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斯卡德與其他類型小說主人公最大的不同是,馬修肉體會衰老,意志會動搖,人家給錢他通常都收下,轉個身卻又丟一些到教堂捐獻箱。案件向來不是他的困擾,真正困擾他的,無非紅塵滾滾,該如何照著自己的那一套存活下去,或者說,存活出來自己的那一套。說穿了,馬修既不“冷”也不“硬”,與我們人人都一樣,他心中也有一個哈姆雷特。
至于辦案方式,也奇了,他似乎沒多少灰色的腦細胞,也沒有鐵拳。接了案子,他只不停地打電話,不斷上街打聽,“有時候我們知道了,卻不知道我們知道?!薄叭ニ?,東西全在那兒,只是我看的方法不對?!币胫?,要看對,只有個方法:出門打聽去!但“其實百分之九十八的調查工作皆毫無意義,你只能把想到的事都做好。你不知道哪件有用,但除此之外我不曉得還能怎么做”。這不就是人生嗎?“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么益處呢?”幾千年前,傳道者早已論定。你我人等孜孜不倦所打拼之事,有哪幾件不是徒然、枉費的呢?但他就是咬住不松口,要從百分之九十八的徒然里,找出那百分之二的存在意義。于是,推理點不重要,破不破案也不是重點了。有人讀到了堂吉訶德,有人看到了卡拉馬佐夫兄弟;有人說他是“復制時代的抒情詩人”,有人則相信他是現(xiàn)代西西弗斯……這無非是說馬修·斯卡德是面鏡子,人人可照見自己。而這,大約就是“經典”的本質了。
一口咬定“馬修·斯卡德系列”已成“經典”,未免說得快了,畢竟最近本《烈酒一滴》剛出版不久,有待時間考驗;但是如果說,這套前后十七冊的小說已然具備“推理名人堂”的候選資格,相信絕不會有什么人有意見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