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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2015-06-09 17:30:01
最推理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鏡花魔術(shù)

1.

葛言誠一早開車離開昆明,到達大理巍山縣境內(nèi)的巍寶山時,將近下午三點。饑腸轆轆的葛言誠把車停在半山腰的山門,隨便咬了幾口隨身帶的面包,喝了點礦泉水,便冒著炎炎烈日,開始爬山。

巍山地區(qū)是南詔古國的發(fā)源地。葛言誠以前看過幾部金庸大師寫的武俠小說,小說里不少人物就是來自大理南詔。葛言誠在想象里天馬行空,走著走著,在黑漆漆的古柏林里,竟然聽到了黃老邪的笛聲……而他今天要找的人,就住在這山中的長春洞。

長春洞位于巍寶山的后山山凹,如今是個道觀。要去那里,必須先爬山然后再下山。在一條岔口,葛言誠看見了寫有長春洞的指示牌,下面標(biāo)明了距離——1500米。等最終走到那里,葛言誠覺得3000米都不止。

腳下一滑,葛言誠的思緒被拽了回來。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那笛聲并不是出自想象。笛聲婉轉(zhuǎn)悠揚,在林間空隙里穿梭,若隱若無……虛幻與現(xiàn)實因聲音連接,令葛言誠覺得一腳踏進了仙境,接著就看見,在陽光云影和蒼天古林中,露出木房一角。

又快走幾步,換個位置,葛言誠看清了這座在老林中掩藏的小院。小院一共九樓十院,樓院巧妙地布成八卦格局。這小院正是長春洞?;鹄崩钡奶炜障?,長春洞所在的山澗卻充滿了爽涼之氣。這真是一塊修煉的寶地,積風(fēng)匯水,采陽納陰。

上得道觀門口的臺階,時間已經(jīng)將近五點。山風(fēng)中有銅鈴聲傳來,仿佛來自天宇。走進道觀,迎面一棵大樹,大殿掩藏在樹后,兩側(cè)是偏殿。偏殿廂房窗欞圖案各不相同,一共九十九種圖案,并不重復(fù)。葛言誠站在院子一隅,頓時心清魄爽,感覺別有洞天。院中一角,有一名道士,長發(fā)長須,身穿藍色自染布道袍,正在練習(xí)八卦太極。除此之外,觀內(nèi)再無他人。

葛言誠一直站在一旁,一邊欣賞道士以柔克剛的八卦太極,一邊平心靜氣地等待。

等到一套太極練習(xí)完畢,道士收功,葛言誠才輕輕走上前,詢問起一個叫李助禾的人。道士點點頭,說此人的確是在觀里隱居,不過他現(xiàn)在爬山砍柴去了,要葛言誠稍等片刻。道士請葛言誠在小院里坐下,又端來自己炒的新茶。此時,山中再次響起笛聲,道士說那就是李助禾,隨后立在樹下靜心聽了一會兒,說李助禾離這里還有三里地,說完向葛言誠點了個頭,側(cè)身進了偏殿。很快,太陽落山,白天的酷熱一點點消失,四圍更加清涼起來。

為了打聽誰是畫中隱藏的施水謙,葛言誠拜訪了無數(shù)位昆明的魔術(shù)前輩。雖然這個人的名字是“施”姓,但他們都沒有聽說過施派里有施水謙這個人。談著談著,其中一位前輩忽然想起來,讓葛言誠不妨去巍寶山找一找李助禾。這個人,以前和施派有些淵源,恐怕會知道一些消息。

“李助禾是誰?”葛言誠記得自己當(dāng)時傻傻地問。

那位前輩一臉驚訝:“你和李美嘉不是朋友嗎?她怎么沒有向你提起李助禾?李助禾是她的父親!”

又等了片刻,暮色里踏進一個老農(nóng)裝扮的人來,身上披著蓑衣,蓑衣外背有一捆柴,腰間別著一把竹笛。木柴形狀長短各異,一看就不是急功近利從樹上砍下,而是走遍了大山一枝枝撿回來的;笛子墨綠,竹制的本身里透著上等老玉的溫潤,被主人把玩了多年,脫去了竹器的短壽與呆板,添了天、地、人,時空四者融會貫通的靈氣。

葛言誠一看老農(nóng)的相貌,立刻確認(rèn)他就是李助禾。李美嘉繼承了他骨子里的冷傲和聰慧。

等李助禾放下柴后,葛言誠才上前介紹了自己,說這事和李美嘉有關(guān)。李助禾聽后,猶豫了一下,便請葛言誠走進了自己住的房間。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陳設(shè)樸素到了極致。葛言誠把整個事情慢慢講了一遍,講完后才發(fā)現(xiàn),盡管李美嘉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而李助禾卻對女兒的死亡毫無所知。

“我和美嘉,已經(jīng)有八年沒有聯(lián)系了?!甭犕旮鹧哉\的講述,李助禾的雙眼倒映出山中古井的蒼涼。

“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葛言誠問。

李助禾站起來,走到窗前。通過窗口,葛言誠可以看見一小片天空,空中有一顆早起的星星,閃閃爍爍。等心情平復(fù)之后,李助禾走回來,告訴了葛言誠一件被掩藏多年的事情。

原來,李助禾年輕時,也是一個賊。那時,他有一個親弟弟,叫李助雨。李助雨后來進了施派,便改名施助雨。

“施助雨是你的親兄弟?!那么,他就是李美嘉的親叔叔?!”葛言誠驚問。

“是的。不過,助雨在進入施派學(xué)習(xí)魔術(shù)后,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我們?yōu)榇似鹆藸巿?zhí),他不僅不聽我的勸告,還和我斷了聯(lián)系。美嘉是在我們絕交后出生的,我也從未告訴過美嘉,助雨就是她的親叔叔。命運作弄,美嘉一定要拜他為師,我也無法阻攔。美嘉一意孤行,并且和我斷絕了來往。”

“您當(dāng)時為什么要阻止李美嘉拜施助雨為師學(xué)習(xí)魔術(shù)呢?難道就是因為他和您曾經(jīng)是兄弟關(guān)系嗎?而且,您為什么和施助雨斷絕關(guān)系?難道也是因為他改姓‘施?說句不好聽的話,相比偷竊而言,魔術(shù)可絕對是正道啊?!?/p>

“這件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樣簡單。魔術(shù)雖然是正道,可是弟弟要遵循的施派,在魔術(shù)界并沒有好名聲。”李助禾說。

“就是因為 ‘鏡花·水月那兩個魔術(shù)嗎?”葛言誠問。

李助禾點點頭:“你知道這兩個魔術(shù)是什么嗎?”

“我只聽說,‘鏡中花是從鏡中讀心。對于‘水中月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魔術(shù),我一無所知?!?/p>

李助禾聽到這里,仰天一笑,笑聲短促,充滿了凄涼:“鏡花水月,鏡花水月,為了這兩個魔術(shù),到底還要有多少人喪命?!”李助禾一邊說一邊像著了魔一樣繼續(xù)笑,居然笑出了眼淚。他伸手憑空一抓,在一無所有的半空里抓出一條手帕,遞給葛言誠,“這就是你們苦苦找尋的‘鏡花·水月!”

看到李助禾出手,葛言誠大吃一驚!這個李助禾,看來也不是普通的“賊”!他接過手帕,仔細(xì)一看,再次吃驚!手帕是白色絲質(zhì),天長日久,微微發(fā)黃,在手帕的右下角,用粉綠色絲線繡著三個字“鏡中花”。葛言誠想起來,施助雨中風(fēng)時手里攥著的、被撕破的手帕,角落上就繡著“中月”兩個字。

葛言誠還看到,在手帕的中間,居然用鵝黃色的絲線繡著一些英文字母。字母娟秀連貫,像冰上芭蕾演出后,演員在白冰上留下的刻痕。

記得李美嘉曾經(jīng)說過,這兩方手帕繡有魔術(shù)口訣,象征著對這兩個魔術(shù)的擁有權(quán)??墒?,這方手帕上,卻沒有口訣,只有字母。一塊代表著中國魔術(shù)界傳奇的手帕,怎么會繡有英文字母呢?而且,隱居深山的李助禾又怎會有這手帕呢?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葛言誠迷惑地問。

“你看武俠小說嗎?”殊不知李助禾突然反問。

葛言誠想起自己上山時的感受,點點頭。

“那你相信武俠中的江湖嗎?”

“有情有義,有愛有恨便有江湖?!备鹧哉\坦誠地說。

李助禾又點了點頭:“魔術(shù)江湖的愛恨情仇,和武俠江湖相比,毫不遜色?!苯又钪虒Ω鹧哉\講述了一個被魔術(shù)江湖忘卻了的故事,并告訴他,那個暗藏在“鏡花·水月”背后的秘密,一個被時光打磨得換了模樣的秘密。

2.

