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殿成
袁黃(1533—1606),號了凡,浙江嘉善人。明代著名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佛學家,著述家。為中國第一位具名的善書作者、江南善舉運動的宣導者,官員記功過格的第一位實踐者和倡導者。1586年得中進士,于禮部觀政后出任寶坻知縣。
袁黃自幼博學多才,勤于探究各種“天人之學”和自然科學,在多領域、多學科都取得了燦爛的成就。其著名的《了凡四訓》至今仍被許多人視為做人和佛學入門的最重要工具書,已在全球發(fā)行了數千萬冊,成為與《道德經》和《孫子兵法》比肩的發(fā)行最多的三種漢文化書籍之一。“了凡的故事”“了凡四訓”曾多次被搬上屏幕。是一位在世時即“享譽海內”、辭世四百年后享譽海內外的國際級名人。本世紀初,全球關于袁黃的各種研究會就建達到二百多家。
在寶坻主政的五年,也是袁黃人生中事業(yè)的最高峰,于政績、治學、修身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中尤以為貧苦的縣內百姓脫厄解困,興修水利,扶植農耕,躬行教化,拯民水火的種種善政和其清如水明如鏡的高尚道德廣被寶坻人所稱道,受到無比愛戴。在任時,縣內已有很多人家便供奉袁黃的畫像,每日供飯上香,用敬神一般的禮遇表示著對這位“父母官”的最大崇敬和感激之情。離開寶坻不過半月,縣內士紳、學子、百姓紛紛感念袁黃恩德不止,自發(fā)地籌資出物出力為袁黃建生祠,并用最高的“用牲之禮”進行祭祀,這使得袁黃成為大明一代全國屈指可數的真正受萬民愛戴而建有生祠的人。
袁黃的政績口碑在寶坻久久留傳著,袁黃的品行感染著一代代來寶坻作官的官員和縣內各階層百姓,被公認為是寶坻建縣以來最受人稱道的賢縣令。
世人沒有忘記一生留下眾多精神和文化遺產的袁黃,寶坻人也不會忘記那曾經的最賢明清正的好知縣。二十一世紀初,“袁黃的傳說”成為寶坻“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隨著袁黃在寶坻事跡的不斷被挖掘,區(qū)文化部門已申報了“袁黃的傳說”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并有望于近期獲得批準。
袁黃已成為寶坻人的一筆精神財富。
這也是時代對袁黃精神的肯定。
清乾隆年間的洪肇楙出任寶坻知縣后,驚訝于寶坻百姓仍對一百多年前賢明知縣的“念念不忘”,在全面了解袁黃在寶坻的行跡后,深感袁黃德澤惠民之厚,深情地寫出《祭袁了凡文》并收入到縣志中。在其編修的乾隆十年《寶坻縣志》中,就有二十多處記載有袁黃的事跡和祭祀詩文。以這樣的規(guī)格“褒獎”一位辭世已一百五十年的前朝前任知縣,實屬少見。
最能體現袁黃精神和完整人格的著作,是他弟子記述他在寶坻作為行跡的《寶坻政書》。該書也是寶坻八百多年建制史上留傳最悠久的地情文獻書。
政書記載了袁黃主政寶坻五年間的主要政績,記錄了袁黃將儒學、善學、禪學、心學思想付諸于實踐而取得的多方面成就,是研究這位著名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軍事家、農學家和雜學家的重要“原生”資料。同時,政書也記載了當時寶坻環(huán)境、社會、經濟、民生、科考等多方面情況,是了解寶坻明代及之前歷史和文化極為難得的重要地方文獻。
《寶坻政書》雖署名為袁黃所撰,實由其弟子劉邦謨、王好善于袁黃離開寶坻之后編輯,于明萬歷年間刊刻發(fā)行。全書共十二卷,十萬一千字。劉、王二人認為寶坻人為袁黃所寫的《袁侯德政碑》所記善政不夠全面,便依據袁黃為政期間的公文、告示、政令和案卷等材料編緝成《寶坻政書》。其中十一卷的文稿為袁黃主政時所親撰,二人除在每篇篇首加以歸納說明外,又補寫了感應篇,補入部分事跡和有關情況。
