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時林
胡耀邦從1933年初來到瑞金,至1934年10月隨軍參加長征,在中央蘇區(qū)工作、生活了近兩年時間。在這期間,他在不同的工作崗位上勇于創(chuàng)新、不斷進取,為蘇區(qū)的青年運動和團的建設做出了卓越貢獻。在艱苦的革命斗爭中,他經受住了組織上的各種鍛煉和考驗,樹立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政治上、思想上日漸成熟,成長為中央蘇區(qū)有名的“紅小鬼”。
“冤蒙‘AB雙脫險”
1932年12月底,在湘贛蘇區(qū)被定為所謂“AB團”嫌疑分子的胡耀邦、譚啟龍,被少共蘇區(qū)中央局巡視員馮文彬從永新帶出,一路上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通過國民黨軍的一道又一道封鎖線,于次年1月初安全到達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首府——江西瑞金。
少共蘇區(qū)中央局是共產主義青年團蘇區(qū)中央局的簡稱,1931年春成立于寧都,為共青團中央的派出機構,顧作霖任書記,專門領導蘇維埃區(qū)域的青年工作。同年9月,開始在瑞金辦公。1933年初,因為上海的白色恐怖日甚一日,設在上海的共青團中央機關被迫隨中共中央遷到瑞金,與少共蘇區(qū)中央局會合后,改稱少共中央局,仍由顧作霖任書記。
回到瑞金,馮文彬顧不上路途勞累,立即去向顧作霖匯報此次巡視湘贛省和挑選干部的情況。馮文彬來到顧作霖的辦公室,看他正在伏案閱讀文件,便輕輕地叫了一聲:“顧書記!”
顧作霖抬頭一看,見是馮文彬,熱情地說:“文彬同志,你總算回來了,我每天都盼著你挑選干部回來,怎么樣,不會讓我失望吧?”
“顧書記,我今天來,就是向你匯報挑選干部的情況?!瘪T文彬說。
“好,慢慢講!”顧作霖微笑著示意馮文彬坐下。
馮文彬先把巡視情況向顧作霖作了匯報,然后著重談了挑選干部的情況:“在巡視過程中,我發(fā)現胡耀邦很不錯,有文化,有思想,有工作干勁,而且肯動腦,愛學習??墒?,他與譚啟龍被省政治保衛(wèi)局定為‘AB團嫌疑分子,在省委常委會上大家爭執(zhí)不下,我提出把他們帶到中央蘇區(qū)審查,他們同意了。就這樣,我把他們帶來了。我建議先把他們的問題搞清楚之后再使用?!?/p>
聽了馮文彬的匯報,顧作霖深有感觸地說:“現在很多干部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AB團,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你把他們帶來,做了一件大好事。對于他們的問題,我們要認真審查,不能搞逼供信冤枉革命同志!”接著又關切地說:“你一路辛苦了,先好好休整一下。他們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隨后,顧作霖按照組織程序,把胡耀邦和譚啟龍交給了少共蘇區(qū)中央局(不久為少共中央局)秘書長兼蘇區(qū)少年先鋒隊總隊部參謀長張愛萍(后為總隊長)去審查。顧作霖把張愛萍叫到辦公室,交代說:“交給你兩個‘AB團嫌疑分子,是從湘贛省轉過來的。對他們的審查要認真,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漏掉壞人。”張愛萍接下了審查胡耀邦和譚啟龍的任務。