李助禾告訴葛言誠,施助雨所拜的師父,名叫施曲南。施曲南的師父,叫施洪峰。施洪峰是施派的創(chuàng)立者,正是他設(shè)計了“鏡花·水月”。這個故事,就要從他開始說起。

施洪峰創(chuàng)立施派時,剛好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不少人,因為戰(zhàn)爭的緣故,離開家園,從四面八方來到云南。其中,有一個魔術(shù)班,名叫“千年秋千”。后來馬真將自己的魔術(shù)班取名為“千秋千”,就是有繼承傳統(tǒng)的意思。施派祖師爺施洪峰當(dāng)年不到十八歲,在“千年秋千”跑龍?zhí)?,做做搬道具打掃場地一類的工作?/p>

多年的戰(zhàn)亂已經(jīng)讓人心疲憊,“千年秋千”的魔術(shù)表演給昆明的人們帶來了短暫的歡樂?!扒昵锴А弊呒t不久,一個叫“上帝之光”的猶太人魔術(shù)團也離開上海,通過越南輾轉(zhuǎn)來到了昆明。那時候,猶太人的生活已經(jīng)降到了最低限,他們顛沛流離,只為生存。兩個魔術(shù)團體同時在昆明表演,免不了會相互競爭。

在老昆明,“千年秋千”一直走紅,但是,自從“上帝之光”到來后,他們的兩個魔術(shù),立刻征服了所有人。不少“千年秋千”的老觀眾,都被“上帝之光”搶走了。

那兩個魔術(shù),一個名叫“水晶之夜”,用一個水晶球來算命,為人占卜兇吉。這個魔術(shù),因為那個透明的水晶球,的確吸引了不少老昆明人。不過,最終奪走所有“千年秋千”觀眾的,是另一個魔術(shù)——“魔笛控繩”。

“魔笛控繩”這個魔術(shù),是讓表演者吹奏笛子,一根繩子便會自行爬到半空,然后一個女孩會爬上繩子和繩子一起升入天空,在繩子和女孩完全消失后,女孩的肢體會從半空散亂落下。站在地上的吹笛人將這些肢體揀進一個大竹籃,然后把籃子蓋嚴(yán),不一會兒,這個女孩就會從籃子里爬出來。這個魔術(shù)幾近幻術(shù)。有不少人,看見肢體從空中落下時,有的嘔吐,有的當(dāng)場昏厥。

生意都被“上帝之光”搶走了,“千年秋千”的老板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后來,他終于計上心來,想出一個挽救的辦法。

一天深夜,一直不被“千年秋千”老板重用的施洪峰,卻被老板悄悄叫進了自己的房間。老板要他離開魔術(shù)團,想辦法混進“上帝之光”。老板對“水晶之夜”不感興趣,他想要的是“魔笛控繩”。他要施洪峰一定弄到那個魔術(shù)的秘密。

在“上帝之光”里,為了守住看家魔術(shù)的秘密,從演藝人員到出苦力干活的小工,所有的人全都是猶太人。施洪峰是個徹頭徹尾的中國人,要想正大光明地加入進去,簡直是不可能的。然而,老板另有計策。他讓施洪峰偷偷潛入“上帝之光”,躲在暗處,人不知鬼不覺地偷竊他們的魔術(shù)秘密。

老板告訴施洪峰,“上帝之光”在甬道街附近的高山鋪租了一座兩層樓高的四合院。他們就住在那里。那個四合院是典型的云南庭院構(gòu)造——走馬轉(zhuǎn)角樓。也就是說,整個四合院所有房間是相通的,房間與房間之間,都有門相連?!白唏R轉(zhuǎn)角樓”是個比喻,意思是只要把所有的門都打開,就可以騎著馬毫無阻攔地在同一層樓跑上一圈。

老板悄悄配好了一把萬能鑰匙,要施洪峰溜進去,暗中和這群猶太人朝夕生活在一起,想辦法偷到“魔笛控繩”。

老板說,只要施洪峰偷到了“魔笛控繩”,就可以讓他獨自擁有這個魔術(shù),并且進行表演。

施洪峰很小就想成為魔術(shù)師了,一聽便馬上同意了。

經(jīng)過精心準(zhǔn)備,一天半夜,施洪峰找到一個機會,翻進了猶太人居住的小院。

他憑著老板配好的萬能鑰匙,在數(shù)十個房間之間穿梭躲藏。施洪峰時而躲在某人的櫥柜里,時而躲在床下,時而鉆進樓梯拐角,像一只老鼠,找尋著“魔笛控繩”的秘密。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他每天只能在夜深人靜之后,潛入廚房吃一頓飯;尿急了,也要等沒人的時候才能解決。為了學(xué)習(xí)魔術(shù),他必須跟隨魔術(shù)團出門表演,而且還要趁他們不注意,安全地跟著魔術(shù)團返回小院。就連每天的睡覺打盹,也是被劃成幾塊,還不敢睡熟,生怕萬一打鼾,暴露自己。

就這樣,施洪峰以驚人的自控力和智慧,成功地在“走馬轉(zhuǎn)角樓”里秘密居住了整整五個月?!吧系壑狻彼氖鄠€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早起晚睡練功的、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樓里住進了一個外人。

五個月后,“上帝之光”小樓,忽然起了一場大火;也是在同一天晚上,“千年秋千”的住所,一戶兩進的小院,也同時意外起火。大火燒毀了兩個魔術(shù)團。團里的人不是死的死,就是傷的傷。兩個在昆明風(fēng)光一時的魔術(shù)團,就此同夜消失。

大火引起了很多人的猜疑,當(dāng)時的警察也介入調(diào)查過,結(jié)果毫無線索,最后也不了了之。

李助禾說到這里,長嘆了一口氣。葛言誠可以看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閃一閃。李助禾繼續(xù)說道:“后來,昆明城出了一個新的魔術(shù)班子,名叫‘鏡花水月。”

“班主便是施洪峰?”葛言誠問。

李助禾點點頭:“我爺爺猜測,施洪峰從猶太人那里偷到了‘水晶之夜和‘魔笛控繩的秘密,并對它們進行了改進,變成了‘鏡花·水月。這一方手帕,還有手帕上的外國字母,就是證據(jù)。施洪峰當(dāng)年偷走了魔術(shù),一并偷走了手帕?!?/p>

“手帕上的字母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德文?”

“也許吧。得到這方手帕?xí)r,我已住進山里。我沒有刻意去查這些字母的意思。”

“我知道‘鏡中花就是從鏡中讀心,這和利用水晶球來預(yù)知未來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我記得莫涼曾經(jīng)告訴我,‘魔笛控繩并不是‘水中月。魔術(shù)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清楚地知道‘水中月是個什么樣的魔術(shù)了?您見過那個魔術(shù)嗎?”

“我也從未見過?!崩钪陶f。他身后的圓形木窗欞里,鑲著窗外夜色,夜色被窗欞格子剪成成百上千的碎塊。

兩人誰也沒有拉亮電燈。李助禾沉默著,似乎是在等待葛言誠找出整個故事中隱藏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

片刻之后,葛言誠忽然醒悟,急忙問道:“那么,當(dāng)時被燒的‘千年秋千的老板姓什么?”

“李?!?/p>

李助禾對葛言誠的悟性贊賞地點點了頭,心頭微微一亮,然而悲傷的家族歷史像一片烏云,很快掩蓋了那一點光亮。李助禾繼續(xù)告訴葛言誠,當(dāng)時,在火災(zāi)之后,“千年秋千”的老板和他的兒子李宙天逃了出來。老板被燒得不成人樣,幾經(jīng)掙扎,還是活了下來。一場大火,燒掉了他的所有心血,他已經(jīng)無力回天,東山再起。

在告別幾個從大火中幸存的魔術(shù)團伙計之后,他和兒子悄悄住到了距離昆明城三十多公里的小鎮(zhèn)安寧。老板在火災(zāi)里撿了一條命,手指卻失去了力量,連一個茶杯都抓不住。一個沒有手力的魔術(shù)師,就等于一個沒有希望的人。他的妻子沒能逃出劫數(shù),在火災(zāi)中喪生。老板在余生中,將所有的魔術(shù)秘密傳授給了兒子李宙天,并讓李宙天發(fā)誓,一定要為“千年秋千”報仇。

也巧,當(dāng)時從“上帝之光”大火里逃出來的,還有一個猶太人道具師,他在醫(yī)院療傷時結(jié)識了李家父子。三個人都為火災(zāi)的事情感到蹊蹺。雖然李老板一直沒有說出派施洪峰潛入“上帝之光”的事情,但他在心里,已經(jīng)把火災(zāi)和施洪峰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后來,生活無所依靠的道具師就隨李家父子到了昆明附近的小鎮(zhèn)安寧鄉(xiāng)下。在加入“上帝之光”之前,道具師原來是個盜賊,是戰(zhàn)爭讓他離開德國,偷渡來到上海,并在那里改頭換面,加入了“上帝之光”。為了感激李家,道具師把所知的一切,包括偷盜,都教給了李宙天。只是,這個道具師并不知道“水晶之夜”和“魔笛控繩”的秘密。

李宙天成家之后,生了兩個兒子。他又把手上所有的技藝都傳授給了他們,也把家族的仇恨交給了他們。這兩個兒子就是:李助禾、李助雨。

在李氏兄弟長大成人之后,施洪峰也早已撒手人寰。施洪峰有一個兒子,取名施曲南。施洪峰在魔術(shù)界曾經(jīng)輝煌一時,憑的就是“鏡花·水月”,但是后來,因為戰(zhàn)亂,他的魔術(shù)團也解散了,再好的魔術(shù)也經(jīng)不起戰(zhàn)爭的消磨。他死后,兒子施曲南便成了只能糊口的街頭藝人,從昆明城消失了。

而在李家,仇恨一直在延續(xù)。李助禾和李助雨四處漂泊,掩蓋了魔術(shù)世家的身份,以偷盜為生,目的就是為了找到施家后人?;侍觳回?fù)有心人,直到有一天,李助雨在集市中撞見了施曲南。而當(dāng)時的施曲南,正和女兒施水月把“魔術(shù)控繩”這個頂尖魔術(shù)當(dāng)作街頭小藝販賣。李助雨本來就有魔術(shù)功底,很快就被需要人手掙錢的施曲南收為弟子。李助雨成功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為了進一步得到施派的信任,得到“鏡花·水月”,他改名施助雨。

一陣風(fēng)從窗外吹過,葛言誠看到對面道士房間的燈,熄滅了。散失了那一抹微弱的亮光,葛言誠和李助禾之間的世界就更黑了。

葛言誠問:“你知道,在施曲南死后,施助雨成為施派掌門后,除了收李美嘉為徒外,另外還有兩個徒弟嗎?”

