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平
小時候,做錯了事,被父母打屁股,是常事。出去挑豬菜,找個地方躲著玩,然后空籃子回家,被媽媽打屁股不說,還不讓晚飯。溜到爺爺那里哭,爺爺圓場,吃了。隔了一天,出去剮羊草,又和幾個小伙伴一起躲樹林里抓坶子,被爺爺發(fā)現(xiàn),好一頓數(shù)落:“你這記吃不記打的寶寶,今天回家沒飯吃,可別找我?!?/p>
記吃不記打的事兒,發(fā)行在兒童身上,是天性使然。倘一頓屁股,打得孩子早早變成了一個事事循規(guī)蹈矩的“小大人”,恐怕也不是家長所冀求的結果。
兒童和動物的天性,有許多相通的地方。三叔家養(yǎng)了一條狗子,那年頭,人都吃不飽,狗肚子受點委屈也是情理中事了。三叔家鄰居劉五是個屠夫,專門替人家殺豬,日子雖然也很緊巴,但油湯雜碎總比三叔家多許多。那一天,劉五忘了把籬笆門關好,三叔家的狗乘機鉆了進去,把劉五放在廚房墻角的幾根肉骨頭吃得連渣都沒剩。恰巧劉五從外面進來,操起棍子就打,那狗嚎一聲逃出門外,從此便成了瘸子。三叔找劉五說理:“它是個畜生,你怎么和它一般見識,吃掉多少我陪你錢,你怎么狠心把它打成這樣?”劉五說:“不就一條狗嗎,打死了還飽一頓肚子。”
照理說,這狗經(jīng)過這頓暴打,從此該怕定了劉五。但過了十幾天,它又一顛一簸地去了,趴在劉五家籬笆門的外面閉目養(yǎng)神。這次,劉五沒再打它,還從掛在高處的籃子里拿出一塊肉骨頭,扔到它的面前。原來,前一天夜里,他家里養(yǎng)的一只羊被人偷了,他想,如果這只狗就像這樣待在他家門口,也許那賊就不敢來了。就是一根肉骨頭,這狗后來就趴在了劉五家的門口,再不回三叔家了。三嬸要找劉五家要狗,三叔說:“讓它走吧,這記吃不記打的畜生!”
記吃不記打,對于狗和兒童,是一種基于天性的選擇性失憶,情有可原。但發(fā)生在一些成年人身上的記吃不記打事宜,就難以用天性解釋了。舊時有一個鄉(xiāng)鄰,因為偷竊,被關押了2年;出來沒幾天,憑著高超的手藝,重操舊業(yè),由登堂入室而“帶電作業(yè)”,偷起了變壓器和電線,這次被逮住后判了10年。也許這10年牢獄,會讓這位鄉(xiāng)鄰的記性從此好上一點吧。
一根肉骨頭,讓三叔家的那條狗在劉五家過了兩年多的好日子。后來,劉五家的光景好了,小院落整葺一新,連個鳥兒也很難飛進去。劉五便用宰豬的刀,將那條狗放血剝皮,然后大劈幾塊,風干,送給城里的一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