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李兵

體育既是教育的基點又是教育的出發(fā)點和歸宿點—江蘇省海門市教育局長許新海訪談實錄

本刊記者 李兵

8月10至12日，江蘇省海門市教育局集中全市的中小學校長、幼兒園園長、成教校長、中專校長、教育局機關科室、直屬單位等行政人員180余人進行封閉式的培訓學習，本次的培訓內(nèi)容為“體育與健康專題研修”。

從目前來看，針對學校負責人及教育局行政人員進行“體育與健康”專項培訓的鮮有少見。本刊記者在微信朋友圈發(fā)出海門市該活動的信息后，很多學校體育的同行紛紛點贊，有位教研員這樣評論到：“認識到位，管理接地氣，這樣的培訓應該成為常規(guī)，校長及教育行政管理人員是促進學生體質(zhì)健康的關鍵，一個重視體育且懂體育的教育局局長一定是個好局長”。

在揚州師范大學體育學院潘紹偉教授看來，我們更應該專注活動的初衷究竟是什么，在相對功利化的現(xiàn)代社會中，有些地方教育行政負責人對待學校體育工作是“任務式”的去做，工作更多是做表面文章。但是真正的教育一定不是基于完成任務式去做的，一定是基于人，一定是基于自己的擔當與守望去做。他對許新海局長是這樣評價：許局長可以算是一個有思想的、有情懷的教育家，做這樣的專項培訓不是基于上級的任務，不是去做秀，他對體育有著很深的認識，又是從校長走到教育局的領導崗位上，他讓校長做這種體育與健康專項培訓是非常有價值的，他主張的“新教育”理念也必將推動海門市的學校體育工作向縱深發(fā)展。

中國學校體育：許局長您好，這次咱們教育局針對海門市的校長及教育行政人員進行封閉式“體育與健康”專項培訓，可以這么說，類似的培訓在全國都不多見，集中進行“體育與健康”的專項培訓是想給他們改變什么？

許新海：參加本次培訓的都是學校的校長即學校的一把手，還有教育機關行政人員，針對你說的“改變”，我想通過培訓讓海門市教育局機關人員和校長實現(xiàn)以下幾個改變：第一個改變就是要改變他們對運動或?qū)w育的一個基本認識。據(jù)我了解，我們的校長以及行政人員對體育的認識還局限于它是一門學科或者是與體育項目有關的運動，也有人認為體育是整個學校的德、智、體、美、勞的一個部分?；诖耍以谶@次專項培訓的開始就給參加培訓的所有人提出一個非常核心的觀點或者明確一個必要的認識，即體育是我們教育的基點又是教育的出發(fā)點和歸宿點。教育必須基于體育，體育又需要身體體驗，在這里我提出一個很重要的命題，就是身體與生命的關系。可能我們原來理解的身體只是一個簡單的生物學意義上的概念，但是如果從生命的角度來講，體育應是身、心、靈融為一體的身體教育。因此，我非常希望通過這次培訓，校長們能夠達到這樣的一個認識的高度，也可以說是對體育認識的改變。

第二個改變就是通過本次專項培訓，讓我們的所有校長對國家以及對我們省里面關于學校體育的一系列的重大決策、政策、文件進行一個系統(tǒng)地學習和梳理，改變他們從原來那種粗淺的、皮毛式的或者標題式的文件學習，到一個深度理解并吸收的研修狀態(tài)，深入、全面了解我們的國家戰(zhàn)略。十八屆三中全會對學校體育工作做出重要部署，明確提出“強化體育課和課外鍛煉，促進青少年身心健康、體魄強健”，這就是國家戰(zhàn)略。學習的文件還包括在此之前的中央和國務院下達的幾個文件，也有江蘇省的體質(zhì)健康促進條例等省里的相關的文件。我們這些校長們以及行政人員幾乎沒有完整系統(tǒng)地學習過這些文件，甚至可以說有的校長根本就沒學過。沒深入地學過，也就無法談認識，更無法把握這些文件的精神內(nèi)核。作為學校的一把手，教育的每一個領域里必須要有一個比較好的認識，好的認識水平就必須在學習的基礎之上，所以我希望通過專項培訓，改變校長們過去對學校體育一系列國家及地方政策文件比較粗淺的學習和認知水平。

