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春光

楊得志開辟魯西南

文/李春光

1940年年初，冀魯豫支隊支隊長楊得志（后左一）、參謀長盧紹武（前右一）和一大隊領導在河南濮陽合影

1938年夏，八路軍朱德總司令將時任第344旅代旅長的楊得志召回總部，對他說：你是代旅長，要把所有的工作“帶”起來。接著，命他和344旅政治部主任崔田民去冀魯豫三省邊區(qū)開辟根據(jù)地。還說，那里戰(zhàn)略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無論如何要牢牢地控制在我們手里。不過，你們這次去，號稱一個旅，但你的政治委員黃克誠同志和主力部隊不能馬上和你一起去。你只能帶一點部隊先去，所以叫做開辟根據(jù)地嘛。

根據(jù)朱老總的指示，楊得志經(jīng)商黃克誠，馬上與崔田民帶著少數(shù)戰(zhàn)士翻過太行山，越過平漢鐵路封鎖線，在滑縣地區(qū)同689團會合。

此時的楊得志，雖然只有28歲，但已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了。他曾多次在毛澤東、朱德、林彪指揮下打過仗，從他們那里學得了不少克敵制勝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也曾多次獨自帶兵鏖戰(zhàn)，在實踐中上總結出一套沙場經(jīng)驗。但那大都是山地作戰(zhàn)，有不少并不適于平原戰(zhàn)法。尤甚是兵家強調(diào)“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而689團絕大部分指戰(zhàn)員都是他不熟悉的；他又剛到新環(huán)境，所以對敵我雙方都知之甚少。不過，他憑著超常的親和力和軍事指揮才能，先是率領會合后的新部隊，一舉殲滅了正在向南逃竄的偽軍扈全祿部，解放了滑縣縣城。又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作戰(zhàn)，基本上肅清了平漢路東、漳河以南、衛(wèi)河兩岸近百里內(nèi)的偽軍和土頑部隊，初步建立起直南、豫北抗日游擊根據(jù)地。

這時，衛(wèi)河流域發(fā)生了嚴重的鼠疫傳染病。上級為了在少醫(yī)缺藥的情況下保護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和部隊的戰(zhàn)斗力，一面要地方黨組織盡力安排好群眾的預防和治療，一面指示部隊返回晉東南，在長治一帶進行冬季練兵。

1939年2月初，楊得志二出太行。他和崔田民率一個工兵排和一個炮兵排，總共不足100人，先到了濮陽、內(nèi)黃、滑縣交界處的“沙區(qū)”，與活動在那一帶的八路軍部隊統(tǒng)一整編為八路軍冀魯豫支隊，楊得志任支隊長，崔田民任政治部主任（后為政治委員）。支隊下轄3個大隊，共約2000多人。接著，支隊確立了“依托直南，堅持豫北游擊戰(zhàn)爭，開辟魯西南”的斗爭方針。

一、融洽軍民關系

按照既定方針，楊得志很快就率主力部隊挺進了魯西南。他先護送由延安去豫東的干部到睢縣，并打通與新四軍的聯(lián)系；接著，集中兵力，遠程奔襲日軍重要據(jù)點金鄉(xiāng)縣城，取得了與新四軍和山東八路軍在戰(zhàn)略上的配合。

打罷金鄉(xiāng)，楊得志就地安營扎寨，開始全力“開辟魯西南”。

但是，當時魯西南地方黨組織的力量還很弱，群眾團體還沒有發(fā)展起來，支隊同地方黨組織也沒有正式關系。支隊剛到那里時，由于受敵、偽、頑反動宣傳的影響，群眾一見他們便往土圍子里跑，跑進去就把圍子門關得緊緊的，男男女女抄起大刀、梭標，架起土槍、土炮，大喊大叫著不許他們靠近。

進不去圍子，楊得志就讓同志們在外面做群眾工作。圍子里的老百姓見八路軍不打他們，不侵犯他們的利益，才漸漸在白天把圍子門打開，讓他們過路。后來，老百姓又主動讓他們在里面休息，有時還送些開水來。部隊喝了水，一律付錢。這讓老百姓感到驚訝——他們從來沒見過喝點白開水還要給錢的軍隊！于是，有的開始同戰(zhàn)士搭訕。戰(zhàn)士們介紹說，自己是共產(chǎn)黨領導的八路軍，是來和他們一塊打鬼子、打漢奸；喝水給錢，是因為開水是柴火燒的，而買柴火需用錢：不僅喝水要給錢，損壞了盆子、碗更得賠錢，這是八路軍的紀律……這樣的事情做多了，老百姓又提出新話題：“你們這隊伍，俺看真不孬，可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打得過鬼子和漢奸，保俺老百姓過安生日子？”

