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熊太行 編輯 湯涌
哆啦A夢背后的中日關系
文 熊太行 編輯 湯涌
哆啦A夢扮演了中日兩國“政治動物”的角色,哆啦A夢的進出成為兩國關系好壞的晴雨表
2014年11月10日,習近平會見日本首相安倍晉三
5月28日,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人民大會堂出席中日友好交流大會后的第五天,《哆啦A夢:伴我同行》在中國內(nèi)地的電影院線上映。這是時隔近六年之后,哆啦A夢重新進入中國。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每次哆啦A夢進入中國的關鍵時刻,都是中日關系轉(zhuǎn)暖的時期,而哆啦A夢的離開,則意味著兩國關系的谷底。
中日友好交流大會上,有3000名對中國友好的日本人參加了大會,習近平在會上收下了一封日本自民黨總務會長二階俊博帶來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親筆信。
親筆信往往意味著一種特殊的交情,在野田佳彥擔任首相時,他的親筆信曾經(jīng)被韓國退回,還有一次,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傅瑩沒有收下野田的親筆信。
習近平和安倍晉三在4月22日見面,在印度尼西亞雅加達紀念萬隆會議60周年的活動上和安倍晉三舉行了會談,這次長達半小時的會談是五年來兩國領導人聊得最久的一次。
在這次會談之后的第五天,《哆啦A夢:伴我同行》引入中國的消息被許多中國門戶網(wǎng)站和新聞網(wǎng)站進行轉(zhuǎn)載。
這并不是單純的巧合,哆啦A夢盡管還不是中國政府提到的“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但作為日本動漫的全民級偶像,它一定會在每次兩國關系好轉(zhuǎn)之時出現(xiàn)。
習近平在中日友好交流大會的講話中不出意外地提到了“老一輩領導人”。
“上世紀70年代,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鄧小平先生和田中角榮先生、大平正芳先生等兩國老一代領導人,以高度的政治智慧,作出重要政治決斷,克服重重困難,實現(xiàn)了中日邦交正?;?,并締結了和平友好條約,開啟了兩國關系新紀元……廖承志先生和高碕達之助先生、岡崎嘉平太先生等一批有識之士積極奔走,做了大量工作?!?/p>
習近平提及的兩位政治家—田中角榮和大平正芳都被稱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在各種談及中日關系的文章中曝光率比較高,高碕達之助和岡崎嘉平太則是代表貿(mào)易的兩位日本有識之士。
高碕達之助是最早和中國共產(chǎn)黨接觸的日本企業(yè)家,早在日本剛剛投降、中國共產(chǎn)黨的軍隊進入東北時就曾經(jīng)和中國共產(chǎn)黨接觸,但真正能讓他成為“中國人民老朋友”的,是1955年在萬隆會議上與周恩來的密會。
萬隆會議是二戰(zhàn)后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亞非國家組織召開的國際會議,大多數(shù)中國歷史教科書把中國和周恩來的優(yōu)異表現(xiàn)以及“國民黨特務的破壞”作為知識點,而沒有提到萬隆會議上的中日接觸,有中國研究者評價這是“中日關系上最重要的兩個小時”。當時高碕的身份是日本的“經(jīng)濟企劃廳長官?!?/p>
周恩來對歷史的看法非?,F(xiàn)實:“(從甲午戰(zhàn)爭到日本投降)這五十年,從中日幾千年的友好關系看,是非常短暫的。我們應該從長期的觀點出發(fā),認真思考如何繼續(xù)發(fā)展中日兩國的友好關系。”
周恩來同時還打了一張“同文同種”的感情牌:“中國現(xiàn)在想簡化漢字,聽說日本也在作簡化字。為了作出相同的簡化字,中日兩國學者舉行會議,進行商討,怎么樣?”
