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曉娜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電話

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就知道，今天的晚餐一定有好菜！

這并不是因為我能掐會算，而是因為昨天媽媽一直念叨著要給我和爸爸做幾道她新學會的菜式，比如芝士焗番薯、紅酒牛排、炭燒青椒。

為此，我足足流了一整天的口水！

現(xiàn)在，是傍晚放學時間，為了能夠早點兒吃到那些美味，我?guī)缀跏遣戎徛暠汲隽私淌遥缓笥质且园倜讻_刺的速度往家跑。

回到家，打開家門的那一剎那，真是沒讓我失望，一陣陣的菜香味撲鼻而來，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jīng)，更刺激著我的味覺神經(jīng)。

我忍不住問媽媽：“這么好吃的菜，應該配飲料吧？”

跟大多數(shù)孩子一樣，我也是飲料愛好者，用媽媽的話說就是“見了飲料就沒命”的那種人。雖然我也知道，喝太多飲料對身體沒好處，但就是無法自控地想要喝一口、喝一口，再喝一口。

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瞪我一眼，然后又是那一句已經(jīng)說過了八百遍的話：“除了喝飲料，你就沒有更高尚的追求嗎？”

按照慣例，此時此刻，我應該撇撇嘴巴的，但是今天我根本來不及撇嘴巴，爸爸抱著一臺圓滾滾的機器，橫空出世似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嚇了我_跳呢！”我抱怨著看向爸爸。

“嚇了你一跳？”爸爸嗔怪地看著我，“我怎么沒見你跳起來？”

我沒心思跟爸爸斗嘴，目光集中在他手上的那臺機器上。

“這是什么？”我問爸爸。

“最新款的榨汁機?！卑职职褭C器放在餐桌上，“以后再想喝飲料，就自己去榨一杯果汁，天然又營養(yǎng)，還沒有添加劑?！?/p>

爸爸的話，真是讓我心花怒放，當即就喊了一聲：“爸爸萬歲！”

我還想再夸贊爸爸幾句，不料又被爸爸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喂！”爸爸接電話。

我不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卻看見爸爸的臉色越來越差。

“出了什么事情嗎？”爸爸掛掉電話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

結果，爸爸沒有回答我，轉身跑進了廚房。

我當然得跟上爸爸，我追到廚房門口的時候，聽見爸爸在廚房里，跟媽媽說：“冬瓜住院了，香蕉皮說他病得很重，身體里長了腫瘤，恐怕要開刀手術！”

爸爸口中的冬瓜和香蕉皮，我都認識，他們是爸爸的小學同學，就像我們喜歡給同學起綽號一樣，爸爸他們小時候也是如此，只是時間太久，冬瓜為什么叫冬瓜，香蕉皮為什么叫香蕉皮，已經(jīng)無從考證了，也沒有人再去探究這里面的緣由。

媽媽聽到這樣的消息，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問：“腫瘤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爸爸搖搖頭。

“他們有沒有說手術成功的幾率是多少？”媽媽再問。

爸爸還是搖頭。爸爸對此一無所知！

晚餐前的好氣氛，就因為這樣的壞消息，變得蕩然無存。

這—頓好吃好喝，味同嚼蠟。

晚餐過后，爸爸決定去醫(yī)院探望冬瓜。

他重新給香蕉皮打了電話，問清了醫(yī)院的地址，還有病房的編號。

媽媽和我都想陪著他去，我們給冬瓜買了鮮花，也買了水果。

路上，爸爸表現(xiàn)得特別悲觀，坐在出租車里，歪著頭靠在車窗玻璃上，沉著臉不說話。他好像在想什么，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冬瓜就診的醫(yī)院距離我們家不算遠，大約二十分鐘就到了。

爸爸下車的時候，不知怎么，腳軟了一下，要不是我及時扶住了他，他還真有可能摔一跤。

我有些擔心地看著爸爸，爸爸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擔心，他拍拍我的肩膀，還勉勉強強地笑了一下。

哎呀，爸爸笑得比哭還難看！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和媽媽跟在他后面，七拐八繞，又打聽了兩次，總算找到了住院處。

進冬瓜的病房之前，爸爸連著做了五個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看到爸爸這樣，我和媽媽也很緊張的，不過我們已經(jīng)沒有機會臨陣退縮了（我們也不想臨陣退縮），就只好拉住彼此的手，互相鼓勵。

盡管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冬瓜的那一霎那，我的心臟還是漏跳了一拍。

病床上的冬瓜，頭發(fā)全都掉光了，瘦得好像只剩下了皮和骨，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我們，但是他的眼皮卻不爭氣地垂下去。

“坐……”冬瓜的聲音也沙啞得嚇人。

他應該也是沒有力氣說話的，這一個“坐”字，也害得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冬瓜，你總是那么客氣。”爸爸的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但是他很努力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冬瓜，你什么都不要說，你的心思我們都懂，都明白?！卑职职参慷稀?/p>

冬瓜輕輕地點點頭，閉上眼睛，一副睡過去的樣子。

我很揪心地看了一眼顯示器上面的心電圖，還好是曲線，冬瓜的心臟還在跳動。

病房陷入沉寂當中。

大約過了兩分鐘，冬瓜的眼皮動了動，然后張開一道縫隙。

“如果困了，就休息?！卑职謱Χ险f。

這—次，冬瓜搖了搖頭。

他什么也不說，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看爸爸、看看媽媽，再看看我。

這個晚上，我們在冬瓜的病房待了很久，直到超過了探視的時間，有護士過來趕人，我們才離開。

爸爸的心情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和去醫(yī)院的路上的那種沉默恰恰相反，回家的路上，爸爸居然變成了“話癆”。

他的話題總也繞不開冬瓜。

“你們知道嗎？冬瓜他曾經(jīng)是短跑運動員，他身體多好呀，跑得多快呀，我和香蕉皮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我們怎么使勁兒都追不上他?！?/p>

“冬瓜聰明，學什么東西都快，連織毛衣和繡花這種女生才做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很棒，他小時候還給他爺爺織過毛衣的。”

“冬瓜那個時候特別注意自己的形象，白襯衫總是干干凈凈的，白球鞋也是干干凈凈的，好像他的身上永遠不會落灰塵似的?！?/p>

“冬瓜結婚的時候，我還參加過他的婚禮。”

“冬瓜，那么好的冬瓜，怎么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爸爸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像個無助的小孩子那樣，拋開了一切的顧忌，號啕大哭。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