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興志

為報仇，勢成騎虎

魯強這兩天一直想買一把槍，他要崩了鱷魚這個王八蛋。

那一天，魯強在夜市燒烤攤喝啤酒的時候，被喝醉酒的鱷魚撞了。啤酒灌進了鼻子，嗆得魯強說不出話來。魯強一邊咳嗽一邊跳起來怒目而視，只見撞他的那個家伙人高馬大敞胸露肚，胸口上還文著一只兇猛的鱷魚。鱷魚撞了人毫無歉意，反而惡言相向，魯強也不是好惹的，結果倆人就打起來了。

說起打架，魯強不是善茬子，可仍然不是鱷魚的對手，魯強先是左眼中招，待他“哎喲”一聲去捂左眼，右眼緊跟著又挨了一拳，一個四仰八叉跌倒在地，魯強只覺天旋地轉，捂著雙眼滾來滾去。

過了好一會兒，魯強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一些，掙扎著爬起來，眼前一片朦朧。此時，魯強的雙眼已經腫得像桃子，他使勁睜開條縫兒一看，顧客們早已作鳥獸散，只剩下燒烤攤老板在唉聲嘆氣……

老板問魯強要不要報警，魯強搖搖頭，趕緊付了酒錢打車回家。別看魯強不是道上的人，卻很信奉道上的規(guī)矩：兩強相爭必有一傷，報警的不算好漢，有本事就以牙還牙！魯強認得幾個道上的人，一番打聽之后，才知道撞他的那個家伙綽號叫鱷魚，前幾年因搶劫傷人被判了刑，最近才出獄。

魯強在當地也是個沒人敢惹的人物，哪里咽得下這口惡氣：老子搞把槍來，看看到底誰厲害！

聽說網上就能買到槍，轉天一早，魯強直奔網吧。他正在埋著頭疾走，突然跟人家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原來是本區(qū)派出所的警官老朱。老朱問：“我說你怎么低著頭亂撞呢，你這眼是怎么回事？又跟人家打架了吧？”魯強趕緊編謊兒：“沒有沒有，不小心摔了一跤?！崩现炖湫Γ骸八樱磕憧烧鏁?，專門摔了兩只熊貓眼！”

魯強編不下去了，吭吭哧哧地不肯說實話。老朱拍拍魯強的肩膀：“你是惹不起人家對不對？那好，如果他是故意尋釁你就說出來，我一定主持公道?！笨呆攺姁炛^不說話，老朱警告他說：“如果是你理虧，這件事兒就到此為止，惹出禍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魯強到網吧上了網，搜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賣槍的，后來一想才暗笑自己太“二”了，在網上公開賣槍不是找倒霉嗎！大路不通就找小路，魯強發(fā)現了一家“兵器愛好者論壇”，覺得這里邊可能有戲，便加進去跟人家搭訕，果然搭訕上了一個網名叫“子彈飛”的網友?！白訌楋w”是個熱心人，他告訴魯強，圈子里的人把槍叫做“狗”，子彈叫做“狗糧”，那里邊各類狗一應俱全，如果好奇想看看，在網上找賣狗的就行了。

按照“子彈飛”的指點，魯強果然找到了一家賣狗的，不過人家賣的是各種模型，只供槍支愛好者收藏欣賞。魯強有些失望，正要再找一家，忽然發(fā)現最后還有一個QQ號，注明有“特殊要求”的可以聯系。

魯強跟賣家取得了聯系，人家馬上發(fā)來了槍支圖片，注明了型號、性能、價格，讓他自己挑選。

威力大了容易打死人，魯強選中了一把仿“六四”槍，能打真子彈也能打塑料子彈，一番討價還價定為兩千元，另送一盒塑料狗糧。買賣敲定，賣家給了一個賬號，要魯強先打一千元定金，三天內見貨再付余款。魯強問：“你要是收了定金不發(fā)貨怎么辦？”賣家回復：“你們買狗的都是道上的朋友，我敢騙你們的錢？再說我就是指望賣狗過日子，靠騙人能做長嗎？”魯強還是不放心：“送來的狗不好使怎么辦？我看咱們還是當面驗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辟u家不耐煩了：“當面驗收？你當是買蘿卜青菜呢，知道出了事兒是啥后果嗎？做這種買賣怎么小心都不為過，你怕我是騙子，我還怕你是警察呢！”

