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立競
人物周刊:你的微博里常有“偉大的祖國、軍隊、民族”這類字眼,有人覺得這種表述有些假大空。
韓紅:我歌頌的只是真善美。我是一個黨員,但不能否認的是,黨員的隊伍里也有敗類,我就是想用我的行為來證明黨的隊伍中不只有敗類,還有我這樣的人。還有,我想提醒大家一下,去看我做的事,不要聽我說的話。
人物周刊:在青海做公益這一路,看到你在和人打交道的時候,會展露很江湖的一面,這種方式會讓你做事更方便嗎?
韓紅:應該說我是這種行事方式的既得利益者。我跟當?shù)啬承╊I導如果不是朋友、沒有關系,他們會支持我嗎?會提供這樣的方便嗎?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夠做到你來我就歡迎,全力配合。反過來說,我用這種方式獲得的利益也不是為了我自己,得到的這些方便是為了利益更多人。比如在義診現(xiàn)場看到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孩子、得腫瘤的孩子,我是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們的。
人物周刊:你在現(xiàn)場看到這種情形,立馬就做了決定,這其中有沖動的成分嗎?
韓紅:我不是沖動的人,看似很莽撞,其實不會輕易做任何決定。比如我為什么能做這個公益項目?這跟我的執(zhí)著有關系,不是沖動,是信念。
人物周刊:比如?
韓紅:我形象不好,居然能挺到今天。我做歌手,去參加比賽,屢戰(zhàn)屢敗。因為胖嘛,不好看嘛,換作別人,早就想,那不如干點別的吧。我不是,我喜歡挑戰(zhàn)。
人物周刊:這種屢戰(zhàn)屢敗的經(jīng)歷有影響你的性格或者對事物的看法嗎?
韓紅:完全沒有。
人物周刊:有怨言嗎?
韓紅:沒有,因為你可以不做,沒人逼你。比賽最多的時候是1992年,這是惟一的途徑。這之前我做了很長時間幕后,給人寫歌,但是錄音的時候,發(fā)現(xiàn)別人唱得真不如我。我覺得我為什么不能夠勇敢地站到臺前來呢,也不是丑到不能看了。
人物周刊:做這事兒,勇敢就夠嗎?
韓紅:每個人對勇敢的態(tài)度和表現(xiàn)方式不同,有些人覺得就跟它死磕了,一定得唱出來,我不是,我是堅持,因為我熱愛這個事兒。當喜好成為職業(yè)的時候,就會成為維持生活的一個方式和途徑;成為事業(yè)的時候,那便是信仰。我的信仰就是音樂。
人物周刊:因為胖而無法實現(xiàn)理想的時候,沒想過減肥嗎?
韓紅:吃過減肥藥,試過很多方法,但對我來說挺難的,可能是體質問題。
人物周刊:專業(yè)上,你的優(yōu)勢是什么?
韓紅:可以演唱各種風格的東西。
人物周刊:這話聽起來感覺有些狂妄。
韓紅:我就這樣,剛出道就這樣。1998年接受采訪的時候就說,你們看著,我會是中國最棒的女歌手。那是寫我的第一篇稿子。別人以為我是瘋子,有病。
人物周刊:1998年大家聽到這話時,對你的評估和現(xiàn)在聽到你說這話時的感受會不太一樣吧?
韓紅:那時候是自信,年輕氣盛我承認,但年輕氣盛也一定要有料才行。一個不清楚自己半斤八兩的人,不可妄言。但我了解自己。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中國樂壇所處的位置,是一個恰當?shù)奈恢脝幔?/p>
韓紅:我沒考慮過我應該在哪個檔位上。我是音樂家,不僅僅是歌手。
人物周刊:什么樣的人能稱為音樂家?
韓紅:在音樂的領域里要全面。比如能唱、能寫,比如懂交響樂、懂古典音樂,比如懂民族音樂、懂搖滾樂……其實我才是真正的跨界歌手。(笑)
人物周刊:你是個很驕傲的人?
韓紅:我的確是驕傲的人,但不是傲氣。我不是個傲慢的人,倘若我是傲慢和傲氣的人,我不會在這么貧窮的地方(青海)俯下身子做這樣的事情(公益)。
人物周刊:俯下身子?
韓紅:我是一個明星,不是每個明星都有勇氣來這樣的地方。
人物周刊:來這里需要什么勇氣?
韓紅:第一素面朝天,第二必須保證性情是純真的。哭也好,笑也好,都是真實的。不做作,不高高在上。天天吃盒飯、方便面,沒辦法洗澡。每天換一個地方,還有傳染結核病的風險,大家都戴口罩,但我沒戴。非典的時候,我去小湯山演出慰問醫(yī)護人員,所有人都戴了口罩,我也沒戴,而且我還唱歌了。
人物周刊:這聽起來似乎有點魯莽?
