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泰
廠長掏煙散到雨巧那兒,略停頓。他煙遞出,雨巧接煙,廠長突然笑了,說:小兒來,你得喊我聲爹。
雨巧一點不含糊立馬喊:爹。
廠長“哎”了一聲。
雨巧把煙狠狠一摔,腳踩住,仇人似的擰了幾擰,下腰扛了袋面粉走了……廠長和村民驚呆了。
村長曾說,什么廠長?。【团_磨面機?起碼在腰窩鎮(zhèn)上有套流水線,才像面粉廠,他充其量叫換面點兒。
那喊他“點兒長”啊?
什么長長的!喊他名兒,秋快,或喊二歪。
年前村委換屆,村上政治空氣緊張一陣,村長差點被面粉廠拱下。幾票之差,好懸!
換屆風一刮,面粉廠立馬行動起來,請莊鄉(xiāng)喝酒,有號召力的能發(fā)動群眾的先請,再請族長家長,然后請村上活躍分子,請有“孬點兒”的。
大家喝歸喝、吃也吃,心里有數(shù),你秋快啥人性還不知道嗎,你一輩子沾光的主兒,當了家還不把花的錢斂回來。還有大家的好?
盡管面粉廠花了錢,舍了臉,村民投票現(xiàn)在動腦子了,不是從前的“誰愿意當誰當關我屁事”。村長得票是顧全大局的票,是對村長工作的肯定票,村長心里有數(shù)。
秋快得票不如村長,但是村長覺得比他只幾票之差,心里有了緊迫感、壓力感。有人想推翻我。不如上屆基本滿票,臉面好看。
面粉廠始終是他的心病,得煞煞二歪的囂張氣焰!
機會來了。
平常不善“呱呱”的雨巧看不出有戰(zhàn)斗力。面粉廠二歪雖然落了聲“爹”,但他實際吃了敗仗。雨巧是實質性的勝利者。村上傳得紛紛揚揚。
當晚,村長把雨巧喊家去,弄四個菜倆人喝點兒。
村長夸雨巧:爺們兒,不賴,有骨頭。
雨巧稱村長四叔:不是四叔,他覺著有倆錢漲飽兒,看不起人。
村長說:二歪是鬧著玩。
雨巧說:四叔,對,是有點鬧的意思,但不能這種鬧法兒,大庭廣眾之下人是有自尊的。
村長說:喝,爺們兒,干了!
雨巧說:四叔,他咋呼,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村長說:現(xiàn)在構建和諧村莊哩,他是不文明。你的反擊方式很好,不爭吵以柔克剛,采取了有力措施。
雨巧說:四叔,他就是看不起人,咋不叫別人喊爹?
村長說:爺們兒,吃菜。
雨巧說:四叔,雖然我吃了面,但還是覺得吃虧。
村長說:噢,認干爹還半份家業(yè)哩,吃袋子面算啥。說完看雨巧,接著說:你再逗逗他。
雨巧心里有底了,有村長支持更不怕秋快。
幾天后,雨巧昂首挺胸闊步走進面粉廠,瞄一眼秋快,說:爹吃面??复婢妥?。秋快等人大眼瞪小眼,沒人攔。雨巧說的仨字“爹吃面”,中間沒頓號,不光吃面還沾光。過幾天雨巧又去面粉廠,還說:爹吃面。扛面走人。
時間一長面粉廠受不了了,開始托人說事,雨巧不買賬。族長、兄長說事不去,在鄉(xiāng)里混事的喊不去。
秋快想,看來只能求村長出面了,可咋有臉去村長家。選舉跟村長結了怨,話咋說?秋快托在外混事的去村長家通通氣。
村長說:這事還得麻煩你們,他來也得管呀。選舉那點破事兒,我早忘了。說起來我得感謝他,提醒我時時想著村上工作。不問村事就是政治不作為。叫他來就行,我聽聽情況。
轉天面粉廠秋快帶著煙酒捂著臉進了村長家,進門先喊四哥,請四哥賞臉去吃頓飯,最好叫上雨巧。
村長說:來就來唄,拿東西干啥,顯得遠了。
秋快說:這不要麻煩四哥說說雨巧嘛。
村長笑說:爺們兒之間鬧個笑話還能當真?沒完了?反了他啦!
酒桌上村長拍板:雨巧吃面到此結束。爺們還是好爺們,喝杯酒,漫天的烏云散了,今后要和從前一樣。鄉(xiāng)長叫各村都要和諧共處。
秋快說,雨巧咱爺倆喝,敬村長一杯。
他倆舉杯碰了……都敬村長。
村長喝高了,扭著秧歌,唱革命歌曲《主席的話兒記心上》。
他邊唱邊說:別、別、別拿村長不當書、書、書記……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原載《廣西文學》
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