱某一書法作者的生平親筆抄錄寄來,為我幼稚的臨作題跋,每有新著問世,先生總是親筆題字贈我……后來我又知道,啟功先生在辭世前幾年,曾經(jīng)想召集他最親近的幾位后學(xué)聚集北京,后因種種原因而未果。不過我深深理解先生的良苦衷腸,正像他在自己的一篇文章里所寫的那樣:“回想當(dāng)年我在鐘粹宮(注:故宮藏書畫處)一同參觀的老輩已無一存,同學(xué)同好,至多只剩兩三人,我曾經(jīng)直接受到的教導(dǎo)和從旁得到的見聞,今天在我身上已成了一擔(dān)分量很重的責(zé)任,我應(yīng)當(dāng)把它交給后來者,但又是‘談何容易’呢?!保ㄒ?999年8月29日《文匯報》)

啟功先生為我作題跋雖然已過去二十一年,但歷歷在目,宛在昨日,須臾未忘。遺憾的是,我才疏學(xué)淺,能力有限,難以實(shí)現(xiàn)啟功先生語重心長、寓意深遠(yuǎn)的宏愿。唯可聊以自慰的是,我一直銘記著啟先生的殷切希望,盡我之所能默默地努力著。

后來我知道,先生在我請索題跋的當(dāng)夜,就打好了腹稿。那篇即興揮灑的米書跋文,從此勉勵我沉下心來,用近二十年的歲月潛心研究米芾并通臨了存世的全部米芾真跡和歷代重要的法書名跡約一百余種。我多么想再向先生請教,可能的話,再請他為我作篇題跋啊!奈何天地兩隔,盡管我深知這個想法已經(jīng)永遠(yuǎn)不可能實(shí)現(xiàn),但我深信,啟功先生若是知道我一直遵照著他的期望在努力在進(jìn)步,他一定會含笑于天國的。

謹(jǐn)以此文紀(jì)念我敬重的啟功先生十周年忌日。

(作者為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團(tuán)委員、上海書畫出版社編審)

責(zé)任編輯 沈飛德 楊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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