該書被當代著名法學家楊一凡先生編入中國古代地方法律文獻甲編第六冊,于2006重新刊印出版。
政書從體例上創(chuàng)自明中前期,是以記載典章制度為主的工具書。因《寶坻政書》中載有袁黃對十多起案件所做的具體剖析審擬,并有文論闡述自己對“名與刑”治世的獨到見解,且進行了具體實踐,因之被楊一凡先生歸為法律類。而就全書而言,法律部分所占不足十分之一,故一般人將之視為“實政書”,即賢明官員善政的記錄書。從這個意義上說,后者的分類更為貼切準確。
《寶坻政書》的主要內容大體可歸為以下幾類:修身律己、除弊救困、治水勸農、勵學教化、刑訟寬獄、邊防軍務等,除了袁黃所著曾于縣內發(fā)行的《寶坻勸農書》所載的農耕之外,幾乎包括了當時一個地方的所有政務。
政書記載了袁黃治理寶坻五年后,縣內多項弊政得以免除,農工商各業(yè)復蘇興盛,附近流民紛紛前來落戶,監(jiān)獄一空而倉庫積存增長了二十多倍。不僅民眾生計得以保障,教化百姓也大為改觀,呈現出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大好局面。
特別應提及的是袁黃“位卑不忘憂國事”。早年的袁黃就以一個拳拳的赤子之心,憂勞于明朝的內政和防御外患。他曾以布衣之身親臨海上,考察戰(zhàn)船與倭寇海戰(zhàn)的情況及海況情態(tài),全然不顧自家性命的安危;還曾只身北上華北和東北各關隘,察看“北虜”入侵關內的路徑地形和名將戚繼光的戰(zhàn)陣,并結合古來兵家理論提出戰(zhàn)具和改進戰(zhàn)略戰(zhàn)術的具體方案。對軍政邊防時弊針砭極為精深切當,早已預見到財政和邊防軍事所存在的雙重隱患。并特別警示當時屬寶坻境的“塘兒沽”(今塘沽)、“草頭沽”(今直沽)海防不固會給京師帶來的嚴重后果,且提出了對治的可行方案(事實上,清末正是由于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于此輕易突破海防而占領津京,才使得侵略者恣行其志,使中國一步步成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歷史證實了袁黃的遠見)。雖然袁黃的軍事才能和見解也得到了當時朝廷部分官員的賞識,并將“文進士”出身的袁黃調入兵部為官且任參贊帶兵赴朝作戰(zhàn),但氣數將盡的大明王朝并未能正視和采納袁黃的多項有針對性可操作性的合理建議,終致財政衰竭、無力應付農民義軍和邊關滿清兵雙面作戰(zhàn)而于五十年后亡國,誠為明政權的一大憾事。
當然,作為封建人治時代的官員,袁黃幾近完美的道德人格中也曾受到后世一些“正統(tǒng)”讀書人的詬?。鹤鳛轵\的佛教居士,袁黃深信因果報應等學說,其《了凡四訓》中也多有因鬼神而設教的例子。作為一個出生于神佛背景家庭的袁黃而言,這固然是時代局限和個人經歷使然,于此多加指責有如譏李白信神仙一般,為超越時代之苛毀。相比起袁黃的政治、軍事、文學及眾多學科所取得的成就而言,這些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作為后人,我們要以唯物的、辯證的觀點對政書加以區(qū)分,汲取其中精華,摒棄封建糟粕。在昭明袁黃人性光芒的同時,吸收這份燦爛文化遺產中的有益元素,使之成為構建清正和諧社會的正能量,這才是《寶坻政書》這些祖先遺產流傳至今且具有現實價值的意義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