講起“AB團”分子,張愛萍有著終生難忘的切身體會。就在此前不久,他自己也曾被懷疑為“AB團”在共青團蘇區(qū)中央局的負責人,要不是顧作霖和中共蘇區(qū)中央局代理書記兼組織部部長任弼時的力保,也恐難逃被錯殺的厄運。因此,他對當時這種隨便懷疑人、審查人和亂整人的做法十分反感。此刻,一看轉來的是兩個尚有幾分稚氣的年輕人,他首先便有了幾分疑惑,并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慎之又慎。他分別找胡耀邦、譚啟龍談了多次話,了解他們的出身、經歷、愛好和特長等多方面的情況,壓根兒就不相信他們會是“AB團”分子。當時,張愛萍還兼任中央蘇區(qū)反帝擁蘇總同盟青年部部長,不用推薦,便把胡耀邦留在青年部當干事,把譚啟龍分配到少先隊總隊部任巡視員,協助總隊部領導督促、檢查各地區(qū)少先隊工作。
張愛萍做人做事高度負責,在通過對胡耀邦、譚啟龍一段時間的實際觀察后,才把兩人的情況正式向顧作霖作了報告。對此,張愛萍曾在一篇文章中回憶道: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和工作實踐,我認為這兩個同志都無問題。胡耀邦聰穎活躍,熱情能干,虛心好學,還頗有文才,對許多問題都有個孔夫子的“每事問”精神,好打破砂鍋璺(問)到底;小小年紀就有著為共產主義奮斗終生的強烈愿望和堅強決心;干起工作來又是個拼命三郎。我正式向顧作霖報告:這倆人絕不是“AB團”成員,從籍貫、年齡到工作經歷,特別是現實表現,足可以證明他們是革命同志。
聽完張愛萍的匯報,顧作霖寬慰地點點頭,說:“搞清楚了就好。不能隨隨便便把‘AB團分子的帽子扣在無辜同志的頭上,要愛護我們的同志,不能打擊他們對革命工作的積極性。”
胡耀邦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可以結束,沒想到卻突生變故。其時,中共湘贛省委書記王首道因抵制王明“左”傾錯誤被中央撤銷省委書記職務。王首道被撤職不久,省委主要領導換成了積極推行王明“左”傾錯誤路線的人。在湘贛蘇區(qū),原本已平息的肅反工作又白熱化起來,隨之一批久經考驗的領導干部被錯殺,就連省蘇維埃主席袁德生也未能幸免。胡耀邦與譚啟龍的“案子”也被湘贛省肅反機關重新翻了出來。他們認為譚啟龍從小是孤兒,沒文化,社會關系簡單,基本上沒有“AB團”分子嫌疑,可以不審查。因此,譚啟龍的“AB團”分子問題很快就得到解決,并被派到馬克思共產主義學校學習深造。對于胡耀邦,湘贛省委則派人到瑞金要把他帶回去重新審查。但是,顧作霖、張愛萍、馮文彬等認為情況沒有搞清楚,堅決不同意帶走胡耀邦。在這種情況下,湘贛省委的人只好作罷。就這樣,胡耀邦沒有被帶走,算是躲過了一劫。然而,在“左”傾錯誤思想氛圍濃厚的情況下,對于胡耀邦究竟是不是“AB團”分子,少共中央局也無十分把握,加上面臨的政治壓力又大,只好暫時停止胡耀邦的工作,將他隔離在一間小屋子里。
胡耀邦,人小心紅,卻無端蒙受冤屈。他獨坐在空蕩的小屋子里,感到非常委屈,也非常恐懼。他苦思冥想,越想越害怕:如果自己的問題不解決,戴在頭上的“AB團”分子帽子摘不下來,就意味著會有被殺頭的危險。不行,一定要向組織講清自己的冤情。endprint
一天傍晚,胡耀邦趁人不備溜出房門,直跑到顧作霖的住處。見到顧作霖,胡耀邦就哽咽道:“顧書記,我不是‘AB團分子,真的不是!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顧作霖十分理解胡耀邦的心情,便安慰說:“耀邦同志,是不是‘AB團分子,要相信組織,組織會調查清楚,你別著急,更不能自己跑出來,你趕緊回去,耐心地等著,組織上會搞清楚的?!焙盥牶?,心情輕松了許多,又悄然回到了那個小屋。
不久,顧作霖親自來找胡耀邦。那是在一個晚上,月光之下,兩人邊走邊談。
顧作霖嚴肅地問:“耀邦,你給我說實話,你究竟參加過‘AB團沒有?”
“什么‘AB團,我是共產主義兒童團嘛!”胡耀邦回答說。
接著,胡耀邦從自己的家庭出身、文化程度談起,把15歲離家參加革命、加入共青團,到湘贛省做少年兒童工作等學習和工作經歷,一股腦兒地講給顧作霖聽。同時,也鮮明地表明了自己對“AB團”的態(tài)度:“顧書記,‘AB團是革命的敵人,我們只有奮勇地打倒它,絕沒有同情它的半點理由!”