在中日兩國的交往當中,漢字一直都有著重要的橋梁作用,《哆啦A夢》當中,大雄曾經(jīng)回到自己四歲的時候,和小朋友們比賽寫字,別人寫的都是假名字母,大雄卻寫出了漂亮的漢字名字,因此被大人們看做神童。
周恩來也明白日本的戰(zhàn)敗國地位和美日關系對日本的重要性,為此他的表態(tài)是:“我們并不反對日本與美國保持友好關系,我們也不要求(日本)中止與其(美國)的這種關系。我想日本既能與美國,同時也能與中國交朋友?!?/p>
周恩來深諳人情,在萬隆會議上,日本提出了一個“和平宣言”方案,周恩來立刻宣布撤回中國的方案表示支持,該宣言最終通過。
周恩來懂得1950年代的日本需要振奮民心,在《哆啦A夢》里也曾經(jīng)描寫過日本大戰(zhàn)之后的場景,大雄的爸爸有時會餓肚子,但是全國上下都在努力工作。
中國的支持讓戰(zhàn)敗國代表享受了榮耀,也有利于高碕達之助回國開展工作。這是非?,F(xiàn)實的策略,并無一點意識形態(tài)上的指責。
事實上高碕創(chuàng)辦過“滿洲飛機制造公司”,在“滿洲重工業(yè)開發(fā)公司”擔任過總裁,在偽滿洲國擔任過經(jīng)濟顧問,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殖民者,但周恩來并沒有糾結于這些過往。
此后的高碕達之助和中國關系一直不錯,致力于沒有外交關系的兩國之間的貿(mào)易,在1962年,中方代表廖承志和高碕簽訂了一份貿(mào)易協(xié)議,日本從中國進口礦石、藥材等商品,向中國出口機械和化肥,這對剛剛經(jīng)歷了饑荒的中國是一件好事。
習近平提到的另一位企業(yè)家岡崎嘉平太則是1962—1974年任中日備忘錄貿(mào)易日方負責人,可以說,在改革開放之前,中國通過與日本的貿(mào)易協(xié)定保留了一扇通往世界的門。
重提對中日貿(mào)易做出貢獻的日本人,可能是中日兩國修復關系的一個重要風向標,兩國邦交正?;脑S多原則,都是從萬隆會議那次談話確立的許多精神逐步發(fā)展而來的。
時光機
時光機
習近平在半年內(nèi)三次提到萬隆會議,萬隆會議是60年前亞非領導人在沒有殖民國家參與情況下召開的一次國際性會議,許多年輕的國家在這次會議上學習了彼此的相處之道。
在《哆啦A夢》里,時光機是回到某個時代的最好道具。
如果電話亭和獨裁按鈕
如果電話亭和獨裁按鈕
走入電話亭說出自己的假設就可以成真,大雄假設了一個不要錢的世界,最后一個人通吃的社會令人無法忍受。獨裁按鈕則可以安排不喜歡的人消失,大雄發(fā)現(xiàn)讓所有不喜歡的人消失也會構造出一個可怕的世界。
朋友之圈
朋友之圈
哆啦A夢有許多增長人類能力的道具,但是改善雙方關系的道具基本上都很脆弱,比如一頭是心形的箭,刺了雙方之后能夠讓彼此花癡式的相愛,朋友之圈是一個紙圈,進入圈子里的雙方會變成好朋友,但是當紙圈破裂,朋友關系也就宣告結束。
在許多著名日本動漫中都面臨著日本人和外國的溝通問題,在《足球小將》中,年輕的運動員們會學習足球強國的語言,比如德、意、西、葡的語言,《鐵壁阿童木》中,阿童木自帶60種語言翻譯,哆啦A夢的解決方案是一種魔芋,溝通之前吃下去就可以了。
翻譯魔芋凍
本動漫中都面臨兩會安倍之后,哆啦A夢的回歸
《哆啦A夢:伴我同行》并不是哆啦A夢的最近作品,這是2014年在日本上映的一部哆啦A夢3D電影,這在堅持2D動畫路線的哆啦A夢的劇場版當中也是一個異端,在中國內(nèi)地推廣時,一些文案提到了“機器貓大結局”這樣的說法,這是制造噱頭。
2015年的哆啦A夢劇場版也于春季已經(jīng)在日本上映,曾經(jīng)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亞洲英雄”的藍胖子才不會這么簡單地結束自己的使命。
承擔翻譯《哆啦A夢:伴我同行》工作的是春天剛剛更換了廠長的八一電影制片廠,八一廠并不擅長兒童、家庭動畫片類作品,卻對承接硬仗和辛苦的工作有良好的口碑。
《哆啦A夢》在暑期之前上線,比2007年前的7月略早,各種宣傳和預熱并不充分,這可能有它的苦衷,也可能是“習安會”之后才最終確定的。
