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斌
古詩詞是中華文化傳承的一塊瑰寶。賞析古詩詞,經(jīng)常會強調(diào)“意境”一詞。那么,何為意境呢?簡言之,意境專指抒情性作品中呈現(xiàn)的那種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組合營造出無窮韻味的詩意想象空間。個別形象是構不成意境的,它必須是以個別形象組合成的整體形象,屬于文學形象的高級形態(tài)。“詩境”顧名思義,就是詩詞的意境,詩詞創(chuàng)作出來的美好畫面以及審美想象的空間。這在古代詩詞中非常突出。因為古典詩詞的創(chuàng)作十分講究含蓄、凝練,往往以最精練的語言表達最深邃的內(nèi)容。詩人的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灌輸,而是“言在此而意在彼”,隱含在所描繪的事物當中。但是主觀感情和客觀事物怎么融合才會呈現(xiàn)出作者所要表達的美好畫面呢?這就不得不先解決一個概念“意象”。
意象就是指詩歌中帶有情味的事物。事物本無情無味,屬于自然界最本真純粹的存在。但在詩人眼中往往是融入了一定感情的,有特定含義的。我們就稱之為意象。而我們把這些意象在腦海里堆砌組合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就構造出了意境。簡而言之,詩歌的意境就是由多個意象組合創(chuàng)造的整體空間。所以鑒賞詩歌關鍵還是要從意象、意境入手。有了意境的美,才有了古代詩歌所追求的最高的藝術美的標準,意境也就有了表情達意的作用。如果詩的意境不美,盡管你有美的語言形式、美的音韻旋律,它也不會給人以真正的美感,也不會具有詩的藝術美,從而,也就失去了詩意美。筆者試從古詩詞詩境緣生入手,把握古詩詞的意境特點,探索古詩詞審美教學。筆者認為,古詩詞詩境產(chǎn)生主要緣于以下幾個方面。
《文心雕龍·物色篇》說:“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其意是指詩人事先沒有準備情思意念,在生活中遇到某種物景,忽有所悟,觸動思緒,于是在對物、景進行描寫時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情意表達出來了,達到意與景的交融。我國古代詩歌中有許多這類例子。王昌齡的《閨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陽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顯而易見,詩中“閨婦”本無愁,喜妝賞景是其上樓的初衷,怎想煦日春色下楊柳拂拂,惹得她勾起了對上京趕考的夫婿的思念,于是喜淡思濃。這是詩中的人物隨景生情。詩人自己也隨景生情,達到意境渾融。
比如,崔顥的《黃鶴樓》:“睛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詩人崔顥本意在登臨黃鶴樓遠眺,無奈繁盛草木之景勾起了他的思鄉(xiāng)之情,難以自抑。在這類詩中,詩人或者詩中人物的情意都是由客觀物景觸發(fā)的,沒有預設,觸景生情的過程比較明顯。
有的詩更寫出情意隨著物景轉(zhuǎn)換而變化的過程,如白居易的《春夜》:“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獨出門前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一個寧靜的鄉(xiāng)村之夜,作者目見霜草,耳聽蟲聲,環(huán)視無人,忍不住勾起了寂寞孤獨之感,想要排遣而出門,卻又遼望田野,驚現(xiàn)潔白如雪的蕎麥花,心情自然轉(zhuǎn)憂為喜了。所以詩人之情是由物所發(fā),并隨物變情。情隨境生,“情”固然是隨景而生,但往往是原先就有了,不過是隱蔽著自己也不自知,耳目一旦觸及外景,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便喚醒了心中的意念情思。
王國維崇尚“一切景語皆情語”(《人間詞話》)。有時候,詩人有萬千情意想要傳達,苦于無處可泄。因為情思是無形的,虛的,怎么辦?只能化無形為有形,化情思為景物,就是移情入景,以神求形,通過境來表現(xiàn)意。
比如,宋代才女李清照的《醉花陰》一句:“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深秋重陽,深守閨房的李清照已又一年未見夫婿趙明誠,清秋漸冷,思緒與日俱增,念意難傳,只能通過“黃昏時獨酌的酒”、“菊香”以及“比黃菊還瘦的人”幾個意象來襯托自己懷思憔悴的心境。類似的還有柳永的《雨霖鈴》:“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試問:秋天是歸來的季節(jié),是碩果累累,紅葉沉沉的季節(jié),人心更多眷戀,更渴望溫暖,為何作者會覺得這個秋天更令人傷感、冷清?緣皆因離別,所以,盡管是清晨美景,作者看到的仍是凄寒曉風,凋殘明月,卻足以引發(fā)自己當時的離恨別愁和難舍思戀。
再比如,杜甫的《春望》中一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B乃無語之物,怎會濺淚和驚心?而其時,作者早已濺淚和驚心。顯然易見,他是把自己的情感移植到了花鳥身上。從而營造出了一副國破家亡,草木蕭條,人心傷悲的意境。
馬致遠的《天凈沙》是一首膾炙人口的散曲小令:“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一詞一物,一句三詞,看似簡單、通俗,沒有具體的描繪,只是景物的隨意堆砌,但仔細一瞧,選取的每個景物都流露一種枯瘦昏暗的冷色調(diào),連那小橋流水也仿佛是沒精打彩的樣子,于是這些景物將連結成一脈景致,現(xiàn)于沉沉遲暮中,都寄托了在外游子浪跡天涯的傷悲之情。這里用景物的色調(diào)來把情移入其中,構造出來的意境就渾然天成了。
移情入境的前提是選取的景一定是最適合達情的媒介。如果你所選的“景”無法成功傳達出這個“情”,也就沒有意境可言了。
有時候,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它們在形態(tài)色調(diào)上各有差異,使人產(chǎn)生某種共同的印象,仿佛它們本身便具有性格和感情一樣。
古代詩人長于將物情與我情融合起來,構成詩的意境,即所謂的情景交融。例如,典型的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提”。詩中早鶯似乎爭著飛上枝頭歡叫,新燕似乎爭著筑新窩,面對早春的到來,他們也充滿了喜悅之情,再加上迷人眼的亂花,沒馬蹄的淺草,不停踏春的游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整個春天的景象洋溢著快樂。而詩人感受著這樣的氣氛,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快樂著。物情與我情自然交融在了一起,勾勒出一幅愜意歡樂的游春意境圖。
再如,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貞浫ツ甑木吧钊藗?,看到今春又將過去更添愁韻,可謂情景交融。
詩境是古詩詞的靈魂,也是提高學生賞析能力的重要途徑。學會理解并明確區(qū)分每一類詩境特征,能幫助我們更好地進入詩詞內(nèi)核,進入學生的內(nèi)心,從而獲得真正的藝術美。而作為教師,圍繞詩境產(chǎn)生的特點順藤摸瓜,引領學生漸入詩境的花園,也不失為賞“生”悅“己”的文學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