胡耀邦的一番傾訴,顧作霖很受感動,他對胡耀邦說:“你說得對!你先回去,你的情況少共中央局一定會搞清楚的?!?/p>
這次長談,胡耀邦流暢的表達、機敏的反應給顧作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顧作霖的眼前總是不時地晃動著胡耀邦那張帶有大孩子般稚氣的臉龐,覺得胡耀邦是個很有培養(yǎng)前途的年輕干部,并有心救下胡耀邦。
不幾天,顧作霖找到馮文彬,說:“不像吧,胡耀邦那么小的年紀,怎么會是‘AB團呢?”
“是啊!耀邦的歷史是很清楚的,這幾年來一直在蘇區(qū)工作,一個十六七歲的娃娃,怎么能是‘AB團呢?!”馮文彬的回答更加堅定。
其實,顧作霖已有考慮:“中央已發(fā)現那個地方搞‘AB團有擴大化的錯誤,打算派任弼時同志去任湘贛省委書記。耀邦的事等弼時同志去了以后再說,但現在不能讓湘贛省委的人把他帶走,不然太危險了?!?/p>
隨后,顧作霖命令解除了對胡耀邦的隔離審查,并囑咐馮文彬多跟胡耀邦談談心,對他多加關心和鼓勵。
不久,馮文彬被調往福建任少共省委書記。胡耀邦含著眼淚前來送行,一邊走一邊說:“你走了,我可怎么辦?”
“耀邦同志,組織上會作出正確結論的,不要著急,更不要想不開,要經得起考驗,要堅強起來?!瘪T文彬深情地安慰他。
胡耀邦依依不舍地把馮文彬送到村外的橋頭,直到他的身影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不久,在顧作霖的主持下,組織上實事求是地為胡耀邦作出了正確結論。
胡耀邦對這段煉獄般的經歷更是刻骨銘心,并經?;貞浧疬@段往事。1988年3月,赴京參加黨的十三屆二中全會的譚啟龍看望正在三○五醫(yī)院因病住院的胡耀邦。傾談中,兩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又很自然地說到中央蘇區(qū)時期那段受迫害的難忘歲月,回憶起當年的種種細節(jié)。胡耀邦無限感慨地說:“我們慶幸碰到了三個好領導,一個是馮文彬同志,一個是顧作霖同志,再一個是張愛萍同志。沒有他們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和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我們何能得以‘雙脫險呢?”在談到顧作霖時,胡耀邦更是惋惜地說:“可惜顧作霖同志在第五次反‘圍剿的戰(zhàn)斗中犧牲了,不然這個同志是很有發(fā)展前途的?!蓖?月16日,胡耀邦還賦詩一首并手書贈給譚啟龍:“年逾古稀能幾逢?逆交難忘六十春。冤蒙AB雙脫險,戰(zhàn)處南北俱幸存。牛棚寒暑相憶苦,開拓歲月倍感親。遙??祻透韷?,壽到雛聲勝老聲?!痹娭械摹霸┟葾B雙脫險”說的就是這段經歷。1989年4月,就在胡耀邦去世的前幾天,馮文彬到醫(yī)院去看望他,他還對此念念不忘,深情地說:“當年如果不是你把我?guī)С鰜?,我就完了;如果把我送回去,我也完了?!?/p>
崗位磨礪放眼量
洗脫了“AB團”分子嫌疑后,胡耀邦被安排到少共中央局機關任巡視員。胡耀邦一掃被隔離審查那段日子的煩憂,重將滿腔的熱情投入工作當中去。
1933年1月,胡耀邦由少共中央局派到福建省寧化縣和清流縣巡視少兒工作。3月,又與剛到中央蘇區(qū)不久的陳丕顯一起來到石城縣巡視兒童團工作。其間,他們對石城縣的兒童團組織建設進行了深入調研,對該縣兒童團工作的開展進行了總結,并向少共中央局寫了報告。胡耀邦執(zhí)筆起草了報告。報告以石城縣為例,對兒童團的工作提出了切合根據地實際的意見,并形成一份指導性文件轉發(fā)蘇區(qū)各地。
