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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后國民黨消弭學運策略論析

2015-06-18 12:30:44汪玉明
歷史教學·高校版 2015年6期
關鍵詞:國民黨

摘 要 抗戰(zhàn)勝利后幾年,由于國民黨的倒行逆施,中國學生運動風起云涌,這令統(tǒng)治當局驚恐不安。為消弭學運,國民黨不惜動用各方面力量,其方式手段也不斷變換,“訓導應變”“運動學生”“特務活動”“暴力應對”,不一而足,國民黨、三青團、政府、軍隊等系統(tǒng)都積極參與“救火”,但由于其內外政策的根本性錯誤,導致其消弭學運的努力最終失敗。尤為重要的是,國民黨消弭學運的乖張舉措非但未能奏效,反而令其在社會各界、尤其是教育界的統(tǒng)治合法性逐漸淪喪,越來越多的人轉而同情和支持學運,學生運動的正義性也伴隨著國民黨的失道而愈加高揚。

關鍵詞 抗戰(zhàn)后,國民黨,消弭學運策略

中圖分類號 K2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457-6241(2015)12-0037-10

抗戰(zhàn)后,在中共及其他民主黨派影響不斷擴大的情況下,國民黨出于統(tǒng)治的需要,全方位加強了對社會的管控,尤其在堪稱政治風向標的教育界,黨政軍當局紛紛施展手段,意圖壓縮以至消除其他黨派的活動空間。殊不知,當局在燃眉之際實施的救火舉措,非但未能達到滅火目的,反而致使其在教育界的合法性逐漸淪喪,與之相對應的是,學生運動的正義性卻因當局失道而倍加高揚。

1924年國民黨改組完成后,其采取了動員民眾參與革命的政策。從南京國民政府建立到國民黨三全大會召開后蔣介石地位漸趨穩(wěn)固這段時期,國民黨政府的學運政策始終處于調整之中。在1929年6月17日三屆二中全會通過的《人民團體組織方案》中,決定:

本黨對于男女之青年,今后應竭力作成學校以內之自治生活,實行男女普遍的體育訓練,提倡科學與文藝之集會、結社與出版,獎勵實用科學的研究與發(fā)明。①

至此,國民黨力圖將學生活動限制在校內非政治性范圍內的意圖暴露無遺,國民黨學運政策實現(xiàn)了轉向,從支持、限制轉向取消政策。事實上,國民黨學運政策轉向后,并未放棄對學生政治意識的培育,其進一步加強了對學生的三民主義黨化教育,積極培育親國民黨的學生活躍分子,甚至吸納學生黨員,這種滲透控制的行為不斷招致各界反對。尤其在新學運政策出臺的最初一段時間,不僅學生們群起反對,甚至部分國民黨省市黨部也屢屢逾矩。隨著民族危機加深,學生運動風起云涌,國民黨窮于應付,雖最終有所妥協(xié),但終整個抗戰(zhàn)時期,其政策取向始終未生大變。戰(zhàn)后國民黨一如從前,繼續(xù)堅持對學生參與政治的壓制方針,并積極采取各種方式加強對學生的爭取與影響。

學校訓導工作的強化。戰(zhàn)后,國民黨在學校的訓導工作渙散無力。即以導師制為例,“導師制在實際學校生活中,似仍一種裝飾品,而非一種必需品,無之不加少,有之不加多,一般師生,尚未十分注意及之也”。②為此,國民黨人士疾呼:

就教師之職責言,依據(jù)導師制綱要之規(guī)定,專任教員例即導師,教學而兼及訓導,及教員之責任與義務,義不容辭,而責無旁貸。③

并有人主動擬定《師范學校增設“訓導實施法”課程之具體建議》。④至于學生自治會,國民黨在戰(zhàn)后初期即要求:

各校對于今后各該校學生自治會之指導與監(jiān)督,務須遵照學生自治會規(guī)則縝密規(guī)劃,切實施行。在積極方面,應經常輔導自治會推進服務、學藝、健康風紀等項中心活動,以達成促進德育、智育、體育、群育之目的;在消極方面,應嚴密防止奸偽分子違法操縱,滋生事端,期不失培養(yǎng)法治精神之意義。關于此種積極輔導方法及消極防止情形,各校并應隨時互相通報,俾能取得一致步調,增加工作之效果。①

除此之外,國民黨還對自治會之外的組織設立進行規(guī)范。1946年11月29日,國民政府社會部致電浙江省社會處稱:

查學生在校內得組織學生自治會。但不得以學生身份,參加校外其他組織。同學會、校友會、學生聯(lián)誼會等類團體,須以旅居同一縣市同一校籍員生為組織先決條件。其為研究學術者,得以學科聯(lián)合組織學術團體。不在上述限制規(guī)定之列。受當?shù)厣缯鞴軝C關之指揮監(jiān)督。②