李助禾說:“當(dāng)然知道。大徒弟莫涼,二徒弟馬真,美嘉是他的關(guān)門弟子。到了現(xiàn)在這個社會,他們也就沒有更改姓氏。”

葛言誠又說:“莫涼曾經(jīng)告訴我,你的弟弟施助雨當(dāng)年拜施派為師,是因為他愛上了施曲南的女兒施水月。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李助禾在黑暗里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知道得比莫涼清楚。莫涼所知的,可能是助雨告訴他的、經(jīng)過刪減改變的版本?!?/p>

“真實的版本是什么樣的呢?”

“助雨對于施水月起先根本沒有愛意。他不過是利用她罷了。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他對施水月的感情,是后來慢慢產(chǎn)生的。就在助雨覺得自己真愛上了施水月之時,施水月就出事了。”

“我聽莫涼說,當(dāng)時施水月還有一個師兄,那人對施水月可是一心一意。不過,當(dāng)時,施曲南看好的是施助雨,要把絕活‘鏡花·水月傳給他。最后,那個師兄因為無法得到施水月,心里由愛生狠,最后為了得到‘鏡花·水月,竟然在表演中改動了水箱機關(guān),害死了施水月。有這回事嗎?”

“有。助雨對我說過。不過,那個師兄最終沒有得逞,施曲南寧可讓施水月喪生,也不把絕活傳給他?!崩钪陶f。

“你知道那個師兄的名字嗎?”

“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施水謙。他在施水月死后,就消失了。所以,現(xiàn)在的魔術(shù)界,基本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崩钪填D了頓,接著說,“按理,助雨得到那兩個絕活后,應(yīng)該退出施派。他的師父施曲南已經(jīng)死了,師妹施水月也死了,而且,師兄施水謙失蹤了,我們李家的仇算是報了,可是,他卻一意孤行,仍舊留在施派?!?/p>

“為什么?就是因為他對施水月的感情?”葛言誠問。

“一半是吧。我記得助雨曾經(jīng)說,雖然施派的祖師施洪峰是一切恩怨的始作俑者,但他的師父施曲南為人正派,待他不薄,冤冤相報何時了,施李二家的恩怨,應(yīng)該結(jié)束了。既然一切塵埃落定,他沒有必要改回李姓,他決定留在施派?!?/p>

“于是,你為他保留了施姓而不滿,因此分道揚鑣,也不允許李美嘉拜他為師?”

聽到葛言誠這么說,李助禾輕輕笑了笑:“不是這樣的。你不了解助雨。其實,他的心里,并不是這樣想的?!?/p>

“他是怎樣想的?”

“為勸助雨離開施派,我們大吵了好幾次。在一次爭吵中,助雨忽然說漏了嘴,他告訴我,施曲南曾經(jīng)多次告訴他,‘鏡花·水月并不存在。它們只是施派用來虛張聲勢的謊言?!?/p>

“啊!”葛言誠不相信,反駁道,“‘鏡花·水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李美嘉告訴我,雖然她沒有見過‘水中月,卻見過‘鏡中花。施助雨曾經(jīng)給他們表演過。他當(dāng)時表演的對象是馬真。”

“真有這事?!”

“是的?!?/p>

“那么,”李助禾在黑暗中轉(zhuǎn)向窗外,對著廣闊無邊的夜空幽然長嘆,“哎,看來,助雨最終還是找到了施曲南隱藏的第四個徒弟?!?/p>

“第四個徒弟?!施曲南不是只有施水謙、施水月和施助雨三個徒弟嗎?哪里還有第四個徒弟?!”葛言誠問。

李助禾說:“為了得到這兩個魔術(shù),助雨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盡管施曲南告訴他,這兩個魔術(shù)并不存在,他卻不肯相信。他告訴我,無論使用何種方式,他都要找到‘鏡花·水月的秘密。他一直對我說,在施派,除去他,施水月和施水謙之外,施曲南暗中還收有一個弟子。他說這是他憑感覺做出的判斷。他總覺得,在他們身邊,還隱藏著第四個人,和他們共同生活在一起?!?/p>

說到這里,李助禾嘆了一口氣,頓了頓才又說,“助雨猜測,他的師父施曲南已經(jīng)悄悄地把這兩個魔術(shù)傳給了那第四個弟子,所以,就在表面上敷衍他,說這兩個魔術(shù)并不存在。但對于這個說法,他當(dāng)時沒有證據(jù)?,F(xiàn)在看來,既然他已經(jīng)會表演‘鏡中花,就說明不但真的存在第四個徒弟,而且助雨已經(jīng)找到了他,并且從他那里學(xué)到了‘鏡花·水月?!?/p>

“那么,你手里繡有‘鏡中花三個字的手帕,又是從哪里得到的呢?”

李助禾看了看手帕,緩緩地說:“手帕是美嘉交給我的?!?/p>

“你剛才不是說,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和美嘉講過一句話了嗎?”

“美嘉是用快遞把手帕送到這里的。她在快遞里什么也沒有說。我當(dāng)時看到這塊手帕,就知道施派和李派的恩怨還沒有完。我想,美嘉是想用這塊手帕讓我下山,但是,我早已決定退出這恩恩怨怨,就不會再介入魔術(shù)界的事情了。我一直沒有給她回復(fù),保持了沉默??墒?,沒想到,美嘉她……”李助禾的聲音哽咽起來。

談起美嘉的不幸,葛言誠也難受極了。過了好久,他才重新找到力量說:“我可以借用一下這條手帕嗎?”

“當(dāng)然可以。這只是身外之物。而且,如果你能查出美嘉的死因,向我借什么都可以?!?/p>

3.

“鏡花·水月”的秘密像一個魔魘,完全控制了葛言誠。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虛幻的江湖世界,但一切又那么真實。

施派祖師施洪峰,在李老板的授意下,偷竊了猶太人的魔術(shù)。一場大火毀掉中外兩個魔術(shù)團,燒出一場百年恩怨。施洪峰有個兒子施曲南,施曲南收了三個徒弟,施水謙、施助雨和施水月。施助雨又收了三個徒弟,莫涼、馬真和李美嘉,而施助雨的真實身份,卻是李家的后人,李助禾的親弟弟,李美嘉的親叔叔。

施派與李派,時間以一種漫長的方式,讓他們的后代難脫糾纏。即便是李助禾的隱居,也不能躲避。

在這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中,最讓葛言誠難受的,還是李美嘉。

隨著調(diào)查追索的深入,葛言成發(fā)現(xiàn)李美嘉背著他隱藏的秘密,越來越多。無論是什么樣的秘密,葛言誠仍舊認(rèn)為李美嘉活著時,是信任他的。李美嘉天性喜歡魔術(shù),卻誕生在秘密的襁褓之中,從一生下來,就被命運拋入了家族恩怨的漩渦。李美嘉對這些秘密的隱藏,是出于無奈,出于沒有辦法。每每這樣想,葛言誠就不由一陣心酸。

從巍寶山返回昆明后,葛言誠完全停止了寫作,一心一意撲在了“鏡花·水月”之上。就在他感到這個案子無路可走的時候,幾條接踵而至的線索,為他指出了一條路。

第一條線索來源于那方手帕。

手里攥著繡有英文字母和“鏡中花”三個字的手帕,葛言誠跑遍了昆明的幾所高校,終于得到證實,手帕上的字母并不是英文,而是希伯來語。在昆明,懂這門語言的人不多,幾番周折,他找到了翻譯。幾天后,翻譯交出了譯文:

隱痛

在黎明后誕生

快關(guān)緊門窗

讓心生銹

翻譯解釋說,這已經(jīng)是他盡力翻出的,最忠實于原意的譯文。原文讀起來即像是詩,又像隨性編寫的歌詞。翻譯告訴葛言誠,在末尾,用絲線繡了個名字,也許是作者署名。

“什么名字?”葛言誠問。

“HANNAH?!狈g指著原文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拼讀,“讀‘漢娜,是個猶太名字?!?/p>

