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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前第一次云龍行

2015-08-19 17:50:53劉傅森
大理文化 2015年7期
關(guān)鍵詞:馬幫大媽

搭車

沿著滇緬公路、盤旋于滇西大山間的公路,我已記不清走過多少次來回了。眼下想起的這一次,是20世紀(jì)50年代初期,距今已有六十多年了。那時,我還很年輕,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大小伙子,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風(fēng)華正茂的嘉年華。

我要去的這個云嶺大山懷抱中的云龍縣城,只有一條剛修好的毛路可通,還上不了汽車。不過還好,小縣縣城距昆(明)畹(町)公路(“滇緬公路”中國境內(nèi)的路段)邊一個叫做大栗樹的站口只有六十來華里,如果能找得到去保山的車子,順搭到大栗樹,下車后再順著正在修的毛路徒步走一天,就可以進到云龍縣城了。

我在大理專員公署領(lǐng)受了工作任務(wù)后,立即到當(dāng)時唯一營運汽車公路運輸?shù)南玛P(guān)汽車運輸總站去找車子。因為時間緊,任務(wù)急,我就直接找到總站長,請他優(yōu)先安排我上路。

總站長是一位戴深度近視眼鏡的中年人。他說,從昆明到保山的客運班車七天才發(fā)一班,一班就一輛由貨車改的中型客車,連駕駛座旁的座位在內(nèi),只有三十一個座位,而且常常超載,規(guī)定只售全程票,不賣沿線票,所以在下關(guān)是決沒有乘客下車的。不是不搭你,是搭不上你。我問,能不能搭從下關(guān)發(fā)往保山的班車?我可以買全程票嘛,到了大栗樹我就下車,行嗎?總站長笑了笑說,從下關(guān)發(fā)到保山的客貨混合班車有是有,但昨天剛走,要半個月后才再發(fā)一班,恐怕你等不得。我有些著急,說我公務(wù)在身,任務(wù)很緊急,請總站長幫想想辦法讓我走。總站長用左手食指敲了敲額頭,品亮的眼睛在眼鏡片后閃了幾閃,皺著眉頭思忖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明天打早有一輛貨車放空到小雙河林區(qū)去,你就搭這趟車去吧。我問小雙河在哪兒?站長說,就在永平縣往西十幾公里的一處山腳。

第二天拂曉,我背著背包趕到汽車總站,總站長帶著我向一位駕駛師傅交代了幾句話,便忙他的事去了。我把背包甩到貨廂上,爬上貨廂找了個靠前的地方坐下后,車子便啟程了。

車子慢悠慢搖的,有點老牛破車的韻味,足足走了二十來分鐘,才離開了下關(guān)市區(qū),朝著蒼山與哀牢山間的一道峽谷前進。在車廂里搖來蕩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漸亮,汽車像老牛一樣,喘著粗氣爬上了一段陡坡,頂著風(fēng)進入峽谷。車子越過橫跨漾濞江的鐵索吊橋,就進入云嶺西脈的大山區(qū)了。

車子要在上長坡前作保養(yǎng)檢修,還要加炭加水,我們便在漾濞坡前倚山傍江的河西村稍事歇息。師傅向助手交待必須認真檢查的事項和部件后,約我到路邊一處簡陋的茶棚下喝茶。這種路邊簡陋的野村茶棚,在滇西公路沿線的山村遍處都有。在路邊野村茶棚里喝茶,它的風(fēng)韻和格調(diào)也完全迥異于城鎮(zhèn)里的茶肆茶樓。在這兒,你要是只喝泉水、開水,分文不??;要是喝茶,則由茶客隨心功德,付給茶主幾角甚至幾塊錢也可以,隨便留下點象征性的幾分錢茶資也行,茶主決不計較。如果你實在袋中羞澀,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也不必著急,可以不給嘛,茶主仍以禮相待,熱情極了。

我喝了半碗茶,見助手師傅正忙著給木炭爐子清灰、加炭、加水、鼓風(fēng),根本來不及喝口水,趕緊端了一大海碗溫茶給他送過去。他把沾滿了炭灰的一雙黑手在衣襟上揩了揩,接過茶碗送到嘴邊試了試?yán)錈?,嘗了一口,說好茶好茶,便“咕嚕咕嚕”一口氣把一大海碗茶水甩進肚子里去了。師傅訕笑著說,這家伙哪會品茶,簡直是牛牯子吃爛泥塘里的渾水嘛。把我也給逗笑了。

我們從漾濞坡頂一路下坡而去,車子猶如大海里的一葉孤舟,在大山的波峰浪谷里顛簸起伏。夕陽西下時,就見到一個壩子了。這塊壩子并不大,四周山嶺余脈的坡地都朝向壩子延伸下去。由于四面山勢不盡相同,就形成狹長的南北向壩子,四周的緩坡地帶都開拓成了田地。中心低凹的部分,有瀾滄江的一條支流從北往南蜿蜒流過,江水猶如一根奪目的銀鏈,點綴著整個壩子,故名銀江。江流經(jīng)壩子中心時,拐了個不大不小的彎子,滇西的一座重鎮(zhèn)——永平縣,多好的名字啊,永遠平安。永平縣城就建在這道彎子的兩岸。