韓紅:不是魯莽,這一點我可能要用我的民族信仰做解釋,我是一個藏族,我相信命——生死有命。
人物周刊:非典是2003年,那時應該是你最火的時候吧?
韓紅:還行吧,只要還有機會歌唱,人們還愿意聽我的歌,我還能開演唱會,還有錢賺,我認為我就還在這個線上。那次是中央電視臺組織的,一共就去了3個,其他人都不去。
人物周刊:那么危險的時候,不去也能理解。你當時沒有猶疑嗎?
韓紅:從來沒猶豫過,我是個英雄,還考慮這些嗎?
人物周刊:你是個英雄?怎么理解這句話?
韓紅:我不怕死啊。
人物周刊:不怕死的人就是英雄嗎?
韓紅:準確地說,我從小就有英雄情結。
我想通過唱歌的方式出人頭地
人物周刊:接受采訪時,你經(jīng)常提及奶奶賣冰棍把你養(yǎng)大的成長背景,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說起這些,有人覺得,你是在突出一種戲劇性。
韓紅:我想表達的很簡單,叫作英雄不問出處。
人物周刊:2014年的韓紅,可以用這樣豪邁的語氣述說過往;1998年,成名前的韓紅在述說這段往事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口氣和心態(tài)呢?
韓紅:差不多,只是會流點眼淚。
人物周刊:自憐自哀的眼淚嗎?
韓紅:不是,是感嘆自己的人生,挺不如意的。
人物周刊:心疼自己?
韓紅:覺得懷才不遇。后來慢慢成熟了,就變了一個角度,把懷才不遇叫懷才待遇。從1986年開始第一次參加歌唱比賽,直到1998年。就想在專業(yè)的舞臺上,讓大家認可我的歌聲,因為我覺得自己唱得好。
人物周刊:那時不是已經(jīng)有人認可你,說這孩子唱得不錯,就是長得胖了點?
韓紅:第一,也沒有說大家認為我唱得特別牛逼,就是長得有點胖,還是有說不好的。第二,我想通過唱歌的方式出人頭地,能夠賺錢,讓自己家的生活變得好起來。因為我只會唱歌,只有這一條路。一開始我認為,通過比賽,如果拿了獎,是不是有機會可以走上正軌,有更多的機會去參加專業(yè)演出,這是能賺到錢的。誰總想在歌廳唱?
人物周刊:從16歲開始,因為參加歌唱比賽被人說不好看,這對一個孩子的心理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韓紅:我心很大,真的不介意。我跟你說,我稍微有點傻,你別以為我特別聰明。
人物周刊:可是我聽說,你在拍照的時候,還是很顧忌形象?
韓紅:因為是公眾人物,現(xiàn)在不得已。你看我平時還是這樣。畢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偶像了,我已經(jīng)是偶像當中最不注意的了。
人物周刊:你想好了要用“偶像”這個詞嗎?
韓紅:那用什么?我覺得我是偶像。
人物周刊:偶像的標準是什么?
韓紅:第一,他在他的專業(yè)里夠強大。第二,他對這個國家、對這片土地有責任感的同時,也具備影響力。我曾經(jīng)是歌壇的偶像;現(xiàn)在是社會責任承擔者的偶像,是青年人的偶像。其實,我更喜歡“榜樣”這個詞。
人物周刊:但現(xiàn)在大家對偶像的定義,更多的是指外形……
韓紅:(打斷)好看!我收拾收拾也行!我那天發(fā)了一個朋友圈,我說我也是偶像,咱不是不會走紅毯,只是咱更喜歡祖國的邊疆,因為我是一個有大胸懷的人,有些明星就愿意在城市待著,“別的地兒怎么著,跟我有什么關系”,恐怕這就是不同吧。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很自信?
韓紅:非常自信,但絕不會自負。我從來不會一意孤行,現(xiàn)在是經(jīng)得起別人的贊揚,也接得住各種謾罵。
人物周刊:相比贊揚,謾罵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
韓紅:那就看你的心夠不夠大。我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壞,作為公眾人物,隨時要保持冷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人物周刊:保持覺知力,這點似乎很少人能做到?
韓紅:我就可以做到。在青海時看到網(wǎng)上一篇文章,說我在做公益,下面的評論就有人說我做秀,我看了就笑了。我說你是不是傻,我到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來做秀?!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咱倆飆著做這種秀,敢不敢?
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做秀”這個詞?
韓紅:我身邊太多明星在做秀了。
人物周刊:做秀不是一個藝人的本分或職責所在嗎?
韓紅:所以他永遠被稱為藝人。
人物周刊:既然如此,你此次青海之行為什么請那么多媒體呢?
韓紅:為什么做好事要偷偷摸摸呢?做善的秀我覺得是應該的。
人物周刊:身邊跟你說真話的人多嗎?
