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驊
蘇聯(lián)政治笑話中的干群關系
□習驊
天性活潑的美國總統(tǒng)里根,給戈爾巴喬夫講過一個蘇聯(lián)政治笑話:
某天,戈爾巴喬夫嫌司機開車慢,搶過方向盤,開足馬力橫沖直撞。行人責問交警:“為什么不阻攔?”警察說:“我不敢,他的官太大了!”行人:“有多大?”警察低聲說:“戈爾巴喬夫為他開車?!?/p>
據里根回憶,戈爾巴喬夫聽后哈哈大笑。
政治笑話在蘇聯(lián)社會曾十分流行。轉眼間,蘇聯(lián)和蘇共煙消云散二十多年了,今天再來回味那些有趣的民間創(chuàng)作,卻令人大吃一驚:幾乎所有的“段子”,都是干群關系出故障的報警信號。
許多政治笑話嘲諷蘇聯(lián)的社會不公、干部的享樂主義和奢靡風氣,干群關系的裂痕清晰可見。
勃列日涅夫把老母親從鄉(xiāng)下接到莫斯科,驕傲地展示自己的豪華別墅、名貴家俱、高級汽車。老太太說:“孩子啊,這一切好是好,但共產黨來了怎么辦?”
1918年,新生的蘇維埃政權遭遇糧荒,糧食人民委員瞿魯巴在開會時餓暈了。為保證革命事業(yè)順利進行,列寧決定建干部“療養(yǎng)食堂”救急。
當年迫不得已的臨時措施,慢慢演化為干部特供商店,高級生活用品和國際名牌應有盡有,老百姓看都不讓看。
斯大林的一大發(fā)明是給高干發(fā)“紅包”,比工資厚得多。他喜歡召集大家共享奢華晚宴,不醉不休,天不亮不休。他的女兒斯維特蘭娜看不下去了,說老爸浪費了多少錢哦!赫魯曉夫則抱怨第二天起不了床,中央機關老是停擺。
那群眾過著什么日子呢?蘇共執(zhí)政74年、蘇聯(lián)立國69年,一直沒有解決好民生問題,買什么都要排長隊,排了半天還常常白排。老百姓受不了,關于排隊的段子特別多。
蘇方接待人員自豪地介紹:“再過幾年每家都會有私人飛機?!蓖赓e驚訝地問:“要那么多飛機干啥?”答:“譬如你家在莫斯科,聽說列寧格勒賣面包了,可以開上飛機趕去排隊?!?/p>
群眾跟著蘇共一起流血流汗度過了崢嶸歲月,現(xiàn)在卻一個在地獄,一個在天堂,心中的凄涼和憤懣可想而知,不戳蘇共脊梁骨才怪。
但是蘇共缺乏自我約束的自覺,作風問題又升格為腐敗問題。
格魯吉亞一所中學,老師讓學生談談自己的父親。
薩卡什維里:“我爸爸販橘子到莫斯科賣,因此賺了不少錢?!?/p>
圖拉什維里:“我爸爸販月桂到莫斯科賣,因此賺了不少錢?!?/p>
布里澤:“我爸爸在分局工作,每次他倆的爸爸從莫斯科回來,都來看望我爸爸,因此我爸爸賺了不少錢?!?/p>
全班發(fā)出嘖嘖聲。
查維查瓦澤:“我爸爸是科學家?!?/p>
全班哄堂大笑。
“孩子們!”老師嚴肅地提醒,“不要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最要命的是吏治腐敗。1973年格魯吉亞黨中央二月全會檢討:靠幕后操縱、社會關系和效忠個人選拔干部,嚴重違反了列寧主義原則。文件回避了普遍的賣官鬻爵現(xiàn)象。1969年,阿塞拜疆一個區(qū)委第一書記的位子標價20萬盧布,第二書記減半。
民生問題和惡劣黨風,導致黨與群眾漸行漸遠。好在老人們還記得黨的光輝歷史,如果蘇共早下決心加以改變,結果會大不一樣。可是,蘇共卻若無其事地走著老路,靠官僚主義和形式主義混日子,好像在考驗人民的耐性。
火車因為沒有燃料停在半路,這可咋辦?勃列日涅夫指示:大家一起搖晃身體,裝出火車還在走的樣子。
赫魯曉夫和柯西金試探過改革經濟,遭到體制內的強烈抵制,草草收兵。勃列日涅夫公開批評說:“瞎改什么呀,做好工作就行了?!?/p>
集體農莊開會研究兩個問題:建造木棚和建設共產主義。由于沒有木板,決定直接研究第二個問題。
為了固化既得利益格局,勃列日涅夫甚至搞了領導干部終身制,包括三任總書記在內的許多領導干部,直接死在任上,蘇共成了一池死水。學界公認,勃列日涅夫當政的18年,是蘇聯(lián)的停滯期、矛盾積累期,看起來穩(wěn)穩(wěn)當當,其實危如累卵,蘇聯(lián)和蘇共的最終結局,很大程度上是拜他所賜。
一邊壓制批評和自我批評,一邊鼓勵表揚和自我表揚。就連各地、各部門領導所到之處,都要掛滿歌功頌德的橫幅,宣讀熱情洋溢的致敬信,十分肉麻。
宣傳機器則繼續(xù)文過飾非編童話,糊弄老百姓,哄領導開心。
“伊萬諾維奇,你經常讀《真理報》嗎?”
“當然,不然我怎么知道我過著幸福生活?”
像勃列日涅夫的母親一樣,群眾覺得蘇共變了,不像自己人了。
勃列日涅夫向工人們發(fā)表講話:“很快我們就能生活得更好?!?/p>
臺下傳來一個聲音:“那俺們怎么辦?”
在蘇聯(lián)解體前一年,《西伯利亞報》以“蘇共代表誰”為題開展讀者調查,結果顯示,認為蘇共代表全體人民的占7%,代表工人的占4%,代表全體黨員的占11%,代表黨政干部的占85%。1991年6月,俄羅斯舉行首屆總統(tǒng)選舉。作為蘇共推出的候選人,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卸任蘇聯(lián)總理不久的雷日科夫,得票率僅16.85%。蘇聯(lián)劇變后,俄共總書記久加諾夫多次參加總統(tǒng)競選,得票最高的一回也只有31.96%。
可悲的事實表明人民傷透了心,也解開了一個令人困惑的謎:為什么蘇共轟轟烈烈登上歷史舞臺,退場時卻如此孤獨,甚至沒有幾人前來送別!
(摘自《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