我們吃過晚飯,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那時,滇西的許多縣城都沒有電,當(dāng)然也就沒有電燈,永平縣也一樣,天一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天上的星星在瓦藍瓦藍的天空里閃閃爍爍,映襯著地上游移不定的星星點點的明子(富含松脂的松木柴)火把,給人一種好像行走或飄逸在太空中的幻覺。

駕駛師傅說今晚不走了,到了小雙河也找不到人裝木料,荒郊野外的林區(qū)里,連個睡覺的窩棚恐怕也找不到。于是,我們在永平公路邊找了一家雞毛小棧,要了兩個“干號(不供被褥的光木板床位,好在那時干部出差都是白帶行李)”,助手弄了幾根明子給我們照明,駕駛師傅和我打開自己的背包,將鋪蓋鋪在“干號”上,便鉆進被窩里睡了。助手師傅就著明子的光亮出了客棧,去駕駛室里守車,到明天凌晨他還要趕早起床,把木炭爐子準(zhǔn)備好,燒足動力上路。那時的汽車副駕駛員是十分辛苦的。

第二天天還沒亮,也不知是幾點鐘,我們就啟程了。那時,全國全民都還很貧困,除了首長戴著組織上發(fā)給的手表或懷表外,干部們都沒有表,更不要說其他職工群眾了。車子剛剛發(fā)動,動力嚴(yán)重不足,一開動便像是還沒有睡醒似地喘不過氣來,走得很慢很慢。

我在車廂上見一彎上弦月懸在幽藍的天上,發(fā)著寒冷的雪青光芒。車子在一個山彎處停下了。我以為是出了什么故障,伸頭朝車下張望。天才有點麻麻亮,四面的山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好像還彌漫著濃濃的山嵐,一陣山風(fēng)襲來,冷嗖嗖的,我不禁打了一個冷噤。

駕駛師傅跨出駕駛室門,回頭對我說:“小劉同志,到了。這就是小雙河了。你從這里順著公路上山去,山頂就是李子樹埡口,再順著埡口的公路往下走,不遠就是大栗樹了。你莫走山上的小路,山上的小路岔路多,走錯一步就會岔錯到另外一支山上或是走進死箐溝里的。岔錯了恐怕就再也走不出來了?!蔽颐χ驯嘲ο萝嚾?,又從車廂后跳下了車,千恩萬謝了兩位師傅,他們說還要進林區(qū)去,實在不能將我再送一程了。說完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便重新啟動車子,隱沒在彌漫著山嵐的林區(qū)里,隱沒有狹窄的林區(qū)公路的盡頭。

步行

我這時才仔細地環(huán)顧四周,哪里有什么村子喲(后來我才知道,小雙河是個大林區(qū)的總稱,林區(qū)里有個李子樹村,村子還藏在深山老箐里,公路邊的“小雙河”只是進這個林區(qū)的岔路口),只有一條山溝,連個人影影都找不著。汽車聲響已漸漸遠去,整個山彎突然沉寂了下來,寂靜得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寂靜,會讓人突然毛骨悚然。

我仿佛聽到點什么動靜,側(cè)耳細聽,又萬籟俱寂,什么聲音都沒有??纯粗車允悄D:?、朦朦朧朧。

我背好背包,邁開了腳步,奮力爬了一段傍山公路,天色微熹,山林現(xiàn)出了模糊的輪廓,山與天的界線已依稀可辨了。一直走到太陽已經(jīng)爬到了山頂了,我好像已經(jīng)走過十來塊公路里程碑了,但仍然沒有爬到山梁子上,更沒有見到李子樹埡口。我心中有些犯疑了。忽然記起那個戴眼鏡的總站長不是說不遠的,就幾十分鐘的路嗎?我下車時老師傅不是也交代過,順著公路走,上了坡就是李子樹埡口嗎?一邊想,一邊走,終于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候,一步就跨到了李子樹埡口上!

站在高高的李子樹埡口上,極目遠眺,遠山如黛,莽莽蒼蒼,遠天氳氤,云蒸霧蔚,山和天相依相偎,緊緊摟抱著,已然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山了。我把視線從遠天遠山漸次拉回,頓覺波瀾壯闊的大山?jīng)坝恐咸斓睦顺毕蛭矣縼怼?/p>

從李子樹埡口往下走,一步步走向大山深處,大山和森林逐漸把我緊緊地摟在懷里。此時我雖然有些餓了,但回歸家園的溫馨感覺,始終縈繞著我,竟至讓我忘了饑餓。太陽快要舔到西山頭了,才走到群山環(huán)抱中的大栗樹村。

