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嘀嗒嘀嗒。”
不一定是時鐘的聲音,也可能是刀從身體里拔出之后,滴血的聲音。
快遞小哥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每個人都有奇怪的愛好,有些人喜歡咬指甲,有些人喜歡聞汽油,快遞小哥喜歡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下一個問題: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是有一種人卻可以,他是誰?”快遞小哥漫不經(jīng)心地問。刀子閃爍著寒意,指向了下一個女孩。
這是一間四人合租的公寓,四個女孩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領(lǐng)。今天是周末,四個人剛剛還擠在電腦前看最近火得不得了的綜藝節(jié)目。
不知道是誰的快遞到了,沒想到和包裹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個醒不了的噩夢。
女孩顫抖著,不住地?fù)u頭。
快遞小哥失望地皺起眉,女孩抖得更厲害了。刀尖刺進女孩心臟的時候,幾乎沒感覺到阻力,誰說網(wǎng)上都是假貨?
快遞小哥對著已經(jīng)變成了尸體的女孩咆哮著:“是快遞員??!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空氣里的血腥味又重了一些。他舔了舔刀身上的血,臉上露出癡狂的表情。
已經(jīng)死掉了兩個女孩,剩下的兩個女孩縮在角落里。
“我再問一個問題,要是再答錯的話我可真的要生氣了!有一種人,能找到全世界任何的地址。你猜他是誰?”快遞小哥把刀子指向了其中一個女孩,臉色露出得意的表情,就好像這個問題有多復(fù)雜一樣。
“是……快遞……員!”女孩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回答。
快遞小哥的眼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興奮地說:“答對了!”說著,將手里的刀狠狠地扎進了女孩的身體里。
剛剛還以為逃過一劫的女孩,很快又要變成尸體了,眼角那一滴不甘的淚水終究來不及流下來。
“還剩最后一個問題,剛才她明明答對了我的問題,你說我為什么還要殺她?”快遞小哥因強忍的笑意,五官都變得猙獰了。
看著三個室友都倒在了血泊里,最后一個女孩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緊咬著嘴唇,不敢回答也不敢搖頭。
快遞小哥終于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著,興奮地把刀插進女孩的身體里,然后拔出來再插進去……
血濺到了唇角,他貪婪地舔舐著,興奮地低喊:“我殺了她,是因為她知道得太多了!哈哈哈哈……”
快遞小哥終于累了,自言自語道:“真無聊,你們不上網(wǎng)嗎?這可是網(wǎng)上最有意思的段子了!”他把刀插在女孩的身體上。不要了,殺了四個人,刀都鈍了,他不能忍受一絲一毫的不完美。反正現(xiàn)在網(wǎng)購很方便。
他在公寓里洗了臉,從背包里拿出一件嶄新的工作服換上。
他小心地避開了地上的血跡,留下腳印就麻煩了,被抓到的話就不能再玩這樣有趣的問答游戲了。
快遞小哥拿走了四個女孩所有值錢的東西,人總是要生存的嘛。臨走前他走到其中一個女孩身邊,拎起一根她尚未僵硬的手指在血泊里蘸了蘸,然后在快遞單上按下了手印。
真是一個盡責(zé)的快遞員。
【二】
周末的陽光暖洋洋的,這樣的溫暖總會讓一些罪惡自慚形穢。
室友們都去陪女朋友了,寢室里就只剩下陳沉在睡懶覺。夢里他又夢見了自己的女神,那個藝術(shù)系的系花。
女神和陳沉面對面,他從來沒這么近距離地夢到過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陳沉意識到這可能是在做夢,如果是夢的話,他希望永遠(yuǎn)都不要醒。
女神很直接,輕輕地捧著陳沉的臉,吻了下去。那一瞬間陳沉的大腦一片空白,有時候幸福來得就是這樣突然。
親著親著,陳沉就覺得有點惡心了,女神的舌頭怎么這么長?還弄得他臉上都是口水。
陳沉睜開眼,一條狗正對著他的臉忘我地舔著。陳沉怪叫一聲,坐了起來。一個男人正坐在對面的床上怪笑著。
“三……三哥,您怎么來了?”陳沉一邊擦著臉,一邊問。
“老弟,你是不是做了那種讓人羞羞的夢了?居然強吻我的修羅,嘖嘖嘖……”老三的笑意更濃了。
陳沉紅著臉,正要解釋什么,老三捂著嘴賤兮兮地說:“你這個年紀(jì)也算是正常,但是要讓斷爺他們知道了,一定會笑死的,哈哈哈哈……”那只叫作修羅的狗吐著舌頭,好像也在嘲笑他一樣。
陳沉想到斷爺乖張的性格,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哀求道:“三哥,你不會這么做的?!?/p>
老三微笑著說:“除非你答應(yīng)幫我做一件事。老板給了我三天假期,我打算去沙漠曬曬太陽。”說著,指了指上面,說:“我是說真正的太陽。對我們這種人來說,真正的陽光就是奢侈品。”
陳沉忽然知道老三想讓他做什么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他忙說:“好的,三哥,我現(xiàn)在就去給您訂機票!”
