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
巒影騰騰鍋中沸,長煙裊裊氳堂中;似霧非霧蒙雙眼,圍攏團團暖親人。
聽聞朱家角角菜館的老板在打浦橋附近開了分館,之前一直惦記著他家的比目魚、油爆蝦、清蒸牛肉,現(xiàn)在市區(qū)也有分店了,吾心甚喜。前不久去踩了個點,菜式雖不多,但是品相好,食材質(zhì)量有保證,看得出老板走的是以精致取勝的路線。遂決定,在2014年的最后一個周末,帶父母再度去歡欣如飴、食之夭夭、其樂融融一番,其中有一個更吸引食客的玄機在于:店里推出了頗討上海人歡喜的本幫暖鍋。有時候一時興起,跟父母說要帶他們出去打個牙祭,總被批評說不懂節(jié)儉亂花錢。有了暖鍋這種討巧的妙招,相信他們一定會滿意。
暖鍋、涮鍋、火鍋,對這三種叫法的區(qū)別,很難下一個明確清晰的定義。姚雪垠著的《李自成》一書中,曾經(jīng)有個章節(jié)提到過“暖鍋”這個詞,可見暖鍋的由來也有一定的歷史淵源。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大多數(shù)上海人家里都會備一只暖鍋,冬至以后紙板箱里翻出來,就正式登堂派上用場了。
回想起來,小時候最溫暖的暖鍋記憶是在父母一個同事的姐姐家里。那一年我也就十四五歲的年齡,覺得寒假短暫而又漫長,短暫是因為春節(jié)過后就要開學,沒有太多時間與千里迢迢的父母團聚;漫長是因為上海的冬季陰冷潮濕、滿目蕭索,雙手的凍瘡又癢又疼,懵懂的青春期愁緒悵然。在一個天氣陰沉的下午,父母的同事——一位阿姨前來造訪探望,著實令我欣喜釋然。征得了奶奶的許可后,我隨她去了她的姐姐家。
那天的晚餐很豐盛,桌子中央還擺了一個暖鍋。紫銅色的鍋子,仿佛一根細腿頂著個大圓肚子,鍋子中央有個較大的圓孔,豎起半截高的煙囪,孔內(nèi)燒著炭,鍋子兩端有著活絡(luò)的銅把手,這鍋子讓我忍不住聯(lián)想起舊式的鼎。小時候很怕火,每每見到炭投放進去后有火星不間斷地濺出,心頭便是一陣惶恐,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不免覺得好笑。鍋肚皮里層層疊疊鋪滿:金黃色是自制蛋餃,棕色肉圓圓頭圓腦,白皙輕薄的是冬筍片,熏魚塊若隱若現(xiàn),還有肉皮和童子雞塊點綴其中,碧綠生青的菠菜必不可少,最后放入的是龍口粉絲,這樣一個暖鍋才算是完美收官。
那是第一次在陌生人家里做客,高領(lǐng)的毛衣緊裹著我細密的汗珠,跳躍的火星震顫著我不安的心,究竟食了啥滋味已不記得,但是那豐盛的暖鍋卻久久占據(jù)我心。外面三九寒天西北風刺骨,屋里廂暖融融一片湯汁豐厚,所謂的圍爐夜話,也不外乎就是這般光景吧?!
馬年的春節(jié)期間,應(yīng)好友邀請去重慶小度幾天。他盡地主之誼帶我們?nèi)チ艘患摇扒貗尰疱伒辍?,席間我談起數(shù)年前曾去過成都,當時去了一家火鍋店雖沒甚名頭,但百葉和腐竹是我們點擊率最高的涮菜。這重慶火鍋與成都火鍋又有何不同之處呢?原來,最關(guān)鍵的不同處,重慶火鍋的湯底里會預先放入一塊牛油,隨著湯底的逐漸沸騰牛油完全融化,然后依次放入毛肚、鴨血、老豆腐塊、菌菇類、豆皮、厚百葉、腐竹、黑木耳及各類丸子;嫩牛肉、羊腿肉依個人食量而定,最后是蓬蒿菜、大白菜等蔬菜若干。重慶的火鍋麻勝于辣,香而不腥,油而不膩;山城濕氣迷濛,火鍋應(yīng)景驅(qū)寒。
上海人講究樂惠,樂味,樂胃。年夜飯的桌子上有一只暖鍋也有個好口彩,美其名曰“全家?!?。今冬有個頗為流行的詞叫暖男,依我拙見,暖男雖有也難覓,不如暖鍋更實惠,暖胃暖心全覆蓋,自有春意結(jié)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