“難道這些歌詞沒有其他譯法了嗎?比如一語雙關(guān)之類的?”葛言誠希望歌詞里隱藏著魔術(shù)口訣。

翻譯十分無奈地?fù)u了搖頭:“以我的水平,我看不出這些歌詞后有什么雙關(guān)語?!?/p>

圖書館的資料室,也幾乎成了葛言誠的第二個書房。在那里,他又發(fā)現(xiàn)了幾條新線索。

首先是兩張難得的、刊登在舊報紙上的老昆明照片。兩張照片登載在一起,仿若是在打擂臺。

一張照片是猶太魔術(shù)團“上帝之光”的合影,黑白的顏色中透著舊時氣息,十多個猶太人站成兩排。報紙已被圖書館掃描存入電腦,葛言誠將屏幕放大,模模糊糊看清照片中每個人的五官,在他們身后,是昆明名寺圓通寺的山門。

另一張是中國魔術(shù)團“千年秋千”的合影。大家身穿長衫馬褂,站在演出臺前,表情有些拘謹(jǐn)。

照片旁刊登的文章證明了李助禾的故事。那時候,隨著“上帝之光”的到來,兩家魔術(shù)團為了爭奪觀眾,的確是競爭激烈。

葛言誠存儲了照片,去像館請專業(yè)人士銳化,基本上看清了每一個人的臉。

葛言誠同時也在舊報紙里找到一些關(guān)于那兩場火災(zāi)的報道。其中一條報道說,有一個猶太女子從“上帝之光”的火災(zāi)中逃了出來。她的拿手好戲是表演“魔笛控繩”。報道的內(nèi)容很短,說此女子在火災(zāi)后,因無家可歸,暫時住進了老昆明的一家教堂。

教堂還在,在上個世紀(jì)的歷史洪流中,一度曾經(jīng)被搗毀,后來又被重新修建。葛言誠跑到教堂,遺憾的是,教堂原來的文字資料,在上個世紀(jì)六十年代被破壞燒毀了,現(xiàn)在工作的人都對這個魔術(shù)女子一無所知。就在葛言誠準(zhǔn)備失望地離去時,教堂里接待他的工作人員忽然想起來,當(dāng)年資料被破壞的時候,有一個名叫趙勇進的工作人員悄悄地保存了一些,也許葛言誠可以去找找他。

“他還活著嗎?”葛言誠緊張地問。那場燒毀兩個魔術(shù)團的大火發(fā)生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怎么說距離現(xiàn)在也有七十多年了。

工作人員點頭說:“還活著。趙勇進是教堂在解放那一年收養(yǎng)的孤兒。六十年代人們瘋狂破壞資料時,他才十六歲。算下來,他現(xiàn)在快七十了。他現(xiàn)在身體還很硬朗,每個星期天都來做禮拜。”

“如果他悄悄保存了資料,怎么不把資料交回教堂保管呢?”

“他現(xiàn)在在寫一本回憶錄。人老了,行走不方便,我們就把那些資料留在他家了。也許這剛好能幫上你的忙。”

在一處小巷的閣樓里,葛言誠終于找到了年邁的趙勇進。他不怎么抱希望。當(dāng)年,當(dāng)那個猶太女子逃難住進教堂時,趙勇進還沒有出生呢。

趙勇進居住的地方十分狹窄,除了一床、一窗、一桌、一椅之外,便是滿屋子墨綠的君子蘭。

葛言誠說明了來意,趙勇進泡了一杯云霧茶,沉思了一會,遺憾地?fù)u搖頭:“當(dāng)我住在教堂里的時候,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這個會變魔術(shù)的猶太女孩。不過,你等等。”

趙勇進走到書桌邊,從桌子上拿出一本相冊,遞給葛言誠,“這是我偷偷保留下來的。當(dāng)年差點就被搶走撕掉了。你看看,上面會不會有你要找的人?”

相冊是深綠色硬紙封皮的,里面的照片大多數(shù)都是黑白的,即便是彩色,也是用顏料涂染到照片上去的。用那樣古舊的方式染出的照片,上面的人不論男女,一律有橘紅色的肌膚,粉紅色的雙頰,還有紅彤彤的嘴唇。

相冊散發(fā)出一種類似灰塵的氣息。那是時光日月往日人情的味道。照片里多為合影,記錄了在教堂里工作的職員和主要教民。

葛言誠一張一張看著,不停地?fù)u頭,嘆息。在這些照片里,沒有哪一張里有他要找的人。

趙勇進在一旁跟著看,忽然按住相頁,手指其中一個男子,說:“哦,這個人,我還記得他!”

葛言誠順著他的指尖看去,看到照片上,在教堂的神父中間站著一個男子。他是個外國人,大胡子,戴著猶太人的帽子。

“他是誰?”葛言誠問。

“他叫馬丁·瓦羅維茲。是一位拉比。”

“你們,不是天主教堂嗎?當(dāng)年收留走投無路的外國猶太女孩,情有可原,但是,怎么會有一位拉比呢?”

“馬丁是在解放后不久,五零年專門從波蘭趕到中國來的。他來昆明前,已經(jīng)到過上海。海外戰(zhàn)后生存下來的猶太人,捐資進行了一個尋找親人的計劃。他們向各個國家派出人員,尋找戰(zhàn)亂時逃難的猶太人。無論是已經(jīng)死去了還是仍舊活著的,能找到的越多越好。馬丁在這里收集了很多居住在昆明的猶太人的資料。也許……”

未等趙勇進說完,葛言誠就打斷了他:“可是,馬丁來時是1950年,他現(xiàn)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趙勇進是個老教民,他點點頭:“不過,我們?nèi)耘f還有希望。上帝關(guān)上了門,還會打開一扇窗?!壁w勇進說完站起來,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本地報紙,指著其中一條新聞?wù)f,“馬丁去世前,將二戰(zhàn)時在昆明逃難的猶太人資料編成了一本書。后來,他的后人把這本書捐獻給了博物館。也許,你可以去博物館查一查,看是否能找到這本書?!?/p>

謝過了老人,葛言誠馬不停蹄地奔向博物館。一個多小時后,他捧著一本沉甸甸的復(fù)印件走出了博物館厚重的黃磚大樓。葛言誠廢寢忘食地閱讀,在那份資料里,他發(fā)現(xiàn)了第二條重要線索。

在德國,“上帝之光”曾經(jīng)是一個赫赫有名的魔術(shù)團。要不是因為戰(zhàn)爭,他們也不會背井離鄉(xiāng),千里迢迢逃到昆明。馬丁找到一份“上帝之光”在逃出德國前的演職員名單,里面就有一個女孩名叫漢娜·布勞克。漢娜拿手的魔術(shù)就是“魔笛控繩”,因此在德國魔術(shù)界小有名氣,德國不少報紙追蹤報道過她。馬丁從那些報紙中收集到了很多關(guān)于漢娜的報道和照片,甚至還有漢娜以前的全家福。

最讓葛言誠激動的,是資料里關(guān)于漢娜的最后一段話:1942年,一場大火吞噬了“上帝之光”,漢娜·伍斯特逃了出來,在被昆明一家教堂收留后,她嫁給了一個來昆明逃難的猶太醫(yī)生。1950年,當(dāng)我踏上昆明這片飽受凌辱的土地,尋找同胞的足跡時,我有幸在一家小診所里遇到了漢娜。她那時已經(jīng)不再表演魔術(shù),而是成了丈夫的行醫(yī)助手,并且,也已經(jīng)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即將成為一位母親。

在這段話的末尾,有一個補記:漢娜和她的丈夫和孩子,后來幾經(jīng)輾轉(zhuǎn),離開昆明前往香港,最后在美國定居。

看到這里,葛言誠興奮地一拍資料,立馬給翻譯打電話。當(dāng)翻譯一邊接電話一邊睡眼蒙眬地抱怨時,葛言誠才發(fā)現(xiàn)此時已是凌晨四點。

在翻譯的幫助下,葛言誠通過美國領(lǐng)事館等多個渠道,終于聯(lián)系上了漢娜的后人——她的孫女蕊秋。

葛言誠和蕊秋通過電子郵件交談,后來,蕊秋給葛言誠寄來了一樣?xùn)|西,讓葛言誠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

那是一本詩集。

詩集的頭幾頁,有漢娜在不同時期的照片。老年的漢娜滿頭銀發(fā),目光慈祥。在詩集的某一頁上,蕊秋用一枚書簽夾住。書簽是用一葉三葉草做成的,卻長了四片圓圓的葉子。葛言誠知道,長有四片葉子的三葉草是能給人帶來好運的。蕊秋是希望這本詩集能給他的調(diào)查也帶來好運。

葛言誠翻開被書簽夾住的那一頁,請翻譯解釋。

翻譯看了看,表情驚愕,揣摩片刻后,譯出了詩文:

隱痛

在黎明后誕生

快關(guān)緊門窗

讓心生銹

我們

要隱藏多少秘密

才能

這首詩的前四句,和李助禾給他的繡有“鏡中花”的手帕上的詩句一模一樣!

