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
摘要:翻譯作為一種跨時空對話活動,豐富了受益國家文學藝術形式的同時也促進了不同文化之間的融合和交互傳播?!冻o》常用的翻譯形式有三種:歸化翻譯采用透明、流暢的方式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原文中的陌生感,利于讀者理解譯文意思;異化翻譯較多地保留了原文的語言文化背景;多層意義構建翻譯中既保留了物象的顯性意義,又體現(xiàn)出了物象的隱性內涵,綜合了歸化與異化翻譯的優(yōu)勢。具體翻譯時根據(jù)不同語境、不同翻譯對象選擇適當?shù)姆g方式,有助于促進文化的順利傳播。
關鍵詞:《楚辭》;歸化;異化;多層意義
中圖分類號:H19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5)04-0138-02
翻譯不僅是簡單地把一種語言形式轉變成另一種語言形式,更是把一種語言中特定的社會文化內涵再現(xiàn)于另一種語言的文化背景之中。詩詞作為一種文學形式,是優(yōu)秀古典文化的沉積與凝結,具有語言精練、內涵豐富、形式多樣的特點。隨著中外文化交流的持續(xù)深入,一些優(yōu)秀的古典文化開始走出國門,促進了世界范圍內的文化交流?!冻o》英譯最先開始于19世紀,迄今為止,已有超過十種不同的英譯本。從文化傳播的角度,探析《楚辭》英譯中的特點、規(guī)律,對促進中西文化的進一步交流,具有很大的現(xiàn)實意義。
一、歸化翻譯與楚辭文化傳播
歸化翻譯指的是翻譯者在翻譯時盡可能趨同接收方讀者的語言文化習慣,以便于讀者理解?!冻o》各類翻譯本中,有很多歸化翻譯的經(jīng)典案例。例如,楊憲益譯本中把“吾令豐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一句中的“宓妃”翻譯成“theNymph”;許淵沖版本中把這一詞翻譯成“the NympheanQueen”。宓妃傳說中是伏羲的女兒,面如皎月,性格多變,且喜歡誘惑男子。因其居住在洛水之中,被稱之為“河洛女神”?!皌he Nymph”是希臘神話的水中女神,也有曼妙的身軀和動人的容顏,且善于魅惑他人。二者有著相同體貌特征、生活習性和性格,這樣的翻譯會讓讀者產生相同的心理感受,有助于他們順利地理解原句含義。反之,伯頓·沃森翻譯的英文《楚辭》中,把“宓妃”一詞直譯成了“Fu-fei”,讓很多西方讀者感到很是費解。再如“九天”意象,楊宜憲把其譯為“Celestial Sphere”,意思是天體。雖能客觀反映事物特征,但卻喪失了神話韻味。許淵沖把“九天”譯為“NinthHeaven”,既闡明了物象形態(tài),又勾起了讀者無盡的想象。
《九歌》中記述了很多古典樂器,如瑟、笙等。因為這些樂器是中國所特有的,在翻譯時硬性地對其音譯顯然會造成西方讀者的理解困難,此時采用歸化翻譯方式無疑有助于讀者理解。例如,瑟是中國傳統(tǒng)撥弦樂器,形狀似琴,聲音悠長,有二十五根粗細不均的琴弦。許淵沖基于對西方樂器的理解,把“瑟”翻譯成了“zither”,中世紀歐洲流行的一種弦樂器,有三十七根琴弦組成,形狀和音律與瑟相似。綜上,特定的語境之中,歸化翻譯的使用能夠促進讀者的心理文化認同,繼而促進文化之間的融合與交流。
二、異化翻譯與《楚辭》文化傳播
異化翻譯指的是翻譯者在翻譯時盡可能地保留原汁原味,以此來展示原文中的隱含文化背景,提升譯文的韻味。《楚辭》英譯中,并不是所有語句或詞句都適用于歸化翻譯,反之不切合語境的翻譯會造成原文意向的歪曲,也不利于文化之間的交流。一般而言,在楚辭英譯中,能夠使用異化翻譯的盡量不采用歸化翻譯方式,否則會使文章意境大打折扣。例如許淵沖把“女媧有體,孰制匠之”(出自《楚辭》天問)的“女媧”翻譯成了“Snake-Queen”。在西方人的觀念里,蛇誘惑了夏娃,讓人類遠離了伊甸園,是奸邪、卑鄙、狡詐之物。而中國自古流傳“女媧造人”“女媧補天”的故事,在人們的眼中,女媧是“大地之母”,滋養(yǎng)、呵護萬物的善良天神。顯然許淵沖的這一歸化方式的翻譯并不恰當,反之楊益憲把此句翻譯成了“Nuwa-the great creator”則更能體現(xiàn)出尊重原著的文化背景。又如“就重華而陳詞”(出自《楚辭》舜)一詞中的“重華”(舜帝之名)在原文的意境中是歌頌舜帝的高大偉岸形象,與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息息相關。許淵沖采用歸化翻譯方式,把其譯為“ancient king”,意指“古代的王”,顯然未把舜這一上古明君的形象刻畫出來。孫大雨把其譯成“Tsoo-hwah divine”,意指圣明的重華,更符合原文意境。
