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萍

有這樣一家人，在戰(zhàn)火燃上太行時陸續(xù)走上支援抗戰(zhàn)、宣傳抗戰(zhàn)的革命道路；有這樣一家人，在革命熔爐中錘煉成長，全都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之際，我們專程來到山西大學中文系教授顧植家拜訪。他是這戶抗戰(zhàn)人家中的小兒子，他向我們回憶了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父親顧清和、母親楊進蓮：發(fā)生在農(nóng)家小院的故事

1938年1月，晉察冀邊區(qū)行政委員會（人稱邊區(qū)政府）在河北阜平縣城成立。1943年，政府機關先后駐在凹里村及史家寨村。其時，地處晉察冀邊區(qū)腹地的凹里村成為紅色政權的中心。顧家住在凹里村一個小巧的院子里，日子過得還算殷實。這里先后住進過邊區(qū)政府實業(yè)處、農(nóng)林局、軍區(qū)供給部、華盛大隊（即華北聯(lián)合大學）、抗敵劇社等機關工作人員。這個普通農(nóng)家小院里每天都發(fā)生著各種看似平凡的抗戰(zhàn)故事。

早在1937年初冬，阜平縣動委會工作隊在凹里村進行抗日宣傳時，顧清和就積極響應號召率先舉起抗日旗幟。不久，他當選為村動委會主任、村長，負責動員村民為抗日募捐。然而，這種“動員”卻困難重重，一方面是因為捐獻時都是本著自愿的原則“有錢出錢、有糧出糧”，而募捐所得不能完全滿足部隊所需；另一方面是因為來往部隊有時不能在此久留，需要補充物資時來不及動員全體村民。每當這時，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捐出自家的糧食。

一天傍晚，有村民報信：一股逃兵從外省流竄到阜平，來到凹里村的副村南溝向老百姓索要財物并強占房子過夜。顧清和吩咐那名村民立即回去穩(wěn)住逃兵，自己則隨手拿起一根防身木棍，摸黑走崎嶇山路，直奔10多公里外的縣城，借來一支20多人的革命武裝。次日天剛亮，他就帶人包圍了這股逃兵。通過規(guī)勸，逃兵們終于放下武器返鄉(xiāng)。之后，村民都很欽佩顧清和的機智勇敢，遇事都愿與他商量，他的威望越來越高了。

1938年冬的一天，一個八路軍通信員來到凹里村，告訴他說有一支執(zhí)行任務的連隊要來村里吃午飯和休整。他知道已來不及動員大家，便急忙從自家背出次年播種用的谷子，和妻子等人一道磨成小米。接著，挑水劈柴，燒火做飯，忙忙碌碌直到這100多名戰(zhàn)士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由于他積極支援抗戰(zhàn)，這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41年8月，華北聯(lián)合大學女學員謝慧因病不能隨隊轉移作戰(zhàn)，上級便把掩護她的任務交給了顧家。當時，日軍糾集7萬余兵力集中“掃蕩”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其目標之一就是搜尋隱蔽在阜平縣境內的邊區(qū)機關。凹里村自然也陷入包圍中。為防意外，顧清和讓謝慧裝扮成農(nóng)婦，并對外謊稱是長子在保定做買賣時帶回的兒媳，有驚無險地度過了40余天。

在他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妻子楊進蓮擔起村婦救會主任一職。粗通文字的她深知婦女們所受到的封建迫害，帶領婦女委員們走村串戶，給有姓無名的婦女起名字、建名冊，使她們從心理上“翻了身”。婦女們逐漸被發(fā)動起來，一起為抗日部隊趕制軍衣軍鞋，搞募捐，還在逢年過節(jié)時慰問抗屬。此外，她還利用到區(qū)里、縣里開會的機會學唱抗日歌曲，教給村里的婦女們，大家的抗日熱情都高漲起來。

顧家的5名子女都在抗戰(zhàn)時期先后走出這個農(nóng)家小院，參加了革命。顧清和常對人說：“自古忠孝不能雙全，孩子是自己的，也是國家的，只要革命需要，孩子又有那份出息，就要先為國盡忠，后為家盡孝?！边@種家國觀念，便是一家人參加革命的動力。