韓紅:我身邊人都說,他們都批評我。我就在這件事上比較聰明,喜歡聽別人說不好的話,那樣我才能看清楚自己。有別人幫你看自己不好嗎?
人物周刊:這些年走下來,會不會發(fā)覺,身邊敢跟你說真話的人越來越少?
韓紅:不,越來越多了,以前不敢說。因為我變了,我以前聽不太進去。
人物周刊:什么時候開始變的?
韓紅:2005年奶奶去世后,突然覺得長大了。
人物周刊:世界坍塌了,讓你不得不獨立?
韓紅:是這樣。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對名利不像現(xiàn)在看得這么淡。那會兒想的都是怎么能更有影響力、掙更多錢,讓奶奶住得好一點、吃得好一點……那會兒想的就是自己的小家,沒想過幫別人,那會兒真沒想做什么公益。
人物周刊:1998年開始出名,到2005年,應該已經(jīng)賺了不少錢?
韓紅:那會的演出費沒那么高。2002年,我貸款買了套120萬的房后就剩下兩萬塊錢了。
奶奶走的時候,我真覺得世界坍塌了。那時候拿獎回來就為了捧給她,她的喜悅、自豪讓我有動力繼續(xù)拼,她走后,你拿這么多獎、這么優(yōu)秀,給誰看?她臨離開這個世界說的最后一句話誰都想不到,不理解的人甚至會覺得這老太太是不是不正常。她跟我說,“大紅啊,你一定要救苦救難。”說完這句話就昏迷了,大概6小時后就走了,我覺得負擔好重、壓力好大,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要說那句話。
人物周刊:之前她對你的教育當中,有這方面的教育嗎?
韓紅:我小時候住大柵欄那,9歲那年,奶奶拉著我走在那條路上,路邊有一個要飯的,我們沒理他走過去了,走了兩步奶奶問我,“大紅,你兜里是不是有兩毛錢?”我說哦?!澳悄銥槭裁床唤o他?”我當時覺得很羞愧,又走了兩步,就掙脫開她的手,撒腿往回跑,拿出了兩毛錢,兜里還有五分錢也給了他。給完錢還給他鞠了個躬說,“對不起,我剛才就應該給你?!比缓缶团芰恕.敃r奶奶問我時臊的呀……這些教育讓我懂得了布施,我覺得不能辜負奶奶,奶奶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她說,“大紅,有本事了別忘本,別忘恩,人家對咱好的時候,你得記住人家?!?/p>
人物周刊:你第一次知道自己火了之后,怎么讓奶奶知道的?
韓紅:在我奶奶那,這事好像挺平常的。她沒特別在意。我給她買了對金耳環(huán)。1998年,第一場演出費,大概兩萬,我都給奶奶了。那時家里原來的積蓄也就是那些年我在歌廳唱歌的錢,都在奶奶那里,應該有個幾萬塊。我1995年拍第一支MV《喜馬拉雅》,奶奶把那些年攢的錢從枕頭里掏出來,好多都是毛票,一共兩萬,都給了我。中央臺播放的時候,全家人都在那等著看,結果到我的鏡頭時一閃就過去了,看得最清楚的是嘴,奶奶氣壞了,“合著兩萬塊錢就給我們孩子拍了個小嘴兒。”
人物周刊:MV失敗后,有想放棄嗎?
韓紅:不放棄。那時候的信念就是說,我要是能出名的話,能多掙錢,就是想多掙錢,特別實在。
人物周刊:什么時候,開始對名有需求了?
韓紅:進入這個大圈子以后。當年想上中央臺很難,1995年,拿著拍完的MV,托人找了中央3臺的一個小導演,在門口等人家,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給人家鞠躬,求人家。后來又見面,改他向我鞠躬了。(笑)
人物周刊:現(xiàn)在也有人求你吧?
韓紅:我拒絕所有人求我。你唱得好,我可以主動給你機會。雖然這個圈子里有潛規(guī)則,但我還是要告訴那些真正有才華的、學藝術的孩子們,別灰心,只要你足夠牛逼,就一定有出頭之日。
人物周刊:你當時對自己的判斷是足夠牛逼嗎?
韓紅:是的。1995年到1998年是我最拼的3年,一天十幾小時練唱。我把所有的精力和勁兒全都使在唱功上,現(xiàn)在我四十多歲了,照樣唱得好,這個不需要客氣和所謂的謙虛,沒必要。
人物周刊:低調呢?
韓紅:我干嘛要低調?業(yè)務好就是業(yè)務好啊。我在這個行業(yè)里還算是有天賦的吧。
人物周刊:如果當時你還沒紅,想過怎么辦嗎?