4月下旬,為了使中央蘇區(qū)與閩浙贛蘇區(qū)連成一片,中共中央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決定成立閩贛省,任命顧作霖為閩贛省委書記,少共中央兒童局書記曾鏡冰為共青團閩贛省委宣傳部長。顧作霖赴任后,凱豐接任少共中央局書記,陳丕顯接任兒童局書記,胡耀邦、賴大超等為兒童局委員。當時,陳丕顯只有17歲,胡耀邦不到18歲,賴大超年僅15歲,三人都是差不多時間到達中央蘇區(qū)的。
或許是年齡相仿,胡耀邦、陳丕顯、賴大超特別投緣。他們相互學習,相互幫助,在工作和生活中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當時,中央蘇區(qū)經歷了四次反“圍剿”戰(zhàn)爭,紅軍的戰(zhàn)斗傷亡很大。1933年春,中共蘇區(qū)中央局提出“在全中國各蘇區(qū)創(chuàng)造一百萬鐵的紅軍”的號召。隨后,在中央蘇區(qū)掀起了一輪又一輪擴紅熱潮。兒童局也不甘落后,把動員群眾參軍、擴大紅軍隊伍作為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來抓。胡耀邦積極地參與到擴紅工作中,他和兒童局的同事經常組織兒童團利用化裝講演、小戲劇、開會宣傳、口頭動員等多種形式,分隊分組深入鄉(xiāng)村宣傳與發(fā)動,向群眾宣傳當紅軍的重要性。他們還編寫了一首歌在少年兒童中間傳唱,歌中唱道:
爭取戰(zhàn)爭勝利,創(chuàng)造百萬紅軍;軍委下達的動員令,少年兒童記在心;回家先把哥爸叫,趕快報名當紅軍……
這種宣傳鼓動很管用,許多少年兒童紛紛動員自己的親哥親爹參加紅軍。在宣傳發(fā)動的同時,胡耀邦還與兒童局的同事一起組織了兒童慰問團慰問紅軍家屬,幫助紅軍家屬解決實際困難。兒童局的這些活動,使廣大蘇區(qū)群眾了解了紅軍的參軍政策,減少了顧慮,調動了參軍的積極性,動員效果很好。endprint
動員兒童入學也是兒童局的一項重要工作。1933年10月,兒童局發(fā)起“十月兒童入學活動”,采取舉行“兒童周”“突擊日”等方式,向廣大蘇區(qū)兒童宣傳讀書識字的好處。其中,唱兒歌是常用的一種形式。當時,有一首《消滅文盲歌》很是流行。歌詞寫道:
紅色的兒童,快快進學堂;多讀些書呵!少浪費時光;提高了認識,學會了打仗;等我們長大,都像列寧一般樣。紅色的兒童,快快進學堂;識不到字呀!瞎子一般樣!將來的世界,要我們擔當。紅色的兒童,個個不要做文盲。
胡耀邦不僅經常參與識字掃盲活動,還利用自己在湘贛蘇區(qū)的經驗,創(chuàng)造了一種掃盲識字的新方法,即在兒童團員站崗放哨的田間樹下、村頭路口立一塊識字牌,上面寫著不同的生字,路過的行人要認完字牌上的字才會放行。于是,一時間中央蘇區(qū)到處都出現兒子教爹娘認字的感人場面。這種做法的推行,對蘇區(qū)的掃盲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
1933年8月,胡耀邦調任中央蘇區(qū)反帝擁蘇總同盟青年部部長,后來又兼任宣傳部部長。中央蘇區(qū)反帝擁蘇總同盟是一個群眾團體,于1933年初由反帝總同盟與擁蘇總同盟合并而成。主要工作對象是紅軍戰(zhàn)士和廣大青少年兒童,任務是宣傳和動員他們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反對蔣介石對蘇區(qū)的進攻,擁護蘇聯。在這個相對比較大的平臺上,胡耀邦一邊開展擴大紅軍、擁護紅軍的宣傳工作,一邊發(fā)展兒童團組織,加強對少年兒童的政治思想和文化教育。全方位工作的歷練,使胡耀邦的宣傳組織才能得到了很好的發(fā)揮。