老三詭異地笑了:“老弟,你這么講義氣三哥我心領(lǐng)了,那麻煩你照顧修羅三天你也一定不會推辭嘍?”
陳沉把老三家的鑰匙放在口袋里,他牽著修羅,始終和它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老三說修羅離開自己的床就睡不著。
他沒見過修羅真正的樣子,可關(guān)于這條狗的傳說他不止一次聽到過。除了老板和三哥,沒有人不害怕它。
很快就到了斷爺?shù)募?,陳沉還在心里醞釀著怎么說服斷爺替他照顧修羅。斷爺正好從家里出來,他看到陳沉正要打招呼,突然看到了修羅。斷爺像觸電了一樣,跳出去好遠(yuǎn),在空中就把懷里的槍掏了出來,對準(zhǔn)了修羅。
估計是感受到了敵意,修羅沖著斷爺露出了尖利的牙齒。斷爺嚇了一跳,趕緊把槍收回去,賠不是說:“我的祖宗,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對不起對不起!”
陳沉大跌眼鏡,沒想到玩世不恭的斷爺居然對一只狗認(rèn)慫了。
陳沉簡單地說明了來意,斷爺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斷爺說:“老弟,你還不了解修羅,這家伙曾經(jīng)是老板的寵物,在公司里比所有人的地位都高。有一次我想逗逗它,它……”斷爺似乎說不下去了,眼眶居然微微泛紅。他接著說:“它居然把人家吞到了肚子里,要不是我二舅(在《刑者·斷章》中,斷爺?shù)哪芰κ羌纳趧e人的記憶里,“二舅”是斷爺其中一位宿主,在二舅臨死之前,斷爺成功寄生在陳沉的記憶中)的話,我就真的消失了?!?
陳沉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么小的一只狗怎么能把斷爺吃掉?