韓紅:唱歌廳,掙錢。
人物周刊:你寫過很多藏族曲風的、被大家傳唱甚廣的歌,但最近幾年你似乎沒怎么寫這類歌?
韓紅:這種歌現(xiàn)在誰聽啊。要對西藏和少數(shù)民族有情結的人才愛聽,小孩兒不會喜歡?,F(xiàn)在人喜歡直白的多一些,比如說《小蘋果》,通俗易懂的。我接受了這個現(xiàn)狀。
人物周刊:聽著感覺很無奈?
韓紅:當然無奈。90后都不行了,現(xiàn)在有一個組合,都是00后的孩子。
人物周刊:你有想迎合這個市場嗎?
韓紅:不會。
人物周刊:市場如果沒有以前大的話,不影響你做事嗎?
韓紅:夠吃夠喝的,還能幫別人。還要什么?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寫歌唱給誰聽?
韓紅:我自己。有人如果喜歡,那就幸運唄。沒有人喜歡也無妨,我自己喜歡。
人物周刊:這兩年,每年年底你都會開演唱會,為什么?
韓紅:我演唱會的票還真是賣得好,每年都一兩萬人來聽。
人物周刊:音樂市場小了,不影響收入嗎?
韓紅:現(xiàn)在沒有音樂市場,所有音樂人的收入都被影響了吧,很多人都待在家里呀?,F(xiàn)在公益是我的主業(yè)。
人物周刊:公益這條路你打算走多久?
韓紅:真不知道,但每年都為這個著急,希望“百人醫(yī)療援助”系列能堅持下去。
人物周刊:這中間難的時候,想過放棄嗎?
韓紅:從沒想過放棄。
人物周刊:按通常的想法,你會被問到,你圖什么呢?
韓紅:別把我想得復雜,我腦袋瓜特別簡單。它就是一個特別本能的事情,我認識一些領導,雖然認識的大款不多,但也認識那么幾個,然后自己又掙了點錢。我就想,我現(xiàn)在還有富余的錢能做這些好事。為什么不做?有錢咱就去幫幫別人,沒錢做不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天安門、看到長城,有一個人背著筐撿垃圾的,有可能就是老韓。于我而言,那也是幫助別人。
有本事的人就去做一做大公益,沒本事的人就隨手做小公益。有些人很功利,什么都要追究動機,我哪有動機呀?我TM就因為有點錢,愿意幫別人,我確實答不出來這動機。
人物周刊:你會上網(wǎng)看關于自己的評論嗎?
韓紅:一般不看,我覺得一般人不會夸我,因為我的長相看起來感覺挺霸氣、挺厲害的,其實我內心非常柔軟。
人物周刊:不敢看評論?
韓紅:對,不敢看,太嚇人了。因為我覺得一定是罵的多。如果我看了評論,別人罵我,我心里覺得挺委屈的。你說我那么努力、用心、真誠地去做公益,去幫那些完全跟我不相干的人,完了我還得到一片罵聲,而且罵得都特別難聽,說你豬啊什么的……我都不知道為什么,就特別受傷。但有時候我又想或許罵我的那些人,他們沒有得到過我的幫助,如果有一天我也去到他們的家鄉(xiāng),他們的家也是受過我?guī)椭?,他一定不會罵我。我也不是神,我只是一個人,所以我做不到讓所有人都說我好。
人物周刊:你竟然沒有自信看評論,我有點意外。
韓紅:沒有,從來不看。而且我新浪微博的評論以前是關閉狀態(tài),最近才打開。你剛才鼓勵我看評論,看到有人說我好,還挺欣慰,也挺意外。
人物周刊:你說你想做中國的阿甘,怎么理解?
韓紅:我是1998年出名的,2000年是我最浮躁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真的是頭朝上揚,誰都看不起,心想:“我唱得牛逼,終于讓人認可了吧。你們都唱不過我,沒有我腕兒大了吧?”崔永元特別喜歡阿甘,我跟他是好朋友,受他的影響看了《阿甘正傳》。我第一次連著看了兩遍,當時非常羞愧,原來我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我是愛唱歌,但是我的目的非常明——就是要掙錢;我去巴結作曲的老師,巴結電視臺的人,很明確,我就是想出名……我就挺看不起自己的。當時在歌廳唱歌,一個月有3000塊錢的收入,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呀。你為什么非要舔著臉去找那些有名的人啊?
當然,現(xiàn)實生活中有太多投機分子,我就懶得說那些人名了,他們太投機,但也都出來了,面對這一票人,我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那可能就要看誰有造化和福分了吧。
人物周刊:看這部電影之前,你意識到自己有問題了嗎?
韓紅:沒有,那兩年我真的北都找不著了。
人物周刊:比如呢?
韓紅:戴著大墨鏡,別人給你打電話愛答不理唄。出門粉絲簽名什么的,一幫助理擋著。
人物周刊:奶奶那時沒說你嗎?