在訓導機構及人員設置上,1947年2月,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致函教育部要求“轉各大中學校訓導人員,多用本黨忠實同志,以杜后患”,③教育部隨即復函照辦。戰(zhàn)后時期,隨著國民黨內外政策的失敗,學生運動此起彼伏,國民黨自始至終都力圖通過強化訓導工作來消弭學運,它認為:

今日學潮問題之癥結,不在政府之決策如何,亦不在黨團學生能否負擔起斗爭任務,實系于學校當局之能否加強訓導,養(yǎng)成青年在學校為遵守校紀之學生,在社會為遵守國法之公民。④

為強化訓導,1947年12月7日,教育部頒布《學生自治會規(guī)則》,重申“學生自治會由學校校長及主管訓導人員負責指揮監(jiān)督,各種會議及活動應由學校分別選派教職員擔任指導”,⑤隨后又發(fā)布《加強學校訓導管理意見》,1948年1月22日,教育部頒發(fā)的《大學法》更規(guī)定:

大學得設訓育委員會,以校長教務長訓導長為當然委員,并由校長聘請教授三人至十五人組織之,校長為主席,訓導長為秘書,規(guī)劃有關訓導之重要事項。⑥

事實上,學運的興起,根源在其錯誤政策,就連忠實的國民黨黨員也無奈表示:

國民黨干部最痛苦的一點就是遇有學潮發(fā)生,群眾們所提出的口號和要求都使自己無言可答,在朝的政績能夠告慰于人民的太少了,明知共產黨的魔手伸入學生群中,但投鼠忌器,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⑦

國民黨一意強化訓導工作,實屬舍本逐末。

課余活動安排的調整。戰(zhàn)時國民黨與學生關系較為微妙,基本維持了平衡,不過教育界日益黨化的趨勢使得黨與學生關系走向緊張,戰(zhàn)后國民黨各界人士不無反思,這主要集中于通過調整課余活動以增強訓導效果上。有人提出:

間接教學是利用課內和課外各種活動以指導學生生活,比較可引起學的興趣和加深印象。所謂“耳提面命不如耳濡目染”。我國大學對于訓導向不注重,僅教會私立大學尚能提倡課外活動,輔以宗教來培養(yǎng)德育,收效甚宏。教育部于民國二十七年通令各大學實行導師制,以期收訓教合一之效。惜抗戰(zhàn)時期,各大學設備簡陋,經費支絀,導師生活窮困。師生集會不獨經濟有所不許,即時間亦無法分配,致導師與學生之間感情隔閡,有如路人,未能創(chuàng)造優(yōu)良學風,誠屬不幸。⑧endprint

有人表示:

人是感情的動物,青年的感情尤其豐富。要想訓導他們,就不得不注意感情的因素,從深切地了解他們的身心發(fā)展的狀態(tài),而達到訓導他們的目的。⑨

國民黨官方也對此表示認可,三青團中央團部為此建議:

1.學校當局和學校團部應積極領導學生組織各種學術團體,從事集體學習,并發(fā)動優(yōu)良教師參加領導研究。

2.學校當局及學校團部對學生康樂活動應特別注意,經常舉行各項運動會、旅行及晚會等,造成學校內調和愉快之空氣。

3.對學生課余研究,應積極提倡指導,經常舉行各種學術競賽及演講會、座談會等,及設立優(yōu)良學生獎金、貧苦學生救濟金等,以提高學生之研究興趣,減少其生活之困難。①

戰(zhàn)后各校均加大了對學生課余活動的指導,如在國立四川大學:

課外活動為團體組織之靈魂,但組織大致相同,而活動則多少有別。大抵系單位之組織一面屬于聯(lián)誼性質,積極活動較少。另一面屬于研究性質,編行壁報,聘請學者名人演講之活動居多。而以活動為結中心之團體,活動能力亦強。其最著者有各種壁報之出版,話劇評劇川劇之演出,以及合唱團之舉辦音樂會等,過去均有優(yōu)良成績。課外活動以競賽方式出現(xiàn)者,除體育活動外,有國英語論文及演說競賽等。凡此本校均曾不斷予以提倡,對于優(yōu)勝學生,并給獎金以資鼓勵。②

戰(zhàn)后,學生紛紛借壁報、會社名義發(fā)表意見、抒發(fā)情懷,為加強對學生此類行為的引導管控,各校秉持政府旨意出臺了相應規(guī)定,如國立政治大學規(guī)定:

壁報所有文稿應具作者學名,如不以學名發(fā)表,主編者應將其真實姓名報告指導員。各壁報之文稿不得詆毀私人團體或學校,如有違反規(guī)定之處,由作者與主編者同負責任。③

學生會社應以在校內組織為限,不得以本校會社名義參加校外各種團體組織或活動,否則注銷其登記證。學生會社如有越軌活動或辦理會務不當者,訓導處得停止其活動或限令改選負責人或取銷其會社。④

