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文

在鄱陽湖旁邊有個古清鎮(zhèn)，鎮(zhèn)里有一家胡記藥店。這天一大早，藥鋪的老掌柜胡三揉著眼睛剛打開藥店的柳木房門，就見一個頭戴斗笠，赤著雙足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走進了藥店。

這個中年人一身的魚腥味道，很顯然，他是個漁夫。這個粗眉大眼的漁夫名叫周鐵叉，周鐵叉走進藥店，將背后一個碩大的青布包袱“咕咚”一聲，放到了地上。周鐵叉對藥店老板胡三抱拳說道：“胡老板，您收不收龜板？”

周鐵叉昨天到鄱陽湖中去捕魚，一網下去，竟打上了一個三尺方圓的大龜殼，有懂行的告訴他，龜板是一味中藥，有滋腎、潛陽、退虛熱的功效，看這塊龜板這么大，褪掉龜板烏龜?shù)膲勖^對在千年以上，這千年靈龜?shù)凝敯鍛撌巧系鹊闹兴?。周鐵叉這就扛著龜板找胡三來了！

胡三的藥店里不缺龜板，他本想拒絕，可是低頭一看那個遍生著青苔的大龜板，他不由得“咦”了一聲。這個大龜板的四周竟有一層黃銅包邊，最奇怪的是龜板的凹甲正中，還有一個黃銅的把手。這難道是一面沖鋒陷陣用的盾牌？

鄱陽湖自古多戰(zhàn)事，在鄱陽湖中發(fā)現(xiàn)盾牌也不奇怪，胡三找來抹布，他在盾牌外面的銅邊上狠擦了幾下，那銅邊竟然閃出黃燦燦的金光來！

如果龜甲四面的包邊都是金子的，那不用想龜板正中的銅把手也應該是金子的！胡三站起身來，他假裝很為難地說道：“古清鎮(zhèn)靠近鄱陽湖，缺什么中藥，也不缺龜甲，可是您辛辛苦苦地將大龜甲背來，我就給您十兩銀子吧！”

胡三用十兩銀子打發(fā)走周鐵叉，他急忙叫伙計關上店門，然后找來刷子、手巾、大抹布。他將這面龜甲表面的泥沼和青苔去掉，龜甲的表面上，竟出現(xiàn)了一行字跡─玄武重盾─武威將軍太史謀之兵器。

太史謀可是元朝末期最足智多謀的將軍，因為他不滿元順帝的殘暴，領著青州的兵將反上了太行山。元順帝曾經多次派兵對其征討，太史謀驍勇善戰(zhàn)，兼足智多謀，他每打敗一次元軍，就將作戰(zhàn)心得刻在這張玄武盾上，太史謀百年之后，就把這面寶盾傳給了自己的徒弟柳嘯天。

柳嘯天根據(jù)盾牌上的作戰(zhàn)奇謀，也是屢敗元軍，最后成為明太祖朱元璋手下最得力的大將?？墒橇鴩[天在和盤踞鄱陽湖的陳友諒交兵的時候，帥船被陳友諒手下的水軍鑿沉。柳嘯天命喪鄱陽湖底，那塊兵家至寶玄武盾也就失落了。

玄武盾可是兵家的重器，陳友諒對之早就垂涎三尺，他殲滅了柳嘯天的戰(zhàn)船兵將后，曾經命人在鄱陽湖中打撈了三天三夜，可是最后也沒有找到玄武盾的下落……

朱元璋最后在鄱陽湖大敗陳友諒。陳友諒的水軍大元帥霍都領著三十多艘戰(zhàn)船殺出了重圍，逃到一望無際的蘆葦蕩中，成了鄱陽湖最大的水匪。現(xiàn)在是大明的天下，兇惡的霍都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他仍然領著手下經常上岸，明目張膽地搶劫和騷擾百姓。

誰會想到這個兵家必爭的寶貝，會落到他胡三的手中呢！胡三樂得幾乎跳了起來，但他沒有想到，他得到寶貝的消息很快就被店里的一個小伙計散布了出去。胡三氣得眼睛發(fā)紅，他剛把那個口風不緊的伙計開除，一隊黑紗蒙面的馬匪就殺進了古清鎮(zhèn)。