第三個改變也是我更多的希望和期望，通過這樣的一個培訓，改變校長在學校體育工作方面的行動，這種行動的改變，更多的希望去真正地落實我們國家的戰(zhàn)略。比如，我今天上午說到要研究落實的三個課題，第一個課題就是落實我們海門提出的“體育運動百分百”，其中的一個核心內(nèi)容就是每天至少一個小時，明確提出了“三個一”：每天一次晨練，一個大課間，還有一節(jié)體育課或一節(jié)體育活動課。我們能不能做到，這個要在我們海門整個區(qū)域宣布和落實。當前在中國，已經(jīng)有一些校長宣布要以學校為單位每天一節(jié)體育課或者體育活動課，如我們江蘇錫山中學的唐校長公開通過媒體宣布，高中每天保證一節(jié)體育課或體育活動課，北京的竇桂梅校長宣布其所在的小學每周的體育課不止國家規(guī)定的四個課時，而是每天一節(jié)體育課或者體育活動課。以上這些都是以單個學校層面宣布和落實的，但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沒有看到以一個區(qū)域或者縣域為單位來宣布每天能夠有一節(jié)體育課或者體育活動課的，而且是形成一種制度去落實，這也是一種承諾。我們本月20號要開全市的教育工作會議，在教育工作會上我會以制度化的方式正式宣布海門的中小學，從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學甚至包括幼兒園落實“每天一個小時”。我在培訓期間和一些幼兒園的園長們也討論過這個話題，有些園長答應我每天保證兩小時，幼兒園更需要嘛，這種改變，就是一種行動的改變。

中國學校體育：您剛才談到的這些的確是當前各地校長們在學校體育工作方面的最大的問題。說起來重要，做起來次要，忙起來不要，因此校長的行動改變是非常關鍵的因素。

許新海：我一直覺得我是搞“行動”的，相信行動是態(tài)度的體現(xiàn)。當前，我們中國青少年的體質(zhì)健康從滑坡到遏制，從穩(wěn)定再到今后的提升，最終都要通過我們的每一所學校、每一位教師的行動，才可能改變，所以我相信行動治學。在學校體育這個層面上，我們海門必須努力地做到每天一節(jié)體育課，其中一周拿出一節(jié)課作為足球課，這樣就是把它通過制度化去保證，那么我也希望通過這次培訓，從學習到認識到最后每位校長的行動改變，最終影響到一個學校的改變，當然這會有一個過程。培訓了一天，通過動員以及專家的講座，我沒想到今天一天下來就已經(jīng)發(fā)生強烈的反響。下午我出去跑步的時候碰到有些校長也在跑步，他們都說要從自己開始改變。其實一所學校的校長能夠從自己開始改變，特別是體育運動這塊，那學校就有希望了。目前，我們很多校長是不喜歡運動的，他們對運動也不會有這么深刻的認識。那么通過這樣的專項培訓，從國家戰(zhàn)略層面再到自身健康意識的提高，他們有了這樣好的認識，就會從自身開始改變。校長有了改變，整個學校就有希望；每所學校有希望了，那么我們整個海門教育就有希望了。

中國學校體育：您也是一個體育愛好者，非常重視學校體育工作，我刊從前幾年就關注著海門市的學校體育體育工作，那么這幾年我們市的學生體質(zhì)整體有什么改觀？

許新海：我們搞了三年的學生體質(zhì)健康監(jiān)測，看到了很多好的信號，無論是速度、耐力還是力量方面，三年只能說保持得不錯，但是沒有更好地改觀。今天有兩位老師說能保持就不錯了，包括我們學生的視力，三年前的視力和現(xiàn)在的視力，我們幾乎保持平衡。之所以沒有下滑，是因為視力是每一個季度一次檢測，也是觸動校長來關注、重視這件事情。我希望我們的校長不是簡單的重視和關注學生體質(zhì)健康，而是在一些觀念的方面要有所改變。所以這次專項培訓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改變，改變思想觀念和理念，改變我們校長自己的生活方式，進而改變我們每所學校將來在學校體育工作這個層面上行走的基本路徑。

中國學校體育：改變校長和教育行政人員對體育認識的理念固然重要，更重要的通過這次專項培訓讓他們從行動上去改變。同時您也通過制度化推進學生的一小時鍛煉，那么，您作為一個教育部門的行政負責人，就教學質(zhì)量管理和教育綜合評價方面來講，您認為體育學科到底應該是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