韓紅:說了,說我太驕傲,但聽不進去。2005年奶奶去世之后,有長達兩年的時間我什么都沒做,不演出,不出門,這期間我得了抑郁癥,暴瘦。到了2007年,我突然醒悟,我覺得我不該不唱歌,不該不去賺錢演出。因為以前我都是為了我的小家庭在拼搏,希望奶奶好,奶奶不在了,我這條船難道就真的沒有岸了嗎?我應該幫助那些孤獨的孩子,因為我基本上就是一個孤兒。幫助孤兒的同時,我做了很多福利院的工作,韓紅愛心基金有一個固定項目,每年重陽節(jié)去敬老院看望老人,6年了,一直在做。雖然我內心依然孤獨。我覺得如果我一直這樣孤獨下去,得很嚴重的抑郁癥的話,奶奶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
人物周刊:那兩年你怎么拒絕外面的工作?
韓紅:那時就跟公司講,“對不起,請體諒我,你們知道奶奶對我意味著什么。我披麻戴孝出不了門?!蹦莾赡晡抑淮┖谏?。
人物周刊:最終得了抑郁癥?
韓紅:還是得了。
人物周刊:有吃藥嗎?
韓紅:有。
人物周刊:和世界隔絕?
韓紅:對。每天要不就是睡覺,醒來就抽煙、喝茶。我抽煙是那時候才開始的。長期不吃飯,暴瘦。
人物周刊:那段時間你想什么?
韓紅:不想活著?;钪陕锬??
人物周刊:你奶奶從生病到去世有3年的時間,你沒有心理準備嗎?
韓紅:病歸病,她還在。
人物周刊:3年你都沒做好心理準備?
韓紅:我沒敢想。就像在海上的一塊海綿你明白嗎?沒有岸可靠。我的世界一下就黑了。
人物周刊:那兩年唱過歌嗎?
韓紅:不唱歌,不聽音樂,也不敢動筆。我是奶奶走了3年,才給奶奶寫下第一首歌,才敢寫,叫《愛的力量》。
人物周刊:這首歌錄了多久?
韓紅:費了勁了這歌,唱唱唱不動了,因為一直在哭。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回憶起那兩年的日子,你會用什么詞來形容?
韓紅:痛楚。
人物周刊:1998年出名前,你曾在歌廳駐唱8年,那陣子,音樂市場什么樣?
韓紅:有人出專輯,但我們那會兒沒本事,也沒錢,誰給我們出專輯啊。那會兒有的人傍上大款,還有些認識那些作曲家,也可以唱些電視劇,上電視晚會。我沒有資源,當然沒有機會。
人物周刊:可大家都知道你媽媽是著名的藏族歌手?
韓紅:她一開始也不知道我唱歌,后來才知道。她不同意我唱,因為覺得我嗓音條件不好,低低的、粗粗的。但我是必須要唱歌的。而且,我們倆很少有往來,很少有交集。所以我現(xiàn)在對一些孤兒的孩子非常好,我覺得他們需要有愛。
人物周刊:還有一個原因,像你前面說的,你覺得自己也是孤兒?
韓紅:我一直都這樣覺得。這也是我身邊一直都得有人的原因,因為我恐懼。
人物周刊:孤獨?
韓紅:比孤獨更可怕的是恐懼??謶肿约赫娴陌胍褂袀€病有個災的,死了都沒人知道。還好,身邊還有個小阿姨。
人物周刊:這樣的危機感會讓你從小就會看別人的眼色?
韓紅:會,這個真的會。我要自我保護啊。
人物周刊:小時候父愛母愛的缺失,是否讓你有自卑感——覺得某一方面不如別人?
韓紅:嗯。
人物周刊:當你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成為了強者?
韓紅:嗯。
人物周刊:這個感覺會彌補你以前心里留下的一些陰影?
韓紅:不,陰影永遠是陰影,彌補不了。
人物周刊:幫助別人時,有滿足感嗎?
韓紅:不是滿足,是幸福。
人物周刊:你幫助的人,會有特定的人群設定嗎?比如你更愿意幫助老人和孩子?
韓紅:我沒有刻意區(qū)分。只要是需要我?guī)椭母F苦的人,沒有權勢,沒有辦法,只是因為貧窮沒有辦法去看病,沒有辦法好好活著,我都愿意去幫助他們。
人物周刊:你總結過自己的性格嗎?
韓紅:我覺得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也是一個容易受傷的人。
人物周刊:怎么說?
韓紅:我受不了別人騙我。我交每個朋友時都不去懷疑他,認真對他。但一旦我發(fā)現(xiàn)他不真誠,知道他在騙我以后,我特別恨他。我忠誠,對朋友,對友誼。我是永遠不會當叛徒的人。
人物周刊:做慈善這件事情,你說原動力來自奶奶,有沒有可能也和你說的從小就有的英雄情結有關?