習近平和安倍的會面是一場日本期待已久的會談,此前日本共同社曾經(jīng)援引了一位外務省官員的話,“大概是站著交談”。
“站著交談”是兩國關系不佳時一種比較保險的策略,一些媒體尖銳地用“寒暄”和“搭訕”來挖苦過安倍晉三謀求“站著談”的機會。安倍邀請過普京“站著談”,在2013年9月的圣彼得堡也曾經(jīng)和習近平在G20峰會上“站著談”了一次,安倍沒有中文翻譯,習近平?jīng)]有日文翻譯,兩人通過英文翻譯溝通。
在關系最緊張的時候,寒暄或者搭訕都可能被置之不理,在野田佳彥擔任首相的時候,曾經(jīng)和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一次國際會議上“擦肩而過”,那張照片被認為是中日關系冰點期的表現(xiàn)。
根據(jù)英國廣播公司報道,習近平和安倍晉三會面半小時后離開會議室。報道稱由于歷史宿怨、領土爭端和區(qū)域競爭,中日關系近幾年一直很冷淡。
一些關系改善的現(xiàn)象在2014年11月安倍到北京參加亞太經(jīng)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時悄然發(fā)生,此前日本媒體一直對“習安會”能否達成表示擔憂,最終習近平和安倍會晤,當時中國媒體發(fā)布的是一條500多字的通稿,中國的社交網(wǎng)站上流傳的則是兩人面色凝重、沒有笑容的合影。此外,安倍著涼打噴嚏的畫面被做成了動圖,流傳甚廣。
此后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安倍晉三提到“兩國能站在戰(zhàn)略互惠關系的原點,為改變兩國關系邁出一大步,為避免偶發(fā)沖突建立溝通渠道及海上聯(lián)絡機制?!彼€提到了自己對習近平的看法,“強烈感受到習近平為13億中國人生活的責任感”。
安倍政治坐標上偏右,這在過去往往被中國政府認為難以信任,1960年代中日的短暫的關系緩和局面就被他的外祖父岸信介打破,安倍家也是世家門閥,但從來沒有一個家族成員被譽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這和福田康夫、鳩山由紀夫完全不同。
不過和他曾經(jīng)的幾位經(jīng)驗不足的民主黨前任相比,他已經(jīng)是一個可以溝通的熟練政治家。尤其是2006年,安倍第一次擔任首相之后迅速訪華,讓中日關系大幅度緩和。
此后的溫家寶在2007年訪問了日本,在日本一顯了自己的棒球身手,“35號投手”在日本名聲大噪,當時融冰、暖春之類的詞匯吹遍了兩國媒體。
哆啦A夢確實能讓觀眾喜歡日本文化,但本身不能改善兩國關系,動畫傳播會首先受到政治關系的沖擊
在溫家寶訪日打棒球的20 07年夏天,《哆啦A夢:大雄的恐龍2006》引進中國。
這是第一部在中國正式全國公映的日本動畫電影,也是2005年兩國關系惡化以來第一次引進的日本電影,這部電影在2007年的票房表現(xiàn)不錯。
但2008和2009年,《哆啦A夢》的票房卻逐年下滑。
這和中國電視臺執(zhí)行的廣電總局保護國產(chǎn)動畫政策有關,在2008年,當時的廣電總局發(fā)布了一系列文件,其中包括:
“動畫頻道、少兒頻道、青少頻道、兒童頻道和其它以未成年人為主要對象的頻道要繼續(xù)擴大國產(chǎn)動畫片的播出規(guī)模?!?/p>
“自2008年5月1日起,全國各級電視臺所有頻道不得播出的境外動畫片、介紹境外動畫片的資訊節(jié)目以及展示境外動畫片的欄目的時段,由原來的17:00-20:00延長至17:00-21:00。中外合拍動畫片在這一時段播出,需報廣電總局批準?!?/p>
沒有電視版的鋪墊,哆啦A夢的年輕觀眾很難增加,在影院里,孩子們往往會選擇他們更熟悉的動畫人物,比如喜羊羊,以及后來走紅的熊大、熊二和光頭強。
在哆啦A夢還被中國內(nèi)地的觀眾們叫做“機器貓”的時候,它的每次引進基本都在中日兩國關系較好的時期。
