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秀

（蘇州大學藝術學院　江蘇蘇州　215123）

淺談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在日本的傳承與演變

孫明秀

（蘇州大學藝術學院江蘇蘇州215123）

福壽平安，喜慶吉祥，是中華民族千古永恒的熱望與追求。古人云：“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慶之征”。用福祿壽喜財來寄托良好愿望，渲染喜慶氣氛，祈福吉祥。在中國許多動物作為這些情感的寄托被賦予了吉祥美好的寓意，并形成了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隨著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發(fā)展的日趨豐富，隨著中日交流的日漸頻繁，這些圖案也通過各種形式與途徑傳到日本，并在日本得到了傳承與發(fā)展，形成了獨具日本特色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本文主要以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中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為例，分析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在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影響下的特點與發(fā)展演變過程。

中國；日本；動物圖案；吉祥

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它博大精深，光輝燦爛。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中國人民對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有著特殊的情懷，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也是中國人民寄托幸福美好愿望的載體之一。

1　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

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源遠流長，豐富多彩。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吉祥”這一觀念很早就出現(xiàn)了，出土的甲骨文中有“吉”、“大吉”等字樣的卜辭。古人將吉祥解釋為祥瑞吉利之事和好運的兆頭，將福善之事、嘉慶之征訴諸感性顯現(xiàn)的形式，即繪成圖畫，就是我們常說的“吉祥圖案”。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表達了百姓寄托祈福求吉的心愿和對生活的美好熱切追求。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是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也是中國人民智慧的結晶。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在其豐富多彩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下，蘊含著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情感與思想，具有鮮明的中華民族文化特色。

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圖案種類豐富，題材廣泛，有植物類的傳統(tǒng)吉祥圖案，如梅、竹、菊、蘭、松、牡丹等；有人物類的傳統(tǒng)吉祥圖案，如八仙、飛天、麻姑等；還有動物類的傳統(tǒng)吉祥圖案，如龍、鳳、麒麟、獅、虎、鹿、鶴、魚等。

在舊石器時代，原始人便把動物當作圖騰崇拜，現(xiàn)在許多民族仍然保留著動物圖騰崇拜的習俗，例如我國赫哲族、土家族等以虎為圖騰，彝族以綠斑鳩、蛤蟆、黑甲蟲等為圖騰。自古以來，動物便與我們的生活密不可分。所謂吉祥動物圖案，便是人們通過對自然界存在的動物的描摹，運用夸張變形等藝術處理手法而形成的一種具有裝飾意味的動物圖案形式，再基于人們對動物圖騰的崇拜，經過長期不斷的藝術探索與發(fā)展，逐漸演化而成的具有美好象征寓意的一種藝術表現(xiàn)形式。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是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豐富的題材、生動的造型。多變的樣式以及深邃的吉祥寓意，更是為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圖案增添了一份活力。

2　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發(fā)展

談到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演變與發(fā)展，不能否認的一個因素便是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影響。自古以來，日本文化受中國文化的影響長達兩千年之久，這些潛移默化的影響自然也體現(xiàn)在日本的吉祥動物圖案中。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題材豐富、造型生動、寓意美好，并逐漸形成了完整的體系。伴隨著中日交流與海外貿易的日益頻繁，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通過各種形式、各種途徑傳入日本，影響了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發(fā)展。但日本是個極善“拿來”，又極善改造的民族，日本并沒有全盤接受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形式，而是結合自己民族的歷史文化與審美意識，在傳承與發(fā)展的基礎上，又有新的創(chuàng)造。讓我們在一些常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中，感受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對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影響，找尋兩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異同，領略日本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具有的獨特魅力：

2.1鶴

中國古人以鶴為仙禽，寓意長壽。《淮南子·說林記》：“鶴壽千歲，以報其游”，用鶴紋寓意延年益壽之意。中國古代把鶴作為長壽的象征，鶴作為一種靈鳥，更是與神仙相伴，傳說仙人駕鶴升天，至今仍然留有黃鶴樓成為千古美談。鶴圖案始見于唐代，越窯青瓷上有刻畫鶴在云間飛翔的圖案，習稱“云鶴紋”，云鶴紋在織物、器具上應用廣泛（圖1、2）。