韓紅:是。其實我挺辛苦、挺累的,因為我一直在扛著一個東西,沒人逼我,是我自己賦予自己的一種責任。我總想讓更多的人看一看,你們特別討厭明星,而你們需要把明星當成一顆棋的時候,就隨意擺放;需要把明星當槍、讓老百姓出氣的時候,就拉出來溜一溜。我很想通過我自己的能力,讓全中國的人看一看,這個圈子里的人不是都要嫖娼、吸毒,不是都做著大生意,賺著大錢,出了大名,特別光鮮。不是所有的人都利用自己的名氣,在那給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人物周刊:這樣的狀態(tài)也無可厚非。
韓紅:是,談不上對與錯,我想要的不同。
人物周刊:你想要什么呢?
韓紅:真心話,我想要通過我個人的影響力,真正去造福一些人。比如說真正能夠幫一些農(nóng)村人,一些老人、孩子,和醫(yī)療相對匱乏地區(qū)的人,有針對性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中國特別大,可能真的沒辦法改變什么,但我希望我的行為能夠掀起一個小小的波瀾,讓更多的有錢人注意到。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去做一些舉手之勞的事情,大規(guī)模的可以像我們這種有幾百人去做。小也可以很小,比如在馬路上看到殘疾人、需要幫助的人,可以伸一下手。比如擠公交的時候,扶一把行動不便的人。
人物周刊:這些你做到了嗎?
韓紅:我很少有機會趕地鐵、公交,有些人的能力只能做隨手公益,而做不了我那樣的大項目。我能做什么,我去做什么,如果我去做隨手公益,那太小了。
人物周刊:你在青海義診的動員會上說了一句話,“為百姓送心靈雞湯”,為什么這么說?
韓紅:從政治角度講,當然是來送心靈雞湯的。很多老百姓并不知道這是你韓紅自發(fā)的行為,有一部分人以為是政府行為呢。我們曾經(jīng)在內蒙救的一個人就說,“我感謝黨,感謝政府?!?/p>
人物周刊:聽到這話你怎么想?
韓紅:沒什么,不管他感謝誰,他的生活改變了,家里有人被救了,這就是好事。
人物周刊:你每年拉贊助那么辛苦,為什么還要堅持做,你不也曾經(jīng)說過,如果沒錢的話,就不做了?
韓紅:我說過,不要牽強嘛。
人物周刊:你所說的跟你所做的矛盾???
韓紅:我控制不住了已經(jīng)。現(xiàn)在說不做停不下來了,真的。是我自己上癮了。
人物周刊:上癮?
韓紅:不只是我,好多人都說停不下來了。
人物周刊:這幾年沒有越做越容易的感覺嗎?
韓紅:沒有。
人物周刊:按理說你的品牌已經(jīng)有了,應該是越做越容易呀?
韓紅:青海仍然挺難的。
人物周刊:是不是有什么模式可以參考、咨詢,讓這件事運轉得更容易?
韓紅:沒有,我們是個小基金會,沒人愿意來我們這里。我們公司也沒什么錢。我們基金會現(xiàn)在連正常的百分之十的管理費都沒收,按道理管理費是國家規(guī)定可以收取的。我們這幫人就是這樣,所以員工就是靠我自己的錢養(yǎng)。理事長都是免費的。
人物周刊:這么拮據(jù)。在做公益這件事上,政協(xié)委員的身份帶給你什么便利了嗎?
韓紅:我還是認識了一些能夠幫到我的、有愛心的企業(yè)家。比如我們組(青聯(lián)組)的那些人,他們都支持我的。
人物周刊:他們支持你的錢夠嗎?
韓紅:反正像雅安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我們組的人都捐助了。不過做慈善還是越來越難的。
人物周刊:現(xiàn)在越來越多人做慈善,怎么會越來越難?
韓紅:你問問崔永元,每年拿錢的時候多著急。
人物周刊:2013年和2014年,你參加了兩季東方衛(wèi)視的《中國夢之聲》選秀活動,你去做評委的目的是什么?
韓紅:沒做過,想嘗試一下。想發(fā)現(xiàn)點新人。
人物周刊:你想簽他們?
韓紅:我當不了老板,不會做生意,但是我發(fā)現(xiàn)點新人,如果特別好,我愿意教他們。中國好歌手不多了。按理說我沒這個義務,只是從一個從事音樂工作這么多年的人來說,應該說本著對音樂工作的一種摯愛吧,給自己布置一個任務。
人物周刊:音樂人才斷檔是一方面,音樂市場也不好啊。
韓紅:沒有市場,中國音樂工業(yè)死了。
人物周刊:那培養(yǎng)出來的音樂人才往哪輸送?