詩句讀起來十分傷感。似乎寫詩人的一生都是在為了生存,堅守一個秘密,守望一段情感。

蕊秋在電郵里告訴葛言誠,祖母在每首詞后面,都附有一個生活中發(fā)生過的、真實的小故事,但和這首詩詞相應(yīng)的,卻是一個悲傷的童話。

童話里有一對精靈姐妹,身上傳有上帝賜予的法術(shù)。有一天,這對精靈遇到了一個凡間男子。男子為了得到她們的法術(shù),假裝與她們相愛。姐妹之間,為了單獨占有男子的愛,發(fā)生了隔閡。她們?yōu)榱说玫侥凶拥暮酶?,紛紛獻上自己的法術(shù)。然而,男子在得到法術(shù)后,卻放了一把大火,姐姐在火中喪生,妹妹流離失所。這個凡間的男子,還分別給這對姐妹取了兩個凡間的名字——鏡花、水月。

蕊秋說,當(dāng)時她看到這個故事,就覺得它和放在文集中的其他故事很不協(xié)調(diào),甚至是莫名其妙。她也問過祖母,祖母只是嘆氣,對原因閉口不言。蕊秋也希望能通過葛言誠的調(diào)查,找出逝去的祖母多年來的哀怨。

夜晚燈下,葛言誠凝望著漢娜的照片,苦苦思索著。

漢娜在一本記錄生活的詩集中插入這個童話,一定是有意為之。葛言誠仔細(xì)看著馬丁資料里漢娜的照片,忽然觸電似的跳起來,拿起了放大鏡。繼而,他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秘密。

在那些照片里,有一張漢娜小時候全家福。照片上有十多個人,老老少少站在院中草坪上。照片是黑白的,人的臉都很小,所以,這個秘密一開始就讓葛言誠忽略了。

在照片里,漢娜十二三歲,站在前排第三,微笑著;在她身后一排的邊角上,還站著另一個和她年紀(jì)相仿的女孩,穿著不一樣的衣裙,沒有微笑,表情嚴(yán)肅。漢娜的頭發(fā)是卷上去的,而那個女孩的頭發(fā)是垂下來的。

這個不被眾人注意的女孩,便是解開所有秘密的基本扣!

手中的信息逐漸增多,而葛言誠需要的是能夠一錘定音的證據(jù)。他再次拿出那幾封標(biāo)有數(shù)字的信件仔細(xì)觀察,暗暗嘆息除了數(shù)字,原來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消失了,什么也沒有留下。忽然間,一個念頭如同閃電擊中了他——果然是什么也沒有留下嗎?

這個念頭如同一條救命的繩索,把這個一直吊在懸崖邊的案件一把拉了起來。

葛言誠立刻給自己在警局的朋友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幫個忙。

第二天,葛言誠帶著所有資料在警局辦公室和處理馬真一案的刑警碰面了。刑警們在仔細(xì)聽了葛言誠的講述后,同意幫助葛言誠,查出殺死李美嘉和馬真的真兇。

此后,警方配合葛言誠的計劃,開始了大規(guī)模、深入的資料調(diào)查。

很快,一個又一個隱藏的身份浮出水面。

幾天后,葛言誠和警方做了最后一次碰面。在葛言誠的要求下,警方同意先讓他理清施李兩家的恩怨,然后再抓捕真兇。

在做足了充分準(zhǔn)備之后,葛言誠和劉開妍主動取得了聯(lián)系。他想要劉開妍借用她和馬真的別墅,因為他要在那座別墅里,那個施助雨曾經(jīng)表演“鏡中花”的地方,表演“鏡花·水月”。隨后,葛言誠向施助雨、李助禾和莫涼發(fā)出了請柬。

4.

昆明的炎熱果然是外強中干。幾場大雨過后,整個世界驟然涼爽。

魔術(shù)表演定在別墅花園里。清涼,無風(fēng),一輪明月皓亮當(dāng)空,如雪的月光照映著小院里S形的湖面。

被請的人都來了。劉開妍一臉好奇,莫涼冷冷地坐在輪椅里,經(jīng)醫(yī)生特許前來的施助雨半躺在一把藤椅上,身后墊了厚厚的棉墊。當(dāng)劉開妍聽到敲門聲,帶著李助禾走進院落時,施助雨從藤椅上艱難地抖動起來,嘴巴里發(fā)出怪聲,過了好半天才平息下去。

所有的人都等待著葛言誠的表演,他們要看看這個魔術(shù)界的門外漢如何表演這兩個詭異黑暗的魔術(shù)。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葛言誠說他要先表演“鏡中花”。

“我還是以湖水為鏡來表演。不過這回,”葛言誠說,“為了證明我確實會表演這個魔術(shù),我要讓你們每一個人都和我合作一次,來湖邊牽住我的手,從湖中看一看你們各自的恐懼?!?/p>

“??!”劉開妍、莫涼和李助禾驚嘆起來。施助雨也再次在藤椅上發(fā)出了“咕嚕咕嚕”的怪聲。

月光里,首先站出來的是李助禾。

他站在“S”形湖面的腰部,面對湖水和眾人,說:“為了這兩個魔術(shù),發(fā)生了兩場火災(zāi),毀了兩個魔術(shù)團,無數(shù)人喪生,三代人的命運被改寫,施水月死了,我的美嘉也死了,所以,我倒要先看看,這‘鏡中花到底有何種魔力?”

葛言誠點點頭,走過去,拉住了李助禾的手。

院子里安靜極了。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仔細(xì)盯住了這恩怨傳世的“鏡中花”。

在一片寂靜之中,葛言誠和李助禾同時向水中望去。

幾秒后,李助禾先是以懷疑的表情盯住了水面,然后,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臉色開始發(fā)白,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

牽住他的手的葛言誠,也先是盯住了湖面,猛然間,他似乎也從湖水里看到了李助禾看到的東西,而且也被那份恐懼嚇到了,猛地拔出眼光,用一種不敢相信的表情凝視著李助禾。葛言誠驚訝的表情仿佛在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而李助禾卻沒有發(fā)現(xiàn)葛言誠驚恐的目光。他盯著湖面,驚恐如同干燥荒野中狂風(fēng)吹燃的大火,在他的心里越燒越旺!忽然,他像看到了恐懼的高潮一般,“啪”地甩開了葛言誠的手,遲疑片刻之后,才從夢魘中驚醒過來,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葛言誠。

看到李助禾如此反應(yīng),大家都即驚訝萬分,又懷疑萬分。就連施助雨也斜著眼睛,在藤椅上驚疑不定。

“你看到了什么?!”莫涼推著輪椅向前半步,問李助禾。李助禾剛要開口,卻被劉開妍制止住了。

劉開妍說:“慢著!如果李助禾先說,葛言誠是可以附和的。”

“那你想怎么辦?”葛言誠問。這時,他已經(jīng)從湖邊追了過來。

劉開妍說:“不如,你們分別寫下來?!?/p>

于是,劉開妍找來紙筆,分給葛言誠和李助禾。李助禾接過紙筆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恍惚,仿佛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剛才親眼所見的東西。

劉開妍還特意拿來了一盞可以裝電池的,專門用在院子里的小臺燈。

一分鐘后,兩張紙條放到了大家中間的桌子上。

李助禾的紙條上寫:女兒的死亡。

葛言誠的紙條上寫:李美嘉的死亡。

“啊!”莫涼第一個叫了起來,“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你的‘鏡中花是假的!我研究這個魔術(shù)很多年了,你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這個魔術(shù)的秘密,更不用說學(xué)會了。你一定事先就和李助禾串通好了!”

“如果你不相信,不如你來試試?”葛言誠說。

施助雨看到這樣的場景,整個人在躺椅里瘋狂地抖動著,李助禾走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說:“助雨如此激動,我看,還是讓他先來吧?”

莫涼轉(zhuǎn)過臉,看了看師父,點點頭。

葛言誠和李助禾要去抬施助雨的藤椅,把他抬到湖邊,被莫涼阻止了。莫涼說:“既然‘鏡中花可以任意選擇鏡子,就不要費力挪動師父了,不如請劉開妍找面小鏡子,就在原地表演?!?/p>

劉開妍一聽,急急忙忙進屋,很快拿出一面半徑為8寸的圓鏡。

葛言誠接過鏡子,放在施助雨的面前,并且牽起了他的手。

本來就呼吸急促的施助雨,對著鏡面,看著看著,仿佛受到了劇烈的刺激一般,用比剛才更大的力量抖動起來,越抖越猛,居然一抬手,打飛了葛言誠手里的鏡子。鏡子落地被砸得一片明亮粉碎。施助雨的腦袋隨著破碎的脆響,猛地歪朝一邊,流出了更多的口涎。

“師父,你看到了什么?”莫涼忍不住問。

大家此時忽然意識到,無論施助雨看到了什么,他都無法說出來。施助雨的身體還在抖,手臂上下一顫一顫。

“他是要寫。”劉開妍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她拿來紙筆,把筆交給施助雨,自己抬著紙。

可是施助雨的手指沒有力氣,根本拿不穩(wěn)筆。莫涼想了個辦法,用一個布條,把筆和施助雨的手,緊緊捆在了一起。

施助雨費了大勁,歪歪曲曲地寫下了兩個字。

同時,葛言誠也寫好了兩個字。

兩人所寫內(nèi)容一模一樣。

它們是:水月。

“魔術(shù)‘水中月?”莫涼問。

施助雨的眼珠在眼眶里左右搖擺。

莫涼看懂了,卻又糊涂了:“師父,您的意思是不是魔術(shù)‘水中月?那是什么?”