“我建議你去找老夏(在《刑者·夏先生》中,夏先生是一個盲人,有著預(yù)知未來的能力),他最需要一只導(dǎo)盲犬了?!睌酄?shù)难壑羞@時才露出了些許狡黠。
看到斷爺聲淚俱下,陳沉也不好再勉強,牽著修羅又來到了天橋下的一個卦攤前,那個帶著墨鏡的男人坐在卦攤后面,面上有著淡淡的笑意。
“夏先生,有個事情想請您幫忙。”陳沉說。
“老弟,這件事情我?guī)筒涣四?,修羅喜歡你,這就是你和它之間的緣分?!崩舷奈⑿χf。
陳沉想起了那個夢,覺得臉上又變得濕噠噠了。
他為難地說:“老板要我去調(diào)查入室殺人的案子,我現(xiàn)在忙得連交女朋友的時間都沒有?!?/p>
夏先生想了想,說:“既然這樣,我送你一道許愿符吧。你想要的東西這一道符就都搞定了?!?/p>
說著,夏先生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用符紙折成的三角形掛飾。陳沉從來都不信這些的,但還是向夏先生道了謝。
臨走時,夏先生對陳沉說:“有些事情讓修羅來做可能會更合適,因為修羅處理的事情,都不沾因果?!?/p>
傍晚,陳沉牽著修羅,來到了老三的家。陳沉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哪里是家,分明就是一個倉庫嘛。
陳沉無奈地在口袋里尋找鑰匙,卻把那道許愿符掏了出來。陳沉越想越沮喪,他才不相信一道符紙就能解決他所有的問題。
他隨手就把這道許愿符扔了出去。
“哎呀?!?/p>
許愿符砸到了一個女孩的頭上。
陳沉急忙過去道歉,女孩卻不顧頭上的疼痛,抓住陳沉的手臂,焦急地說:“快救救我,有人在跟蹤我?!?/p>
陳沉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竟然比夢中的女神還要漂亮,那一瞬間他有些心猿意馬。
不遠(yuǎn)處的確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陳沉安慰她說:“你放心,我送你回家。”
陳沉帶著女孩輕松地甩掉了身后的跟蹤者,把她順利地送回了家。
女孩叫青青,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助理,那家公司你一定聽過。
青青把垂下的發(fā)絲撩撥到耳后,露出了清秀的面容。她對陳沉說:“要不要上去坐坐?”
陳沉正要答應(yīng),突然聽到一聲狗叫,修羅正在陳沉身后對他低聲咆哮著。
陳沉打了一個冷戰(zhàn),只好對青青說:“改天吧,我還有事?!彼麄兓チ袅穗娫挘缓笏蛶е蘖_離開了。
就在陳沉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女孩的臉上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而那一道早已被陳沉扔掉的許愿符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燃燒了起來。
【三】
不知道你的家里是不是養(yǎng)了寵物。這種飼養(yǎng)關(guān)系看起來好像很純粹,你提供給它食物,它提供給你樂趣。當(dāng)你卸下平日里的防備,你不為人知的一面都被它看在眼里,但是你卻讀不懂它眼神中的含義。不管你信不信,它可能連你的QQ密碼都知道。
青青一個人在這座城市里打拼,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拿著一份不算多的薪水,但是用得心里踏實。雖然身邊永遠(yuǎn)圍著那些蒼蠅一樣的男人,其中也有很多所謂的有錢人,不過她從沒想過用姿色去換取低聲下氣的聲色犬馬。
回到家之后,青青把門上所有的鎖都鎖上了,這才稍稍有些安心。
阿威歪著頭看著她,似乎青青今天的舉動對它來說有些反常。阿威是她的新寵物。
阿威很貼心地為青青叼來了拖鞋,青青撫摸著它的頭。平時青青都會獎勵它一點零食或者一個香吻,但是今天她太累了,她需要洗一個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覺。
阿威似乎有些沮喪,但是依舊像平日里一樣喜歡粘著青青。圍在她身邊蹭來蹭去。青青有些生氣了,訓(xùn)斥了它幾句,它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窩里可憐兮兮地看著青青。
走進浴室,青青下意識地關(guān)上門然后隨手將門反鎖上。她有些詫異自己的行為,如果你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你會隨手把浴室的門鎖上嗎?
忽然她想到了一點,其實她并不是獨自在家,這個屋子里還有阿威。青青自嘲地笑了笑,阿威只是她的寵物啊,不過還沒來得及綻開的微笑就凝結(jié)在了她的臉上,難道她對阿威還心存戒備嗎?