人家說的有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魯強趕快把錢打了過去。

之后的三天魯強沒出門，老實在家等著送貨，一直等到第四天早上，連個鬼影子也沒看見。魯強上QQ聯系賣家，人家已經把他拉進了黑名單，那個賣家的網頁也打不開了，受騙了！

操舊業(yè)，本性難移

老朱這兩天也沒閑著。打了多年的交道，老朱深知魯強的性格，雖然給了他警告，但他未必肯善罷甘休，很可能會釀出刑事案件，還是應該把這件事搞清楚，處理好，徹底消除隱患。

老朱在本地人熟地熟，閑聊著就調查出眉目了，有人曾聽到鱷魚炫耀，說他前天晚上把一個壯小伙子揍得滿地打滾兒。老朱撞見魯強的時間正是前天晚上，鱷魚的嫌疑很大。

老朱跟鱷魚可是老相識了，說起來挺有戲劇性。

鱷魚在入獄前專門給黑網店送貨。可是黑網店賣的都是贓物和違禁品，有的買家料到賣家不敢報警打官司，收貨后出爾反爾大幅壓價，還有的竟然收了貨不肯付款。碰上這種人就不能好說好商量了，鱷魚先動拳頭，拳頭不管用就掏刀子，結果買家被逼得加倍付了款，多付的錢就進了鱷魚的腰包。

鱷魚面相兇，幾年來收款一直很順利，當然也有意外，那次給一個買家送電腦，買家打開來一試機，卻發(fā)現那正是他前幾天被盜的電腦，這一下買家可就不肯付款了。鱷魚就動了手，買家不但被打成了熊貓眼，還加倍付了款。

過了兩天，老板又讓鱷魚給一個買家送偷拍竊聽設備，鱷魚敲開門竟然又看到了挨了打的買家！他情知不妙，轉過身剛要逃跑，兩個警察堵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個就是老朱。

鱷魚被判了三年徒刑，出獄后來派出所報到，也是老朱接待他的。難道這小子重操舊業(yè)了？別管是不是，先去試探一下再說。

警察突然登門，把鱷魚嚇了一跳，老朱開門見山：“你小子怎么這么手黑？知道把人家打瞎了是什么后果嗎？你蹲監(jiān)獄上癮了還是怎么著？”鱷魚立馬裝傻：“報告政府，我沒聽懂，什么打瞎不打瞎的？”老朱瞪起了眼：“你小子跟我裝傻？前天晚上你把誰揍得滿地打滾兒了？”鱷魚“嗨”了一聲：“看我這個臭嘴，喝點兒酒就瞎吹，該打該打！”說著就連連打起嘴來。

老朱擺擺手：“少給我來這套，你不承認沒關系，等我查出來再跟你算賬！不過你這么混日子也不是個事兒，別光等著別人幫忙，自己也該出去找找工作！”鱷魚連連點頭：“找了找了，明天開始給人家送快遞?！崩现彀牍膭畎刖娴卣f：“嗯，好好干，可別再給黑網店賣命了，記住你是有前科的，再犯法就是累犯，到時候可沒有后悔藥吃！”鱷魚趕緊答應：“是是是！”

狗咬狗，兩敗俱傷

魯強憋了一肚子窩囊氣，在論壇上找到了“子彈飛”，說了自己被人家騙了一千元的經過。

“子彈飛”挺同情他：“唉，你可真夠倒霉的！想買狗為啥不早告訴我？你這樣沒有門路瞎聯系，不被騙才怪呢！”聽口氣，“子彈飛”有門路，魯強便求他幫忙買一只狗，“子彈飛”爽快地答應了。他勸魯強不要買真狗，咬死人可是要償命的，不如買只仿真狗，靠高氣壓發(fā)射鋼珠，一百米內能打穿易拉罐，挨上一槍肯定皮開肉綻，如果想打黑槍，還可以配上消聲器。

魯強也不想殺人償命，便請“子彈飛”幫他買一只仿真狗，再配上消聲器，“子彈飛”開價兩千元，另送兩盒鋼珠。魯強嫌貴：“一只真狗才兩千元，怎么打鋼珠的也賣兩千元呀？”“子彈飛”笑道：“你那兩千元買到真狗了嗎？我?guī)湍阗I狗是貨到付款，你怕受騙賣家也怕受騙，我是把你當朋友才敢替你擔保的，不信你找別人試試嘛！”