“是施水月?!备鹧哉\說,“你師父年輕時的師妹,那個在數(shù)十年前、和李美嘉以同樣的方式喪生的女孩。”

聽到葛言誠這么說,施助雨的眼珠才安頓下來。

“現(xiàn)在,終于可以輪到我了吧?”莫涼問。

葛言誠點了點頭。

沒了鏡子,莫涼自己滾著輪椅走到湖面半腰處,葛言誠快步跟過去,拉住了莫涼的手。兩人同時向湖水看去。

莫涼的手一開始是冷冰冰的,但很快,他的體溫升高,手也變得很熱,額頭上冒出了虛汗。猛地,和李助禾一樣,他甩開了葛言誠的手。不顧一切的莫涼,抽出一直放在輪椅側(cè)面的小半瓶礦泉水,向湖面砸去,試圖砸碎湖中景象,嘴里大叫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等莫涼安靜下來回到眾人身邊,他和葛言誠分別用紙筆,寫下了所看到的恐懼。

莫涼寫的是:水中月。

葛言誠寫的也是:水中月。

“難道你們也看到了那個女孩?”李助禾和劉開妍幾乎是異口同聲。

“沒有?!蹦獩龊透鹧哉\的回答也是異口同聲。

“那你寫‘水中月是什么意思?”李助禾才問完,就醒悟了似的“啊”地小聲驚呼,“難道你看到是‘水中月這個魔術(shù)?”

莫涼點點頭說:“我的確看到‘水中月這個魔術(shù),這是一個讓人恐懼的魔術(shù)?!?/p>

“這個魔術(shù)是什么樣?”李助禾問。

莫涼搖了搖頭:“太可怕了,我不想說。我希望,我這一生再也不要見到這個魔術(shù)?!?/p>

所有的人都見證了“鏡中花”,最后只剩下了劉開妍。她盯著面前的幾個男人,感到不可思議和害怕。這時候,葛言誠向她伸出了手。

劉開妍哆哆嗦嗦地跟著葛言誠向湖邊走去。她這一生,害怕的東西很多很多,但是,哪一樣才是自己最恐懼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知道。

與其說是葛言誠牽住了她的手,不如說是葛言誠扶住了她。

在湖邊站了不足十秒之后,無風(fēng)的湖面詭異地泛起微波。劉開妍望著湖水,忽然大叫一聲“馬真”,就要悶頭栽下去。還好,葛言誠一把將她拉住。

當(dāng)他們回到眾人面前之后,劉開妍推開莫涼遞過來的紙筆,惶恐地看了一眼葛言誠,驚恐地說出了一句話:“我不相信!”

“你看到了什么?我聽到你喊了句‘馬真,難道你看到了他?!”李助禾向前邁出一步問。

劉開妍轉(zhuǎn)身要走,被莫涼用輪椅擋住,“告訴我們,你是不是看到了馬真的死?”

葛言誠也向前一步,對她說:“告訴大家!”

劉開妍被莫涼逼到湖邊,只好停住腳步。她轉(zhuǎn)過臉,凄慘地笑了笑,把目光轉(zhuǎn)向葛言誠,用揶揄壯膽,顫顫地說道:“大作家,你剛才不是也看到了我的恐懼了嗎?還是你來說吧。”

李助禾也追問:“葛言誠,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葛言誠說:“劉開妍她這一生最大的恐懼,是一個被困住的、無法逃脫的人。”

“??!”劉開妍聽到這里,后退一步,指著葛言誠,喃喃地說,“你!你胡說!”

施助雨在藤椅上抖動著,他好像有話要說,可是卻沒有辦法說??粗约旱牡艿茏兂蛇@樣,李助禾心疼地坐到他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施助雨無法轉(zhuǎn)動腦袋,只好斜著眼睛看著哥哥李助禾。一股奇怪的暖流,順著他的手,延伸到李助禾的手上。

在他們對面,被驚懼弄得口齒不清地劉開妍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她仍舊手指著葛言誠說:“你這個偽君子!你的‘鏡中花是在騙人!”

“你能揭穿我嗎?”葛言誠問。

劉開妍喃喃地說:“我,我……”又一次語無倫次。

“可是,”葛言誠向前邁進一步,說,“我卻能揭穿你!”

“揭穿我什么?!”

“馬真的死!你剛才不是親眼看到了嗎?”

“我沒有看到馬真的死!”劉開妍狡辯著,“我,我看到的只是一個被綁住的人!”忽然,劉開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一下子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葛言誠先看了一眼劉開妍,又看了一眼眾人:“在回答劉開妍的這個問題前,我先給大家講個幾個小故事?!?/p>

葛言誠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拿出李助禾交給他的手帕,先講述了施派祖師施洪峰偷偷潛入“上帝之光”盜取魔術(shù)的故事,接著又講述了他如何聯(lián)系上漢娜的孫女蕊秋,以及漢娜詩集中那個關(guān)于精靈姐妹和凡間男子的愛情故事。

在講到故事結(jié)尾時,葛言誠說:“我當(dāng)時一直在琢磨,漢娜為什么要提兩個有上帝賜予的法術(shù)精靈呢?猶太人的魔術(shù)團叫做‘上帝之光,難道這里面有什么重要隱喻?后來,我從猶太拉比馬丁收集的資料里找到了一張漢娜小時候的照片。接著,我就在照片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葛言誠從提前準(zhǔn)備好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張在警方的幫助下放大并且銳化的照片。照片上有兩張臉,被葛言誠故意用圓圈圈起來。葛言誠把照片遞給大家,就著那盞小臺燈傳看。

“這兩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李助禾感嘆。

“是的?!备鹧哉\說,“因為她們的法式和衣著不一樣,表情也不同,加之一個站在第一排,一個站在后面,又是老照片,就很容易被人忽略。其實,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聽葛言誠說到這里,坐在藤椅上的施助雨又一次激烈地顫抖起來,李助禾連忙彎下腰,輕聲安慰,施助雨“嗷嗷”地喊著,誰也不知道他要說什么。李助禾只好給他紙筆,但他寫得很慢,加上著急,很長時間都寫不全一個字。最后,施助雨憤怒地甩開了紙筆,盯住了葛言誠。

葛言誠看了一眼施助雨,抱歉地說:“對不起,為了解開所有謎團,這個壓在眾謎之下的秘密,不得不說了。”

葛言誠接著說,“當(dāng)施洪峰潛入猶太人的走馬轉(zhuǎn)角樓,偷學(xué)“魔笛控繩”的時候,潛伏幫了他的忙。他在暗中發(fā)現(xiàn),在‘上帝之光里,還有另一個人和他一樣,隱藏居住在眾人的視線中。這個人就像幽靈,一直和這群猶太人生活在一起。施洪峰一邊探尋魔術(shù)機關(guān),一邊尋找那個人。兩個多月之后,他找到了那個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上帝之光的秘密。

“很多看似十分高難的魔術(shù),其實一旦被揭穿,機關(guān)十分簡單。原來,這個魔術(shù)除了需要特定的機關(guān)協(xié)助之外,還需要一對雙胞胎來表演。雙胞胎中的一個人爬上繩子消失,而另一個提前躲在籃子里。竹籃的側(cè)面有兩層,是個夾層。女孩把身體彎成與竹籃相同的弧度,躲在夾層里,等時機一到,再從籃中爬出來。雖然魔術(shù)中有兩個人,但對觀眾來說,他們只看到了一個人。為了保住魔術(shù)的秘密,‘上帝之光的老板,一個矮胖的猶太人,只讓其中的一個雙胞胎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所以,就連魔術(shù)團里的人,都不知道團里還有另一個人,一直和他們一起生活,一起逃難,一起演出。漢娜是表演魔術(shù)的雙胞胎姐妹之一。”

葛言誠頓了頓,似乎是在整理思緒,然后又接著說,“我請漢娜在美國的孫女幫忙,查找了祖母的家譜。經(jīng)過一番周折,蕊秋終于查到,漢娜小時候,的確有過一個雙胞姐妹。姐妹倆一起跟隨一位魔術(shù)師學(xué)習(xí)魔術(shù)。最為巧合的是,漢娜給自己的孫女取名蕊秋,而她的雙胞胎姐妹,就叫蕊秋。她給孫女取了同樣的名字,就是為了以此來紀(jì)念自己的姐妹?!?/p>

“而且,”葛言誠嘆了一口氣,“因為魔術(shù)的秘密是不能外傳的,所以,漢娜在記錄那部分歷史的時候,不能明說,只能用童話故事來做隱喻。漢娜和蕊秋就是那對精靈,而那個背信棄義的凡間男子就是施洪峰?!?/p>

李助禾忽然看向弟弟施助雨,明白了他剛才那么激動的原因。施助雨并不希望葛言誠講出“魔笛控繩”的秘密,忽然,李助禾恍然大悟,他問施助雨:“你原來告訴我,當(dāng)年在你跟隨施曲南學(xué)藝時,你懷疑除了你們?nèi)齻€徒弟,還有第四個人?”

施助雨“呀呀”地點了點頭。然后,他用手指指湖面,又指指天空。李助禾看得莫名其妙,而葛言誠卻已會意,葛言誠彎腰按住施助雨的手,對他說:“你是想說,為了繼續(xù)表演‘魔笛控繩,你的師父也用了雙胞胎?”

施助雨連連點頭,抽出手,又指了指湖面和天空。

葛言誠接著說:“你的意思是,除了你的師妹施水月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施助雨點頭。

葛言誠繼續(xù)說:“那個人叫‘施鏡花?”