想到這兒,青青悄悄打開浴室的門向外看,正巧看到阿威側(cè)著頭向浴室里窺望的眼神。
四目相對的時候,阿威馬上把頭轉(zhuǎn)向了別處,就好像它從來都沒有打算偷看青青一樣。
青青的心一下就涼了,她很快就開始后悔了,她的行為一定讓阿威知道她開始懷疑它了。青青想給陳沉打電話,現(xiàn)在她對那個年輕的男人產(chǎn)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信任感。可是手機在臥室里,座機又在客廳,現(xiàn)在出去阿威一定會起疑心的,而且她敢保證它能聽得懂她說的一切,要避開它的話就更會顯得欲蓋彌彰了。
青青開始頭疼,也沒有心情洗澡了。青青坐在馬桶上思考,忽然想起了什么,隨手打開花灑,讓水就那樣恣意地流淌著。忽然她很想笑,居然對一只寵物耍這種小伎倆。
差不多是過了洗一個熱水澡的時間,青青這才走出了浴室,阿威在窩里睡覺,但是她能感覺出來它是在裝睡。
青青走進臥室,把門反鎖上。她想了想,又把鎖打開了,還把臥室的門輕輕拉開了少許。躺在床上,她仔細(xì)聽著客廳里的動靜,伴隨著那種時不時就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青青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青青似乎是突然被驚醒了一樣。她感覺到現(xiàn)在這間臥室里不止是她在呼吸,還有別人!
青青下了床,感覺腳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阿威慘叫了一聲,跑到了一邊。青青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阿威在她睡著的時候,悄悄地來到了臥室里,還睡在了她的床邊。
可能是剛才那一下踩到了阿威的關(guān)節(jié)上,阿威一邊慘叫著,一邊討好似的看著青青,它的嘴角在努力上揚。
它竟然笑了。
【四】
當(dāng)一件不尋常的事被你習(xí)以為常之后,它偶爾露出的本來面目都會讓你覺得是一種冒犯。
躺在老三的床上,陳沉覺得這家伙還是蠻會享受的嘛。雖然這間倉庫看起來有些陰森,但是里面的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修羅在一旁打瞌睡,陳沉瀏覽著網(wǎng)頁。突然他在論壇上看到一個帖子,是關(guān)于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長的綁架案,里面詳細(xì)描述了董事長被綁架的細(xì)節(jié),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
陳沉發(fā)現(xiàn)這個帖子很快就被刪除了,他想起這家公司正是青青所在的公司,不由得有些莫名的興奮。整整一天他都在等青青的電話,他也想過主動打電話給她。但是又怕太唐突了,青春悸動的少男少女,做事就是畏首畏尾。
現(xiàn)在他終于有打電話的理由了。
電話那邊青青似乎正在準(zhǔn)備晚飯,接到陳沉的電話后,青青顯得很高興。
“怎么樣,沒有人再騷擾你了吧?”陳沉刻意地在尋找話題。
“呵呵,我都忘了跟你道謝了,那天幸好有你,”青青禮貌地回答,“我正在做飯?!?/p>
“我還以為現(xiàn)在的女孩都為了身材不吃晚飯了呢?!标惓琳f。
青青笑著說:“我是不吃的,我是在為阿威準(zhǔn)備晚飯?!?/p>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么東西撞擊了陳沉的心臟,他好半天才說:“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電話那邊的青青笑得更開心了,說:“你想哪兒去了?阿威是我的寵物?!?/p>
從地獄一下子又回到了天堂,陳沉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
陳沉興奮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想起網(wǎng)上那個帖子。就下意識地問了問。
青青壓低了聲音說:“這件事是真的,因為我就是董事長的助理,他失蹤前最后要見的人就是總經(jīng)理。董事長的家人害怕綁匪撕票,堅決反對報警,網(wǎng)上關(guān)于董事長的帖子也都被刪除了,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對了,那天跟蹤我的就是總經(jīng)理的人?!?/p>
陳沉已經(jīng)不在乎這件案子了,他知道青青還是單身,這就足夠了。他沉浸在屬于他自己一個人的喜悅里民,說著一些讓她小心的話。
突然青青那邊傳來了門鈴聲,她說:“有人敲門,可能是我的快遞到了,我再打給你!”
陳沉掛了電話,還是一臉沉醉的微笑。
突然,一旁打盹的修羅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緊張地豎起了耳朵。陳沉被它嚇了一跳,嘟囔著:“怎么了?一驚一乍……”
就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陳沉顯然也注意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說:“快遞……糟了!”