實際上,這種調整的效果并不明顯,隨著經濟的惡化,學生面臨輟學與生存危機,很多課余活動漸漸無人問津,國民黨以此消弭學運的努力歸于失敗。

此外,戰(zhàn)后初期,“為協(xié)助收復區(qū)地方教育復員,并救濟輔導各地失學失業(yè)青年復學就業(yè)”,⑤國民黨停辦戰(zhàn)地失學失業(yè)青年招致訓練委員會,改組成立了青年復學就業(yè)輔導委員會,下設若干服務站或輔導處。1947年內戰(zhàn)加劇后,國民黨將青輔會的工作重心由失學失業(yè)救濟轉向對失學失業(yè)青年的軍事收容,使之充當內戰(zhàn)炮灰??傮w而言,國民黨此項收攏青年學生的措施,由于日趨反動及政局動蕩而收效甚微。

呂芳上先生認為,“從民初學生運動的發(fā)展來看,政黨為求發(fā)展,視學生為政治可運用的資源,乃逐步滲入學界,操縱學生組織,影響學生活動,學生運動遂亦變成了‘運動學生了”。⑥事實上,考察民國時期學生運動發(fā)展的歷史過程,不難發(fā)現(xiàn)政黨在其中的巨大推動作用。戰(zhàn)后中國,國共之間展開了全方位較量,教育界更成為爭奪熱點。對于國民黨當局而言,因對時勢未能清醒認識,其力圖通過“運動學生”來消除學運的嘗試以失敗告終,這種痕跡明顯的介入方式引起了學生以至學校的反感,致使當局形象受損。

戰(zhàn)后伊始,三青團中央團部在一份呈送給蔣介石的研究報告中指出,要“積極吸收優(yōu)秀學生入團,不暴露其身份;運用態(tài)度灰色團員打入奸偽組織,采取其秘密,以便預謀對策”。⑦同時,教育部還在給江蘇教育廳的指令中表示:

目前中共多方策動把持各校自治會,可以青年團江蘇支團部名義指導團員以學生身份發(fā)起組織研究會等,及其他類似之團體,籍收加強領導之效。⑧

此后,大量國民黨三青團分子被以各種途徑植入學校,如在唐山工學院,1947年6月,河北省青年運動委員會提出建議:

(一)擇本年畢業(yè)生優(yōu)秀黨員二三人留校;

(二)本屆暑期招生由青運會設法保送優(yōu)秀黨員十余人入該校肄業(yè)。①

抗暴運動時,內政部要求“各級警局對于此次發(fā)動罷課游行之各主要學校內,應即建立學運小組,籠絡一部分忠實本黨之學生從中發(fā)生對抗作用,以分化反動分子之力量”.②當黨團學生成為眾矢之的時,又由黨團組織出面協(xié)調他們轉學再戰(zhàn),如在中央大學,抗暴運動時,胡云山致教育部函中稱:

本黨朱心一同志,因身份暴露,致遭學校予以退學處分。該員原肄業(yè)于該校航空系一年級,茲擬轉入北京大學農學院農業(yè)系一年級肄業(yè),如用原名有感不便時,即請改名為“朱堅白”。相應函達,敬請速予惠辦見復,以免該員失學,而資保障為荷。③

后來,國民黨中統(tǒng)提出:

黨團組織應普遍深入一般學生群眾,特別注意于中立分子之爭取,左傾分子思想上之動搖。④

亦有人建議:

利用同鄉(xiāng)會、同學會、研究會、合唱團、壁報社周刊、月刊、體育會等各項不同名義,由忠實同志做中心展開組織工作,吸收各種志趣不同青年,以免被人利用。⑤

擇其要者,無非是通過爭取掌控學生來擴展國民黨、三青團的影響,逐步壓縮中共的活動空間,從而實現(xiàn)消除學運的目的,此可謂“運動學生”的一種溫和方式。

當然,在經濟社會危機日甚一日的背景下,反映當局意志的空洞說教與宣傳根本無法令中間立場的學生信服,相反,大量學生成了當局的批評者。面對此起彼伏的學運,當局“運動學生”的方式更加主動,“以宣傳對宣傳”的方式受挫后,其政策取向更趨于“以組織對組織、以行動對行動”。為破壞學運,當局開始嘗試運用自己在學生中的支持者來反制學運的方法。早在戰(zhàn)后初期,教育部長朱家驊即向蔣介石建議:

擬由中央團部密令各學校分團,發(fā)動團員,設法領導學生自治會,并盡量與品學兼優(yōu)之中立同學合作,萬一領導權旁落奸偽手中,致有不良后果,則由學校使之解散,但此事之進行,必須由團務及訓導負責人員,預先慎密籌商,并循合法手續(xù),不可暴露痕跡,致貽奸偽攻擊之口實。⑥endprint