大栗樹村散落在一條江水東邊的山坡上,坡下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峽谷,峽谷中可見一條江水,那是瀾滄江的主要支流——泚江。山村很小很小,總共就住著十多戶人家吧。從山上看下去,房屋倚著陡峭的山勢,散落在昆畹公路和去云龍縣城的交叉路口兩側(cè)。一路上見村里的房屋都是些很簡陋、很低矮的平房。屋子的三面“墻”是用杉樹皮拼搭后,用樹皮搓的繩索將它們互相勾連、捆扎成一大片,然后豎立起來圍成Ⅱ形,就成房屋的三面墻壁,房屋的屋頂大多是用山茅草鋪的。房屋朝路的門面多是開個小小的鋪面做點小生意,或賣點劣質(zhì)的煙卷、山地的旱煙葉、火柴、打火石,或賣點茶水,亦有賣馬匹飼料和山茅草鞋的,還有兼做小爐匠修補一些日用銅鐵器具及馬蹄鐵的。開小飯店的僅只一兩家吧。剩下的就是山民農(nóng)戶了。這里還有一種叫做“撒片房”的房屋?!叭銎俊钡奈蓓斒怯蒙寄酒伨偷摹R簿褪菍⒎ハ碌纳寄舅焊畛梢姺絻蓭壮叩谋∧酒瑑?,一層摞一層大約三至五層串聯(lián)成片,再疊摞成屋頂。大栗樹村的房屋都無一例外地點染著烏黑或褐黑的色澤,靠山的墻壁上還見一叢叢墨綠色的青苔,或是被山雨和山野的潮濕浸蝕的成片烏黑斑點,它們都記載著長年累月風(fēng)吹日曬和雨淋霜打的軌跡,訴說著這小小山村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和生活的艱辛。

我尋了一間小飯店,一腳踏進門去,就被濃烈的火煙嗆得又咳又喘,眼睛也被煙熏得淌出了淚水。我抹抹眼淚,盡力睜大眼睛,才勉強見到四周的墻壁呈現(xiàn)出褐黃色或是烏黑得發(fā)亮,到處都是被屋里火塘終年不斷的煙火熏成火烤火燎的模樣。我問店主有什么吃的嗎?店主是位中年的民家(白族被正式命名前的自稱)婦女,衣服的肩膀和手袖上都打了補丁,她撩起圍腰抹抹雙手,有些為難而歉意地說:“你這位工作同志來的不湊巧呀,娃娃他爹今天到寶豐鎮(zhèn)(泚江畔的一個大鎮(zhèn))上趕街去了,明天才回得來。我們這里山高路遠,七天才趕一個街子哩,前個街子買回來的東西都賣光了,哪樣吃的都沒得啦。”她想想又說“同志你要是不嫌棄,就搭我們母子倆隨便吃一頓。要不,請你另找一家人問問??珊??”我是又累又餓了,忙說:“大媽,不消(云南漢語地方方言,‘需要的連音)另找了,我就和你家吃一頓吧?!?/p>

大媽拉了一個草墩讓我坐在火塘邊上烤火,她說山區(qū)天氣變得快,一到太陽偏西,天很快就會涼下來,不烤烤火還真的有些冷,會著涼的。她轉(zhuǎn)身從墻壁上取下一個被火薰煙燎得黑乎乎的葫蘆,拔開用包谷核做的塞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撮茶葉捧在手掌心中,又將葫蘆掛到墻上。然后轉(zhuǎn)回身來在火塘邊蹲下,另一只手拎起放在火塘邊沿灰燼上的一個小小的瓦罐,細心地把手心里的茶葉放進瓦罐里。接下來便拾起撥火棍撥弄了一下火塘里的柴火。火焰騰地一下子跳動起來,火舌舔著屋頂,舔著山區(qū)里潮濕的空氣,“嗶嗶剝剝”爆出了一串串耀眼的火花,把我驚得連忙用手臂遮住臉。大媽笑著說:“莫怕莫怕,塘火開花貴客到,托工作同志的福,萬事如意呢。塘火開的花不會傷人的。哦.同志呀,我這就烤些我們白家種的生茶敬你一盅?!闭f著便把瓦罐拎起,在火焰上來回上下地簸動起來。一霎時,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起烤茶的香醇。這盅香噴噴的烤茶還沒有到嘴,我心頭就頗有點醉意了。

一眨眼,大媽說:“茶烤好了?!彼淹吖弈玫窖巯虑屏饲?,說“茶烤得恰到好處,真香啊,再烤就要糊了,味道就會變成苦澀苦澀的?!彪S即取下架在火塘三腳架上燒得漆黑的銅壺,把燒得滾燙的開水沖到烤茶罐里。隨著茶罐里“哧——”的一聲響,從罐口里噴起陣陣白里泛黃的蒸氣,彌漫著濃郁的烤茶芳香,比剛才的味道更醇厚,更芬芳,更讓人陶醉。大媽把茶罐里的茶水往一個缺了口的小茶杯里倒了少許,涮了涮倒掉,才把醇香的烤茶茶水倒在杯里端給了我,說是讓我先喝著茶,解解渴,暖和暖和身子,她要到山坡上摘些野菜回來煮湯下飯,便提著竹皮編織的提籮出后門去了。