異化方式翻譯在表示時間的詞語時,既能解釋文章中詞語的隱含意義,又能表達多種意境,引起讀者想象。如,“朝發(fā)韌于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圃”(出自《楚辭》離騷)一句中的“朝”和“夕”表示時間,許淵沖采用異化翻譯方式分別把其譯成“at dawn”“at dusk”,給讀者一種時空變化無常和跳躍之感,增加了讀者對“光陰似箭”一詞的感悟。
三、文化多層意義在翻譯中的整體建構
馬林若夫斯基曾說過:“在翻譯中對待任何一個物體,如草、花、河、人等,除非我們能完全獲悉它的社會背景、經(jīng)濟價值、心理象征、日常作用等潛在關聯(lián)的因素,那么我們將不能完全地把一種語言涵義完全的復制到另一種語言之中?!薄冻o》中的一草一木都表達出了一種自然學、社會學、民族學、文藝學的多重意義,為此在翻譯時,要盡可能地照顧到物體自然屬性之外的深層意義,這樣才符合文化傳播中真實性、完整性的需求。
游離于文化表層之外的物體,不論是采用歸化翻譯或者異化翻譯的方式,都能準確地表達出物體的自然屬性,因而在文化傳播中也不會存在傳播障礙,如星星、太陽、大山等詞語翻譯只需譯出表層意義即可。在翻譯負載有民俗傳統(tǒng)或神話寓意的詞語時,一些國外《楚辭》翻譯家采用文外注釋的方式對詞語的含義、特征、屬性、關聯(lián)背景進行解釋,但對于詞語中所寄托的作者的政治抱負、個人情感、社會認知等深層次的含義,因為文化背景復雜、翻譯技術要求高等原因,諸多譯者不愿對其進行深入挖掘。國內的一些翻譯家如孫大雨、林文慶等人憑借深厚的中國文學功底以及對傳統(tǒng)文化的感悟,在翻譯中增添這些詞語的政治背景和寓意內涵,為兩種不同類型文化的溝通搭建了平臺。例如,《楚辭》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植物“荃”是一種水生草本植物,學名為“菖蒲”,又因其能散發(fā)出獨特的香味,被人們稱之為“香草”。古楚文化中,勞動人民喜愛“菖蒲”,常在端午節(jié)時期把其與艾葉捆在一起驅邪除魔。原文中的這一植物有二層意義,一層是顯性意義,即為植物的一種類型,另一種寓意象征有道明君,如“荃察”指“君主明察秋毫”。試比較“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幾個版本的翻譯:
But the Fragrant One refused to examine my true feeling.(霍克斯譯)
To my loyalty youre unkind,oh.(許淵沖譯)
My sweet one searches not whats in my heart.(林文慶譯)
Queen Acorus, heeldless of my thoughtful deep concern.(孫大雨譯)
霍克斯創(chuàng)新使用了“the Fragrant one”一詞語來表達“荃”的第二層意義,并在注釋中詳細介紹了“荃”的特性。許淵沖直接用“you”一詞來代替“荃”,雖能表示詞語所指是人,但并未把香草的特征介紹出來,也無從提及讀者會把這種植物與君主聯(lián)系到一起。林文慶把“荃”譯為“My sweetone”,與霍克斯的翻譯有相似之處,都承認了香草蘊含的政治寓意,但林的翻譯還多了一層愛情譬喻的成分。孫大雨把“荃”譯為“Queen Acorus”,既包含了顯性的植物寓意,又體現(xiàn)了隱性的政治寓意。相較之前三人的翻譯而言,孫大雨的翻譯無疑傳遞出了更為清晰的多層寓意,有助于使讀者感悟到文章的深層結構。
除了香草隱喻之外,《楚辭》中的花草蟲魚、器物服飾等物質也被賦予了相應的象征意義,其中多層寓意的構建不僅體現(xiàn)在某一特定章節(jié)或某一段落之中,而且貫穿全文,共同構成一種隱含文化體系。要使文章的文化寓意與譯文有機統(tǒng)一,就要從分析這些物象的淺層意義人手,探究其中隱含的社會文化內涵,并把這一文化內涵平穩(wěn)地過渡到閱讀者的文化系統(tǒng)之中,這樣才能勾起讀者的心靈反思與共鳴,促進文化之間的融合。
四、結語
文化整體觀強調人與文化之間的關聯(lián),在翻譯中研究人的主體文化意識有助于促進不同民族文化的傳播。翻譯者的思想意圖不但代表了個人的觀點,還反映出特定社會群體的文化價值意識,因而,在翻譯中作者的意圖是否得以顯現(xiàn)、作者的文化身份對譯文的影響、譯文中體現(xiàn)的主題文化背景等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冻o》翻譯不是簡單的語言轉換,符號表象背后隱含著深層次的結構意義。這些文化寓意的多層性、隱含性相互聯(lián)系,在翻譯中如果忽略這些,無疑切斷了詞語與文化本源的聯(lián)系,更為文化的傳播設置了無形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