1945年11月25日晚,西南聯(lián)大、云大、中法、英專四校學生聯(lián)合舉辦的時事晚會遭云南省當局無端破壞,次日官方輿論又對學生大肆污蔑,激起昆明高校學生強烈義憤,當日昆明各校學生相繼宣布罷課。為對抗廣大學生的罷課行為,國民黨中統(tǒng)駐滇機構即提出要“鼓勵學生組織反罷課委員會,要求學校上課”。⑦27日起,當更多學校學生加入到罷課行列后,國民黨迅即著手拼湊御用的“反罷課委員會”,國民黨中執(zhí)委秘書處在致教育部的情況通報函中詳述道:

惟我黨工作人員,同時策動各學校所屬黨團籍及中立之學生,即組織反罷課委員會及新學生自治會,發(fā)出傳單標語,與之相抗,并要求學校復課?!瑫r反罷課委員會各以壁報、傳單、標語力辟罷課之非。軍政當局并予反罷課委員會以有力支持。⑧

當昆明學生決定3月17日為遇難學生出殯游行后,云南省黨政軍負責人還聯(lián)合決定:

即日分頭爭取學生,運用謠言攻勢,期使參加出殯游行之人員盡量減少。⑨

關于當局與“反罷課委員會”的不尋常關系,當時的美國記者C·J·Canning曾撰文寫道:

在昆明版的軍報,掃蕩報上有“學生反罷課委員會”所登載的極有趣的兩個通告,就是學生向軍事和政府當局報告關于罷課學生的活動,那么當局可以得到適當?shù)霓k法去制止這種“破壞秩序的活動”。①

事實上,通過“運動”學生反對學生,乃戰(zhàn)后國民黨當局的慣用伎倆。當時,國民黨、三青團還在各校安插眾多“職業(yè)學生”來拉攏、分化中間學生,打擊進步學生:

這類職業(yè)學生,凡是名副有實的,都具有這些特權:不上課而有學分,領津貼、配手槍。他們似政治的獵狗,以獨特的政治觸覺,找覓政治的敵人。②

早在戰(zhàn)后初期的收復區(qū)學生反甄審運動中,國民黨、三青團即曾動員部分學生起而加以擾亂,但未能得逞。1946年底爆發(fā)的抗議美軍暴行運動中,在北大,為阻止學生成立抗暴委員會,當局策劃部分學生打砸北京大學抗暴籌委會,并組織“北平各大學學生正義聯(lián)合會”,“主張支持政府向美軍交涉,反對罷課游行”。③在此后的多次學生運動中,類似“反罷課委員會”“正義聯(lián)合會”之類的組織也不鮮見,其多為當局“運動”學生反對學生的工具。不過,由于缺乏廣泛的民意基礎,此類受當局操控的小組織始終未能發(fā)揮多大作用??贡┻\動之時,北平警察局亦承認,雖然擁護政府的黨團學生們于12月29日晚沖砸了北京大學抗暴籌委會并成立北平各大學學生正義聯(lián)合會,“惟各校學生激于義憤者頗多,遂于三十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晨有北大、清華、燕京、師大、輔大、中法等各大學學生舉行罷課游行,統(tǒng)計參加者約一萬五千名”。④

戰(zhàn)后歷次學生運動中,國民黨當局都是目標所指,這不能不令其極為難堪,因此,向來將學運禍根歸咎于中共“運動”的國民黨、三青團分子,亦不會輕易放棄任何可能將矛頭引向中共的機會。1946年2月,隨著張莘夫案的發(fā)生,中國社會蘊藏的對蘇聯(lián)損害中國主權的不滿集中爆發(fā),以重慶為發(fā)源地并蔓延全國眾多城市的學生反蘇抗議游行迅速發(fā)酵。當然,我們不能因期間出現(xiàn)的反共口號及沖擊新華日報社的行為就否定此次游行的愛國性質,但國民黨嘗試“運動學生”反制中共的動機也難以排除,王世杰對此曾明白指出:

此事之發(fā)生,半由青年自然之憤慨,半由于本黨某一部分人之支援。⑤

在發(fā)生沖砸新華日報社營業(yè)部的當日游行中,“學生游行時,有某部代擬代印之‘質中共書,由特種人物交給學生分發(fā),同學都有點莫名其妙,究竟這是反蘇,抑是反共。游行時,隊伍兩邊全是吉普卡車保護,上面坐著特種老爺,而且監(jiān)視同學所呼口號。標語和宣言,是頃先由人印好,交給學生們,指定他們要發(fā)的”。⑥令當局尷尬的是,這種“運動”色彩明顯的舉動并未產生積極社會影響,反而激起各界對國民黨當局的反感和斥責。1947年3月14日,三青團北平支團部策動學生反蘇反共游行,但響應者寥寥,事后其在致教育部的情報函中也承認:

事前北平支團部曾派員赴各大學與黨關系同志聯(lián)絡,請其設法運用促成壯舉,均為圓滿。屆時除北京大學有百余人參加外,其余清華、燕大、中法、北洋等各大學均未能參加。⑦