長子顧棠：“小村長”邁入軍旅之路

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顧棠任村青救會主任、抗日先鋒隊隊長。他帶頭造木槍、手榴彈，積極組織青年進行軍事訓練，為組建村民兵自衛(wèi)隊打下了基礎。16歲時就曾替臥床兩個多月的父親擔負起抗勤工作，募捐物資，運送糧草，抬送傷員，一樁一件都井井有條，被大家親切地稱為“小村長”。后因父親調到區(qū)里工作，經(jīng)過民主選舉，1940年他當選為村長。

不久，以破襲正太鐵路為重點的百團大戰(zhàn)打響，晉察冀軍區(qū)部隊在石家莊至陽泉段對日軍展開破襲攻勢，地處后方的阜平縣群眾紛紛支前。顧棠任命抗勤助理來具體負責，還親自帶領村民趕著毛驢去支前。任務是把軍需物資和糧草運送到15公里外的交通站。但到達目的地時卻發(fā)現(xiàn)因戰(zhàn)事影響無人換班。在眾人一籌莫展時，他果斷決定帶領大家繼續(xù)運送。他們冒著危險，穿過阜平縣、靈壽縣，直到平山縣溫塘鎮(zhèn)的交通站才遇到了接班的人。此次支前任務往返7天，行程250多公里。這年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40年底，邊區(qū)政府根據(jù)“合理負擔”的基本方針，提出征收統(tǒng)一累進稅的暫行辦法實施細則。按照要求，顧棠帶領村干部認真執(zhí)行此項工作，在計算時都親力親為。他還組織宣傳動員抗日的工作。在他的倡導下，冬學運動轟轟烈烈開展起來。他將全村80多名男女青年編成掃盲班、中級班和自由研究小組，并任命受過高小教育的村民趙祥、王德鳳為教員。每到晚上，大家紛紛來到村小學上課。此外，他還積極組建村劇團改編傳統(tǒng)戲，排演革命新劇。他參演的諷刺劇《雙簧》《打城隍》廣受村民好評。

擔任村長時，顧棠在支援抗戰(zhàn)、征收糧稅、動員村民等方面都做出了積極貢獻，因表現(xiàn)突出，曾先后出任阜平縣五區(qū)實業(yè)助理、縣財政科科員、司法科書記員、新編第五區(qū)區(qū)長等職。在縣財政科任職期間，面對誘惑，他從未產(chǎn)生過一絲邪念，甚至連脫產(chǎn)干部本應享有的服裝供給，也從未領取。

1943年秋季大“掃蕩”期間，日軍在一區(qū)駐地西莊村安插了個據(jù)點。為保護群眾，根據(jù)上級安排，顧棠把大家疏散到相對安全的山溝里。同時，為了給晉察冀三分區(qū)部隊和東莊、西莊村民兵偷襲日軍據(jù)點做好后勤保障，他帶領幾名村民冒著危險，晚上偷偷回村挖出早前堅壁好的糧食慰勞大家。

抗戰(zhàn)勝利后，顧棠被抽調到山西廣靈縣工作，先后擔任司法科長、財糧科長等職。1948年底，他應征入伍，成為一名政工干部。新中國成立前夕，綏遠和平解放，他被抽調派往歸綏（今呼和浩特）改造起義部隊。1955年，被授予少校軍銜。后一直在解放軍第八步兵學校、武漢軍區(qū)工作，離休前為后勤供應部政委。

長女顧瑞蘭：在戰(zhàn)火中成長為多面手

七八歲起，顧瑞蘭就輟學在家照顧弟妹。到1938年時，父親任村長、母親任村婦救會主任后，年僅12歲的她承擔起更多照顧家庭的責任。1939年深秋，晉察冀軍區(qū)機關剛從凹里村轉移，日軍飛機就來轟炸。當時，僅有她帶著二妹、三弟在家。情急之下，她從炕上拽下一條棉被，蒙在自己和弟妹頭上，一起鉆到屋內的方桌下，不等他們喘息，就聽到震耳欲聾的“轟、轟”爆炸聲。直到飛機飛遠，母親回來后，才把這姐弟3人從已垮塌的桌子下拉了出來。