許新海：今天早晨培訓前一開始我就帶著我們所有的校長共讀《運動改造大腦》這本書，我已經(jīng)認認真真讀了這本書，之所以跟他們共讀的目的就是讓校長摒棄這樣的觀念——“過多的運動會影響學習成績”，或“體育運動對整個學校教育教學質(zhì)量會產(chǎn)生比較大的一種影響”。通過讀書就是讓他們把國家規(guī)定的體育課時首先要還給孩子，而不是去侵占，去學習語文、數(shù)學這些學科。今天上午我們共讀書中的一段內(nèi)容就整整花了大概20分鐘的時間。讀這些內(nèi)容讓他們看到，美國人已經(jīng)從一系列的科學實驗證明：確保學生每天的運動的時間，特別在早晨第一課的運動后要上語文或數(shù)學課。書上用數(shù)據(jù)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了運動后上這些學科的學習效果更好，而我們原來體育課都排在最次要時間上，這就是認識上的差異。今天這樣的一種共讀的活動，再通過培訓的內(nèi)容，校長們會逐漸改變他們不正確的認識。

有了這種基本的認識以后，在通過制度化去落實、保障學生鍛煉時間的過程當中，他們就會嘗試著推薦這個制度。也就是說晨練也好，大課間活動也好，甚至體育課或者體育活動課也好，它能在出現(xiàn)在我們的課表上。課表本身就是制度，這個制度就不會被打破，不被侵占，而且能比較高質(zhì)量得到落實。前幾年海門一直推進大課間活動，還是很有效果的，活動豐富多彩，所有的大課間活動都能夠讓孩子得到一個非常好的身心調(diào)節(jié)。我今天又提出一個要求，如何讓學生把自己喜歡的運動堅持下去，通過大課間活動、球類俱樂部讓他們不斷地去堅持這項運動，能夠成為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而且能夠真正的掌握一項自己喜歡的運動。如果一個人堅持和熱愛一項體育運動的話，我認為會對他一輩子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在長期堅持某項運動中培養(yǎng)的意志力，對他今后生活和工作也會有積極影響，會比普通人更有持久力。所以，作為教育局的負責人，我就是想通過這次專項培訓，讓我們校長有這樣一種非常清晰的認識，這點也是非常重要的。

中國學校體育：我看了這次專項培訓的主要內(nèi)容，有制度層面的，有政策法規(guī)層面的，而且也涉及到個人健康與保健健康方面的內(nèi)容，也就說與校長他們自身相關的東西。當時這個專項培訓內(nèi)容的是如何設計與規(guī)劃？

許新海：我一直覺得我們原來對體育的認識是不完整的，很多校長對體育的認識就是一節(jié)簡單的體育課，然后體育課上掌握體育的技能。其實體育和我們自己的健康是息息相關的，健康不僅僅是身體的，還有心理的健康以及精神層面上的健康，健康是一個更大的概念。所以我也給培訓的干部們提了一個很大的議題或是命題，請校長們一起來思考：如何從身體到生命，如何從新體育到新生命？我提出這個議題的初衷是什么呢？就是說更多的希望大家從身體的角度去看到一個人體格的發(fā)育、心理的完善、精神的成長，直至身心健全、健康、健美的一個完整過程。也就是體育運動對一個人心理品質(zhì)的培養(yǎng)、人格的完善是具有重大的作用，而我們多數(shù)人對這個方面的認識是不夠充分的。

中國學校體育：您對體育的理解深度是否與您自身經(jīng)常參與體育鍛煉有很大的關系？

許新海：我在培訓動員開始時就以我個人為例子，我個人的意志力來源就是從我當年學習和練習跨欄運動開始的，可以這么說，我對運動的一種喜愛，與當年的項目運動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從體格到性格，到品格，最后到人格，實際上是一個完整的過程，它是相互聯(lián)系的。那么體育健康或者是身體健康，我更希望讓我們的校長們從這個健康的角度看到身體跟人的心理、精神的一種關系，這是我的第一個視角。第二個視角，就是我強調(diào)“健康”，每個人都會聯(lián)系到自己，當我把健康跟體育聯(lián)系在一起，每個校長他首先會把自己放進去，因此，參加培訓的所有的校長們，結(jié)合自身的健康他就會有非常切身的一種體驗。當把健康放進去以后，校長們他就會把自己放進去，隨之他們就把自己同學校、老師、孩子們聯(lián)系在一起產(chǎn)生融合效應。當他們把自己的身體甚至生命跟我們的教育、學生、教師、學校、融合在一起去思考這個問題，你說效果會是怎樣？這也是我通過培訓想達到的這種效果。體育與健康，從健康出發(fā)，每一個校長就想到自己，就會從自己出發(fā)；從自己出發(fā)，就從改變自己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改變整個學校的一種狀態(tài)，這就非常有意義、有價值。所以從這個方面出發(fā)設計培訓版塊和培訓內(nèi)容，設置體育健康與保健版塊內(nèi)容，也與我們國家規(guī)定的“體育與健康”課程名稱不謀而合。他們經(jīng)過培訓如果能從最基本的身體這個點看到一個完整的真人，從看到一個真人，進而看到一個完整的生命體，然后從自身再去看到一個學校，看到所有的教師、所有的學生，看到每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體，他們會怎么去做？他們只會努力的通過行動讓學校更有活力，讓每個生命的成長更富有朝氣，朝著一種積極的、健康的方式全面發(fā)展。