圖1清　寶藍色刺繡平金云鶴紋便袍北京故宮博物院

圖2　清　杏黃地松鶴紋金襴北京故宮博物院

圖3 松喰鶴紋

在日本，鶴也是長壽的象征，通常與松紋、龜紋、瑞云紋等吉祥紋樣相結合使用。在飛鳥奈良時代，鶴圖案大多由中國傳入，但在平安時代的四百年間，日本停止了遣唐使，不再一味地大量攝取中國文化，日本的民族精神，從中國文化的束縛中松動了，在圖案的表現(xiàn)上亦是如此，鶴圖案便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鶴是在中國具有象征長壽意義的瑞鳥，同時松在日本也具有神意，并被稱為“庭木之王”，日本便將二者相結合，形成了獨特的“松喰鶴”圖案（圖3），這是空前的，此時的仙鶴都是寫實的，擺脫了之前中國樣式的影響，而是完全基于仙鶴的審美特征，回歸自然，圖案生動自由。日本人通過自己的添加與改造，將鶴圖案“和樣化”了，此后“松喰鶴”便成為平安時代后期藤原文化的代表紋樣，到江戶時代以后更是成為流行的圖案。鶴圖案在日本的織物、銅鏡、泥金畫上的運用十分廣泛（圖4、5、6）。

圖4　鼠地松竹梅鶴龜模様振袖　部分

圖5　黑紅地松竹梅飛鶴模様腰卷　部分

圖6　黑地鶴松竹梅模様打掛

2.2鳳凰

鳳是鳳凰的簡稱，在遠古時代被視為神鳥而崇拜，是原始社會人們想象中的保護神。雄的稱鳳，雌的稱凰。鳳凰被稱為百鳥之王，象征美好與和平，也是富貴吉祥的象征。鳳集中了許多動物的特點，鳳凰的頭似錦雞，身如鴛鴦，有大鵬的翅膀、仙鶴的腿、孔雀的尾，居百鳥之首。鳳凰作為一種祥瑞之鳥，其吉祥意義是比較豐富的，在中國，鳳紋圖案在傳統(tǒng)服飾及生活器用中廣泛使用，具有豐富而多樣的文化內涵（圖7、8）。

圖7　清　香色粧花翔鳳紋袍　北京故宮博物院

圖8　明　龍鳳戲珠紋樣　長方盒子　東京國立博物館

在日本，鳳凰的圖案同樣也是來自中國的傳說，傳說在唐朝鳳凰是圣明的君主創(chuàng)造天下太平盛世時而出現(xiàn)的瑞鳥，口中還會吟唱“賢王萬歲，賢王萬歲”。在飛鳥時代，鳳紋已經開始流行，法隆寺的彩虹色佛龕便是神仙駕馭著鳳凰的場景。人們甚至還把鳳凰的歌唱編成曲子，把鳳凰的舞姿編成舞蹈，這便是至今在日本仍然廣泛流傳的樂舞之一《萬歲樂》，舞人們要穿戴鳳凰的裝束進行表演，可見日本人民對鳳凰的喜愛與崇拜。日本同樣也對鳳紋進行了改造，日本更注重紋樣的寫實性，更注重把鳳凰置身于一種場景之中，以增添鳳紋圖案的趣味性與故事性。例如，鳳凰棲息在梧桐樹上、鳳凰食竹等，這些場景構成了日本獨特的“桐竹鳳凰紋”圖案（圖9、10）。

圖9　桐鳳凰蒔繪鏡箱　室町時代　熱田神宮

圖10　鳳凰桐唐草紋樣狩衣　江戶時代　鍾紡株式會社

2.3鹿

鹿，四肢細長，生有枝角，具有美麗的外形和溫順的品性，在中國鹿被看做善靈之獸，可鎮(zhèn)邪。鹿的圖案緣起于人們最初對鹿的圖騰崇拜，經過不斷的探索與發(fā)展，逐漸演化為一種中國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圖11）。因鹿與“祿”諧音，所以象征著吉祥、富裕，同時鹿也是帝位和長壽的象征。在一些吉祥圖案中，一百頭鹿畫在一起，稱“百祿”；鹿和蝙蝠畫在一起，表示“福祿雙全”；鹿和“福壽”二字組合在一起，表示“福祿壽”。