身處戰(zhàn)禍之中，面對日軍暴行，顧瑞蘭沒有退縮和逃避，而是走上了支援抗戰(zhàn)的革命道路。194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44年起，18歲的她擔任了村婦救會主任，組織全村婦女做軍鞋、磨公糧、慰問軍烈屬，并廣泛動員婦女們上民校學文化，接受革命教育。與此同時，她也積極學文化并成了文藝骨干。在區(qū)春節(jié)匯演中，她憑借在小型歌舞劇《小放?！贰夺斿仭分械谋硌?，榮獲第一。抗敵劇社從板峪店村轉移到凹里村后，她在張海、白居、胡朋等專業(yè)演員的幫助下，更是進步很快，如魚得水。當時，劇社專門指導凹里村劇團排演劇目，她有幸主演了《妯娌倆》《兄妹開荒》《趕路程》《防旱備荒》等劇。

抗戰(zhàn)勝利后，晉察冀軍政機關都遷往張家口，抗敵劇社也離開凹里村轉往張家口。1945年9月，負責招兵工作的同鄉(xiāng)王廷俊把顧瑞蘭、顧俊和等4名村劇團骨干招進抗敵劇社，分配在張家口人民劇院。起初都被安排在幕后，到了年底，抗敵劇社和華北聯(lián)大文工團一起排演《白毛女》時急需大量人員做后臺服務工作。因此，顧瑞蘭被安排負責化妝室管理和化妝品制作，有時她還會充當群眾演員參與演出。對于這段經(jīng)歷，她曾回憶：“通過服務、觀劇，我自己不僅學會了做油彩和正規(guī)的化妝，還認識了不少當時就很有名氣的文藝工作者”，“更進一步加深了對他（她）們非凡表演藝術才華的認識，也真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解放戰(zhàn)爭期間，她先是在抗敵劇社戲劇隊從事宣傳和慰問工作。之后被調往晉察冀畫報社從事照片洗印工作。她和同事們沖洗了從戰(zhàn)地前線寄回的大量膠卷，為真實記錄我國的革命戰(zhàn)爭史做出了貢獻。新中國成立后，顧瑞蘭被調往新華社攝影部工作。1959年起任中國圖片社副經(jīng)理。她努力鉆研業(yè)務，對技術精益求精，很快成為中國圖片社照片洗印廠最優(yōu)秀的高級技術能手之一。

次子顧棣：娃娃“團長”的輝煌攝影夢

抗戰(zhàn)歲月里阜平縣的每個村莊很快都有了兒童團組織，凹里村也不例外。在家庭熏陶下，1937年冬，9歲的顧棣帶頭報名參加了村抗日兒童團，半年多后任團長。

這個娃娃“團長”，領導起小伙伴來有板有眼，安排大家站崗放哨、查路條、傳信件，還委托大哥找來民兵當教練，教授團員刺槍、劈刀、投彈等軍事技術。在得知當?shù)乇S需要制彈原料后，他就組織團員冒著危險到曾經(jīng)打過仗的地方去搜集廢彈殼和鉆進土地里的變形彈頭。看到那些沒了壯勞力的抗屬和烈屬們生活艱難時，他又帶著團員在凹里的10多個自然村募捐，為他們解決燃眉之急。

1940年2月，12歲的顧棣任阜平縣一區(qū)兒童團團長，領導全區(qū)22個村的兒童團。8月，由北方局書記彭真主持制定的《中共北方分局關于晉察冀邊區(qū)目前施政綱領》正式頒布實施。縣政府與各群眾團體聯(lián)合發(fā)起成立了“阜平縣憲政促進會”，兒童團和學校也成立“縣兒童憲政問題學習會”，以促進各級政權進行民主建設。顧棣積極組織全區(qū)兒童唱選舉歌、演街頭劇、扭秧歌等，推動民主選舉和憲政運動的開展。他的領導能力、組織能力都得到充分鍛煉和發(fā)揮。之后被派到華北聯(lián)大群眾工作部接受了半年多培訓，結業(yè)后調任三區(qū)兒童團團長。1943年兒童團改稱童子軍后，他又兼任了一年大隊長，1944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高小畢業(yè)后他本會被保送到華北聯(lián)大，卻因與沙飛的一次偶遇改變了人生軌跡。