話說到這個分兒上，魯強不禁連連道謝，“子彈飛”真夠朋友！

等了兩天，快遞公司把貨送來了，魯強暗暗驚嘆賣家實在大膽，居然不怕被人發(fā)現。魯強沒敢當面驗貨，等快遞員走后，他打開包裝一看，原來是一盒零件，大部分零件是塑料的，按照附圖組裝起來，才變成了一把槍。

魯強裝上消聲器和鋼珠，瞄準對面墻上的掛歷扣動了扳機，“噗”的一聲，就像吐了口唾沫，再去看掛歷，十二張都被打穿了，不錯，夠那個鱷魚受的！

將近午夜的時候，魯強揣上槍來到夜市，真是冤家路窄，他一眼就看到鱷魚正在燒烤攤上喝酒。不過鱷魚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光頭，說是光頭又不全光，腦袋周遭刮得像個白蘿卜，頭頂上卻留了雞蛋那樣大小的一撮頭發(fā)，噴了發(fā)膠直立在頭頂上，活像長著蘿卜纓子。

這兩個家伙只顧說說笑笑地喝酒，正是開槍的好機會！夜市周圍四通八達，有很多小巷通往居民區(qū)，魯強選了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躲在巷口里正好能看到鱷魚的后腦勺，距離五十多米，雖然遠了點兒，可這里便于隱蔽又靠近樓群，打完了馬上就能跑掉。

魯強屏住呼吸，瞄準了鱷魚的后腦勺扣下了扳機，鱷魚恰好低頭夾菜，坐在對面的蘿卜纓子突覺頭上“嗖”的一下，抬手往上一摸，直立的蘿卜纓子歪到了一邊，他“哇”的一聲跳起來：“誰？哪個王八蛋敢拿老子找樂兒？”兩個人一邊罵一邊東張西望，顧客們心里暗笑，只管吃吃喝喝，誰也不搭腔。

兩個人罵了一陣沒人理睬，也覺得沒趣兒，另找了一張背靠墻根的桌子，坐下來接著喝酒。

他們一換桌子，正好面對小巷，正面射擊很容易打中眼睛，那禍就惹大了。魯強不甘心就此收場，悄悄閃進了另一條小巷，探出頭來一看，正對著鱷魚的側臉，給他臉上留個疤比打后腦勺解氣多了。

鱷魚端起啤酒跟蘿卜纓子碰了一下，就在他仰頭往嘴里灌酒的時候，魯強扣下了扳機。這一回正中靶心，鱷魚“哎喲”一聲捂住腮幫子，酒杯“啪嚓”摔在地下。蘿卜纓子吃了一驚：“怎么了？怎么了？”鱷魚放下捂住腮幫子的手，手上滿是鮮血，一粒鋼珠嵌在了臉皮上，差一點兒就把腮幫子打穿了！

蘿卜纓子向左側的小巷子一看，馬上跳起來大叫一聲：“那里有狗，快追！”鱷魚也跟著跳起來，兩個人一起朝巷子里沖去。

魯強撒腿就往巷子里跑，后面兩個人沖進小巷，蘿卜纓子馬上從腰里拔出一把槍來，瞄準黑影扣下了扳機。魯強沒有聽到槍聲，只覺后背就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后背馬上火辣辣地疼起來。忍住疼翻身看時，一個黑影已經追近，看體形應該是鱷魚，魯強急忙開了一槍，鱷魚竟毫無反應，原來是沒來得及上子彈。眼看鱷魚近在咫尺，魯強一躍而起，猛地把手中的槍迎頭砸去，鱷魚“哎喲”一聲捂住頭，疼得彎下了腰。追在后面的蘿卜纓子剎不住腳，“咣”地撞在鱷魚身上，兩個人一起滾在了地下。

機不可失，魯強哪里顧得上撿槍，轉過身撒腿就跑，穿過小巷跑進居民區(qū)，后背已經疼得直不起來。魯強硬撐著拐到街上，恰好一輛出租車下客，魯強急忙鉆了進去……

斗智勇，順藤摸瓜

老朱在派出所值班，先后接到兩次報案，先是夜市燒烤攤的老板來報告，昨夜發(fā)生了一起疑似槍擊事件，一個胸口文著鱷魚的家伙被人把腮幫子打破了。老朱正在詢問詳細情況，又一個出租車司機來報告，昨夜一個乘客下車以后，他發(fā)現后座靠背上染了一大片血跡。