楊得志和崔田民等同志分析了這些情況，覺得通過做工作，群眾在了解我們的基礎上，對我們的感情加深了，他們希望我們能打敗日寇和漢奸，但又不那么相信。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要取得群眾的完全信賴，最有說服力的是打些勝仗給他們看看。

經(jīng)過比較充分的準備，楊得志在4月底夜襲了金鄉(xiāng)縣城的日寇守軍；接著，在金鄉(xiāng)縣白浮圖襲擊了日寇約一個汽車隊。那天，一接火，鬼子就跑，戰(zhàn)士們邊追邊喊邊放槍，大煞了敵人的威風。事后，群眾說：“沈鴻烈（時任國民黨山東省主席）的兵，聽見日本人的馬靴響就溜；八路軍，攆著日本鬼子的大汽車跑，——厲害！”到6月，楊得志又連克曹縣、定陶，殲滅了兩個縣城的反動武裝2000余人！群眾更高興，原來的疑慮打消了，對他們開始親近起來。

二、巧對地方武裝

當時，日寇在魯西南的力量并不大，有的縣城只有一個班或一個小隊，最難對付的是那些地方上“牛毛司令”的隊伍和“響馬”武裝，當然也有真正的土匪。這些隊伍的特點是成員復雜：有的是鐵桿漢奸和反共分子，經(jīng)常給日本鬼子通風報信，不準群眾和八路軍接近，否則以“通共匪”論處；更多的卻是滿腦子“殺富濟貧”思想的無業(yè)游民和極端貧困的農(nóng)民。后一部分人動搖性大，反復無常，和一些反動會道門有密切聯(lián)系，又和群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對待漢奸武裝和堅決與人民為敵的反動分子，楊得志毫不手軟。如有個名叫“白毛集”的土圍子，不但群眾發(fā)動不起來，平時他們進都進不去。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有幾個漢奸頭子趁他們不在時，經(jīng)常打著日本旗威嚇群眾，誰要反抗，甚至說幾句八路軍的好話，便被送給日寇或在當?shù)貧⒑?。八路軍警告過多次，他們硬是不聽。于是，楊得志下令攻進土圍子，抓了幾個漢奸頭子，就地召開會審大會，宣布其罪行，并當場槍決。再如單縣西南青蟈集的大漢奸“高二窮種”，雖然有個“窮種”的綽號，實際上他地多、糧多、錢多，一點也不窮。這家伙和日寇勾結很緊，家里掛著兩面日本旗，還有日本授給他的委任狀、指揮刀。他依仗日寇的勢力，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他本人丑陋不堪，又半身不遂，卻霸占了30多個年輕婦女做他的老婆、姨太太，群眾恨透了他。楊得志下令把“高二窮種”捉住后，在當?shù)赜谓质颈?，揭露他的罪行，隨后斃了他。

對待后一種，楊得志采取爭取、改造的辦法，讓他們起碼不再與我為敵。如有個綽號叫“王四拐子”的“牛毛司令”，過去曾在馮玉祥部隊干過一段，以后自己拉了一二百人，搞了塊地方“占山為王”。他既怕日寇打他，也怕國民黨軍隊趕他。楊得志抓住他這個弱點，先派人同他聯(lián)系，然后又親自向他做工作，鼓勵他抗日。他漸漸向八路軍靠攏，先是給送點情報，后來真和日本鬼子打起了游擊。同樣，還有個叫劉杰三的人，當時五六十歲了。他有幾百人的隊伍，全騎自行車，滿有點“山東響馬”的豪放勁頭。楊得志也把他爭取過來，并委任他為這支隊伍的司令。他挺高興，還逢人便講：“我是八路軍委任的司令，——正牌的！”但是，有的同志想不通，說：“一個人三個老婆，地主、老財嘛！霸占民女嘛！怎么能當八路軍領導的游擊隊司令？”楊得志聽說后，耐心地向這些同志做工作：“是先動員他去抗日好，還是先動員他退了三個老婆再去抗日好？而且先動員他退老婆，他還未必參加抗日活動?！睂Ψ铰犃T，點頭贊同。