帶隊的就是霍都手下的水匪頭目一撮毛。一撮毛揮起斬骨刀，將胡三緊閉的柳木店門轟然斬倒。一撮毛沖進藥店，他用寒光閃閃的斬骨刀指著胡三的鼻子吼道：“交出玄武盾，爺爺饒你不死，不然的話，我就命人用亂刀砍死你，然后把你連骨頭帶肉都丟進鄱陽湖喂王八！”

胡三哆嗦著嘴唇說道：“那面玄武盾，已經被神龍島上的大島主銅面天王強行買走了！”

胡三從柜子里取出銅面天王給他留下的20兩金子，交給了一撮毛。一撮毛一見自己來晚了，氣得他掄起斬骨刀，一刀將藥店的柜臺切為兩半，然后一揮手，幾名小匪撲上前來，不容分說，將胡三綁牢丟到了馬背上。水匪的馬隊登上了停靠在鄱陽湖邊的大船，大船直奔霍都的老巢駛了過去。

神龍島就在鄱陽湖東，嚴格地說也是鄱陽湖的一部分。神龍島是一個內陸島，有一條五里長的水路與鄱陽湖相連。神龍島上的大島主銅面天王可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詭異人物，他手下有著三百名島兵，借著神龍島地形復雜、易守難攻的特點，他不僅不買霍都的賬，和當?shù)氐墓俑彩潜坎煌瑺t。

霍都一聽玄武盾被神龍島的島主弄去，氣得他“哇哇”大叫，當下派兩名小水匪駕駛小船，拿著他的親筆書信，到神龍島索要玄武盾。

直到掌燈的時候，一個小水匪才慌慌張張地駕駛著小船回來，另一個小匪被人砍了腦袋。神龍島主只給他傳過了兩句話來─想要玄武盾，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霍都氣得一腳將船艙中的桌子踢翻，他命令一撮毛率領十艘大船，領著一千名水匪，沿著水路，直奔神龍島掩殺了過去。

胡三被押在船頭上引路，十艘大船沿著狹窄的河道殺向了神龍島。別看一撮毛在鄱陽湖為害多年，可是他對神龍島的水路卻并不熟悉，胡三來過好幾次神龍島，十艘大船在他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就來到了一片密密匝匝的蘆葦蕩中，胡三忽然往東一指，叫道：“不好，銅面天王領兵打來了！”

一撮毛剛一轉頭，胡三一個猛子“咕咚”一聲扎到了湖水中。他被潛在湖底的周鐵叉接應走了。一撮毛一見胡三逃跑，正要命令手下往湖水中射箭，就聽蘆葦叢中一陣梆子響，從枯黃的蘆葦叢中射出了無數(shù)的火箭，先是水匪的木船著火，接著水面上的蘆葦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還是一撮毛狡猾，他命令大船上的水手拼命劃槳，只有他乘著的那條船逃出了神龍島，剩下的那九條船全部被燒毀在神龍島的水面上。

霍都手中可就只有三十幾艘戰(zhàn)船啊，這一下子折了九艘，他心痛得也是“嗷嗷”直叫。他抄起了骷髏刀，正要一刀砍掉一撮毛的腦袋，嚇得一撮毛怪叫道：“大帥，神龍島地形復雜，你殺了我，誰給您帶路?。　币粋€小小的神龍島除了地形復雜之外，根本就是無險可守，霍都縱橫鄱陽湖四五年，還從來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呢。

霍都收回了骷髏刀，冷笑一聲說道：“三天之后，月圓之夜，由你帶路，踏平神龍島！”

轉眼就到了第三天的午夜，霍都點齊了二十多艘大船，乘著夜色，直奔神龍島而去。神龍島水面上的蘆葦都已經被燒光，霍都手下的水匪們再也不用擔心銅面天王使用什么火攻之計了。

霍都那二十多艘木船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神龍島的水面，望著飄著輕霧的神龍島，霍都一揮令旗，二十幾艘大船上的水匪怪叫一聲，大船箭一般地直向神龍島殺了過去。

大船剛航行了不大工夫，就聽“咕咚咕咚”一陣響，大船的船身全都撞到了湖底的暗樁之上。那湖底的暗樁都安著鋒利的鐵尖，鐵尖刺中木船的船底后，任憑怎么搖櫓劃槳，木船就是不動了。

