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濤

錢科長戒煙了！這消息一傳出，立刻在縣教育界引起了一陣陣騷動，其新聞熱度絲毫不亞于一個人看到了雞尿尿了一樣。

錢科長一輩子靠煙博得了好多綽號，其中最有名的要數“一根火柴”和“孿生煙囪”這兩個。“一根火柴”的綽號聽起來雖然有些夸張，但倘若你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fā)現，這個綽號與錢科長的吸煙生活事實實在是相差無幾。因為每天自他點燃第一支煙后，剩下的煙便一支連一支對接續(xù)燃下去，根本用不著火柴來點了。至于“孿生煙囪”這個綽號，就是錢科長本人說起來，也會忍不住噴飯。

有一次錢科長出外調研考察，登機前他有些害怕，因為飛機上不準抽煙，而飛機又要在空中飛行近一個多小時，這讓他如何煎熬得??？！要登機了，錢科長急忙躲進候機室的洗手間，雙管齊下，把兩支煙同時含住，點著了猛吸。讓他發(fā)笑的是，當他推開便池的小門出來時，發(fā)現也有一個和他一樣的煙鬼剛從便池的小門中出來。不同的是，他的嘴里含的煙不是兩支普通的香煙，而是兩支粗大的雪茄，正在嘴里并排來回滾動。有了這次經歷之后，錢科長再坐飛機便提前準備好一個小巧的鼻煙壺。但煙壺里裝的已經不再是香白芷、北細辛、豬牙皂角、薄荷、冰片、麝香、干煙絲等磨成的粉末，而是從鄉(xiāng)下老頭煙袋里捅來的濃稠的煙袋油。機上實在熬不住了，他便偷偷打開，深深吸上幾口解癮。

錢科長愛煙，自然常常念叨起吸煙的諸多好處。他說，我身上煙味濃重，蛇蚊螞蟻從來不敢沾我的身。煙也是路，有它在人面前為我開道，讓我結交了無數朋友。有時遇到知己，他又會詭秘一笑，壓低聲音說，連黑叫驢身上都別了根長煙袋，我們難道還不如畜生？唵？更讓錢科長引以為榮的是他用來夾煙的右手指。他常常伸出來讓他的黃臉婆觀賞。這兩根手指看上去云蒸霞蔚，恰似美麗無比的琥珀。湊到鼻尖一聞，隱隱透出一縷縷煙香味兒。一般人的無名指和中指是呈自然分開狀的，可他的無名指和中指卻始終夾在一起，不吸煙的時候也如膠似漆，舍不得分開。

錢科長抽煙并不擇煙，好孬煙都行。他能如數家珍地叫出從50年代開始各個年代不同等級的煙名字。他常把別人送給他的好煙拿到小店換回平常的煙，以便能增加煙支的數量。煙影響著錢科長的生活，也改變了他對請客主家酒席好壞的評判標準。計財科張科長家公子大婚，參加祝賀的人都說酒席辦得比教育科侯科長家的好。局里幾個科室的人都這么說，只有他直搖頭，堅決不同意這個說法。問之，則曰：“侯科長家請客，上完賬后每位客人都發(fā)了一包煙，而張科長家卻沒有?！?/p>

想想看，一個煙癮如此大的縣教育局人事科科長，說戒就戒了，誰信？！可質疑歸質疑，議論歸議論，錢科長的戒煙革命卻在一天天進行著。自宣布戒煙那天起，任何場合他都沒有抽過一支煙，至多有人看見他把右手的無名指和食指放到鼻尖上使勁嗅幾下。一個星期過去了，錢科長沒有抽一支煙。三個星期過去了，錢科長還是沒有抽一支煙。于是，人們相信錢科長戒煙不再是神話了，而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

就在人們驚嘆錢科長戒煙具有頑強意志力的時候，錢科長又抽起煙來了，而且比先前還要兇，似乎是要把前面戒煙的損失都補回來似的。一個煙民在祝賀錢科長重新歸隊的同時，向他獻殷勤說：“老科長，身體不舒服了吧？我早就對你說過，抽了一輩子了，現在突然戒掉，身體和心理的平衡都會被打破，要得病的！”

對于這位煙友的善意勸說，錢科長并不答話。只有他心里明白，自己前段時間之所以拼命戒煙，是因為人事局通知說，他還有三個月就退休了?？勺蛱熵撠熮k理退休手續(xù)的熊主任又打電話來說，人事局辦公室的人將他的退休日期搞錯了，檔案上的“8”字錯看成“3”字了。這樣他還能在人事科長的交椅上坐上近乎六個月，還會有人源源不斷送上煙來，自己怎能白白浪費這段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