從燒烤攤老板提供的情況判斷，被打的可以肯定是鱷魚，那個頭發(fā)像蘿卜纓子的應該是他的哥們兒，兩個人沖進小巷就是追那個打黑槍的。那么打黑槍的是誰呢？聯想到出租車上的受傷者，兩者的時間、地點都很接近，難道僅僅是巧合？

老朱把情況報告給所長。因為涉槍案嚴重危害社會，所長馬上決定，抽調刑警小朱協助老朱偵查。老朱和小朱分析了案情，目前能認定的嫌疑人只有鱷魚，必須先找鱷魚。

老朱和小朱去找鱷魚，房東說他已經兩天沒回家了。

法醫(yī)檢查了出租車上的血跡，取了血樣后告訴老朱，這個人是后背受傷，看來流了不少血，急于止血就不會舍近求遠，應該到附近的醫(yī)院和藥店找找線索。另外，鱷魚和蘿卜纓子追進了小巷，如果里面發(fā)生了槍擊或搏斗，很可能會留有線索，也應該盡快勘察。老朱和小朱決定分兵，小朱去了夜市，老朱去了傷者下車的地點。

很快，老朱在附近的一家私人診所找到了線索。據診所醫(yī)生講，昨天夜里來了一個挺壯實的小伙子，后背受了傷，說是孩子拿玩具槍誤傷的，醫(yī)生從他的傷口里取出了一顆塑料子彈，好在傷口不深，小伙子處理好傷口后拿了消炎藥就走了。

醫(yī)生描繪的傷者體貌特征跟出租車司機說的一致，根據傷者下車的地點，他的家應該就在附近。下一步就是請附近小區(qū)的居委會協助，查詢一下有沒有背部受傷的人，同時調取附近居民的資料，把年齡體貌相似的人篩選出來，復制照片請醫(yī)生和出租車司機辨認……

小朱來到了夜市，在攤主的幫助下找到了一粒沾血的鋼珠，然后按照攤主的指點走進了那條小巷。在小巷里，小朱正在低頭尋找地下的痕跡物證，幾個孩子突然從一個院子里沖出來，拿著水槍追逐噴射，小朱躲閃不及，被一股水流噴在身上，一個孩子剛說了聲對不起，另一個孩子拿著一把槍追上來，指著這個孩子叫道：“不準動！”小朱低頭一看：竟是一把帶著消音器的仿真槍！

通過詢問，孩子告訴小朱，這槍是他一早在巷子里撿到的。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朱于是連哄帶勸，又到玩具店給孩子買了一把射水槍，總算是把仿真槍換了過來。

找到了重要物證，卻引出了新的疑問，持槍人為什么會把它丟掉呢？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對方打傷了，打傷他的人就是鱷魚和蘿卜纓子，他們的槍要比鋼珠槍威力大，根據槍械專家推斷，這種槍還可以打真子彈，肯定是一個地下造槍販槍團伙所為。根據現有的線索，想找到鱷魚不難，就算他想另外租房，也要回來拿東西，只要派人蹲守就可以發(fā)現他的行蹤，到時候順藤摸瓜，不但能破獲販槍造槍團伙，也不怕抓不到那些買槍的人……

老朱和小朱的運氣不錯，他們在車里才蹲守到半夜，鱷魚就騎著摩托車回來了。鱷魚的警惕性很高，到了門口并不下車，先繞著樓兜了一個圈子，這才上了樓。

看他這么小心謹慎，老朱估計他是回家拿東西。等了不到半個小時，鱷魚果然提著一包東西匆匆下了樓，騎上摩托車疾駛而去。老朱和小朱發(fā)動了車子，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后面。為了防備鱷魚鉆小巷，老朱已經安排了兩名便衣刑警，騎著摩托車在附近埋伏接應。

不出所料，鱷魚先在大街上跑了一段，突然鉆進了一條黑洞洞的小巷，一名刑警隨后騎著摩托車跟了進去。老朱正要繞到小巷的另一個出口接應，只見巷子里燈光亂閃，隨即“轟隆”一聲，巷子里又變成了一片黑暗。老朱和小朱大驚，急忙跳下車沖進了小巷，來到近前才看到兩輛摩托車撞在了一起，好在不是正面相撞，刑警只是被車砸在了底下，等他爬起來，鱷魚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原來鱷魚并沒有直接穿過小巷，而是開進去，先關了車燈，貼在墻角隱蔽起來，看到有一輛摩托車隨后跟進來，他便斷定是被人跟蹤，駛近時，鱷魚立即打開車燈，突然啟動撞了上去，眼看兩車即將相撞，鱷魚立即跳下了車。刑警卻被突然射來的強光照花了眼，根本來不及躲避，鱷魚趁機逃之夭夭。