魯西南地方貧困，加上災害，百姓生活苦，八路軍也只能吃一點黑窩窩頭，啃一點黑蘿卜干。楊得志總是和大家一樣吃。有一次伙房做了一頓棒子面窩頭，第一餐吃剩下幾個，第二餐就蒸好放在他碗里。他看到大家碗里都是黑窩頭，就把棒子面窩頭掰著分給了大家，自己也啃起了黑窩頭。有一次，炊事班長設法買來兩個雞蛋，炒給他吃。他連連搖頭：“大家都吃黑窩頭，啃蘿卜干，你炒雞蛋給我吃，我能咽得下去嗎？！”說完，就把炒雞蛋倒在大家的菜盆里一拌，和大伙一起吃了。有時候，群眾給楊得志送點好吃的。他也總是送到伙房，做好了和大家一起吃……凡此種種，不但進一步密切了官兵關系，也使百姓加深了對他們的了解，青年紛紛參軍，到年底，隊伍已發(fā)展到1.7萬多人。

冀魯豫邊區(qū)革命紀念館

三、保護地方干部

在此期間，楊得志也抓緊了與地方黨組織的聯(lián)系，積極支持他們開展群眾工作，并在人力上、經(jīng)濟上予以幫助。

那年8月，湖西區(qū)開始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肅托事件”。所謂“肅托”，即肅清托派。托派，原本是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中以托洛茨基為首的派別。30年代在蘇聯(lián)曾開展了大規(guī)模的反托斗爭，許多人被當作托派而遭到殺害。1937年11月，王明和康生從蘇聯(lián)一回國，便照搬蘇聯(lián)的模式，大肆鼓吹“肅托”?？瞪€拋出《鏟除日本帝國主義的走狗——托洛茨基匪幫》等文，虛構夸大托派的聲勢。尤其是康生擔任情報部和中央社會部部長后，直接掌管“肅托”大權，濫殺無辜，惡劣影響涉及全黨，致使很多共產(chǎn)黨員以“莫須有”的罪名慘遭殺害。

湖西“肅托”，始于蘇魯豫區(qū)黨委下屬的湖邊地委干校青訓班畢業(yè)分配。當時，學員中出現(xiàn)了一些思想問題。湖西地委組織部長王須仁誣指干校有“托派”活動，便開始進行所謂的“肅托”。王須仁的倒行逆施，得到湖西地區(qū)軍政委員會主席王鳳嗚的支持，從而使“肅托”蔓延到湖西各地，并由地方蔓延到部隊。先后被扣押審查者，計達五六百人。蘇魯豫支隊副支隊長梁興初等均被拘禁；地委宣傳部長等約300人慘遭殺害。

9月，中共湖西區(qū)委給楊得志、崔田民去電，稱其下屬的魯西南地委是“托派”組織，要求將區(qū)以上干部逮捕送湖西。楊、崔接電后，馬上聯(lián)想到當年發(fā)生的陜北蘇區(qū)的肅反，于是，一面復電說，“歷史教訓，沒有證據(jù)不能捕，請將事實詳告我們，以便研究幫助”；一面電告山東分局委員、115師政委羅榮桓和山東分局書記郭洪濤同志，要求速派人解決湖西“肅托”問題。同時，他還通知魯西南地委書記戴曉東：湖西正在進行“肅托”，暫不要派人去湖西區(qū)黨委，區(qū)黨委通知開會也不要去。不久，羅榮桓、郭洪濤和山東縱隊指揮張經(jīng)武趕赴湖西，采取緊急措施，釋放了被扣押的同志，調(diào)離了王風鳴，處決了混進革隊伍的暗害分子王須仁，制止了這一事件的發(fā)展。

勿庸贅言，戴曉東等一大批地方黨政干部的免遭劫難，對魯西南抗日斗爭形勢的發(fā)展起著重要作用。

1940年春，楊得志奉命同頑軍石友三部、丁樹本部先后打了幾仗，并獲大勝。戰(zhàn)役結束后，為了統(tǒng)一領導冀魯豫抗日武裝，按照中央北方局的指示，建立了冀魯豫軍區(qū)，楊得志任司令員，崔田民任政委，盧紹武任參謀長，唐亮任政治部主任，下轄直南、豫北、魯西南3個軍分區(qū)。與此同時，還成立了冀魯豫邊區(qū)黨委和邊區(qū)行署，由張璽任黨委書記、晁哲甫任行署主任，統(tǒng)一領導直南、豫北、魯西南地委和各縣抗日民主政權。至此，冀魯豫邊區(qū)抗日根據(jù)地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