這時的胡耀邦已能用敏銳的眼光、全局的視野來觀察和總結工作,并提出指導性的意見。1933年9月27日,他在《紅色中華》第113期“黨的生活”欄目上發(fā)表《共產青年團領導之下的蘇區(qū)共產兒童團三個月來的活躍情形》一文,既總結了1933年紅五月以來蘇區(qū)兒童團的各項工作,又體現了胡耀邦觀察問題、分析問題的能力。文中說:
擁護紅軍方面:在創(chuàng)造少共國際師,工人們、少先隊員們以很大的力量幫助動員,如組織宣傳隊、組織突擊隊、幫助新戰(zhàn)士家屬秋收砍柴、組織調查隊、督促逃兵歸隊等。特別是在長汀、興國、萬泰、博生、瑞金、永豐,有許多兒童團員能夠一人鼓動七八名甚至十多名青年去當紅軍,因此在擴大紅軍上、歸隊上,兒童團做了四千以上的數目?!?/p>
發(fā)展一倍組織的回答:中央兒童局“九三”指示的兩件工作中的一件是發(fā)展組織一倍。這一工作,許多少先隊員是給了光榮的回答,如寧化三個月發(fā)展了五千名……他們不但完成了一倍數目,而且還超過了許多。但總的方面來說,還只完成了七分之一。這是由于許多地方對這一工作很疏忽,沒有將它深入到下層兒童群眾中執(zhí)行。
文章在充分肯定成績的同時,也指出了工作中存在的缺點:一是有些地方對少兒工作重視不夠,沒有很好地理解兒童工作的重要性;二是實際工作中存在某種“左”的傾向,例如有些地方拒絕中農子女加入兒童團;等等。據此,胡耀邦提出了“目前兒童局的三大工作”:第一是加強階級教育,第二是大力發(fā)展組織,第三是在全蘇大會前大規(guī)模地慰勞紅軍。文章最后號召“蘇區(qū)的皮安尼兒們,學習我們過去的經驗,努力執(zhí)行共產青年團、中央兒童局給我們的任務。我們是皮安尼兒,我們時刻準備著!”
這篇文章只有2000余字,但言之有物,持之有據,能說到點子上,且多新見解。這與當時受王明“左”傾教條主義影響下的一些空話連篇、“八股氣”十足的文章相比,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主編《時刻準備著》
1933年9月,不到18歲的胡耀邦由青年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實現了他革命生涯的關鍵轉變。不久,他又兼任少共中央兒童局刊物《時刻準備著》主編。
《時刻準備著》前身是共青團蘇區(qū)中央局機關刊物《青年實話》的一個兒童專欄。該專欄從1932年第20期開辦,開始叫“兒童欄”,當時人們習慣地稱之為“兒童實話”,曾一度把標題改為“皮安尼兒”(蘇聯少先隊俄語的譯音),在俄文字母下注明“共產兒童”,原來就將兒童專欄稱作“準備著!”或“時刻準備著!”,每期約占3至5頁的篇幅,內容主要是兒童新聞和指導兒童工作的言論。隨著蘇區(qū)的擴大和兒童團運動的高漲,《青年實話》的兒童專欄已經不能滿足形勢發(fā)展的需要,因此少共中央兒童局決定單獨出版刊物《時刻準備著》。
經過精心籌備,1933年10月5日,《時刻準備著》創(chuàng)刊號正式出版。在創(chuàng)刊號上,少共中央局書記凱豐親自撰寫了《發(fā)刊詞》,稱贊該刊是在蘇維埃領土上出現的“第一個共產主義兒童的刊物”。
但如何生動地亮明《時刻準備著》的辦刊宗旨,胡耀邦在創(chuàng)刊號的封面設計上頗費了一番心思。創(chuàng)刊號出爐后,果然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在創(chuàng)刊號的封面上,畫著一個活潑的男孩,右手拿著一把錘子扛在肩上,正在跑步前進,路邊有個烏龜在爬行。胡耀邦給這幅封面畫配了一首詩:
你們是貧苦工農的小弟妹,
我們是從小做工的苦姊哥;
我們都是皮安尼兒,
我們要時刻準備著。
喂!你吹打打帝的號,
來,我們齊唱啦啦啦的歌!