【五】
與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不同,一個問題卻能有很多答案。
青青打開門,是快遞員。她接過包裹,微微側(cè)過身準(zhǔn)備在快遞單上簽名??爝f小哥卻閃身鉆進了青青的家里。青青快步跟了過去,覺得這個快遞員好沒禮貌,怎么可以沒征得主人的允許就走進人家家里呢?
快遞小哥笑著說:“在你簽名之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青青皺了皺眉,她發(fā)現(xiàn)這個快遞員竟然返回門口把門反鎖上了。她驚恐地看著他,問:“你要干什么?請你出去,要不然我喊人了!”
其實快遞小哥早就調(diào)查清楚了,這個女孩的家人都不在這個城市,最重要的是她單身,這就省掉了很多麻煩,少了“男朋友”的威脅,快遞小哥有信心打敗這個世界大部分女孩??爝f小哥把青青逼到角落里,依然笑著說:“我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這時青青的電話響了,是陳沉??爝f小哥拿出那把今天剛剛郵到的刀,狠狠地戳穿了正在震動的電話。他抬起頭看著青青,興奮地說:“誰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是有一種人卻可以,你說他是誰?”
青青真的害怕了,她想這次可能是兇多吉少了。她露出了小女人的軟弱,哀求著說:“求求你放過我,家里的錢你都拿走吧?!?/p>
快遞小哥不耐煩地說:“我有工資的,我要你的錢干嗎?等你死了那就不是你的錢了,我想拿多少都可以,現(xiàn)在你快回答我的問題?!?/p>
青青有一種預(yù)感,不管自己回答得正確與否,他都會殺了自己。
快遞小哥催促著說:“你能不能快一點,我還要去下一家送快遞呢?!?/p>
這時,臥室的門突然開了,阿威露出一顆腦袋,好奇地張望著。青青似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發(fā)瘋了一樣地喊:“阿威,救我!”
阿威這才看清自己的主人被人用刀威脅著。阿威的眼睛瞬間布滿了血絲??爝f小哥也看到了阿威,他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間公寓里還有其他人。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說:“你……你是……”
話音未落,阿威就撲到了快遞小哥的身上,牙齒咬穿了快遞小哥的喉嚨,血順著他的脖子汩汩地流著,嘴里也不住地吐著血。不過他的臉上始終帶著殘忍的笑容,就像是臨死前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樣。
這個仇視一切美好的事物的人,終究像他扭曲的人格一樣,連死都透著荒唐。
青青平復(fù)了心情,她踉蹌著走到快遞小哥的尸體前,趴在他的耳邊說:“我就是裝睡的人。”
【六】
在命運的齒輪停止的那一刻,有太多的恍然大悟來祭奠匆匆掠過的一生。
再堅強,也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青青把快遞小哥的尸體裝進了旅行袋里,她告訴阿威要乖乖在家,不要再出亂子了。
阿威吐著舌頭,靜靜地看著青青,它的嘴角上還粘著沒有干涸的血液。青青的心咯噔一下,她有一種感覺,她越來越猜不透阿威了,雖然它只是自己的寵物。
青青拖著旅行袋,她不能坐電梯,那里面有監(jiān)控。好在是下樓,旅行袋一路上磕磕碰碰,快遞小哥一定很疼。
夜晚黑黢黢的,青青確定沒有人之后這才把旅行袋拖了出來。這附近有一個公園,公園里有一條河,那是最好的棄尸之地。
“青青,是你嗎?”一個焦急的聲音在身后傳來。
青青的心一緊,糟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嗎?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這個人。
陳沉騎著自行車,滿頭大汗地趕到青青家樓下,看到她沒事,陳沉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看到是陳沉,青青在心中揚起的刀也放下了。
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他想殺了我,是阿威救了我!”青青又變成了那個柔弱的女孩,撲到陳沉的懷里,哭得梨花帶雨。
陳沉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陳沉把旅行袋放在自行車上,他要幫青青處理掉這具尸體。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人,就是這樣毫無理智可言。
看著陳沉離開的背影,青青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眼神中充滿了疑惑。為什么他看到尸體的時候,不但不害怕,反而透著不易察覺的興奮。
青青悄悄地跟在陳沉的身后。
那具尸體比想象中的重,回去的時候也不那么焦急,陳沉騎得很慢,他興奮地吹著口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鬼祟的身影。
陳沉知道旅行袋里的那個人都干了什么,最近那些讓人談之色變的入室殺人案就是這個人做的,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向老板交代了。想到這兒,陳沉忽然想起了老夏給他的那一道許愿符,還真靈。
青青看著陳沉把尸體運進了一個倉庫。她在門口聽到陳沉在里面興奮地說:“修羅,開飯嘍!”