施助雨“哇”地一聲,放下手來。

葛言誠從施助雨身邊直起腰來,對著大家說:“在我看了漢娜詩集中的童話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既然那個凡間男子給那對精靈姐妹取名‘鏡花和‘水月,那么既然有‘施水月這個人,說不定就會有‘施鏡花。施鏡花,就是那藏著的第四個人?!?/p>

“那么,施鏡花在哪里?”莫涼插話。

葛言誠說:“為了證明我的猜測,我借用了警方的力量。我們跟隨施水月的歷史,一直往回查,發(fā)現(xiàn)施水月原是一名孤兒。警方找到了曾經(jīng)收養(yǎng)施水月的孤兒院,施曲南為了延續(xù)這個魔術(shù),從孤兒院里領(lǐng)走一對雙胞胎女孩,重新給她們?nèi)×嗣?,施鏡花和施水月?!?/p>

“你可有證據(jù)?”劉開妍問。

葛言誠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劉開妍說:“在施曲南領(lǐng)養(yǎng)這對雙胞胎的年代,什么都是要寫證明的,而且那時候,吃飯買東西都有固定配額,有記錄?!备鹧哉\說著,從包里拿出幾樣?xùn)|西來,一一打開,“這些就是你要的證據(jù)?!?/p>

在那幾樣證明里,其中一份是孤兒院開的證明,前面寫著姐妹倆改名前的名字;后面是派出所證明,寫著姐妹倆被改后的新名字:施鏡花、施水月;其次就是購糧卡,上面也并肩寫著姐妹倆的名字。

“還有呢。”葛言誠說著,又從包里拿出另一份東西,遞到劉開妍面前,說,“警方在尋找中,找出了所有叫‘施鏡花的人,檢查了她們的結(jié)婚證明和戶口冊,其中一份上面居然有你的名字。接著,警方檢查了你的出生證明。兩者一比較,鐵證如山,真相大白?!?/p>

李助禾搶過那張證明,仔細(xì)一看,原來在劉開妍的出生證明上,母親一欄填寫的是:施鏡花!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助禾問。

葛言誠看著劉開妍,意思是:是你說還是我說?

劉開妍看了看眾人,覺得已經(jīng)毫無退路,只好承認(rèn):“施鏡花確實就是我的母親。從我出生開始,就是伴隨著仇恨長大的。我的母親告訴我,在我的生命里,除了復(fù)仇,什么也沒有。”

“向誰復(fù)仇?”李助禾問。

劉開妍說:“施助雨!”

一陣停頓后,劉開妍說,“這件事情,是我的母親親口告訴我的。施派的祖師施洪峰得到這個魔術(shù)的秘密之后,就到處尋找雙胞胎。當(dāng)時戰(zhàn)亂,他沒費多少力氣,就用幾個銅板買到了一對賣身葬父的雙胞胎姐妹。后來,當(dāng)他把這個魔術(shù)傳給兒子施曲南時,那對姐妹年紀(jì)已大,不久就先后病死。

“為了延續(xù)這個魔術(shù),施曲南在孤兒院里又找到了一對雙胞胎。這一點,警方和你葛言誠,查證得沒錯。施曲南將她們?nèi)∶麨槭┧潞褪╃R花。在表演中,施水月在明處,施鏡花在暗處。為了保住這個魔術(shù)的秘密,施曲南連自己的徒弟施水謙和施助雨都沒有告訴。這就是為什么,施助雨老覺得和他們住在一起的,還有第四個的徒弟。

“我的母親告訴我,當(dāng)年,施水謙為了得到‘鏡花·水月的秘密,在施水月表演水箱脫逃的時候,改動了機關(guān),想以此要挾師父施曲南。

“施水月被捆在水箱中時,為了逃生,使勁拍打著水箱的門,被施助雨發(fā)現(xiàn)了。施助雨爬進水箱去搭救,卻被躲在一邊的施水謙再一次關(guān)上了機關(guān)。那時候,我躲在劇場樓頂?shù)哪赣H看到了整個過程,她想去救施水月,但是,當(dāng)她從藏身之處爬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她看見,師父施曲南只有時間救出一個人。他只救出了施助雨。施水月死后,施水謙也就消失了。

“我的母親看到師父施曲南情愿選擇去救施助雨,而放棄了施水月,心都涼了,也就此悄悄離開。后來,她生下了我,在教給我魔術(shù)技巧的同時,她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要為她的姐妹報仇。而且,我的母親還告訴我,施派還有比‘魔笛控繩更詭異的魔術(shù)——‘鏡花·水月。我的母親后來因為長期抑郁,換了癌癥。在她去世前,她要我發(fā)誓,在復(fù)仇的時候,同時找到‘鏡花·水月?!?/p>

“所以你假裝不會魔術(shù),接近馬真。在馬真發(fā)現(xiàn)你的真實身份之后,殺死了他?”莫涼說。

“對此,你只猜對了一半?!眲㈤_妍說。

“哪一半?”莫涼問。

“呵呵,”劉開妍看著莫涼說,“其實,我們都是欲望的祭品。為了得到魔術(shù)秘笈,為了復(fù)仇,我們都忘了自己是誰。是的,我是為了接近施派才嫁給馬真。當(dāng)時,莫涼你一心戀著李美嘉,我沒有機會,所以才選擇了馬真。不過,馬真并不是我殺的。他,死于意外。”

“是嗎?”莫涼一陣?yán)湫Ψ磫?,然后從輪椅?cè)邊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下一個按鈕。無風(fēng)的湖水忽然蕩漾開來,反規(guī)律地向兩邊展開,露出一個水下的房間。房間安裝著玻璃頂。在房間正中,站著一個被捆綁的人。

“這是馬真設(shè)計的暗室,本意是用來變魔術(shù)時用的。剛才,當(dāng)葛言誠拉住你的手站在湖邊時,我就悄悄按下了鍵鈕,露出了這個房間。這就是讓你恐懼的,一個被捆綁的人?!蹦獩稣f。

劉開妍的目光迅速掃過湖底,忽然恍然大悟,轉(zhuǎn)向葛言誠說:“葛言誠,我差點上了你的當(dāng)!還以為你真會這個‘鏡中花的魔術(shù)呢。”

葛言誠說:“若不是你當(dāng)時心中有鬼,以你多年對魔術(shù)的修煉,怎么會相信我的障眼法呢?告訴我,你如何殺了馬真?”

劉開妍苦笑了一下,“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馬真死于意外。不過,在我說出真相之前,我只想問一句,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馬真被囚禁在這間暗室里的?”

葛言誠說:“在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后,我就猜想是否馬真也知道了。也許,馬真正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才被你殺害的。如果這個推理正確的話,馬真死亡的地點就不會是在路上。我問過警方,警方告訴我,尸體解剖后,在馬真尸體上發(fā)現(xiàn)的刀傷中,有一個特別奇怪。那個傷口在后腦勺,傷口的形狀和其他傷口不一樣。其他的傷口一看就是出自同一把刀,而那個傷口,卻不是。而且,那個傷口受的力和其他傷口也不同,更深更大。所以,我想,滇池路并不是第一現(xiàn)場。由于你的假身份,我第一個就想到了別墅。你在別墅里殺死馬真,再把尸體移到路上,造成搶劫殺人的假象。可是,我只有推論,沒有證據(jù)。于是,我假稱向你借用別墅。我找了一遍,什么也沒找到。后來,我記得美嘉曾經(jīng)告訴我,馬真在這間別墅里安排了很多機關(guān)。于是,我請莫涼來,找到了這間湖底暗室。我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血跡。血跡經(jīng)警方化驗后,證明就是馬真的。我記得你曾經(jīng)告訴我,你們從未請過用人。對于這間密室,也只有你和馬真有機會知道。所以,那時候,我就斷定,你就是兇手。”

“哈!”劉開妍發(fā)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原來,今晚的表演是一個早已為我設(shè)計的陷阱,我還給了你演出地點自己跳。是的,馬真的確是死在這間暗室里,不過,馬真的確是死于意外?!?/p>

“你反反復(fù)復(fù)說是意外,倒是給我們解釋一下。”葛言誠說。

劉開妍說:“馬真其實一點也不傻。在我們結(jié)婚后不久,他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真實身份?!?/p>

“等一等!”葛言誠打斷劉開妍,“你說馬真在你們結(jié)婚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真實身份。那么,他當(dāng)時為什么不揭穿你?”

“哈哈!”劉開妍大笑道,“葛言誠,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來,你不知道在馬真發(fā)現(xiàn)我的秘密后,這些年一直被囚禁在這個密室中?”

“??!”就連莫涼也吃驚了,“既然馬真這些年一直被囚禁在密室中,那么,這幾年,我們見到的馬真又是誰?”