中國學校體育：我看專項培訓內(nèi)容活動里面最后也安排體育體驗活動，如何讓校長們參與呢？

許新海：應該說能夠把181個校長和園長全部集中在一起，做體育與健康專題培訓這件事情，我也是反反復復考慮的。最后不光要求校長參加，教育局的所有領導及中層行政人員都要參加。另外，專項培訓不是僅僅聽講座學習，我們前面說了，關鍵讓校長們參與運動體驗，更進一步真正的行動起來。我早上和晚上都會去跑步，我也希望校長們都能夠來體驗一下，在這樣的一種環(huán)境下，運動帶給他們的是一種非常身心愉悅的感覺。我們有些校長自己不懂體育，自己高高在上在那邊講道理，要求老師們懂、孩子們懂。所以最后半天我們設計了好多體育游戲項目，讓校長們通過參與體育游戲，體驗到運動快樂，這種快樂的感受是來自于自身體驗的，所以倡導校長參與體育的活動。

中國學校體育：海門校園足球現(xiàn)在已經(jīng)小有名氣了，可以說從最早社團、俱樂部到后來的普及開展，運動成績已經(jīng)可以說走在全國的前列了。下一步海門校園足球工作是如何規(guī)劃的？

許新海：當前校園足球有非常好國家戰(zhàn)略背景，從某種意義上這個背景給校園足球的發(fā)展帶來一個非常好的態(tài)勢，這個態(tài)勢在海門真的是得到了非常好的落實，這個落實首先表現(xiàn)在海門市委、市政府的落實，市委書記姜龍親自為足球改革和發(fā)展，做了兩次批示，第一次批示就是專門批示海門的整個足球改革的發(fā)展，要求出臺海門的足球改革發(fā)展計劃，市長辦公會議先開，然后常委會上又開，最后正式發(fā)布了海門市的足球改革發(fā)展方案。方案這有好多的亮點，如俱樂部的建設、足球基地的建設，包括設立足球發(fā)展基金，由財政每年拿500萬再吸引企業(yè)一起來贊助，其中300萬專門用于校園足球發(fā)展。第二次批示是市委書記要求教育部門迅速出臺海門市的校園足球改革發(fā)展方案，由市政府的主要領導來掛帥快速推進這個方案。

暑假開始我們就第一時間落實各方面的工作，前幾天做了一個暑期的校園足球集訓，男女共400多人。這種集訓冒著巨大的安全風險，為什么？所有孩子吃住行天天在這，集訓這塊總共一次性花了50多萬，孩子們的吃住都免費，沒有向政府要一分錢。我們先把這件事情做下來，實際上在校園足球改革工作過程中，我還是倡導一種行動的方式，不要過多的拘泥于某種口號，在普及推廣中總結(jié)經(jīng)驗，但這種普及在教育局的層面上不僅僅是一個普及，更重要的培養(yǎng)一批能夠引領的孩子，通過他們回到學校帶領更多的同學，要把一批喜歡踢足球的孩子的興趣培養(yǎng)出來，帶動整個學校的氛圍，有了興趣，技能的提高也就自然了，整個校園足球水平的提高也就水到渠成了。

中國學校體育：校園足球的師資培訓我們是怎樣做的？

許新海：前面提到的暑期學生集訓的同時，也在做足球教練的培訓和體育教師的培訓，是同步做的。我一直覺得關在教室里搞足球教練培訓效果只是理論上的，真正在足球的場地上搞教練員培訓才是真正實干型的。所以我們把足球的夏季集訓和我們跟崗教師、足球教練員的培訓設計為一體化來做，這樣，配套集訓和培訓一舉多得，這樣整個校園足球工作的推進就扎實了。我們?nèi)兴械膶W校不僅僅有男子足球隊，還要女子足球隊全部建立起來，不管你踢的水平怎么樣，包括高中每一所學校都建立球隊，下半年就搞高中的足球聯(lián)賽，不要考慮水平高低，只要動起來就可以了。校園足球的開展更重要的是通過足球開展來帶動學校體育的改革推進。足球是一個很好的教育載體，我非常贊同這樣種方式。所以，目前我們整個海門的校園足球這塊，上到市委市政府重視，下到我們行動，整體都在一步一步地往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