縱觀整個戰(zhàn)后時期,國民黨當局在堅持讓學生遠離政治的政策取向下,謹慎地進行過“運動學生”的嘗試,但因其動機及手法都與潮流格格不入,國民黨一廂情愿的政治投機最終因無法得到學生的普遍響應而變得孤掌難鳴,這使得當局對待學生的態(tài)度從爭取拉攏逐漸轉向壓制迫害。

縱覽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中國,層出不窮的特務活動是一大特色。尤其到戰(zhàn)后,面對日益嚴重的統(tǒng)治危機,當局更是將特務制度倚為維持統(tǒng)治的重要支柱,而備受特務活動摧殘的社會各界則視“特務制度”為民主自由的死敵加以譴責。事實上,除了中統(tǒng)、軍統(tǒng)外,還存在著三青團、青年軍等,尤其是戰(zhàn)后的學校中,更是多個特務系統(tǒng)并行存在。1947年5月的全國學生反饑餓反內戰(zhàn)運動中,“在各大學里專門破壞學運的,除了‘中統(tǒng)‘軍統(tǒng)‘三青團這幾個系統(tǒng)的特務外,又涌出了一批新的特務,自成系統(tǒng),那就是蔣介石兒子蔣經國所訓練出來的‘青年軍”。①戰(zhàn)后特務制度的存續(xù),表面上看,似乎當局對社會的監(jiān)控更加完備,但實質上卻是社會即將崩潰的征兆:

在封建國家或在寡頭政治的國家,人權大多沒有保障,人民更沒有自由的權利,生殺予奪之權操在少數(shù)人之手。尤其當這種腐敗的專制制度走上末路的時候,這類現(xiàn)象更加顯著,為了鎮(zhèn)壓人民的反抗以及維持他自身的存在,往往在政府的權力以外,另外創(chuàng)設一種特殊的統(tǒng)治辦法,那就是所謂的特務制度。②

戰(zhàn)后中國,和平民主、改善經濟的呼聲不絕于耳,這對一向獨攬政權、不可一世的統(tǒng)治當局造成空前壓力,尤其是以學生為先鋒的社會運動蓬勃興起,進退失據(jù)的黨政軍當局轉而倚重非常規(guī)的特務活動來應對危機,特別是在思想相對活躍的教育界,更成為特務活動泛濫的重災區(qū)。戰(zhàn)后有時評認為:

若干年來,政府新采取的特務作風,實在令全國老百姓尤其是青年學生膽戰(zhàn)心驚,寢食難安?!伴]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蓖慌幕钴S青年,會突然失蹤,實際上大家都明白所謂“失蹤”,就是被捕的別名。③endprint

當然,當局在學校的特務活動并非戰(zhàn)后的新生事物,但從其活動的范圍和影響看,卻是無出其右。在戰(zhàn)后教育復員過程中,收復區(qū)學生對政府的教育甄審政策提出強烈抗議,當局特務分子即展開對其監(jiān)視破壞活動。1945年11月25日晚的昆明四校聯(lián)合舉辦的時事晚會上,國民黨昆明調統(tǒng)室主任查宗藩親率特務潛入會場從事破壞活動。當學生掀起反內戰(zhàn)罷課游行后,中統(tǒng)、軍統(tǒng)的特務分子又策動成立“反罷課委員會”。此外,特務分子還對各校學生的日常行為進行嚴格監(jiān)控。在北平,除軍統(tǒng)、中統(tǒng)橫行校園外,三青團分子也加緊向校園滲透。1945年11月28日,蔣介石向北平當局負責人李宗仁、孫連仲、熊希齡等發(fā)出密電稱:

查平津京滬等地,大中學校學生久經敵偽奴化,份子復雜,經手令本青年團張書記長、教育部朱部長,會商派遣重要干部赴各該地大中學校策進組織,即將派員前來著手辦理,希予切實協(xié)助為要。④

為提升三青團特務學生的工作能力,蔣經國甚至親赴北平并在三青團夏令營上訓話。在上海,三青團分子吳紹澍向教育部長朱家驊密電提出在滬臨時大學補習班籌設三青團分團部,并稱“組織該班分團之需要實有急不容緩之處,擬請鈞座速令該校會同本處籌組成立”。⑤除軍統(tǒng)、中統(tǒng)、三青團外,復員青年軍在學校的活動也引人注目。青年軍本屬抗戰(zhàn)后期知識青年從軍報國的軍事組織,其成員多數(shù)為在校學生??箲?zhàn)勝利后,大量青年軍復員返校就讀,然而復員青年軍中很多人都肩負著秘密使命,它們中間建立有嚴密的組織,隨時與蔣經國掌控的預備干部局保持通信聯(lián)系,貫徹來自上層的指示,成為學校中的特殊分子:

他們免試就讀、過分優(yōu)待以及在意識形態(tài)上極右的表現(xiàn)(當然部分也是受傳媒報道之影響),讓學校高層敬而遠之。⑥

復員入各校學習的青年軍學生,常常自恃身份特殊,從事情報活動、糾眾滋事、不服校方管理,對此各校頗有怨言。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為避免青年軍學生在校滋事生非,甚至表示青年軍學生們只需畢業(yè)時來領文憑即可。1946年12月,在國立海疆學校就讀的復員青年軍學生糾眾滋事,誣稱該校訓導處主任陳洪有有策劃學潮嫌疑,并將情報呈送國防部預備干部管訓處,國立海疆學校校長梁龍光在給教育部的密呈中憤然表示:

該青年軍竟敢于是日中午糾眾滋事,學校為維持校規(guī),決對滋事青年軍嚴厲處分。大概彼等深恐處分過嚴,故先密告。竊以青年軍復員歸來,正應把革命精神發(fā)揚蹈厲,為同學表率。乃竟乏軍隊之優(yōu)良風氣,良可痛惜。①

戰(zhàn)后特務在校園橫行,對廣大師生及學校秩序形成嚴重威脅。1946年初,特務分子在重慶國立中山大學、復旦大學肆意毆傷學生,當名教授洪深、潘震亞等人出面勸阻時,“滋事者惱怒,高聲叫打,蜂擁向洪教授等迫來,該校行政當局將洪等護入辦公室躲避,滋事學生更追蹤漫罵投石,以至全校激憤”。②1947年11月6日,北平師院學生為聲援于子三慘案宣布罷課,當日“本校特務陳佩玖等竟引導中國學院暴徒二十余人,身帶武器,至本院叫囂搗亂,并抓去同學,加以毒打”。③諸如此類的現(xiàn)象在戰(zhàn)后的校園中不勝枚舉,特務分子公然沖擊校園、毆傷學生、破壞學運,不僅遭到各校師生的一致反對,學校當局也表示震怒。1948年4月9日,武裝特務竄入北平師范學院綁架毆傷學生并肆意搗毀公私財物,事件發(fā)生后,北平師范學院即致電教育部申訴,當日各校學生及教職員赴北平行轅請愿表達抗議,據(jù)羅榮渠日記記載:

請愿除北大、師院同學外,尚有清華、燕京等校同學趕來參加。教授方面,師院全體教授皆到場,北大鄭秘書長、賀訓導長、許德珩、樊弘、傅漢斯先生都來了。行轅郭參謀長出面接見請愿人員,幾經協(xié)商周旋。聽說鄭秘書長代表學校方面與之談判,態(tài)度非常強硬,認為要傳訊北大同學是對北大的一個侮辱,堅持要立即釋放師院被捕同學。于是,由行轅給警備部打電話,往返磋商,費了不少唇舌,終于達成協(xié)議。④

次日,北大、清華、藝專、燕大、中法等校聯(lián)合致電教育部強烈要求懲治特務行為:

事態(tài)嚴重,各校騷動。查近日北平學潮經分別疏導,漸趨平靜,今忽發(fā)生此違法慘案,群情激憤,惟有懇請大部轉呈行政院,嚴令負責機關追究責任,并制止類似行動以彰國法,而維教育。⑤

除了各系統(tǒng)的特務外,另有一批藏匿于學生中的國民黨、三青團“職業(yè)學生”也為禍校園:

這類職業(yè)學生的行動在秩序混亂的學校中,成規(guī)地有兩部行進曲。開始充當打手,攻擊另一類職業(yè)學生,待對方勢力擊潰后,自然地,以全校學生統(tǒng)治者的身份,把持自治會,并包辦伙食團。由于大權在握,不免為所欲為,假公濟私。到達這一階段,他們不是安定學校秩序的力量,在學校當局眼中反成為難于驅逐的另一害群之馬。因為指揮他們的權力,不在于學校當局,而在于另一特殊機構。⑥

戰(zhàn)后校園特務橫行并非孤立現(xiàn)象,這種備受詬病的猥瑣行徑在整個國統(tǒng)區(qū)已成常態(tài),大至非法捕殺,小至盯梢監(jiān)控,整個社會籠罩在恐怖氛圍中,以至人們談之色變。時人批評道:

特務機關是什么?這是一種政府組織以外的秘密組織,它擁有相當?shù)奈淞Γ袡嗳我獯度嗣?,處罰人民,它的權利是超乎法律之上的,這樣的一個東西,實在是中國走向民主大道的絆腳石?、?/p>

對于一個連公民人身安全都無法提供保障的政權而言,其合法性必然會日漸消退,而反政府運動必然會不斷升騰。

面對戰(zhàn)后教育界日漸凸顯的離心傾向,國民黨當局也作了諸多努力,就教育管理而言,慎選校長、嚴控自治會、強化教育訓導、加大三民主義宣傳、頒行嚴厲教規(guī)、加緊拉攏學生,等等。為解燃眉之急,當局也采取了一些軌外舉措,如“運動學生”、特務活動等等,但事實證明,其不僅收效甚微,更引起學生以至校方強烈反對。苦無良方的當政者震驚學運浩蕩之余,頻頻祭起暴力應對的大棒,隨著局勢的愈加失控,暴力化成為當局處理學運的潛意識,而正是在政府施暴的一個個瞬間,國民政府的合法性一步步喪失。