先努力把這些怪物打掉,
再手攜手兒向鮮紅的蘇維埃樂園走!
大家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
為了編好《時刻準備著》,胡耀邦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像在湘贛蘇區(qū)編兒童刊物時的情形一樣,包括組稿、審稿、定稿、編排,甚至校對、發(fā)行等工作,他都親自去干,樂此不疲。
在豐富稿源方面,胡耀邦不但邀請到少共中央局的領導凱豐、陳丕顯、劉英以及胡底、沙可夫、李伯釗等為該刊的特約撰稿人,還將莫文華、張郁文、廖醒民等發(fā)展為刊物的通訊員。劉英曾連續(xù)給《時刻準備著》撰寫介紹蘇聯兒童和少先隊情況的通訊——《蘇聯兒童的生活》。遠在上海和東北的地下黨的同志,也不時給刊物投來稿件,報道白區(qū)兒童的生活和斗爭情況。雜志還經常發(fā)表小朋友的作品。例如,在“皮安尼兒詩歌”欄里,有一位叫吳時良的小朋友,把對白軍士兵的喊話編成一首詩:“白軍士兵請你聽,自己階級要認清。望你回頭來革命,拖槍過來當紅軍?!眅ndprint
胡耀邦經常為刊物撰稿。翻開《時刻準備著》,散見其中的不少歌謠都是出自胡耀邦之手,例如《麻鳥子》《模范團員》,圖畫識字(配圖詩)《田》,等等。其中《麻鳥子》:
麻鳥子腳跺跺,三歲妹子會唱歌!唱了哇人聽?唱了哥哥聽,哥哥你去當紅軍,豪紳要打倒,白匪要滅盡,革命勝利樂融融。
《模范團員》:
模范團員呱呱叫,件件工作都頂好:讀書考第一,開會最先到,擁護紅軍蘇維埃頂熱心,唱歌游戲體操門門好。青年同志看了摸摸頭,時刻準備著選舉得錦標。
這些歌謠瑯瑯上口,散發(fā)著兒童們活潑可愛、蓬勃向上的朝氣。同時,還使用了不少當地的方言,例如“冇飯吃”“大細哭漣漣”“頂熱心”等,增強了歌謠的趣味性和可讀性,使當地少年兒童一看就懂,頗為喜愛。
為了配合兒童局“要讀書不做文盲”的宣傳,《時刻準備著》不但每期都有鼓勵蘇區(qū)少年兒童努力學習的報道,還通過漫畫、歌曲、詩歌和通訊等形式動員他們積極學習。
胡耀邦很注意《時刻準備著》的欄目設計,相繼開設了笑話、謎語、歌謠、故事畫、游戲、小魔術、圖畫識字、懸賞征答、小辭典、小常識等不同的欄目。例如,在創(chuàng)刊號的“識字欄”內,胡耀邦根據少兒特點,通過配詩一首教寫“狗”字:
狗兒汪汪叫,
見了主人跳兩跳;
國民黨也像一條狗,
見了帝國主義就把尾巴搖一搖。
一次,胡耀邦到地方參加擴大紅軍突擊運動回來后,要趕著出一期新的《時刻準備著》,但因為版面還有一塊空白,不能付印。胡耀邦便拉著時任少共中央兒童局書記的賴大超想辦法。賴大超撓了半天頭,也沒撓出個好詞來。他們就一起去找張愛萍。三人湊在一起,終于想出了一個以“猜人名謎語”的小游戲欄目來補白。接著,他們圍繞領導人的名字設謎語,想出了不少妙趣橫生的人名謎語,例如把何長工、博古、張聞天等人的名字分別設成“誰是雇農”“精通往事”“抬耳向上”等等。這個方法不但補了刊物的空白,更使版面增色不少。
為了活潑刊物的封面版式,胡耀邦很注意配圖插畫。他不但自己畫圖,還誠邀蘇區(qū)擅長漫畫和兒童畫的農尚智、黃亞光、鄭貽周等人經常為雜志配圖。例如,第2期封面畫,有兩個小朋友在看《時刻準備著》,左下角是一個鐮刀斧頭的黨標;封二刊登了一首詩配畫《我喜歡看》:“我喜歡看《時刻準備著》,它的故事圖畫真不錯。昨天講了它的一個故事,阿紅聽了笑哈哈。他請我做教員,我說你去找你的好友——《時刻準備著》!”