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連環(huán)畫時的1987年就是這樣的節(jié)點。當時的各省電視臺各顯神通,許多在翻譯制作日本的動畫片和兒童劇,《恐龍?zhí)丶笨巳枴芬彩悄莻€時代引進中國的。
許多1980年代出生的人都在那一段時間內(nèi)看了很多的日本、美國動畫片,盡管有的動畫片的引進并不算合法。他們的父母一代也對日本文化抱有好感,1980年代進入中國的日本電影和電視劇算是給中國觀眾開了眼界。
1995年甚至2000年出生的年輕人,則大多趕上了廣電總局的策略,接觸到了大量的國產(chǎn)動畫。
央視1991年引進機器貓動畫片(機器貓叫阿蒙、大雄叫康夫、胖虎叫大熊的版本),也是這樣的一個時間點。在1990年,當時的日本首相海部俊樹在西方七國首腦會議上宣布將恢復對華政府貸款,此前一年,日本加入了對中國的經(jīng)濟制裁計劃。1991年海部俊樹訪華,成為這兩年來第一個訪華的西方國家政府首腦,海部也從此成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除了哆啦A夢,一些其他的動畫人物也曾經(jīng)見證過兩國關系的變遷,比如1980年代引進央視的動畫片《阿童木》、兩次被遼寧引進翻譯的《聰明的一休》,一休哥2008年曾經(jīng)被央視再度引進,那是中日關系上一個緩和期的尾巴。
到2010年,《哆啦A夢:大雄的人魚大海戰(zhàn)》的引進暫停,當時的解釋是發(fā)行方的協(xié)調(diào)發(fā)生了問題而推遲,后來該片就再也沒有上映。
當時中日關系的形勢不好,2010年5月,一家日本汽車公司在廣東的工廠發(fā)生了罷工事件,此后的幾個月,此類事件時有發(fā)生,到9月,發(fā)生了日本巡邏船和中國漁船在釣魚島附近的撞船事件。
2012年9月,日本宣布了對釣魚島的“國有化策略”,此后中日兩國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舉行部長級會談,和兩國首腦的會談相比,這種會談的暫停意味著各種合作的停步。
也是在2012年9月15日,西安發(fā)生了針對日系車的打砸事件,泥瓦工蔡洋用U形鎖重傷了日系車車主李建利的顱骨,蔡洋的鄰居親友說,他平時愛玩射擊類游戲,還愛看一些近幾年拍的抗戰(zhàn)劇。
2012年9月北京的哆啦A夢展也一度取消,直到后幾年才低調(diào)出現(xiàn)在幾個商業(yè)中心,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
在百度百科的“哆啦A夢劇場版”詞條當中,編輯者特地強調(diào),從來沒有一個人或者動物在這一系列的電影中流血或者死掉,只有怪獸和壞人被打敗。
在兩國關系緊張的時候,雙方仍然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溝通渠道,比如和日本左派政黨之間的交流、青少年、婦女、職工等各種民間訪問團的交流。
在若干民間交流途徑當中,有些溝通非常有趣,2013年,中華全國總工會中國職工對外交流中心邀請一批研究中日關系的著名專家和學者,與正在中國訪問的日本勞工運動研究會代表團舉行了一次題為“如何維系中日關系、開展民間友好活動”的座談會。
一種解決方案是大家交換彼此的電視劇,在這個座談會上,央視外事處業(yè)務主管邱鵬鳴表示,明年可能引進堺雅人主演的日本超人氣電視劇《半澤直樹》,正在同TBS就播放權問題進行談判。另一個在這一座談會上流傳出來的說法是,日本的TBS也曾經(jīng)播出過日本字幕的《甄嬛傳》,據(jù)說收視率非常不錯。
也是在這幾年,日本逐漸降低了中國人赴日旅游的門檻,同時中國人也像1970年代的小夫、大雄和哆啦A夢一樣,有走出國門看看的沖動。
2008年12月馮小剛的《非誠勿擾》上映后,北海道成為許多中國人出游的熱門目的地。
2010年7月,日本政府放寬對中國個人游客的簽證發(fā)放條件,不再只把簽證發(fā)放給富裕階層。日本還加強了針對中國游客的導游導購以及銀聯(lián)卡支付等服務,加上日本游的不斷降價打折。這使得過去的幾年里“高層不來往,民間常走動”的局面一直維系著。