1943年盛夏的一天，他在放學路上遇到了時任晉察冀畫報社主任的沙飛。當時，他并不了解這位身穿八路軍軍裝的干部是攝影家沙飛。攀談中，他對抗戰(zhàn)形勢的見解令沙飛大為驚訝。在了解了這個15歲少年的經(jīng)歷后，沙飛頗為欣賞：“小鬼這么聰明，又有這么多愛好，太好了，你長大了不要干別的，跟我學攝影吧！”顧棣回答說自己的志愿是當八路軍，上前線打鬼子。沙飛說道：“相機和槍一樣都是戰(zhàn)斗武器，戰(zhàn)士是用槍打仗，攝影記者是用相機打仗，你再長大一些跟我學攝影，用相機去打日本鬼子吧！”聽了這番解釋，他對作為“武器”的相機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1944年9月17日，他正式加入晉察冀畫報社。副主任石少華安排他在暗房學習洗印技術，并囑咐其要打牢攝影基礎。12月，他參加了畫報社舉辦的攝影訓練隊。不久，邊區(qū)第二屆群英會開幕，沙飛便把他抽調到身邊，手把手地教他拍照。次年春天結業(yè)后，很多學員背著相機上了前線，但他卻因年齡較小，又被分回暗房，有時還從事展覽、通聯(lián)、發(fā)稿、編輯等內務工作，偶爾才會有采訪任務。這對十分渴求上前線的顧棣來說很受打擊。

1946年6月，國內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畫報社全體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顧棣被安排從事底片檔案保管工作，又與他的夢想相悖，但作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他無條件服從了上級的安排。他在6月29日的日記中寫道：“內戰(zhàn)全面開始，一切都隨著變化了。如果真正打起來，個人的要求，個人的想法，完全要放在一邊，為爭取新中國的早日實現(xiàn)，勇敢去擔負自己應有的使命?！睆拇?，他便把這兩萬多張晉察冀八年抗日戰(zhàn)爭的攝影底片視為自己的生命。在8月份從張家口撤離前，他還專門找人焊制了8個鐵皮盒子用來裝載底片。在保護底片轉移的同時，顧棣等人開始整理底片，決心把這些龐雜零碎的底片變成記錄抗戰(zhàn)的“活”檔案。當時，沙飛還專門調派人手幫助顧棣，后因工作重心改變，這項工作被迫中止，但這卻為日后建立、健全底片檔案的科學化管理制度打下了堅實基礎。后來，晉察冀邊區(qū)抗戰(zhàn)底片的整理工作到1950年9月終于全部完成。

1958年9月，顧棣轉業(yè)到山西。這時的他終于拿起相機，成為一名專職攝影工作者。他歷任《山西文化》《山西戲劇》專職攝影記者、編輯，山西省戲劇工作研究室攝影組長，山西人民出版社攝影編輯、記者，《山西畫報》總編輯等。1989年離休后，他曾擔任山西省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并于2009年榮獲第二屆沙飛攝影獎特別貢獻獎，2012年在第9屆中國攝影藝術節(jié)上榮獲中國攝影金像獎終身成就獎。他發(fā)表過攝影作品6500余幅，文章百余篇。參與《中國解放區(qū)文藝大辭典》《中國解放區(qū)文藝發(fā)展史》的編寫工作，并與他人合著有《中國解放區(qū)攝影史料》《中國攝影史》《沙飛紀念集》《中國紅色攝影史錄》等。

次女顧金蘭：高舉文藝宣傳的旗幟

20世紀40年代初，在炮火聲和鑼鼓聲交替的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腹地阜平縣，少年顧金蘭感觸最多的是邊區(qū)政府帶給群眾的新生活和新改變。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和家庭環(huán)境的影響下，她8歲參加兒童團，12歲時就當起了童子軍指導員。

