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在眾所周知的標簽外，越來越多的加拿大人已經開始重新認識白求恩……

冒險的家族傳統(tǒng)

白求恩的高祖父約翰·白求恩是蘇格蘭人，家族的族長。18世紀后半葉，他以牧師身份漂洋過海，來到北美，在蒙特利爾建立了當地首家蘇格蘭長老會。當時的蒙特利爾是法國殖民重鎮(zhèn)，約翰·白求恩的選擇充滿了勇氣和風險。

約翰·白求恩的兒子安格斯·白求恩，冒險精神比乃父更強，他年紀輕輕加入了當時壟斷北美皮毛交易的西北公司，在美國和加拿大廣袤的不毛之地探險、游歷。由此可見，富于冒險精神和不安現狀，是白求恩家族的傳統(tǒng)，諾爾曼·白求恩日后的經歷，似乎也印證了這一血脈的傳承。

白求恩家族的第一個醫(yī)生也叫諾爾曼·白求恩——白求恩的爺爺。老諾爾曼是科班出身的醫(yī)生，還在英國倫敦皇家醫(yī)學院學習過，歸國后參與創(chuàng)辦了著名的“上加拿大醫(yī)學院”，這所后來被并入多倫多圣三一學院的醫(yī)學學府，是今天多倫多大學醫(yī)學專業(yè)的前身之一。

然而，冒險和醫(yī)學的血脈差點在白求恩父親一代斷絕：他的父親馬爾科姆·白求恩是安大略省小鎮(zhèn)格雷文赫斯特一名普普通通但虔誠無比的牧師，忠實于工作和家庭，渴望平靜的生活，對子女的管束也很嚴厲。小諾爾曼·白求恩是家中長子，自然受到最嚴格的教育。

白求恩自幼多才多藝，具有音樂和美術的才能，他喜歡科學，中學時成績最好的專業(yè)是生物，初中畢業(yè)后，他報考了當時并不出名的安大略歐文桑德專上學院學醫(yī)。有傳聞稱，白求恩從小就對解剖和骨骼結構興趣盎然，并在8歲時宣布放棄原本的名字“亨利·諾爾曼”，而選擇和祖父一樣的“諾爾曼”，并將祖父的醫(yī)生銘牌掛在自己臥室門口，表示繼承祖父衣缽的決心。

在學習期間，白求恩是個勤奮的打工者，他當過伐木工、小學老師、輪船鍋爐工、消防員、侍應生和記者。但在1909年，即他從專上學院畢業(yè)后的第三年，他作出的一個抉擇表明，他的確遺傳了祖父的血脈：他在攢夠學費后，報考了多倫多大學胸外科專業(yè)，這正是老諾爾曼·白求恩參與創(chuàng)建的學府。

推行全民福利醫(yī)療體系

白求恩具有音樂、美術、文學等多方面的才能。他1935年秋曾在蒙特利爾舉辦過個人畫展，并獲得當地藝術家的好評;1937年7月，他把在西班牙前線寫的詩《今晚的月色同樣皎潔》發(fā)表在《加拿大論壇》雜志。這首詩膾炙人口，流傳一時，成為他最具知名度的作品。在中國抗日前線，他還在工作之余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可惜未及完成便殉職了。

在藝術領域，他同樣信守“全民福利”理念，并嘗試在蒙特利爾主辦了專門為貧民孩子免費提供美術教育的“蒙特利爾兒童美術學?！?。這所學校在他赴西班牙、中國后仍然委托志同道合者照顧，并在他去世后堅持了相當長時間。

1932年，他發(fā)表《肺結核治療宜趁早》的論文，鮮明地提出“肺結核的根源不是病灶，而是貧窮”。此時整個北美正陷入空前大蕭條，貧窮這個“肺結核的根源”不但無法根除，而且越來越嚴重，對此他苦悶不已。

1934年，他呼吁改變整個醫(yī)療制度，建立覆蓋全民的福利醫(yī)療體系。他跑到蒙特利爾失業(yè)者協(xié)會的辦公室，宣布免費為窮人治病。正是通過這一渠道，他接觸了共產主義者團體，并在1935年夏獲得去蘇聯(lián)列寧格勒參加國際生理學大會的機會。