盡管藍胖子從來都不是一個樂于和政治掛鉤的動畫人物,一些批評在2014年的秋天可謂苛刻。
成都日報發(fā)表署名“程錦平”的評論《警惕哆啦A夢蒙蔽我們的雙眼》,其中提到:
“誰占據(jù)了文化發(fā)展制高點,誰擁有了強大文化軟實力,誰就能夠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贏得主動。哆啦A夢是日本輸出國家價值觀和實現(xiàn)其文化戰(zhàn)略的組成部分,這是不爭的事實。認識到這一點,當我們在親吻‘藍胖子’面頰時,就應當更少一些盲目,更多一些冷靜思考。”
《成都日報》提到“軟實力”時甚至有一點羨慕,就在2013年,哆啦A夢作為最著名的東京(機器)人成為東京奧運會申辦委員會的申辦大使,并最終為東京拿下奧運會立下了功勞。
一個國寶級的動漫形象必須要充滿正義感,但又不能是軍、警,美國隊長和黑貓警長都和奧運的氣質(zhì)不搭配。
這個形象的創(chuàng)造者還必須要長期保持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讓兩代人以上看著它長大),而且還要長壽(創(chuàng)造米菲兔形象的荷蘭布魯納)或者找到事業(yè)的繼承人(哆啦A夢的作者藤子·F·不二雄和米老鼠的創(chuàng)作者迪士尼),從這點來說,中國的動漫人物要成為國家形象代言人,可能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
《成都晚報》在2014年9月25日發(fā)表《別讓哆啦A夢稀釋我們的痛點》的評論,署名為“成宛平”,把參觀“哆啦A夢秘密道具展”的觀眾和《朗讀者》里的法西斯幫兇相提并論,“如果你無法說服周圍人對藍胖子的狂熱,至少也別在朋友圈為他的狂熱隨手點贊;如果你無法阻止這場展覽,至少可以拒絕成為圍觀者?!?/p>
室內(nèi)旅行機
可放映出立體風景,使人即使在家中也有出外旅行的感覺。這部漫畫1969年開始刊載,1970年代正是日本人大規(guī)模出游歐美的時代,和今天的中國有點像。早期作品中小夫(強夫)總是在炫耀自己出國旅游,而大雄(康夫)則受制于家庭條件無法出行。
《成都商報》的標題則稍顯溫和,《國人不能盲目追尋“哆啦A夢”》。一個地區(qū)的三張報紙同時對一只機器貓開火,當時在網(wǎng)絡上引發(fā)了不少爭議。
媒體喜歡用“政冷經(jīng)熱”形容這一段的中日關系。2010年,中國的GDP總量超過了日本,成了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
《半澤直樹》至今沒有登陸央視,日劇的引進非常復雜,播出次數(shù)都要和電視臺、演員工會等單位協(xié)調(diào),不如韓劇手續(xù)簡單。
但是《半澤直樹》仍然為年輕人,尤其是大學生們所喜愛,他們有別的途徑來獲得觀看這部日劇的機會,這也是為什么安倍晉三的夫人安倍昭惠在2014年11月來到北京,和中國學生交流的時候,提到自己還在看去年的日劇《半澤直樹》時,中國學生們會毫不客氣地說“太落伍了”。
但是安倍昭惠在大多數(shù)時候看見了中國學生的友好態(tài)度,和1980年代中國打開國門時不同,中國年輕人學日語的沖動沒有那么強烈,安倍昭惠聽到中國學生告訴自己,去日本說英語就夠了,他們中的很多人“英語很好”。
英語媒體也成為那個冰期兩國互相批評的陣地,中國和日本的駐英國大使在2014年先后在英國《每日電訊報》發(fā)表文章,指責對方國家是英國作家羅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中的大反派伏地魔。
而在2014年,英美媒體的一種論調(diào)是,這一年的局勢和1914年有相似之處,其中就包括亞洲可能的軍備競賽。
哆啦A夢也好,其他的動畫人物也好,他們確實能夠讓一些觀眾和讀者喜歡日本文化,但他們本身并不能改善兩國關系,大多數(shù)時候,動畫人物的傳播會首先受到政治關系的沖擊。
“日本國民選擇吉田政府,我們就以吉田政府為對手;如果鳩山先生成了多數(shù),我們就以鳩山政府為對手。”