1943年春，邊區(qū)政府搬到了凹里村，后因日軍“掃蕩”被迫轉移，其對村里的社會建設一直沒有中斷。次年開春，農(nóng)林局把顧金蘭家作為推廣優(yōu)質谷種和瓜種的試驗戶，還派出技術人員跟蹤指導。入秋后等莊稼收割完畢，又把一群細毛優(yōu)質羊試養(yǎng)在了她家。技術人員還專門指導村民修建了一條長約2.5公里的盤山水渠，解決了全村200多畝旱地的澆水問題。1944年，在阜平縣西莊村舉辦的兒童節(jié)大會上，她指揮兒童合唱了《童子軍之歌》，并當選為“小先生”，獲模范兒童獎。這一年，她還和大姐、三弟一起去邊區(qū)衛(wèi)生所種了牛痘。這些都使她體會到共產(chǎn)黨領導的新政府帶給群眾的實惠和進步。

抗敵劇社1944年10月進駐凹里村后的近一年時間里，給這個小山村和顧金蘭帶來更多鮮活豐富的改變，“抗敵劇社一到我村，村里就‘紅火起來了。他們每天清早到村邊練嗓子，嘹亮的歌聲震蕩著山谷。他們唱著‘敵人‘掃蕩我們反‘掃蕩，晉察冀的軍民越打越堅強的歌曲，堅定了人們戰(zhàn)勝困難的信心。他們每天在村里拉胡琴、小提琴、手風琴，吱吱嗡嗡驅走了寂靜”。懷著這種喜悅和興奮的心情，她開始積極參加抗敵劇社組織的文藝輔導，因年齡相仿，還和十六七歲的小演員田華、華江成了好朋友。當時，田華、華江受命教她們排演小歌劇《問路》。學了幾天后，她因嗓子不好，產(chǎn)生了放棄的念頭。兩人就耐心地勸說：“小蘭子呀！你是童子軍指導員，可要知道咱們演戲可不是光為了娛樂，而是在做宣傳工作呀！東板峪店的小枝子和小斑子比你倆還小，可人家演《問路》演得可好啦！你倆就不能和她倆展開競賽嗎？”此后，她雖心有猶豫，卻把演好這出戲當成政治任務，最后還在村里登臺演出。1945年初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45年夏，因干旱無雨，全縣播種玉米成了問題。為響應上級防旱備荒的號召，劇社派王久晨發(fā)動村民編排廣場歌劇《防旱備荒》，參與者都是普通村民，大家白天挑水搶種、晚上排練，干勁十足，更促進了生產(chǎn)。排練之余，田華等人還把一套花樣新穎、難度較大的打擊類舞蹈“霸王鞭”教授給了顧金蘭、顧燕云等10個學生，并帶著她們徒步到家北、廟臺、史家寨等村，向邊區(qū)政府、軍區(qū)司令部、交際處等機關對首長和國際友人進行慰問演出。不久，為慶祝黨的“七大”勝利閉幕，凹里村劇團在邊區(qū)政府召開的群眾大會上表演了《防旱備荒》和打“霸王鞭”。這些演出經(jīng)歷使她開闊了眼界，激發(fā)了從事文藝宣傳工作的興趣。

1945年10月，顧金蘭在張家口加入抗敵劇社，成為一名文藝戰(zhàn)士。兩年后考入阜平縣師范學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柏崖村高小教書，并擔任校團支部書記。20世紀60年代初被提拔為縣委宣傳部副部長。1981年當選為阜平縣副縣長。

小兒子顧植：師友情長一生銘記

幼年時的顧植和其他同齡孩子一樣，經(jīng)歷著躲避敵機轟炸和日軍“掃蕩”的動蕩生活。他7歲入學并加入兒童團，在老師的帶領下參加過文藝宣傳、站崗放哨、慰問傷病員等抗日活動。