那是一種用語言很難形容的聲音,就像是野獸肆意的咆哮。青青莫名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難道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大學(xué)生在這個倉庫里養(yǎng)了一只熊?青青越想越興奮,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她的計劃就更完美了。
倉庫像個鐵桶一樣嚴(yán)密,除了門就只有左邊墻壁上有一個用來通風(fēng)的窗戶。青青在腳下墊了很多雜物,這才勉強爬到了窗戶的位置。
就像是門上的貓眼被人用手捂住了一樣,青青什么都看不清。咆哮的聲音停止了,突然一個血紅的球狀物出現(xiàn)在了青青面前。她嚇了一跳,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東西,竟然泛著詭異的光芒。球狀物似乎在轉(zhuǎn)動,在血紅的表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褐色的黑洞。青青的腿開始微微地顫抖,腳下一滑,她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青青捂著嘴,怕自己喊出聲音,她心有余悸地飛速離開了這里,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中。
青青皺著眉胡思亂想:剛才那個東西,怎么那么像一只眼球?
【七】
這是一個荒唐的故事,從一個荒唐的約定開始。
這天一大早,青青被短信的提示聲吵醒了。她的賬戶里匯進了一筆錢,那是一串很長的數(shù)字,青青懶得數(shù),把電話扔到一邊,起身準(zhǔn)備早餐。
阿威乖乖地坐在客廳里,今天對它來說也是很特別的一天。
青青打開了那個差點兒要了她的命的包裹,里面是一條漂亮的寵物繩。阿威似乎知道那是送給它的,興奮地跑了過來。
青青把繩子套在了阿威的脖子上,笑著問:“喜歡嗎?”
阿威吐著舌頭,臉上若有若無地露出了笑意。不過很快那詭異的表情就變成了痛苦的扭曲,阿威脖子上的繩子越來越緊,它突然意識到自己上當(dāng)了。漸漸地,它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很快就斷氣了。
青青累得滿頭大汗,抽出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手,然后把吃了一半的早餐繼續(xù)吃完。
把時間撥回一個星期之前。沈老板坐在寬大舒適的老板椅上,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俯瞰這個城市。本來是君臨天下的姿勢,他卻愁眉不展。
輕柔的敲門聲傳來,沈老板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敲在了他的心上。
青青是沈老板的秘書,一個倔強而又美麗的女孩。
“這是公司這個季度的財務(wù)報表……”青青耐心地講解著報告上的每一條內(nèi)容,卻始終和這個年輕有為的老板保持著距離。
沈老板看著報表上那一大串?dāng)?shù)字,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面前這個女孩明明離自己很近,卻又遙不可及。他反復(fù)暗示希望青青答應(yīng)做他的情人及由此得到的好處。青青卻拒絕得很干脆。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讓他魂牽夢縈。沈老板習(xí)慣了凡事都用金錢衡量,不過當(dāng)一件事情用錢無法解決的時候,這個除了錢一無所有的男人才真的開始感到絕望。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腦子里只想著青青,每一次她的樣子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的心都會糾結(jié)著。他開始恨自己,恨自己沒辦法打動青青。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用死亡,或許死亡才會讓這個像蓮花一樣干凈的女孩子能認(rèn)真地看一眼自己吧。
想到這兒,他拿起桌子上的擺件狠狠地扔了出去。那好像是明朝的玉器,是沈老板在某個拍賣會上拍來的。