這是周恩來曾經(jīng)對高碕達之助說的一句話,對手并不是打架的對手,而是談判和面對的對手。接下來的一句,是希望日本發(fā)展和中國政府的關系,而不是和“少數(shù)”的國民黨政權發(fā)展關系。
這句類比,也說明了從周恩來時代,中國政府就對內(nèi)閣制的日本有了比較清醒的認識,那就是無論誰在臺上,戲都要繼續(xù)唱下去。
安倍晉三的“回到戰(zhàn)略互惠關系”一句,意味著他希望兩國關系回到2006年和2007年的水平,接續(xù)上他之前曾經(jīng)進行過的努力。
在APEC峰會之后,安倍晉三說過這樣一句話:“日中兩國對世界和各地區(qū)的繁榮都負有責任,國際社會期待日中關系得到改善?!?/p>
根據(jù)英國《經(jīng)濟學人》雜志的預測,亞洲2015年總體經(jīng)濟增速將達到4.5%,中國的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總共會增加1.2萬億美元,速度放緩,但在亞洲中仍然較快,日本受益于安倍經(jīng)濟政策帶來的復蘇,也會增長1.6%,亞洲經(jīng)濟乃至于世界經(jīng)濟的復蘇,兩國必須和睦相處。
中國努力推動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也一直邀請日本的加入或者合作。單獨的中國或者是單獨的日本都無法拉動整個亞洲前行。
央視新聞主播李小萌曾經(jīng)在《新聞會客廳》節(jié)目上轉(zhuǎn)述過白巖松的一個說法,和安倍的“戰(zhàn)略互惠”類似,但更加通俗:
“我們既然不能追求像情人一樣的親密,又不能敵對,最理想的是一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關系?!?/p>
從這點來說,作為中日關系晴雨表的哆啦A夢可能還真的可以提供一個模式,也就是大雄-胖虎模式,胖虎最好的朋友是小夫,大雄最好的朋友是靜香,大雄和胖虎都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劇集當中經(jīng)常會起一些沖突,但是在每一集劇場版當中,他們都在同一個團隊當中合作,一起前行,認真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上海一處接頭擺放的多啦A夢雕塑
在哆啦A夢離開的幾年,哆啦A夢的同行正在中國攻城略地,《海賊王》變成“航海王”打進央視電影頻道,而《銀魂》的萬事屋三人組則成為土豆網(wǎng)的一面招牌,被刷在北京的地鐵通道墻面上,《銀魂》的女主角神樂是一個手拿唐傘、身穿大紅旗袍或者中式褲褂,說帶中國口音日語的外星人姑娘,勇敢單純,人氣很高。
在已經(jīng)公布的《哆啦A夢與你同行》的海報上,能夠看得出哆啦A夢重回中國的雄心—靜香和哆啦A夢頭戴著京劇的頭飾出現(xiàn),在一部已經(jīng)完成的作品上額外加上中國元素,確實有些吃力。如果兩國關系能夠持續(xù)轉(zhuǎn)暖,更好的做法是在開發(fā)下一作時加入特定的中國元素。
這對哆啦A夢來說并不陌生,已經(jīng)去世的原作者藤子·F·不二雄對中國文化頗有好感,在早些年的哆啦A夢劇場版當中,至少《大雄與日本誕生》、《大雄的平行西游記》等幾部作品有很濃烈的中國色彩。
其中1989年上映的《大雄與日本誕生》一集當中,7萬年前的中國少年古古兒由于時空錯亂來到20世紀的東京,遇到了大雄和哆啦A夢,最終他們送古古兒和他的部落從古中國來到古日本,成了日本人的祖先。
這部電影沒有被日本人認為政治上不正確,而且在商業(yè)上非常成功,盡管票房收入在1998年被后作超過,但它的觀賞總人數(shù)一直都是哆啦A夢劇場版中的第一。對哆啦A夢來說,在這一個中日關系好轉(zhuǎn)的時期盡力開拓中國市場和維護各種關系,在下一個冰期到來之前真正成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擺脫中日關系對自己的影響,不再會因為兩國關系的好壞而停擺,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