戰(zhàn)后,面對來自各方的批評壓力,國民黨政府的反應總是充滿矛盾性,一方面不厭其煩地表達接納民意的意愿,另一方面又時常以極端行為回擊質疑聲??箲?zhàn)結束后的一年之內,當局即制造了四起針對學生及民主人士的暴力行動,“這些血案不僅沒有壓制住異議者的聲音,反而給自己制造了一連串的麻煩,嚴重地損毀了國民黨自身的政治形象”。①如果說民主人士對當局的批評尚停留在口誅筆伐層面,充滿戰(zhàn)斗激情的青年學生們則最善于將自己的不滿用行動來表示。正是懾于學生運動背后蘊藏的巨大社會影響力,戰(zhàn)后國民黨政府始終對此保持高度警惕,亦曾多方設法加以消弭。教育部長朱家驊對此表示:endprint

(學生)動輒罷課游行,要挾請愿,影響社會秩序,逾越教育范圍,少數(shù)陰謀煽動,妨害多數(shù)課業(yè),為有計劃之搗亂行為,其采取方式或東藉口,如出一轍,此風不戢,教育危險殊甚。②

蔣介石更強調:

如長此放任,不但學風敗壞,法紀蕩然,勢必使作育青年之教育機關,成為毀法亂紀之策源地。③

學生運動之于當局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基于上述考慮,戰(zhàn)后國民黨政府對防制學運不可謂不用心,中央黨部、三青團、教育部、內政部、警察系統(tǒng)、軍事系統(tǒng)、各級學校等都擔負著相應使命。1946年初,教育部為方便學運情報傳遞,特向各省市教育廳、局及各校發(fā)出密函稱:

查邇來迭據(jù)各校報告共黨藉端煽惑學生擾亂學風,茲為便利通訊起見,特規(guī)定辦法如次:

(一)共黨在各?;蚪逃幕瘷C關非法活動情形,除急要件應電陳外,余可隨時函寄南京第五○八號信箱孫為慧先生收。

(二)本部關于此項情報之轉知,有時為免除公文形式以資迅捷起見,亦以上項信箱名義行之。④

1947年初,為加強各部門之間的配合,中央黨政軍聯(lián)席會議通過了新的學運方案及學運工作聯(lián)系辦法,建立了學運會報制度。1947年4月28日,天津教育部即致電教育部稱:

遵查關于本市學運會報業(yè)經本局于本年元月十五日召開成立,并于是日下午二時在青年團支團部舉行第一次會報,參加單位除本局外,計有青年團、市黨部、軍統(tǒng)局、調統(tǒng)局、社會局等代表。截至本年四月十九日止,已舉行會報共十一次,每次會報除交換情報外,并對防止奸黨活動及積極領導學生課外活動等問題詳加研討。⑤

6月2日,湖北教育廳也向教育部表示:

惟查本年元月八日奉武漢行轅召集當?shù)攸h團軍政及學校會議,曾成立青運小組,計先后開會三次,并依照每次決議案分別協(xié)同執(zhí)行實施,頗為順利,且出席人員工作聯(lián)系及工作進行均與奉頒方案及辦法相吻合,其名稱雖然不同,而整頓學風之旨則一。⑥

截至南京解放前的1949年4月5日,南京市黨政軍干部會議仍做出決議表示:

恢復學運小組,由教育部、市黨部、市政府、京滬杭警備總部、衛(wèi)戍總部、憲兵司令部、首都警察廳等七單位各派高級人員一員組織之,負責防止學潮,由衛(wèi)戍總部召集專門研究策劃執(zhí)行有關學潮案案件。⑦