1944年，抗敵劇社大約有50余人住進凹里村。劇社里的很多人都給顧植留下了深刻印象：田華、華江教他跳舞、打霸王鞭；張非、羅浪教他識譜、唱歌；王久晨、季明教他打鑼鼓。還有時常去他家小住的胡可、胡朋夫婦，在相處中切身感受到了他們熱情隨和、率真樸實的品質和風范。對于那段經(jīng)歷，他多次明確表示：“他們許多人既是我的啟蒙老師，又是我的兄長、大姐，所以很愿同他們在一起，向他們學習?！鄙畈赜趦刃牡某绨荩蔀樗钠鹩職庾叱黾议T的動力。次年10月，年僅11歲的他和二姐輾轉來到張家口，加入抗敵劇社。

報到后，顧植換上了新軍裝，每每回憶起那時的情形，他都很自豪：“胡朋像慈母一樣親手給我整裝，教我扎綁腿，系腰帶，真讓我感動不已”，“換上軍裝后，我真成了一名小八路，出門上街，市民們以新奇的目光看我，過崗哨時，軍警也不向我要出門證，坐公共汽車售票員不要我買票，而且還問我?guī)讱q，這一切都讓我體會到了小八路的光榮”。在劇社的半年多日子里，他的大多數(shù)時光都是在學習和觀戲中度過的，第一次登臺是在1946年元旦后公演的大型話劇《子弟兵和老百姓》中飾演群眾角色。劇中，他和田華扮演一對農(nóng)村姐弟，反映了在日軍“掃蕩”中父母被殺、房子被燒的孤苦伶仃生活。

1946年春，顧植和大姐、二姐等人都進入文訓隊。隨著國內形勢緊張，他返鄉(xiāng)繼續(xù)上學。通過在張家口參加革命的經(jīng)歷，顧植對自己有了更全面的認識，對革命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回到家中他刻苦學習，于1954年考入山西大學中文系，并在同年底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畢業(yè)后因成績突出，留任山西大學。在40余年的教學生涯中，他全身心投入教學工作，學生遍布全國且多有成就，此外在中國古代文學上也取得很深的理論造詣，合作著書12部，發(fā)表文章百余篇、古體詩20多首。由此，他也收獲了很多榮譽，1979年獲山西省教育系統(tǒng)先進工作者二等獎、1987-1988年所授《古典文學》被評為山西大學優(yōu)秀課程第一名、1993年被評為“三育人”先進工作者……退休后還被評為教授，這一切都是對他潛心教學、艱辛付出的肯定。

1992年10月10日，紀念抗敵劇社成立55周年聚會在北京召開，應邀參會的顧植終于和原抗敵劇社的老戰(zhàn)友們重逢。多年未見的他們，高興得像孩童一般，握手擁抱、聊天拍照。對于這次又見到田華，顧植曾在回憶文章中寫道：“離上次在阜平縣重逢，又過去10年了，沒想到她樣子大變，滿頭白發(fā)，真成了‘白毛女了。不過她的性格一點也沒變，仍是那樣的活潑熱情，就像在張家口舞臺上一樣，依舊把我看做她的小弟弟，挽起我的手臂一塊合影。”在他的一首小詩《贈田華》中有這樣兩句：“張市同臺未能忘，故邑親授霸王鞭。四十七年再相見，戰(zhàn)友情誼與時長?！庇纱丝梢?，那段在革命年代建立的雖短暫但卻真切的戰(zhàn)友情、師生情都成為他一生最深刻而溫暖的回憶……

歷史的車輪永遠不會停下腳步，經(jīng)歷歲月沉淀之后，只在人們心中留下深深的轍痕。當思緒重新回到現(xiàn)在，在顧老家臥室，看著墻上他手書的那幅《卜算子·詠梅》中“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的詞句，不同于原詞中的意境，我好像觸摸到了他們一家人精神世界中對信仰的那份執(zhí)著和堅定。這個家庭是眾多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抗擊日軍侵略、支援抗戰(zhàn)行列中的革命者和革命家庭的縮影。在“風雨”“飛雪”之后，和平來之不易，幸福來之不易，讓我們銘記歷史，銘記那些為和平而戰(zhàn)、為民族獨立和解放而戰(zhàn)的人們。

（責編 孟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