圖11　明　錦　有棲川裂　前田育德會

圖12　清　五彩仙姑圖大盤　景德鎮(zhèn)窯　東京國立博物館

在日本奈良的春日神社，鹿是不老長壽的象征，鹿也被稱作“神鹿”。秋天，鹿的鳴叫聲透著幾分悲凄，就像在吟唱和歌一樣，這正與日本的“悲哀”、“幽玄”的民族色彩相吻合，所以鹿紋圖案一般都與代表秋天特征的紅葉、秋草等紋樣相結合，并得到廣泛運用?？梢?，在日本鹿紋已經借助于一些自然景觀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紋樣圖案，蘊含著一種含蓄孤絕的美（圖13、14）。

圖13　鹿秋草紋樣　部分　東京國立博物館

圖14　鹿紅葉紋樣　部分　東京國立博物館

2.4獅子

獅子的原產地并不在中國而是在印度、非洲、南美等地。獅子的圖案在西域等地區(qū)使用較為廣泛。漢武帝時張騫出使西域，打通了中國與西域各國的交往，西域有個叫“月氏國”的一個小國把“獅子”作為禮物獻給了中國的皇帝。由于獅子威猛無比，能夠懾服百獸，所以人們就把它作為吉祥和勇敢的象征，并尊稱為“瑞獸”（圖15）。

漢代時佛教的傳入使獅子在中國的地位空前提高，《燈下錄》云，佛祖釋迦牟尼降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做獅子吼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在佛教的光環(huán)下，獅子此后逐漸被神化，并成為佛法威力的象征，獅子還成為文殊菩薩的坐騎，所以佛教徒便將獅子視為莊嚴吉祥的神獸而倍加崇拜。在中國民間藝術中，獅子的圖案也深深受到人民的喜愛，并被賦予了吉祥的寓意。如源于獅子舞的“獅子滾繡球”圖案“太師少師”、“連登太師”圖案，紋飾以一大獅與一小獅構成，“獅”與“師”同音，以此來象征官祿代代相傳之意?！笆率缕桨病眻D案（“獅”與“師”、“事”諧音）等等。

中國唐代時期，伴隨著中日交流的日漸頻繁，獅紋圖案傳入日本。日本對獅子這種外來的威猛動物充滿了好奇與幻想，他們認為獅子是百獸之王，是太陽的象征。他們把獅子與牡丹組合在一起，百獸之王與百花之王的組合，形成了日本獨特的獅子牡丹紋圖案（圖16）。他們甚至還把獅子的卷發(fā)圖案化，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毛卍紋（けまんもん），并認為這是保存在他們體內的太陽的神力（圖17）。

通過中日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對比，我們可以看出日本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更注重敘事性與寫實性，更注重情感的表達與氛圍的烘托。中日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差異，間接地也反映了中日民族的文化差異。原初的日本文化在自身發(fā)展的同時還接納了高度完備發(fā)達的中國文化，這使得日本的藝術文化包含了表層和里層兩大層面。處于表層的是重理智的、重思辨的、磅礴大氣的中國文化要素，而處于里層的日本文化則更多地包含日本原初文明的要素，表現(xiàn)出重情感的、輕思辨的、淡泊舒緩的特點。

圖15　清　武官二品的補服文化學園服飾博物館

圖16　獅子牡丹紋　伊萬里江戶時代　左賀縣立九州陶瓷文化館

圖17 毛卍紋

無論是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還是日本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都反映了兩國人民熱愛自然、熱愛生活，并努力祈求幸福、美滿和財富的心理。日本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雖然是在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的基礎上演變與發(fā)展起來的，但在吸收的過程中，日本也形成了帶有自己民族特色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中日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既有相似之處，又存在差異，作為一名設計者，更好地、更全面地了解中日的傳統(tǒng)吉祥動物圖案，對于今后的設計構思與設計工作都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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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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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9910（2015）03-0024-05

孫明秀（1990-），女，蘇州大學藝術學院染織設計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