我坐在火塘邊一面喝著烤茶,一面等著大媽回來弄飯,一面還盤算著今晚在哪里住宿,明天的路程怎么個走法……今晚這頓飯是沒問題了,可看看這間小得不能再小的飯館,要住宿還真的找不出塊地方來哩,看來吃完飯還得另找門路。至于明天進縣城的路大概有六、七十里吧,聽說是逆著泚江一直往上走,坡也不大,也沒有岔路,只要問清方向大致是不會走錯的。

正在想著,大媽回來了,提籮里滿滿的一籮小米菜、山芝麻菜,蕨菜什么的。我起坐忙著想去幫大媽擇洗。大媽卻婉言謝絕了。我說這些山茅野菜我都吃過的,我會擇的嘛。她就是不信,說“你們城里人哪會吃這些東西?再說你是客人,還是政府的工作同志,咋個整也不能讓你自己動手嘛?!贝髬屖帜_麻利,不一會兒菜便下鍋了。

大媽舀來一大缽頭野菜湯,又端來一大土碗涼拌蕨菜,那酸辣芳香的味道,惹得我流涎了。但令我奇怪的是她說這些野菜是下飯的,可她連飯也不端便也坐在火塘邊的草墩上來了,難道連飯也不吃啦?我想,也許是要等她家里別的人來一起吃吧。便問:“大媽,格是還要等……”“不,不消等他了。我家老大到江邊捉魚去了,一時半時回不來。我們先吃。”吃哪樣呢?我實在有些疑惑。正想問,大媽用撥火棍刨了刨火塘里的火灰,在噴起的一陣火灰中,我發(fā)現(xiàn)是子母火焐的洋芋。好家伙,多大的山洋芋啊,略帶些焦糊的洋芋散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糊香味兒來,這次是真的把我的口水引得一滴滴地從嘴角邊溢出來了……

正在吃得高興,外面?zhèn)鱽硪魂嚭奥暎骸鞍?,阿媽,今天運氣好,我提了兩尾大細鱗魚,腌起大的一條等阿爸回來吃,小的這條煮酸辣魚下晚飯吃?!彪S著這正在變聲的興奮聲音,一位十五、六歲的棒小伙子提著兩尾用水草穿著魚鰓的大魚闖進門來。那魚還水淋水淌的,活蹦亂扳地在掙扎著。小伙子將魚遞給大媽,同時瞟了我一眼,低聲地問:“阿媽,有客?”“唔,專區(qū)上來的同志,說是要去石門鎮(zhèn)。”“哦,阿媽,那這兩尾魚就一起煮了待客吧?!贝髬屛⑽Ⅻc了點頭,卻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忙站起來說:“不、不、不要嘛。我都吃飽了。魚就留著你們自己吃吧?!贝髬尠阳~放在一只用原木剜成的木盆里,說:“我們自己也要吃嘞嘛,同志你就莫拘(方言,不要拘束,不要客氣的意思)了?!薄斑@哪能……”我們就這樣推讓來推讓去的說著,最后達成協(xié)議,大魚腌著,較小的下鍋。

晚上,大媽說,你就在我這個小店歇息吧,在火塘旁邊打個地鋪,暖和著呢。大媽吩咐她兒子抱來一抱干燥的山茅草,鋪在地上,又拿來一床厚實的草薦鋪在茅草上面,說,“你把背包打開鋪在草薦上,就著火塘,頭朝外,腳朝火塘。這樣就不會冷了,寒從腳起嘛,腳熱和了,就好睡了?!蔽揖驮谶@個小店里住下了。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腳又累又酸又疼,但這頓洋芋飯情深意長,吃得很飽,很滿足,很舒暢。山村的夜又特別特別地寧靜,不一會兒,我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下半夜,我不知為什么醒了,把被子邊緣拽到身下壓著,還是覺得一股一股的寒氣直逼肌膚。我忽然想到,我這是在大山深處的“撒片房”里嘛,“高處不勝寒”,睡的又是地鋪,眼下已是五更寒時分,怪不得冷呢。我正想坐起身來去撥弄撥弄火塘里快要熄滅了的柴火,里屋的篾笆門被拉開了,從門縫里透出一線光亮,原來是大媽舉著松明子火出來。她輕輕地朝火塘走過來……我連忙閉上眼簾假裝熟睡。大媽輕腳輕手的走到我跟前,將一領(lǐng)毛茸茸的什么毛皮輕輕地覆蓋在我的薄被子上,又輕輕地回過身蹲在火塘邊,用撥火棍撥了撥柴頭上的殘火,添上幾根干柴,拿起吹火筒輕輕地吹燃了塘火,這才站起來拿眼睛瞄了瞄我,便回到里屋去了。此時,我睜開雙眼,眼睛已被溢出的熱淚模糊了,眼前只有火塘里開始旺盛起來的火焰在影影綽綽地跳動。我渾身的血液也和熊熊火焰一樣,涌動著,沸騰著,陣陣熱流在血脈中奔突……