韓紅:不一定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都要輸送,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人有兩種活法,一種是生命的再續(xù),一種是活著。每個歌唱者站在舞臺上是不一樣的目的,有的人為了讓自己更加絢爛,習慣于從眾人當中尋找自我;有的人是為了在燈光、音響、舞臺這樣的氣氛營造下,去感受音樂給她的身體上的舒適感。我形容音樂、唱歌,是可以讓我有生理上的滿足感。
人物周刊:現(xiàn)在沒有音樂市場,做音樂需要使勁堅持嗎?
韓紅:我也一直在堅持著。比如誰還發(fā)唱片?。课颐髂昃桶l(fā)了。距離上一張,5年。
人物周刊:這5年也是中國音樂市場變化最大的5年,也可以說是中國音樂市場衰落的5年。為什么還要發(fā)唱片,一個人能改變什么?
韓紅:改變不了什么。
人物周刊:那堅持的意義在哪?
韓紅:表達我的態(tài)度。對音樂的態(tài)度。執(zhí)著啊。
人物周刊:國外的音樂市場情況如何?
韓紅:國外很好。
人物周刊:中國的現(xiàn)狀是怎么導致的?你研究過嗎?
韓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知識產(chǎn)權的問題。比如在美國,買唱片的人一定買正版唱片,如果歌曲下載,一樣需要花錢。有的老外是MP3我也下,但我為了保證音質好,我還是會買一張CD用來存儲。說得難聽點,跟素質有關。
人物周刊:你覺得現(xiàn)在中國人對音樂的需求大嗎?
韓紅:不大,對熱鬧的需求大。中國人太壓抑了,所以才會有《小蘋果》、才會有《泰囧》,他需要輕松。
人物周刊:你是否會覺得自己也算幸運的,經(jīng)歷過中國音樂市場最繁榮的黃金時代?
韓紅:我非常幸運,擱到現(xiàn)在我都紅不了。真的,誰看我呀。
人物周刊:你覺得中國音樂市場還會再起來嗎?
韓紅:希望不大。聽說《小蘋果》在美國還獲得了一個什么獎?我認為在美國人看來中國的流行音樂就是《小蘋果》的話,那真的挺悲哀。
人物周刊:人民群眾需要的可能就是輕松、有活力的音樂,談得上悲哀嗎?
韓紅:但它不可以代表中國現(xiàn)有的流行音樂的水平。
人物周刊:那中國現(xiàn)有的流行音樂水平是什么樣的呢?
韓紅:按道理說三寶這些人,經(jīng)過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想把中國流行音樂往前推推,我們經(jīng)歷了模仿時代、經(jīng)歷了實驗時代,覺得有中國自己的東西,好,他們又來了。
人物周刊:在你最紅的時代,國際上對你的音樂有什么評價嗎?
韓紅:有過,美國格萊美評委會主席曾在2007年我出專輯時,聽到我的音樂,說覺得我的聲音像混血,可見他們對中國人的唱功是完全不了解的。
人物周刊:有沒有人說你做人做事都挺高調的?
韓紅:當然有了,很多人都會這么說我。
人物周刊:為什么?
韓紅:因為我不做作呀。
人物周刊:做事低調的難道是做作嗎?
韓紅:韜光養(yǎng)晦這4個字,我是這么理解的,說白了不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裝紳士。不就是懂說不懂嗎?我覺得這一點我可能確實跟別人不大一樣。我覺得這事我懂,我就說懂,不懂的話,我就真問你。
人物周刊:這樣不容易得罪人嗎?
韓紅:所以我這人始終充滿爭議。喜歡你、了解你的人就會覺得你真好,特別單純。我知道什么就說,不懂就問,有時候讓人覺得特幼稚。但是在外人看來就不是這樣了。
人物周刊:就會覺得你挺高調的?
韓紅:對。其實我真不是。
人物周刊:知道自己這樣的性格容易被誤會,沒想改變或者是調整一下嗎?
韓紅:我不想做雷同的。20歲的時候改一改為了后20年更舒服些,你說我40歲了,有什么好改。我不偷不搶,不胡作非為,不吸毒賣淫,不干違法亂紀的事情,然后用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財富分給別人。我覺得挺好的了已經(jīng)。簡單地活著不好嗎?
人物周刊:這樣不是容易受委屈嗎?
韓紅:我有時候也會覺得,你看我在《中國夢之聲》里,有兩個男孩一起唱歌,其中一個確實是在地鐵通道唱歌的,另一個卻在撒謊,編故事、編經(jīng)歷,我是不想讓他們來騙取更多善良人的眼淚……就這件事情,網(wǎng)上有人組織把我罵成鬼似的。
人物周刊:就這件事大家有個疑問,你拿著資料上去的,代表說你事先就知道這個情況,如果不合格,為什么不提前淘汰他?