由此可見,國民黨政府為消弭戰(zhàn)后學潮,確實煞費苦心。

隨著國民黨軍在內戰(zhàn)戰(zhàn)場上的接連失利,其統(tǒng)治危機日益凸顯,學生運動也一浪高過一浪,在國民黨高層號召下,以“忠黨救國”為己任的當局頑固分子惱羞成怒,開始頻繁以暴力方式處置學運,由此上演了一幕幕駭人聽聞的慘劇。全面內戰(zhàn)爆發(fā)后,經過幾個月的連續(xù)作戰(zhàn),國民黨軍對解放區(qū)的進攻遭到挫敗,龐大的戰(zhàn)爭開支不僅耗費了國民政府的大部財力,且推動了物價的全面上漲,1947年5月,處在饑餓線上掙扎的學生發(fā)動了聲勢浩大的反饑餓反內戰(zhàn)運動,此時正焦頭爛額的黨政當局在學運面前漸失耐心,5月20日在南京街頭,游行學生遭到國民黨軍警人員的野蠻鎮(zhèn)壓,一時間皮鞭、木棍向學生們身上打去,“被打同學非常普遍,毆傷流血者五十余人,重傷者八人,遭打者起碼五百人之多”。①施暴之后,當局還歪曲事實,“第二天,街頭血跡未干,標語和漫畫被黃泥涂光,中央日報以顯著地位刊登衛(wèi)戍司令部發(fā)表受傷警察約三十余名名單。并有一個照片,某一警察包扎了在病床上”。②當局的拙劣行徑引發(fā)了社會各界的強烈抗議。6月1日凌晨,大批軍警強行開進武漢大學抓捕學生,在遭到學生阻止后,持槍軍警竟開槍射擊,造成三名學生死亡,多名學生受傷。武漢軍政當局的暴力行為一經傳出,社會震動,聞之此事的蔣介石也“至感駭異”:③

公以此一事件,固由于奸黨之構煽,而亦由于武漢警備司令彭善稽查處長胡孝揚等事前防范不周。臨事又措置失當之所致。除令武漢行轅即將彭胡等員撤職查辦外,并飭對被難學生優(yōu)予撫恤。④

此種暴行亦在其他各校上演。對此,蔣介石在當日所記《上周反省錄》中卻不無得意地寫道:

學潮蔓延幾及全國,各大學竟成無政府狀態(tài)。旬日來為維護法紀,整飭學風,乃不得不作斷然處置。因而教授中之言行橫決者,已轉趨緩和。學生中搗亂把持之奸黨份子。經逮捕后,亦漸懾服。此后或有平息之可能乎。⑤

隨著各地學生掀起廣泛的抗議浪潮,蔣介石于6月9日在總理紀念周講話中不得不含蓄表示:

政府處理此次學潮之方針,為明辨是非,善盡職責,不使“共產黨”陰謀份子假民主自由等美名煽惑青年,擾亂社會,影響公眾安全與學風,各地方治安機關,凡遵奉命令,執(zhí)行法紀,維持地方治安,保障青年求學,竭盡職守者,政府自當予以負責保障,如果有處置失當,擅行妄動,則政府亦必依法處治,不予寬假。⑥

當然,蔣介石含糊的表態(tài)不僅無助于遏制當局的暴力化傾向,相反,隨著國民黨統(tǒng)治危機的加深,各級黨政軍當局日益陷入對學生運動猜忌報復的心態(tài)中。此后,國民黨當局進一步加強了對學生的壓迫,各種非法逮捕事件層出不窮,以至國民政府為鎮(zhèn)壓學運設立的特刑庭根本無力悉數(shù)審查,而其間當局的武力行為屢屢發(fā)生。1948年7月5日,北平東北流亡學生因反對北平市參議會制定的《救濟東北來平學生辦法》發(fā)起游行請愿,北平當局則以暴力應對,造成學生死亡8人,重傷八人,輕傷13人,市民張鳳嶺死亡。⑦1948年8月,國民黨當局又在全國學校開展大逮捕,武裝軍警特務公然闖入各校強行抓人,此后為進一步迫害學生,國民黨黨政軍干部聯(lián)系會議秘書處又專門致函司法行政部表示:

查肅清匪諜學生為各地會議所主持,關于匪諜學生之保釋,特別刑庭似應與各地干部會議密取聯(lián)系。⑧

直至南京國民政府敗亡前夕,當局對學生的暴力行徑仍未停止。1949年4月1日,南京高校學生為呼吁和平舉行請愿游行,竟遭軍官收容總隊暴徒的屢次毆打,造成多名學生死亡,百余人受傷??v觀戰(zhàn)后國民黨當局針對學生制造的一系列暴力事件,足見其對生命尊嚴的漠視,以武裝軍警鎮(zhèn)壓徒手青年,這種慘無人性的處置行為非但對消弭學運無益,更造成了對其政治合法性的自我摧毀。正如羅榮渠在求學日記中所寫道的:“今天沒有人有靈符可以挽狂瀾于既倒,反動政府注定要垮臺,Certainly!”⑨同樣,國民黨當局政治合法性的流失,也為戰(zhàn)后學運的高漲提供了持續(xù)動力。

【作者簡介】汪玉明,男,1980年生,河南商丘人,南京大學歷史系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南京政治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華民國史。

【責任編輯:全驁頡】

Abstract: After the Anti-Japanese War, Chinese student movement was raging like a storm with KMT's retroaction. In order to eliminate student movement, KMT used various forces and measares, like "moving student ", "espionage movement", "coping with violence". KMT, government, military and other systems were actively involved in the "putting out fire". But because of the fundamental error of its domestic and foreign policy, its efforts finally failed. More seriously, the legitimacy of KMT in education gradually decayed, more and more people turned to sympathized and supported the student movement.

Key Words: After the Anti-Japanese,KMT, Movement Strategy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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