天已拂曉,我出門去山溪邊洗漱。給大媽結(jié)了食宿的賬,又向大媽和阿弟(我很自然的把他稱作阿弟了)辭別后,一路踏著如洗的青山,從滿溢露水的林中小路迂回下到谷底的江邊,又沿著傍江的簡易公路,逆江而上,朝著我要去的縣城趕路。

峽谷里的江流叫“泚江”,是瀾滄江的重要支流。泚江水清沏透明,江灣映出天空的朝霞,五彩斑斕,賞心悅目。一條泚江都在流淌著絢麗的彩虹呀。江水緩緩地流淌著,偶爾旋起幾圈小小的七彩漩渦,響起幾聲琤琮流水聲,逗留片刻,轉(zhuǎn)個身留下一串愉快的歌聲,便輕快地走了。走了一段沿江路之后,拐過一處山嘴,從山坳的深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铓鑼”聲,“?!?,?!恕?,铓鑼聲聲,由遠而近,整個山谷和森林都響應(yīng)起來,回聲蕩漾,動聽極了。一聲“叮”傳來,一剎那就定有一聲“咚”的回應(yīng)。我知道.這是長長的馬幫隊伍前后互相呼應(yīng),用铓鑼的悠揚聲音,來傳遞行進在彎彎山路上,頭尾互不相見的馬幫平安無事的信息:也是“敲山震虎”,警告山林中的猛獸快快回避:同時,這是向附近的村寨和山野中的行人報告:馬幫快到了的好消息。

聽著這山谷里的聲聲铓鑼,我仿佛一下子從時間隧道回到了遠古時代,看到紅土地上的先輩們從利用烽煙傳遞信息到發(fā)明鑼聲傳遞消息的飛躍。

我循著铓鑼的聲音,在山嘴的小溪旁三岔路口等著山坳里的馬幫出來。不一會兒,果然就見到幾匹頭騾拐出了山坳朝我走來。馬幫的頭騾是馬幫的向?qū)?,不用馬鍋頭(馬幫的頭兒。拿現(xiàn)今的話來說,是馱馬隊的隊長、領(lǐng)導(dǎo)干部)或是趕馬人的招呼牽引,牠們都能一步不差地認出前進的山路,決不會走錯路的。所以,它們是馬幫的寶貝兒,趕馬人對牠們倍加青睞和呵護。我見到的三匹頭騾打扮得非常非常漂亮。牠們的頭頂都戴著好幾朵鮮艷的馬纓花,脖子下也戴著一綹分外奪目的紅穗兒,紅穗中間懸掛著一個較大的銅或者青銅的鈴銷,前額中央還戴著一面麗寸左右直徑的同鏡,緊接著脖子的前胸兩側(cè),掛著兩串金黃色的小銅鈴。牠們走起路來不緊不慢,頭上漂亮的裝飾搖搖晃晃,閃耀著天空燦爛的陽光,分外妖嬈;脖子下面和兩側(cè)的銅鈴走一步就晃動一下,一路留下了串串鈴鐺聲,留下了馬幫的艱辛和歡笑。最可愛的恐怕要數(shù)牠們前額中央的那面小圓鏡片了,鏡片把馬幫前進路上一切的一切都壓縮在鏡子里面,好人、壞蛋、觀音菩薩、魔王羅剎、鐘馗大神、魑魅魍魎、光明坦途、陷阱深淵……統(tǒng)統(tǒng)都收進一塊小小圓鏡的世界里。“頭騾”剛過去,便是望不到尾的長長的一列馬幫隊伍。在馬隊之中,我見到了馬鍋頭同志,了解后得知他是縣人民政府交通科的馬幫運輸隊。從馱子上看,馱的物品好像是糧食和日用百貨之類的東西。馬幫正好要進縣城,真是好運氣,我征得馬鍋頭的同意,便與馬幫結(jié)伴同行了。

一路上,因為有了眾多的旅伴,頭一天的寂寞孤單都不翼而飛了。我們沉默趕路時,峽谷里只有泚江水在嘩嘩地流淌,只有“頭騾”頸項間的銅鈴不急不緩、很有節(jié)奏的鈴響,只有前后呼應(yīng)著悠遠的铓鑼聲。

走著走著,我覺得我的雙腳有點蹩崴,腳脖子有些磨疼。我停下腳步解開草鞋絆一看,真是草鞋絆子把腳脖子和大腳趾根都磨紅了。糟了,這是我上路的最后一雙草鞋了。前兩雙昨天爬了一天的山全都蹬爛,被我順手扔在山溝里了,腳上的這一雙是我親手用布筋條絞和著苧麻皮打的草鞋,今早上才穿上的,還有20來里的路,怎么辦?