為擴大刊物的宣傳效果,胡耀邦十分重視發(fā)行工作。例如,《青年實話》上就刊發(fā)過一則推廣《時刻準備著》的廣告。廣告詞為:
共產兒童的良友
《時刻準備著》(半月刊)
有詩歌,有圖畫,有謎語,有笑話;
還有故事和童話,
內容算來真不差,
包你看了不肯丟它。
現已出版至第四期,每本零售銅圓一枚。
同時,胡耀邦還通過各根據地的《青年實話》發(fā)行所,組織兒童叫賣隊等多種途徑和方式來推介刊物,使刊物的發(fā)行量很快突破4000份,最高時達到將近1萬份,這在當時是相當可觀的。
《時刻準備著》一直堅持出版到長征前夕,前后共出版大約20期,在中央蘇區(qū)的出版史上寫下了重要的一頁。它的出版發(fā)行,雖然前后只有短短的10個月,但在當時卻已成為廣大蘇區(qū)少年兒童學習文化知識,提高思想認識的重要陣地,充分發(fā)揮了戰(zhàn)斗號角的作用。
惜別江西遠征程
在中央蘇區(qū),胡耀邦經過多個崗位的歷練,成長很快,思想水平、工作能力等各方面愈加成熟。
1934年春,胡耀邦調任少共中央局秘書長,走上了新的工作崗位。
擔任秘書長之后,胡耀邦一方面認真協助少共中央局領導抓好全面工作,管好機關事務,一方面積極參加各項實際工作。當時的許多突擊性活動,比如“義務星期六”“突擊周”等,胡耀邦都是積極的組織者和參與者。一次,他在調查中發(fā)現,不少家庭甚至學校還不同程度地存在著用打罵的方式教育孩子的現象。對此,他及時向少共中央局做了反映,并在《紅色中華》《青年實話》《時刻準備著》等報刊上進行了報道和評論,以此推動問題的解決。他還常常同機關團員一起,到駐地附近的群眾中去訪貧問苦,幫助群眾解決一些實際困難。
正當胡耀邦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工作中時,由于博古等人的錯誤指揮,導致中央蘇區(qū)第五次反“圍剿”戰(zhàn)爭的失敗,中共中央機關和中央紅軍被迫于1934年10月撤離中央蘇區(qū),實行戰(zhàn)略轉移。
撤退之前,正在于都擴紅的少共中央局組織部部長劉英接到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李維漢的電話通知,要她馬上趕回瑞金,去接受一項特殊任務。劉英一回到瑞金,就直奔少共中央局書記凱豐辦公室,但是晚了一步,凱豐已經走了。劉英見辦公桌上留有她的一封信,急忙展開閱讀。信中寫明:根據上級指示,以后少共中央局由劉英負責,并列有少共中央局機關誰走、誰留名單。劉英、胡耀邦、賴大超等幾位年輕干部都在隨軍轉移的名單上。但與胡耀邦朝夕相處的陳丕顯、魏挺群卻不在名單之列,被留在了江西蘇區(qū)堅持游擊斗爭。
接到轉移的命令,胡耀邦趕忙結束手上的工作,開始清理和銷毀文件,打點行裝,準備出發(fā)。
少共中央局被編入第二野戰(zhàn)縱隊第四梯隊,李維漢任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鄧發(fā)任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胡耀邦從事民運工作及共青團組織的思想政治工作。
1934年10月10日,年僅19歲的胡耀邦同所有的年輕干部一樣,身背毛毯、衣服打成的背包和干糧,斜挎裝有書本的布包,腰帶掛著搪瓷碗,筷子別在綁腿里,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隨著大部隊從瑞金出發(fā)。爾后渡過于都河,通過封鎖線,沿著贛粵邊境,進入湖南境內。從此,胡耀邦離開了戰(zhàn)斗和生活了4年的江西這塊紅土地,踏上了漫漫長征路。
責任編輯 彭月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