韓紅:導演組已經(jīng)取消他們上臺的資格了,是我求情說,讓人再唱一下吧。但是在現(xiàn)場我給了他機會提示,我說你哪年還做了什么難忘的事情,他可以告訴我,哪年我簽約了,被一個公司,或者說那年我拍電影了,挺難忘的。他不跟我說,還說我在北京打工。他還騙我,我才急的。
人物周刊: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韓紅:繼續(xù)做音樂。理想是頂在我頭上的一盞燈,它不會滅的。但是不等于說,我的身體因為頂著這盞燈而不匍匐下去。
人物周刊:為什么匍匐?
韓紅:因為活著。我現(xiàn)在做選秀節(jié)目就是為了活著。
人物周刊:如果有一個很好的唱歌的機會和選秀當導演的機會,它的錢可能沒有當導演多。你會選擇哪個?
韓紅:當導演。我需要錢。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商演了,你告訴我靠什么活著?請問我做過什么廣告嗎?我代言過什么?請問你知道我這些年捐了多少錢?
人物周刊:方便說嗎?
韓紅:沒問題,一千多萬。
選秀都從小孩開始了,這就變得越來越復雜
人物周刊:你參加了湖南衛(wèi)視第三季《我是歌手》,很多人覺得意外,這似乎不應該是你的選擇。
韓紅:我是為了回歸歌手之本,放下身上的小驕傲,才去鍛煉自己的心態(tài)和承受力。
人物周刊:如果拿不到冠軍呢?
韓紅:我能接受。
人物周刊:你對選秀節(jié)目怎么看?
韓紅:時代發(fā)展至此,必須有這樣的東西。因為現(xiàn)在沒人買唱片,演唱會聽得也少,這種選秀節(jié)目在屏幕上面全滿足這些需求,能聽歌又能看故事,還能看導師臭貧,這不挺好嗎?
人物周刊:你在《中國夢之聲》選秀節(jié)目里當評委,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韓紅:導演組必須迎合觀眾的口味。
人物周刊:這讓你感覺失去自我了?
韓紅:反正不是完全真實。
人物周刊:這會讓你難受嗎?
韓紅:適應就好。
人物周刊:那你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要求和特點嗎?
韓紅:不知道,所以去年翻車了嘛。在現(xiàn)場讓我選擇,我說我棄權。不說話,一句話不說。
人物周刊:后來怎么調整自己?
韓紅:告訴自己別太認真唄,干嘛那么較勁啊。
人物周刊:你被說服了?
韓紅:也沒完全說服。
人物周刊:那你可以退出啊。
韓紅:那時候已經(jīng)不能退出了。簽了合同怎么能退出呢?我坐在那,就不算我違約。你懂嗎?第二季他們做了調整。
人物周刊:選秀節(jié)目里有什么是你不愿意看到的?
韓紅:做假,講故事,這些我不喜歡。
人物周刊:你覺得他們太想一夜成名才走上這個舞臺?
韓紅:這不是錯,誰不想啊。你唱歌總比說別的骯臟的事情、不知廉恥的事情強吧。問題是,整個社會,現(xiàn)在選秀都從小孩開始了,這就變得越來越復雜。選秀已經(jīng)成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了。
人物周刊:你不喜歡選秀這個文化。
韓紅:別說,人家會說你吃了這個飯還說不喜歡,得了便宜賣乖。
人物周刊:你當年參加的青歌賽也算選秀節(jié)目,選秀和當年的青歌賽區(qū)別是什么?
韓紅:我那會兒不講故事,就是去唱歌。
人物周刊:你對現(xiàn)在的自己滿意嗎?
韓紅:嗯,我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比以前寬容,比以前持重。
人物周刊:讓你再回到10年前,你會愿意嗎?
韓紅:不愿意。
人物周刊:那會兒你很紅。
韓紅:可太青澀、太張揚了,太不知深淺了。
人物周刊:回望過去的你,會感覺尷尬嗎?
韓紅:尷尬,過去很多事情也很后悔。經(jīng)常在外面喝多了酒,失態(tài),會沖上臺去唱歌啊,胡作。
人物周刊:現(xiàn)在不會那樣做了,青春也接近尾聲了?
韓紅:比以前圓滑多了,都能懂得妥協(xié)啦。
人物周刊: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韓紅:老韓真心不是這樣的。
人物周刊:可是離你近的人會舒服。
韓紅:是。所以我也告訴自己別太自私了,你做自己的時候,人家蠻難接受的。讓人家不舒服了,這就是你的錯。
人物周刊:如果你知道生命最后一天來臨,是否想過怎么度過?
韓紅:開演唱會,唱死在舞臺上,這是我從小的夢想。
人物周刊:你的墓志銘會寫什么?
韓紅:歌者。我就是一個為歌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