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虹
就那年,朋友帶家人去大東海景區(qū)旅游,好家伙兒,猛見南中國大酒店側(cè)面沙灘上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十個裸體男人。那可叫全裸呀!朋友趕緊叫妻子領著女兒快逃。
常坐飛機的人知道,飛機起飛和降落時被稱為“黑色8分鐘”,意為很危險。所以民航部門規(guī)定,乘客要在這兩個時間段關停手機和電腦。
偏偏有兩個人滿不在乎,一人在起飛時,一人在降落時。
在飛機起飛時打電話的是一男的。機場監(jiān)控顯示,1月16日晚8點24分,從南通飛往廣州的南航CZ3267航班突然從跑道上折返,民警隨后趕到,將一名男子帶下飛機。機場候機樓派出所副所長陸建軍說:“我們接到機場指揮中心報警,一名旅客一直打電話,還不聽機組人員勸阻?!?/p>
沒二話,這名男子被帶到派出所??伤麘B(tài)度惡劣,拒不認錯。民警作了一番調(diào)查,得知這人姓張,廣州人,45歲,當天中午喝了半斤白酒。
在飛機降落時打電話的是一女的,姓于,姑且叫她于女。
去年12月28日。于女乘坐的飛機快要降落時,她掏出手機給接機人打電話。乘務員馬上制止。于女不以為然。旁邊乘客和乘務員左勸右導,還好,她關機了。沒過多久,她又把手機打開通起了話。乘務員只得再次勸阻。這回,于女不知中了什么邪,態(tài)度惡劣,就是不關機,還說乘務員小題大做。多次勸阻無果后,乘務員只得報警。在派出所,民警講明利害后,于女才恍然大悟,認了錯。但這也沒逃脫處罰,行政拘留5日。
那于女認了什么錯?是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威脅飛行安全?可能。那她認識到自己與機上乘客這個群體的關系了嗎?未必。前一個認知,民航有規(guī)范;后一個認知,我們也有規(guī)范,如過去講的人與集體的關系,但比較片面,過于強調(diào)集體主義,忽視個人權利,不太受人待見,尤其這30多年,個人主義勢猛,個人價值崇高,早就把老式的個人與集體關系踹塌了。當然,也不凝練,遠不如五倫中的父子、長幼、朋友那樣明了……
老實說,中國人被五倫規(guī)范了幾千年,在這5個方面確實條件反射,但對群己關系,真的沒有多少意識。以前有過規(guī)范,但被人摒棄了;現(xiàn)在的規(guī)范比較虛縹、乏力,這在當下的主要表現(xiàn)是“不見外”。比如擠公交地鐵,踩了別人腳,卻沒啥歉意;遛狗從不拴狗繩,“我們家狗不咬人”;飯店里聚餐,聲音驚擾四座,也不覺得有啥不妥。上了年紀的人是這樣,年輕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同行跟我講,一次她去采訪一個座談會,一90后來晚了。該悄沒聲入座才是,可他不,見有一個空位,一個大跨越過去了。他坐得離我這位同行很近,覺得同行的錄音筆好玩,拿起來一通把玩。
歲數(shù)大的這樣,或許是平日被工作、生活什么的壓得喘不過氣,要放松放松,哪還顧得上“群”;90后也這樣,是他們壓根兒不知五倫。兩代人的共同點是:他們或許根本沒意識到還有一個群己關系。
跳廣場舞擾民的,差不多都是中老年人;在三亞裸泳的,也有很多老年人?,F(xiàn)在大媽們不光跳舞,還有花樣了。徐州有一廣場,經(jīng)常聚集數(shù)萬大媽。隨著激昂的音樂,大媽們大步向前暴走,滔滔人海迅速將周邊道路占領。她們大多還暴走在機動車道上,沒有行人和自行車干擾??!汽車司機怕死這些大媽了,遠遠地見,或遠遠地躲,或遠遠地就按喇叭……
還記得2008年的一條新聞嗎?有眾多人在三亞大東海裸體游泳。
四川、浙江等省在公共旅游區(qū)設置過裸體浴場,但由于裸泳與中國人傳統(tǒng)道德觀念相悖,一直備受爭議。三亞盡管是著名的國際化旅游城市,但對開放裸泳,還是很謹慎的。但這不影響一些人“率先垂范”。
就那年,朋友帶家人去大東海景區(qū)旅游,好家伙兒,猛見南中國大酒店側(cè)面沙灘上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十個裸體男人。那可叫全裸呀!朋友趕緊叫妻子領著女兒快逃。他后來告訴我:“好嘛,這幫家伙兒都五六十歲,個個渾身黑得賽煤球。他們不怕人,那么多人瞅,他們跟啥事兒沒有似的?!?/p>
朋友曾跟其中一人閑聊,方知他們多是內(nèi)陸人,專門到此。他跟其中一人閑聊,“你們夠開放的!”那人瞅他一眼,“這是治病,你問問,都有皮膚病。”他還延展了一下,“光興年輕人開放啊,我們老人也潮著呢!”
說起來挺有意思,那還是在2007年,在蘇州繁華地段鳳凰街上,一家性用品商店非常大膽:櫥窗中,塑料模特身穿紅色皮制泳裝,手持兩條皮鞭。路人見狀,反應不同,年輕人大呼小叫,中老年人低頭迅速離開。
據(jù)聞,這家商店的老板和員工都是年輕人。新聞一出,馬上引發(fā)媒體討論,進而有人上升到群己層面:展示性虐用品事關群己權限的劃分。
“這些東西怎么能擺大街上賣?”老年人忿忿。這些老年人中,有沒有到三亞來裸體的?若是有,那年輕人在公共領域展示性虐用品不可以,他們卻在屬于公共地帶、人來人往的海灘裸體沒啥事兒,就滑稽了。
知道五倫的,不知道五倫的,都不知道群己,更滑稽。
有人說,中國人還是窮啊,養(yǎng)老、醫(yī)療、教育,都是火燒眉毛的大事兒,操心都操心不過來,哪還顧得上群己,差不多就行了。
按這個邏輯,衣食足該知榮辱了,倉廩實該識禮儀了,但未必。
去年比這個時候稍早點,東莞市東城迎賓路愉景花園一業(yè)主報料:愉景花園內(nèi)一棟閑置別墅成了養(yǎng)雞場,除了經(jīng)常散發(fā)出刺鼻的雞屎味,還有感染傳播H7N9的風險。這棟價值超千萬的別墅除了養(yǎng)雞,還養(yǎng)了鵝。
有記者致電別墅業(yè)主,回復是“養(yǎng)雞是自己的事。”
能住上別墅,當是豪家了,豪家往上走,是貴族,往下溜,是土豪。難怪現(xiàn)在“土豪”二字這么流行,先是土豪多了,才有了土豪的稱呼。土豪們做什么事有一個口頭語,“我自己的事,我說了算”??墒聦嵣希阕龅暮芏嗍?,真的不全由你自己說了算,比如,在自家別墅養(yǎng)雞養(yǎng)鵝。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得由大家說了算。這是一個典型的群己關系問題。
如果給群己安個魂,“尊”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