青青聽到聲音,急忙進來收拾那堆已經(jīng)一錢不值的奢侈品,她早就習(xí)慣了沈老板失控的情緒。
青青記得這件玉器好像是一只說不出名字的小動物,她突然輕聲地哭了起來。
沈老板一下就慌了,急忙走到青青面前,手足無措說:“對……對不起,我不該發(fā)脾氣的?!?/p>
“不是的,我想起了我的寵物,那一只養(yǎng)了好多年的小狗,前天死掉了……”青青哭著解釋。
那一刻,沈老板的心都被她哭碎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就算拋妻棄子,他也一定要和這個女孩子在一起。
“你別哭了,不如……我做你的寵物吧?!鄙蚶习遄约阂哺杏X有些詫異,為什么會說出這么不成體統(tǒng)的話。
青青“撲哧”一笑,擦了擦眼淚,說:“好啊,如果你做我的寵物一個星期,那么我就考慮和你在一起?!?/p>
至少在那一刻,沈老板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沒有用一分錢,卻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至少在那一刻,青青是欣慰的。在大學(xué)里學(xué)到的東西直到這一刻才有了用武之地,她的專業(yè)是心理學(xué)。
至少在這一刻,你隱約想到了什么。阿威不是狗,我也從來沒說他是狗。他只是青青的寵物,他姓沈??爝f小哥臨死前看到的景象就是戴著項圈、全身赤裸的沈老板。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一位婦孺皆知的富豪這個樣子的。
【八】
當(dāng)一個人被欲望扭曲的時候,心中的貪獸就會掙脫人性的牢籠。
青青開著車來到了陳沉住的倉庫,不露痕跡地觀察著,她想找到陳沉在這里飼養(yǎng)的那只熊。
“你怎么來了?”陳沉問。
“公司派我去出差,我來跟你道個別?!鼻嗲嗪苁?,這間空曠的倉庫里除了一只在打盹的小狗之外,連一只老鼠都沒有。
“啊?要去多久?。俊标惓羻?,語氣中透著不舍。
“小傻瓜,我又不是不回來了?!鼻嗲嘞袷窃诤颓槿苏{(diào)笑一樣。
陳沉的心,癢成了片。
“哦,對了,我還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就我的車?yán)?,你幫我拿一下。”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p>
陳沉打開了汽車的后備箱,里面有一個袋子,陳沉隨手就打開了。一具赤裸的尸體正蜷縮在里面,已經(jīng)僵硬了。
陳沉嚇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好幾步。突然他眼前一黑,暈倒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手里拿著棒球棒的青青,在沖他甜甜地微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沉才悠悠地醒了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椅子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后。青青把袋子里的尸體拖進了倉庫里。
“你醒了?”青青微笑著說,就像是在和好朋友聊天一樣輕松。
“這個男人是誰?”陳沉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被這個女人算計了,想想還是挺丟臉的。
“他呀?是我的老板嘍?!鼻嗲嗾{(diào)皮地沖陳沉眨了眨眼。
陳沉瞪大了眼睛,說:“綁架他的人是你?”
青青捂著嘴,笑道:“你別亂說,我才沒有綁架他,是他主動跟我走的。你知道現(xiàn)在這些有錢人有多變態(tài)嗎?為了追求人家不是送房子就是送車子,煩死了?!?/p>
陳沉不想聽她啰唆,用力地掙扎了兩下,紋絲未動。他想到了修羅,修羅也正在看著他,陳沉用眼神示意,修羅打了一個哈欠,又睡了過去。
“我才不在乎這一點點錢呢,我要的是后半生的衣食無憂。我對阿威……哦,也就是我的老板說,只要他答應(yīng)做我的寵物一個星期,我就同意和他交往,沒想到他真的答應(yīng)了。男人啊,就是賤?!鼻嗲嘧陉惓撩媲暗淖雷由希v著自己的計劃,還時不時地用腳尖撥弄著陳沉的下巴。
陳沉厭惡地躲避著,說:“你為什么要殺了他?你的目的不就是贖金嗎?”