鱷魚跑上大街，搭了輛出租車，心里洋洋得意，只是他不知道，天網攝像頭早已把他鎖定，按照監(jiān)控室的指示，另一名騎摩托車的刑警很快就追了上去，跟在了出租車后面……

遭暗算，引蛇出洞

魯強正沉浸在沮喪之中，打狗不成反被狗咬，自己買的那只狗真是小兒科。舊恨未消又添新仇，魯強下了狠心，一定要買一只更厲害的狗，狠狠咬鱷魚那個王八蛋！

再次聯系到“子彈飛”，魯強直說想買一只更厲害的，只要別把人咬死就行。“子彈飛”沒答話，沉默了一會兒才建議：“那就買一把發(fā)令槍吧，這種改制槍打的是鉛彈，只要別打中要害就要不了命，可是鉛彈打進肉里就開花，手術很難取干凈，取不干凈就要中毒，挨上一槍可就遭罪了。不過嘛，一分錢一分貨，最低也要三千元?！?/p>

只要能報仇，三千就三千！倆人說好了貨到付款，可這種狗不能寄快遞，兩天后有專人送貨上門。

沒想到當天半夜，門鈴突然響了，魯強開門一看就愣住了：送貨人竟是鱷魚！

鱷魚腮上還粘著創(chuàng)可貼，臉上卻毫無驚異之色，魯強先是吃了一驚，接著一想就明白了：夜市里燈光昏暗，鱷魚那天已經喝得半醉，打人又是他的家常便飯，哪里會記得那么清楚？魯強趕緊掩飾：“喲，真沒想到，不是說兩天之后才到貨嗎？”鱷魚笑道：“出人意料才安全嘛！”魯強連連點頭，收下包裹也不打開，趕快拿出三千元給了鱷魚，只盼他快點兒走人，免得喚起那天的記憶。

鱷魚揣起錢問：“你不驗驗狗？”魯強問：“你不點點錢？”鱷魚哈哈一笑：“江湖上誠信為本嘛！”說完，轉過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玩這種狗可要小心，犯了事兒不要牽扯別人，江湖上也是有仇必報！”

看到鱷魚開門走了，魯強心里暗笑，當然是有仇必報，不然我買狗干啥，你小子就等著挨咬吧！

魯強裝上子彈和消音器，把切菜板立在客廳最南端的桌子上，菜板前放了一罐啤酒，自己站在臥室的最里邊，瞄準鏡顯示距離二十八米。魯強輕輕扣動扳機，只聽“噗”的一聲，子彈擦過啤酒罐打在了菜板上。槍法不怎么樣，魯強又仔細瞄準目標扣下扳機，只見啤酒罐一震，“砰”的一聲從桌子上跳下來。魯強過去撿起來一看，啤酒罐被打了個對穿，兩個圓洞不住地往外噴酒，再看看菜板，鉛彈碎裂了，碎鉛片都嵌在了木頭里。

威力足夠了，如果打中鱷魚的要害就出人命了，故意打偏點才好。反正兩盒子彈也足夠用，還是多練練。魯強瞄準靶心扣下扳機，只見眼前紅光一閃，一股滾燙的氣體“嘭”地噴在了臉上，手槍隨即“啪”地跳出了手，魯強摔了個屁股墩。

魯強的臉上火辣辣地疼起來，他抬手一摸，摸了滿手黑煙，撿起槍來再看，槍膛裂開了一道縫，原來是炸膛了，這是什么破狗，才打了三槍就炸了？也幸好槍膛沒有炸碎，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正在后怕，門鈴響了，魯強吃了一驚，大半夜的誰會來串門？門鈴繼續(xù)響著，魯強沒吱聲，外面有人說話了：“我是老朱，快開門，我知道你在家?！濒攺娀帕耍蟀胍沟木斓情T，肯定沒好事兒！魯強急忙把槍踢到櫥柜底下，正要把菜板送進廚房，老朱已經不耐煩了：“我們來依法調查，快開門，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魯強趕緊應聲：“來了來了，等我穿上衣服嘛?！眲偘巡税逅瓦M廚房，忽然想起自己滿臉黑煙，趕緊又在水池里抹了一把臉，才裝作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老朱和一個年輕警察走了進來，老朱一見魯強就笑了：“怎么？又讓人家打成熊貓眼了？”魯強回頭一看鏡子，原來匆忙中沒把眼窩洗干凈。