在蘇聯(lián)，他看到了“社會主義醫(yī)療制度”——全部免費和覆蓋全員、由國家財政負擔的福利醫(yī)療體制，并真心認為自己看到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醫(yī)療制度”?；貒笏麑⒆约核斫獾摹疤K聯(lián)式醫(yī)療保障體系”整理成文，在加拿大到處宣揚。

白求恩組織了上百名志同道合的醫(yī)務和社會工作者，組成“蒙特利爾人民保健會”，并在1936年7月發(fā)布致魁北克省政府的宣言，提議在全省范圍內推行“適用于全體工資勞動者的強制健保體系”，失業(yè)者則由政府提供義務醫(yī)療，并全免費用。這是全加拿大首份系統(tǒng)性提倡全民醫(yī)保的綱領性文件。

奔赴中國

在這一時期，他加入了加拿大共產黨。次年，一個證明他是“國際主義者”的機會到來了：西班牙內戰(zhàn)爆發(fā)，“援助民主西班牙委員會”的總部正設在加拿大多倫多，他們派員邀請白求恩去西班牙參戰(zhàn)。

46歲的白求恩在三周后放棄在加拿大的一切，立下遺囑，踏上赴西班牙的征程，理由是“如果不趁還能制止時制止（法西斯主義），世界將被變成一個屠宰場”。

在西班牙他努力救死扶傷，并曾巡回歐洲、北美，為西班牙共和派募集支持，譴責英、法、美的漠視。西班牙共和派在戰(zhàn)場上的失利，和西班牙內戰(zhàn)的殘酷讓他飽受創(chuàng)傷。1937年6月6日他動身回國，試圖“喚醒那些沉睡的人們”，但就在巡回演講過程中，他得悉中國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便受加拿大勞工進步黨和美國共產黨委派，奔赴延安，后轉赴晉察冀邊區(qū)，開始了一段中國人非常熟悉而加拿大人非常陌生的新生活。

從那時起，直到1939年11月12日去世，白求恩都充分表現出一個國際主義者的姿態(tài)：他和毛澤東交談，給他寫信，向聶榮臻提出各種專業(yè)性建議，臨終前的遺言，除了要求聶榮臻給加拿大勞工進步黨總書記蒂姆·布克和美國共產黨負責人白勞德寫信，告訴自己“一切都很快樂”和“唯一希望是多做貢獻”外，特別提到的是每年購買250磅奎寧和300磅鐵劑，以便治療瘧疾病患者和貧血病者。

頂級胸外科專家有諸多發(fā)明

在專業(yè)領域，白求恩的成就是公認的。

他的專業(yè)是胸外科，在這方面有14篇專著，發(fā)表在國際知名的專業(yè)學術刊物上;他知識面開闊，有異乎尋常的觸類旁通能力，因此曾在上世紀20至30年代發(fā)明過一系列專業(yè)手術器械，其中最著名的“白求恩肋骨剪”，據說是他受到皮鞋匠修鞋釘工具的啟發(fā)而發(fā)明的。1931年夏，他和美國費城皮林父子公司簽署了特許專利協(xié)議，后者負責全權制造和銷售由白求恩發(fā)明、并以“白求恩器械”命名的外科手術器械。

1926年白求恩患上肺結核，他離婚后去了美國紐約州薩蘭納克湖畔的特魯多療養(yǎng)院。就在這近乎絕望的日子里，他無意中讀到一本當年出版的《肺結核外科療法》，作者是著名胸外科醫(yī)生約翰·亞歷山大，其中詳細介紹了這位大夫首創(chuàng)的“人工氣胸療法”。他欣喜若狂地找到特魯多療養(yǎng)院的醫(yī)生們，要求進行這種治療，但醫(yī)生們告知“療法不成熟，很危險”，他當即大聲說“我歡迎危險”。最終他在兩個月時間里通過這種危險的、未成熟的療法奇跡般痊愈。

白求恩在這次死里逃生后意識到自己的專業(yè)能力尚有極大欠缺，從而在1929年起師從愛德華·阿奇博爾德大夫，并在幾年間由一名普通胸外科大夫，成長為頂級胸外科專家。

如今回望歷史，除了“反法西斯戰(zhàn)士”、“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這些眾所周知的標簽外，越來越多的加拿大人已經開始重新認識白求恩，把他當成一個社會活動家、藝術家以及杰出的醫(yī)學工作者，而非僅僅是抱有某種信仰的政治人物。

（冬小海薦自《看歷史》）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