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
誰折斷了第一根杉木,從此木樓飄起炊煙
誰把一根竹子削成器樂,吹奏出回答苦難的答案
一張木葉,一把蘆笙,一曲笙歌,就延續(xù)了一個族群的夢
月缺月圓,潮起潮落,滄海桑田成就了一片美麗土地
一碗米酒燃燒著一個民族的精魂
一路笙歌點(diǎn)綴著一個民族的情懷
蘆笙吹響,群山逶迤成千軍萬馬
蘆笙吹響,銀飾舞動一路歌舞
當(dāng)一切都?xì)w于寧靜,只剩下
清水江流淌的聲音,在我們的血管中千回百轉(zhuǎn)
與愛情有關(guān)。只有在情人的眼里
蘆笙才能找到釋懷的語言
在蘆笙吹響的地方,才能找
人與神靈共奏的合音
蘆笙吹響,我們舞蹈豐收
蘆笙吹起,我們繁衍子孫
一碗米酒兩支牛角,打通了生命的神秘通道
一根竹子,造就了平民的快樂
一根竹子,剝開了生命的胞衣
一根竹子,寫下了這個民族神秘的暗喻:蘆笙。
圖騰的諭示、神的諭示,祖先吹著蘆笙走來
演繹生命,詮釋愛情
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木鼓聲聲
在這塊凈土,演繹著原生態(tài)
在雷公山,看見歷史的背影
云在天上飄,云在山上飄,云在秋天深處飄
我守候在雷公山頂,等待季節(jié)的風(fēng)
吹向我。此刻群山,正等待風(fēng)呼嘯而過
這是父輩城墻一樣堅實(shí)的背
承受著經(jīng)年的風(fēng)吹雨打
頭頂是可鑒蒼天,腳底是衣食父母
漫天的殘陽,我登上山頂時正是一個午后
飄零了一千載的黃葉
是蚩尤帝國的傳說,還是歷史的故事在紛揚(yáng)?
懸掛枝頭上的,是不是遠(yuǎn)去帝國飄搖的夢?
在更加亙古的歲月里,一千年或許更遠(yuǎn)
一座山,可以記載多少金戈鐵馬?
一座山,可以承載多少歷史重量?
荒蕪的往事,正從塵煙深處襲來
在秋天的雷公山,我走進(jìn)歷史最深處
總有熟悉的力量在涌動,從體內(nèi)涌上來
一路的篳路藍(lán)縷,融合在蒼涼的景色里
無數(shù)個春夏秋冬,我總是被感動
把自己掩埋在秋天里,掩埋在皇天厚土里
用飽含深情的眼睛,看歷史從掌紋里
一寸一寸的走來,那些背影
遮住了我醒來的淚眼
黃昏的清水江
清水江,在每個夜晚來臨之前
肆無忌憚的流動,彷佛我躁動的心
流經(jīng)田野,流經(jīng)我佛的內(nèi)心
云下潔凈的土地,奶汁一樣的生活
在清水江畔,鏡子一樣佛光返照
奔騰不息,如我永恒的血液在張揚(yáng)
前方,也許是我獻(xiàn)身的地方
腳下,我的詩歌肆意汪洋
卻無法歌頌?zāi)愕牟懖惑@
你的淡泊,讓我低下驕傲的頭顱
就這樣躺在河床上,守候
前世今生的愛人
清水江,我的故鄉(xiāng)。遠(yuǎn)去了排夫的號子
流水洗不盡,一路的塵土
我的血管里,流淌著男人的血
我的父兄,我的姐妹,我的愛人
眼眶里的眼淚,是我哭了幾百年
也無法割舍的愛
我就是清水江上那個排夫,民歌唱響
我把木材流放到另外一個地方
更多的時候,寫詩、看瘦長的月亮
在某一個激流回旋的河道,也許
河水會埋葬我,埋葬一筐筐潮濕的詩歌
險惡突兀的礁石,會撞傷相思的月亮
清水江,你包涵了排夫卑賤的命運(yùn)
清水江,給了男人皇天一樣的尊嚴(yán)
清水江,在我的生命潮汐里涌動
當(dāng)黃昏來臨,我在河邊祭祀河神
我是自己的崇拜者,在水的發(fā)源地
請允許我以赤子之身,跪拜在東方
清水江流淌的方向,祈求河神
引領(lǐng)我,直到清水江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