魯強正要編謊兒，老朱突然抽了抽鼻子，扭過頭問年輕警察：“小朱，你聞到什么味兒了？”小朱抽抽鼻子說：“硝煙味兒?！崩现靻桇攺姡骸澳悴粫蟀胍乖谖堇锓排谡掏鎯喊桑俊?/p>

“我我……”魯強張口結舌，小朱冷笑：“別打算編謊兒了，我們看見鱷魚給你送貨了，給你個從輕處理的機會，老實把槍交出來吧！”再不老實就是自找倒霉了，魯強趕緊把槍從櫥柜底下掏了出來。老朱接過槍一看就明白了：“原來是炸膛了，這種改制槍的材料強度不夠，如果子彈再不符合標準，卡在槍膛里肯定爆炸，沒把你炸瞎就算便宜你了！”

魯強尷尬地咧咧嘴，老朱問：“你還買過一支鋼珠槍對不對？”魯強點點頭，老朱又問：“是不是在網上訂的貨？”魯強又點點頭，老朱拉魯強坐下來：“嗯，態(tài)度不錯，從頭交待吧，越詳細越好?！?/p>

從頭交待就從夜市挨打說起，一直說到今天炸膛。魯強交待完了，老朱心里有了數，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子彈飛”不光是代人買槍，還可能是造槍販槍團伙的主兇。原想通過鱷魚抓住“子彈飛”，沒想到鱷魚這家伙的反偵查能力很強，雖然那天他自以為擺脫了跟蹤，但是很可能會長時間蟄伏，或者改變跟“子彈飛”的聯系方法，若想引蛇出洞，必須另辟蹊徑。

老朱問魯強：“你想不想立功？”魯強忙說：“想想，當然想！”老朱拍拍魯強的肩膀：“那好，你就按我說的做?！?/p>

撥迷霧，險中取勝

魯強又聯系到了“子彈飛”，說自己當過鉗工有手藝，也想學著造狗，問“子彈飛”能不能提供圖紙和材料，需要多少錢可以搞定?！白訌楋w”挺意外：“造狗？我給你的那只狗不好使嗎？”魯強說：“那家伙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還沒找到機會使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我為買狗花了這么多錢，不能只為報仇坐吃山空，總要想法子掙回來，聽說造狗利潤大來錢快，我這是掙錢報仇兩不誤！”

謊兒編得合情合理，“子彈飛”答應先賣給魯強兩萬元的造槍材料，圖紙免費贈送，但是造出的槍必須由他包銷，利潤五五分成。魯強故意沉吟一下才答應下來，問到交貨的時間地點，“子彈飛”讓魯強等電話?！白訌楋w”最后特別叮囑：這種買賣風險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次必須是魯強一個人來接貨，今后也要單線聯系，還要提防被人跟蹤。

魯強馬上報告了老朱，老朱和小朱又馬上報告了領導，領導告訴他們，根據網警的搜索追蹤，可以確定“子彈飛”就是造槍販槍團伙的頭子。既然“子彈飛”要單線聯系，這次他很可能會親自出面，就算他不出來，網警已經抓住了他的狐貍尾巴，鱷魚也在掌握之中，時機一到同時抓捕，管教他“子彈飛”插翅難飛！

第二天，魯強就等來了“子彈飛”的電話，約定在高速入口停車場見面。魯強報告了老朱，老朱指著一輛面包車笑道：“你只管開著它去接貨。汽車儀表盤下面暗設一個按鈕，一旦開始交貨，你偷偷按一下就行了?！?/p>

魯強按時來到停車場，很快就接到了電話：“上高速！”剛上高速，正在等著接下一個電話，車外“嘟嘟嘟”響了幾聲喇叭，魯強側臉一看，一輛紅轎車正在跟自己并排前進，開車的竟然是蘿卜纓子！