正在躊躇之際,在我后面趕上來的一位姓字的彝族趕馬漢子,牽著牲口在我身旁停住,見我在伺弄草鞋,便從馬馱子上解下一雙半新舊的山茅草鞋遞給我,說:“喂,工作同志,你那雙潮濕了,一下子也干不掉,穿這雙吧。半新舊的最好穿。你試試?!蔽也挥勺灾鞯厣焓纸恿诉^來,又馬上覺得太不過意。這種山茅草鞋很好穿很經(jīng)穿,在草鞋中是極品,是很金貴的東西。尤其是趕馬人自己打的山茅草鞋,那是趕馬人在野山里專門挑選的韌性極好的山茅草,這種草鞋柔軟、輕便、合腳、舒適,又經(jīng)磨耐穿,還能抗水、防刺、防荊刺,一雙這樣的草鞋,走上百十里山路是毫無疑問的,打得精致一些的草鞋甚至可以踏上兩三百里的崎嶇山路。

我穿上這雙情深義重的山茅草鞋,腳步一下子就輕松了許多,原來被磨紅的地方也不大疼了,連踏在雞腳刺(山上的一種匍匐地被植物,葉面和葉子邊緣長有銳利、堅硬的刺,扎進人的皮肉同時分泌出不易覺察到的毒汁,傷口紅腫,疼痛難耐,數(shù)周不愈)上,也沒得任何感覺,真是太好穿了。

時間不知怎么啦,仿佛過得很快很快,才一眨眼功夫,太陽怎么就偏西了呢,看樣子恐怕是下午四、五點鐘了。我的肚子有些餓了,忍不住問:“字大哥,咋個還不到石門?今天也走了大半天了,到底有幾里路?不是說六十里嗎?”老字帶理不答的,淡淡地瞟我一眼,好像是說這有哪樣好問的嘛,你莫多嘴,只管走,肯定是會到的。然后,他順手在路邊的樹上折了一綹樹葉,挑出一片用手指隨便折了折,將打了折的葉片放在嘴唇間吹起來。他吹的曲子是《趕馬調(diào)》。這個山歌小調(diào)我在彝山曾經(jīng)聆聽過,怪熟悉的。

我跟著字大哥和長長的馬幫隊伍一直走到巨大的石門面前,抬頭仰望,一眼望不到頂,巨石把我的眼光擋了回來,什么也看不出去。這回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可我發(fā)現(xiàn),前頭的馬幫不知何時都隱身似地隱去了。莫非他們有遁土的魔法不成?我正一頭霧水,字大哥拽了我一把:“同志,走,莫呆臉了,進石門吧。”他拉著我的手朝左手邊的江邊一拐,繞開高大的巖石,彎進了一處山凹里。啊,啊,我的驚喜不亞于陶淵明翁一腳踏進了桃花源!

跨過石門,就是石門鎮(zhèn)了。

縣城

敞開的石門讓我一睹深山古鎮(zhèn)的無限風(fēng)光。在云南這塊紅土地上,真正荒廢的城鎮(zhèn)并不多,更多的是像石門鎮(zhèn)這樣,被莽莽大山重重封鎖,被滔滔大江苦苦隔絕的一座座城鎮(zhèn)。就是這樣一些城鎮(zhèn),一直飄蕩著古樸的民風(fēng)民俗,保存著人類從古代走進現(xiàn)代的歷史足跡,守護著邊民們幾千年來創(chuàng)造出來的輝煌傳統(tǒng)文化。

傍晚的陽光從西邊的一摞摞大山空隙之間,從高原特有的藍天白云上空散射了下來,夕照便成了一道疊著一道、一層摞著一層的光芒。整個古鎮(zhèn)的天和地,都籠罩在一種十分神秘又十分圣潔的氛圍中。小小的山鎮(zhèn)正在鍍上一層層金光燦燦的輝煌,把我的眼睛也耀得有些恍惚,染得有點睜不開眼簾。我趕忙抬起手巴掌在眼眉上搭起一道遮陽,遮住有點刺目的夕陽光芒,才在一圈又一圈的光暈中,稍稍看出一點深山古鎮(zhèn)的大體輪廓。

我正想著,夜的帷幕已徐徐從天空降落,我忙加緊腳步進“城”去。走過一座古石橋便是縣城了。我按照自己對縣城的想象,以為橋下定是一條護城河,過了橋當(dāng)然就是城樓,然后就該是一道拱形城門,有兩扇油漆斑斑剝剝的古老城門半開半閉著,人還沒有進城,就讓你沉浸在古樸而荒寞的歷史氛圍中。

然而,我四面環(huán)顧,連一點點城墻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別說什么城樓城門了。在我眼前的是一條有些彎曲的村鎮(zhèn)式的小街,小街兩側(cè)豎著頗為破敗的矮小平房,門口掛著幽暗的燈籠或是燃了幾塊松明柴火照亮,看起來像是一些很簡陋的小食館吧。