霍都一見自己又著了銅面天王的道，他不由急得怪叫道：“趕快下湖，砍斷暗樁，如果天一亮叫官府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蹤跡，那可就麻煩了！”

一百多名水性好的水匪剛剛跳到水中，就響起了一片慘叫的聲音，原來那水中不僅有攔船的暗樁，還埋著許多削尖了的竹竿子。水匪們不知道深淺，跳到了湖水里，正好被那竹竿子刺中，霍都望著水面上飄起來的尸體，怪叫道：“不要跳，順著錨繩滑下去！”

幾百名水匪折騰了兩個多時辰，終于把水底下的暗樁砍斷，聽著遠處傳來的雞啼之聲，霍都狠狠地一咬牙說道：“趕快轉舵回轉鄱陽湖，我們明天晚上再來消滅他們也不遲！”

二十多艘水匪的木船在狹窄的水路中排成了一排，領頭的木船剛行了不到三里水路，就聽船底“吱嘎”的一聲響，木船就像被勒住韁繩的戰(zhàn)馬般，一下子停在了水面上。

霍都借著清晨的微光仔細一看，不由得“啊”的一聲，只見一條人臂粗細的鐵鏈子橫在水里，鐵鏈子的兩端系到了岸邊的大樹之上。鐵索橫江，看樣子他的木船是不用想再回潘陽潮了！

還沒等霍都拿出對策，就聽岸邊的樹叢中傳來了一陣大笑，只見一輛木輪車被人緩緩地推了出來，木輪車上端坐著的正是戴著面具的銅面天王。銅面天王的兩條褲腿隨風飄蕩，原來他竟是一個無腿人。

銅面天王叫道：“霍都，看賊船已被我的鐵鏈鎖住，你如果不投降，就等著受死吧！”

霍都手中令旗一擺，正要派人下船進水斬斷鐵鏈，就見兩邊的樹林中沖出了兩千名明兵，他們個個手持弓箭，飛蝗般的大箭直向船上射來?；舳家灰娭辛寺穹?，怪叫：“撤回去，攻占神龍島！”

神龍島上已經沒有銅面天王的人馬?；舳嫉亩嗨夷敬p易地攻占了神龍島，銅面天王沒有想到霍都會狗急跳墻，他在島上留有糧食，霍都領著一幫善于水戰(zhàn)的水匪，堅守半個月不成問題！

霍都正在得意，就見一撮毛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道：“大帥，我找到那面玄武盾了！”

玄武盾就被放在了神龍島銅面天王的臥室中?；舳悸犃T大喜，要知道那盾上妙計連篇，只要他參悟透上面的兵法，何愁自己不能殺出一條血路，取得最后的勝利啊?；舳几谝淮槊砗?，急匆匆地來到了銅面天王的臥室，果然那面三尺見方的玄武盾就橫放在桌子上。

霍都看完了玄武盾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先是驚，后是喜，最后卻“咕咚”一聲，癱坐在了椅子里。那上面刻著太史謀留下的作戰(zhàn)奇計，任何一條都堪稱經典，根據(jù)上面的辦法，他確實可以輕易地領著水匪們逃離險境，可是當他看罷最后刻上的幾十個新字，他不由得愣住了，那幾十個新刻上的字的大意是這樣的：魚不可以脫于淵，陸戰(zhàn)之將絕不可以貿然登船入水，霍都擅離鄱陽湖，貿入神龍島就等同于自陷死路─銅面天王柳嘯天。

銅面天王竟是當年的柳嘯天。柳嘯天水戰(zhàn)中了霍都的埋伏，最后被倒塌的桅桿砸斷雙腿。他成了無腿人后，自覺沒有顏面去見朱元璋，他就領著幾十個忠心耿耿的手下在神龍島隱居了起來，他精心研究水戰(zhàn)，經過四五年的經營，終于做好了在陸地上消滅霍都的準備，他就聯(lián)系當?shù)氐墓俑?，借來了兩千名精銳的明兵，然后用玄武盾定計，把霍都吸引到了神龍島。

二十多條賊船被他的鐵鏈困住后，霍都逃跑，必須得登陸，而陸戰(zhàn)，絕對是霍都的短處，柳嘯天終于能報當年的一箭之仇了！

選自《古今故事報》第1076期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