紅轎車窗子貼了膜，看不清后座上是誰。后座的人把車窗開了一道縫，露出戴著大墨鏡的半張臉，用蹩腳的普通話叫道：“放慢速度，把錢從車窗遞出來，先交換圖紙！”后窗里伸出了一只胳膊，拿著一沓紙朝著魯強搖晃。這種情況出乎魯強意料，拿不準該不該發(fā)信號，只好問那個人：“造狗的材料呢？”那人答：“到前面出口下高速，有人在外面等著你！”

這家伙是不是“子彈飛”呢？不聽他的話肯定會前功盡棄，魯強只好慢慢把車貼上去，一手接過圖紙，再把裝錢的袋子遞過去，那人伸手接過錢就又把手縮了回去，紅轎車馬上加速，超過魯強向前飛馳。

雖然出乎意料，但魯強并不擔心，老朱他們肯定在前面等著呢。可是自己要下高速去接貨，送貨人也可能是“子彈飛”，應該馬上報告老朱。魯強摸出手機打電話，就這么一分神的工夫，沒注意到出口的路標，等接通了電話，突見車子已到出口，再減速拐彎已經來不及了。老朱聽了魯強的報告，只好讓他盡快開到前面的出口，下了高速再掉頭回去接貨。

下了高速，魯強正在掉頭，一輛紅轎車突然從橋墩后面沖出來，一個急剎擋住了他的去路，那個大墨鏡提著槍從后車門跳了出來。魯強見勢不妙，趕緊按下儀表盤下的按鈕，正要掛檔倒車，只聽“砰砰”兩聲，大墨鏡拿槍柄砸破了車窗，伸進槍筒頂住了魯強的腦袋，魯強不敢動了。

大墨鏡讓蘿卜纓子看著車，他把魯強揪下來，逼到路邊的橋墩后面，惡狠狠地喝道：“你竟敢跟蹤我！”魯強急忙解釋：“不是不是，我、我一時疏忽錯過出口了?！贝竽R冷笑道：“你一時疏忽？老子可是防著你呢！說，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魯強攤開雙手：“就是想造狗賣錢嘛?！贝竽R哼了一聲：“賣錢？你是想打我的黑槍吧?！闭f著摘下大墨鏡，竟是鱷魚！

鱷魚挺得意：“我給你送槍的時候，你以為我沒認出你吧？嘿嘿，我那是裝的！從你打我那一鋼珠的時候我就懷疑是你，一問‘子彈飛’果然是，等你再買槍的時候我就做了點兒手腳，真遺憾沒把你炸瞎了！”看魯強目瞪口呆，鱷魚更得意了：“告訴你吧，給你的圖紙也是假的，更不會給你造狗的材料，就是為了再騙你兩萬塊錢花花，怎么樣？你敢去舉報我們？”

魯強趕緊借坡下驢：“不敢不敢，我認輸，我真是錯過出口了，我馬上返回去！”鱷魚冷笑：“想走？沒那么便宜，老子要給你留個教訓！”說著舉起槍來，魯強正要豁出去跟他拼命，等在路上的蘿卜纓子突然大叫：“警察來了，快跑！”

鱷魚一回頭，只見幾輛警車正在飛快地包抄上來。就在他回頭的工夫，魯強一腳踢飛了他的槍，鱷魚回過頭剛要掏刀子，魯強猛地一拳打在他左眼上，鱷魚“哇”的一聲捂住左眼，右眼緊接著又挨了一拳，鱷魚變成了沒頭的蒼蠅，疼得捂著眼亂轉，魯強一腳把他踢倒，騎上去就一通猛揍……

“住手！”老朱跑過來拉起了魯強，“出出氣就算了，把他打壞了就麻煩了?！崩现靿鹤△{魚，給他戴上手銬。魯強意猶未盡，氣呼呼地罵道：“這個王八蛋根本沒打算給我送貨，就是為了再騙我兩萬塊錢！”

老朱和魯強押著鱷魚來到路上，小朱押著蘿卜纓子過來報告，前面的出口沒有發(fā)現送貨人，從這輛車上也只抓住了蘿卜纓子，他說是被鱷魚雇來開車的。

小朱喝問鱷魚：“說！‘子彈飛’在哪里？”鱷魚只是捂著眼哼哼，老朱一聲冷笑：“你不說我也知道?！彼麤_著低頭裝傻的蘿卜纓子，突然猛喝一聲：“‘子彈飛’，抬起頭來！”蘿卜纓子渾身一抖，抬起頭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本刊責任編輯 尹 靜〕

〔圖 段 明〕

〔原載《山海經·故事奇聞》

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