我忙問一家館子門口坐著的一位老大爹,請問縣委會在哪里?老人很熱情,先是用他不離手的紫竹煙鍋指了指,說:“朝西邊過去,再右拐,正對著的那道大門就是。”我朝老人指點的方向看去,黑燈瞎火的,漆黑一片,偶爾有幾點燈火若明若暗地在閃爍,我怎能分得出什么東西南北、前后左右,我遲疑了。老人見我不動,抬頭望了望我,又說“年輕人,你沒有來過我們石門吧?”他咂了一口煙鍋,把煙鍋頭的煙灰在地上磕盡,站起身來,將紫竹煙鍋往腰帶上一別,說“走,我領(lǐng)你去。”便朝前走了。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深怕把自己丟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縣委會果真是在一條背靜的小街上,大門敞開著,老人帶我到了門內(nèi)的傳達室,交代給一位比我還年輕的值班干事便走了。我遞交了介紹信,值班干事提著一盞馬燈(桅燈)帶著我七彎八拐地繞到了縣委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的門,就對著正面墻壁上的兩幅版畫畫像.左邊的一幅是毛澤東主席,右邊的一幅是朱德總司令,他們都戴著紅軍長征時代的八角帽,帽子上嵌著一顆閃亮的五角紅星,一派威武雄姿。畫像下面,有幾張拼攏在一起的舊桌子,桌面上有三、四盞昏黃的香油燈。門一開,刮進去一陣風(fēng)兒,燈光便飄飄搖搖地閃動起來。圍坐在桌子四周正在開會的人,有的忙著用手掌為油燈遮風(fēng),有的站起來和我打招呼。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和任務(wù)后,就讓兩位同志把我?guī)У胶笤簶情w里的一個小間,讓我先歇著.工作的事他們說明天再和我商量。

過了幾天,公務(wù)之余,我在這小得不能再小的古縣城里信步閑逛。古縣城真的是太小太小了,大街就一條,彎彎曲曲的成了一個S形,店鋪也少得可憐,除了街頭那幾家小飯店外,就是國營的百貨公司、縣供銷社、縣人民銀行、新華書店、郵電局,縣衛(wèi)生院,而且門面比較狹窄,行人和顧客都稀稀疏疏的。我一會兒也就逛完了。

逛完了新街大街,就去尋老城的小街小巷,我才驚異地發(fā)現(xiàn),這古鎮(zhèn)老城的小街小巷倒真是很有逛頭哩。小街小巷都很狹窄,路面或鋪著被磨得很光滑的青崗條石,或鋪著些坑坑洼洼的鵝卵石。兩側(cè)的民居都很簡陋,很陳舊。房屋大都是木結(jié)構(gòu)的,或平房,或較矮的兩層樓房。小街小巷到處散發(fā)著松木或杉木特有的芳香,散發(fā)著山區(qū)民居的一種很特別的風(fēng)味:極少數(shù)幾幢磚木結(jié)構(gòu)的深宅大院躲藏在小巷腹地里,那可能是解放前這個縣城里的少數(shù)幾家豪富們的豪宅吧。這些小街小巷的構(gòu)建,不是沿著曲折的江邊擺布,便是繞著起伏不定的山麓排列,逶迤蜿蜒,曲徑通幽。所有的小街小巷又都互相通聯(lián)著,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絡(luò),把古鎮(zhèn)的家家戶戶都網(wǎng)羅在一塊。我饒有興致地繞來繞去,好幾次竟然又繞回到我進入小街小巷的始發(fā)地,好像是迷宮卻又不會迷路,從哪兒都可以進入,從哪兒也都可以出來。真是絕了。

有一條小街,我已記不起它的芳名了。那是我見到過的最小最小、最窄最窄的小街了。街長不過一百多米,街寬絕不超出兩米。我以為這夠得上稱作世界之最了。一天晚飯后,我又到這條小街上遛達。兩側(cè)的小鋪正好都開著鋪門。鋪面很小,貨架上擺著的都是些老百姓日常生活少不了的日用小商品:火柴、針頭線腦啦,鹽巴、辣椒、咸菜啦,劣質(zhì)香煙、紙拈啦,信封信紙、鉛筆筆記本啦,還有家庭白制的草鞋布鞋、草帽、斗笠、蓑衣,蔴索、底線……來買東西的顧客也不多,大多數(shù)都是早不見晚見的街坊鄰居。他們一點都不像是在做買賣,倒是像親朋好友在互相饋贈什么禮物似的,拿著商品和錢還要你推過來我讓過去的客氣老半天才成交。店主人勉強收下錢來,還非常抱歉地說:“阿義(或哥、弟、妹、姐、叔、伯、嫂、大爹、大媽、阿爺、婆婆等等),您看,還收您家的錢,真不好意思了?!鳖櫩痛藭r也會很客氣的說:“哪能白要您家的東西呀,您家討點生活也不容易嘛,給這點小錢恐怕還虧了您家了?!鳖櫩团R走時,店主還依依不舍地說“阿義,您慢走啊,要著哪樣?xùn)|西盡管過來拿,有空時就常過來閑閑嘛(滇西一帶漢語地方方言,意思是來玩玩、來聊天等等)?!痹谶@里,完全沒有生意場上那種令人厭惡的虛偽和爾虞我詐,沒有那種討價還價的冷漠面孔,從他們的對話中和眼神里溢出來的,完全是一種真誠和良知,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純真人性的原色。