青青笑得更開心了:“我不殺了他我怎么擺脫他呢?這個世界有了錢就擁有一切,要是他知道我耍了他,他會放過我嗎?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一個變態(tài)的人會用什么方法折磨你。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
陳沉的表情漸漸地平靜了下去,說:“你想做什么?”
青青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手機,說:“這是他的手機,你說我現(xiàn)在把手機開機,然后撥通一個電話,警察就會順著信號找到這里,當(dāng)他們看到了阿威的尸體,你說他們會怎么對你?”
陳沉冷靜地說:“你要陷害我?不如這樣,你放了我,我?guī)湍闾幚磉@具尸體,我們以后再也不見面了,怎么樣?”
青青笑得花枝亂顫,她輕輕撫摸著陳沉的臉說:“你真是傻得可愛,事情到了現(xiàn)在我還能放過你嗎?哦,對了,你養(yǎng)的那只野獸在哪里,如果你被野獸吃掉了,那才是真的死無對證了?!?/p>
陳沉忽然很想笑,原來這個女人把修羅當(dāng)成了野獸。
青青說:“沒有野獸也沒關(guān)系,我殺了你也一樣。不過在這之前我先打一個電話。噓……你別出聲。”
說著,青青用那只手機撥打了110。
“喂,老弟,是你嗎?”電話那邊居然傳出了老三的聲音。
陳沉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畢竟這里是老三的家。陳沉淡淡地說:“三哥,你再不回來我就掛了?!?/p>
“老弟,這里太棒了,等你們放假的時候也一樣要來這里度假。先不說了,我擦防曬油呢?!崩先龕芤獾卣f。
青青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生氣地說:“你是誰?”
“怎么會有女人的聲音,老弟,你在我那里都做了什么?”老三壞笑著說。
“這個女人是想要我的命。”陳沉滿不在乎地說。
“哦,是這樣啊。修羅,開飯了!”老三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陰沉,透過電話清晰地傳入修羅的耳朵里。
修羅這才不情愿地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那是一種怎樣的情形,青青沒有辦法形容。只是剛才那一只可愛的小狗瞬間變成了惡魔。這空曠的倉庫勉強容得下它,口水從它的獠牙間滴下,這種怪物似乎只有在神話小說里才能出現(xiàn)。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青青才想起來,那一次看到的巨大球狀物就是它的眼睛啊。
這是陳沉第一次見到修羅吞噬活生生的人,不由得心驚膽戰(zhàn)。難怪夏先生說,修羅處理的事情都不沾因果。
在修羅吞噬了那具腐朽的皮囊之前,先撕裂了那個罪惡的靈魂。
【九】
夏先生收了卦攤,來到了倉庫外。
他輕輕嘆了口氣,聽聲音又有一條生命隕落了。他微微扇動著鼻翼。在他的腳下有一小撮紙張燃燒后的灰燼,奇怪的是這幾天的大風(fēng)居然沒有吹散這些灰燼。
夏先生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灰燼收進了一個小口袋里。也許下一次誰需要許愿符的時候還用得到。
他把頭轉(zhuǎn)向了倉庫,雖然他看不見,但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夏先生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卻為每一個消逝的生命而惋惜。無論這個靈魂是無辜的,還是十惡不赦。
起風(fēng)了,夏先生推了推墨鏡,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
其實啊,看不透的才是生活,勘不破的才是生死。
創(chuàng)作談:
靈雪:你把一只可愛的小狗寫成了怪獸,不怕“汪奴”們抗議嗎?
逡羅:汪星人和喵星人的戰(zhàn)役中,汪星人一直處于劣勢,所以我需要用這種方式表達汪星人也不是好欺負(fù)的。其實這個故事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構(gòu)思好了主線,有了《刑者》系列作為背景,給這個故事安排了一個最適合的歸宿。刑者的故事還在延續(xù),會有更多更匪夷所思的《刑者》出場,希望你有一個心理準(zhǔn)備。
靈雪:原來是這樣,先不說了,我去喂我的小貓咪了。
逡羅:等等老大,你還缺寵物嗎?我是說上過大學(xué)、會寫故事的那種,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