小街的確是太窄了,沒有生意的時候,街對面的小店店主們就隔著小街拉起家常來:什么哪家的小媳婦才過門就挨了惡婆婆好一頓指桑罵槐的詈罵,洞房花燭夜就哭了一夜,那新郎官哄了一夜也把新娘子哄不歇……什么南街的一對新婚小夫妻花燭之夜在新房里燒了一大火盆栗炭火,暖暖和和、紅紅火火的。臨上喜床了,還把門窗關(guān)得嚴(yán)絲合縫,深怕春光泄露。第二天,太陽都升到虎頭山(縣城近郊的一處名勝地)上三竿了,還不見新人起床,真是結(jié)婚結(jié)婚,都結(jié)成昏頭昏腦的一對兒啦。又過了一個時辰仍不見動靜,小叔子調(diào)皮,把糊著大紅紙的窗戶戳穿了一個洞,從洞眼里往里偷看,什么動靜也沒有,他用勁敲了敲窗子,還是沒有回應(yīng)。小叔子跑去廚房里說給媽,“哥哥和他的新媳婦睡得太死了,喊都喊不醒……”阿媽狠狠地瞅了小兒子一眼,親昵地罵道:“大喜的日子,你這個小挨千刀的,凈說些不吉利的話,哪樣死不死的,等到你討媳婦那陣,你怕是要睡上三天三夜才會醒嘞?!眿屪鐾炅耸稚系幕?,還不見大兒子起床,便去新房門口叫:“兒啊,該起來啦?!边B叫了好幾聲也不見動靜,這才著急了。他媽把兒他爹也叫來,兒他爹幾腳就把門踹開,一股嗆人的濁氣迎面沖來,幾乎把老倆口嗆翻。兒他爹頂著濁氣闖了進去,兒子小倆口一動不動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兒他爹伸手一摸,脖子上沒有了脈搏,身子都僵了……縣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趕來檢查:深度中毒,一氧化碳中毒。兩小口已經(jīng)死亡,無法搶救了。

這事也是禍不單行,因為小倆口都是青年團團員,新郎官還是團支書,不僅不帶頭抵制陳規(guī)陋習(xí),還以自身的行動,去違反團組織關(guān)于要求團員堅決抵制和改革舊社會遺留下來的陳規(guī)陋習(xí)的三令五申,他們?nèi)穗m死了,為嚴(yán)肅團紀(jì),提倡新風(fēng)氣,養(yǎng)成新習(xí)慣,樹立新思想,避免類似情況再次發(fā)生,兩位因喜而喪的新人雙雙被開除了團籍……

這小小的街還有另一道風(fēng)景線。那些不做買賣的居家戶門口,都鑲嵌著幾級條石的臺階,門檻上的門樞座或是兩個石礅子,或是很結(jié)實的栗木(這叫做“門當(dāng)”)。每當(dāng)飯后,各家各戶的老人(當(dāng)然是男性),都或遲或早地出門來端坐石礅子或栗木座上,背靠著門欞,或者干脆就倚石階席地而坐,悠哉閑哉地閉目養(yǎng)神。他們除了手上還捏著一根長長的斑竹煙鍋桿外,那心靜若水的神態(tài),簡直就像是一位高僧正在意守丹田、跏趺入禪的模樣。就是面前有行人過路,他們都懶得睜開眼睛,坐在那里紋絲不動。等到好幾家的老人都來了,他們的禪功也修煉得差不多了,他們就來了精神,把掛在竹煙鍋上的一個小布袋子慢慢掏開,掏出幾綹旱煙葉來,先在兩只手掌心上把煙葉揉軟揉碎,搓成小團,拿大姆指實實在在地塞在土陶煙鍋斗里:又從掛在的竹煙鍋嘴下另一個更小的袋子里掏出火鐮、火石和艾草,左手拿著火石,把艾草捏攏火石,右手握住火鐮,快速地上上下下打擦著火石。鐵與火石的碰撞,爆發(fā)出一串串燦爛的火星,把個幽深古老的小街炫耀得光華四射,美極了。等到火石旁的艾草燃著了,老人們把刻滿了皺紋的嘴唇撅起,對著裊裊起煙的艾草,猛地吹上幾口氣,吹得火星子四濺,火草更是燃得紅亮紅亮的,映照著老人們滄桑的臉龐,給我一種人生壯美的感念。緊接著,老人用右手姆指和食指拈起燃燒著的艾草,飛快地按在裝了旱煙草的煙鍋斗里,將煙鍋嘴送進嘴唇里,用力地咂了幾咂,煙鍋斗里的煙草一閃一閃的燃得更加歡快,老人們也閉上眼睛咂著煙鍋,吞云吐霧大過煙癮。這恐怕就叫做頤養(yǎng)天年吧??吹剿麄兡歉睈芤馐嫣沟臉幼?,實在為他們安寧的晚年感到高興。

編輯手記:

六十多年前,搭上燒木炭的汽車,帶著行李、睡地鋪、吃燒洋芋,跟隨馬幫穿著草鞋徒步到縣里出差……回想往事,80多歲的老作家劉傅森為我們展示了屬于那個時代特有的生活細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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