“是我呀!”劉開妍說著,走到莫涼面前,將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先低下頭,然后慢慢抬頭,月光下,劉開妍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子的臉——馬真的臉。

劉開妍用馬真的聲音說:“這就是和你們一起生活的馬真。難道,你們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和馬真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同時出現(xiàn)過?”說完,她再一次低頭抬頭,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啊!你!你怎么會……?!”莫涼像受到嚴(yán)重驚嚇一般,忽然失去了表達能力。

“你是想問,我怎么會變臉?!”劉開妍聳聳肩說,“這是我母親,施鏡花教我的。我從小就開始了練習(xí)。不過,聽我的母親說,‘鏡花·水月比這變臉還要厲害。為了從施助雨那里打探到‘鏡花·水月,我只好裝成馬真。”

“既然你可以假扮馬真,以假亂真欺騙我們,那你為什么不在馬真一揭穿你的時候就殺死他呢?”葛言誠問。

劉開妍回答:“感情真是一件很奇怪的東西。在嫁給馬真后,我對他居然漸漸產(chǎn)生了依戀,讓我沒法下手。為了說服他,和我聯(lián)手,我就一直把他囚禁在暗室中。后來,出現(xiàn)了那封字跡會消失的信,才導(dǎo)致了馬真的死?!?/p>

“那封標(biāo)著數(shù)字‘1的信?”葛言誠問。

劉開妍點點頭,卻忽然轉(zhuǎn)變了話題:“葛言誠,你手里拿著的都是好牌,可你卻沒有按順序出對牌?!?/p>

“你這是什么意思?”葛言誠問。

“你居然相信了莫涼?!?/p>

葛言誠看了一眼莫涼,表情十分疑惑。

劉開妍冷笑一聲,說:“葛言誠,我不傻,你敢今晚布局,是因為你已經(jīng)拿準(zhǔn)了我的把柄。我想,警方已經(jīng)等在外面了。不過,坐在這里能被稱作兇手的人,應(yīng)該被警察帶走的,不止我一個。”

“還有誰?”葛言誠問。

“莫涼!”劉開妍手指輪椅上的莫涼。

莫涼大叫:“你!你血口噴人!”

劉開妍再一次朝莫涼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說:“你、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剛才做了變臉,難道你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嗎?”

在劉開妍的臉上,露出一張中年婦女的臉,接著,她一甩頭,這個婦女居然一下子變成了莫涼。莫涼大叫一聲:“黑影!”

“你終于明白了!”劉開妍變回自己的模樣說,“是莫涼,親手殺死了李美嘉?!?/p>

李助禾一聽,沖了上來,一把抓住劉開妍,說:“你給我說清楚!”

劉開妍冷笑著,看著莫涼。

莫涼怔愣了片刻,捧住了頭,喃喃地說:“還是我來說吧?!?/p>

莫涼說,“我在一個不經(jīng)意的時候,看到了李美嘉簽的魔鬼契約。我當(dāng)時既驚訝又釋然。驚訝的是這個關(guān)于魔鬼契約的傳聞居然是真的,而且以美嘉的人品,居然會去簽契約;釋然的是,原來美嘉的魔術(shù)變得那么好,是背后簽了契約。在發(fā)現(xiàn)那張契約之后,我沒有立即質(zhì)問她。我悄悄查了查她的電話號碼,發(fā)現(xiàn)有一個號碼,美嘉要么頻頻撥打,要么發(fā)短信約定見面時間。美嘉所有的號碼都有名字,而那個號碼卻是空白。我依據(jù)美嘉的短信內(nèi)容猜想,這就是‘黑影的號碼。我用美嘉的手機,偷偷發(fā)去短信。一番聯(lián)絡(luò)之后,對方便立刻察覺出我不是美嘉。我也就直接承認(rèn)了,但我告訴黑影,我要見面。

“黑影在和我見面時,居然用變臉的手法用了我的臉。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黑影就是劉開妍。她騙我說她知道‘鏡花·水月的秘密,只要我?guī)退鍪拢蜁涛疫@個魔術(shù)。我看到,她居然能扮成我,魔術(shù)功力一定很高,我就答應(yīng)了。不過,在和她接觸時,我悄悄地從她身上偷到了一塊手帕,上面繡著‘鏡中花三個字,還有一些字母。這塊手帕讓我對她的話,更加深信不疑。后來,美嘉發(fā)現(xiàn)了這塊手帕。我們當(dāng)時在二樓上爭吵,在爭吵中,美嘉推了我一掌,我從樓梯上滾下,摔斷了脊椎。上半身保住了,我卻永遠不能走路。從那天晚上起,我們便不說話了。不過……”

莫涼嘆了口氣接著說,“我從未想過,每次用我的臉和我的嗓音與我見面的人,居然就是劉開妍。后來,在李美嘉出事那天,黑影,也就是劉開妍打電話給我,說她決定把‘鏡花·水月傳授給我。不過,我必須事先為她做一件事。她說,她已經(jīng)在美嘉表演的水箱機關(guān)上做了手腳,只要我到時候關(guān)上水箱門,等李美嘉死后,她就單獨教我‘鏡花·水月。她還說,‘鏡花·水月在世上獨一無二,她也只能傳給一個人。美嘉讓我失去了腿,我沒有怪她。但是,為了這兩個魔術(shù),我卻殺死了她?!?/p>

莫涼頓了頓,語音悲傷地說,“當(dāng)時,就要解開繩扣的美嘉隔著水箱玻璃,看到是我在機關(guān)上動手,心都涼了。自始至終,她都看著我,一動不動。直到我關(guān)上了機關(guān)的門,她也沒有去解身上的繩扣。我記得,美嘉雖然在水中,可我卻清楚地看到,美嘉的眼里流出了一行眼淚。”

李助禾盯住了莫涼,一手捂住胸口,眼中流下兩行老淚,一陣唏噓。

莫涼抹了一把眼睛,轉(zhuǎn)過頭,看著葛言誠說:“葛言誠,你早就知道是我殺死了李美嘉,對不對?你讓我來幫你,無非是設(shè)個局,讓我們自己說出真相?”

葛言誠點了點頭。

劉開妍問:“葛言誠,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葛言誠從莫涼手里拿過遙控器,按下另一個按鈕。

水面下的房間亮起了燈。在燈光下,大家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床邊還有一截極粗的鐵鏈,而站立在房間正中的,卻是一個女孩。女孩的臉上戴著一個蝴蝶造型的面具,身上綁著繩索。

“她、她是誰?”劉開妍問。

莫涼冷笑一聲:“她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人。”

葛言誠朝女孩招招手,女孩一抖,便抖掉身上的鐵鏈,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她站到了大家的面前。

女孩走近了,揭開了臉上的蝴蝶面具,眾人一看,“啊”地叫了一聲。

那是李美嘉!

李助禾也震驚地說:“這,你,這是怎么回事?你真是美嘉?!”

“她不是李美嘉,她是張秋玲。”葛言誠說。

葛言誠接著說,“既然漢娜有蕊秋,施水月有施鏡花,我想,那么,除了李美嘉之外,肯定還有另一個女孩。我問過李美嘉的父親,他說李美嘉就是一個獨生女,沒有姐妹。后來,我親自去找了施助雨。施助雨在聽了我的敘述后,決定幫我,寫下了張秋玲的名字。原來,在收李美嘉為徒之后,施助雨暗中找了一個和美嘉長相相近的女孩,做了幾次整容后,她基本上就和美嘉一模一樣了?!?/p>

聽到了這里,女孩張秋玲插進了話:“和那對猶太雙胞以及施水月、施鏡花一樣,美嘉生活在明處,我生活在暗處。美嘉出事那天,我親眼看見是莫涼改動了美嘉逃生的機關(guān)。當(dāng)時,我就躲在演出臺頂棚上。我一直十分信任莫涼,根本沒有想到他會下手,所以,當(dāng)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晚了。我想不通的是,深愛著美嘉的莫涼為什么要殺死她呢?我和美嘉雖然不是親姐妹,但這些年,我們之間的感情,勝于姐妹。美嘉一直在查師父中風(fēng)的原因,后來她又意外出事,讓整件事情更加蹊蹺。我覺得,在這件事的幕后,除了莫涼,還另外有人。后來,我感到,只憑我一人暗中調(diào)查,找出真相似乎遙遙無期。于是我想,需要有一個局外人站出來,攪一攪這潭渾水,讓藏在水里的人自己跳出來?!?/p>

葛言誠說:“于是,張秋玲就給我寄來了標(biāo)有數(shù)字的信,并且在老昆明地圖上假扮成小丑,表演了李美嘉設(shè)計的球變雪變花的魔術(shù)?!?/p>

“是的。美嘉活著的時候,曾經(jīng)向我提起過葛言誠。我想引起葛言誠的好奇,讓他參與進來,但又不愿意立刻出面,就跟蹤他,故意露出馬腳,讓他偷走手機和我聯(lián)系。然后,我讓葛言誠到工廠來,和朋友合作表演了那個魔術(shù)。本來,我想表演的是美嘉,美嘉在水箱中沒有解開繩扣,但后來我想,美嘉的死亡和施水月的死亡太相似了,她的死一定和過去有關(guān),而且,關(guān)于李美嘉的死,葛言誠恐怕已經(jīng)知道了很多細(xì)節(jié),于是我就表演了施水月遇難時的情景。我是想告訴葛言誠,這一切已經(jīng)有過先例。我想告訴他,不但要調(diào)查現(xiàn)在,還需要尋找過去?!睆埱锪嵴f。

“那么,那封給馬真的信也是你寄的?”劉開妍問。

張秋玲說:“是的。當(dāng)時我查來查去都沒有頭緒,師父又中了風(fēng),所以我就想起來,師父以前總是收到標(biāo)著數(shù)字、字跡會消失的來信,所以就依葫蘆畫瓢,寫了一封,寄給馬真,要他來見我。沒想到,那天晚上,卻在約會的地方,看到了馬真的尸體。劉開妍,現(xiàn)在,你該告訴大家你為什么要在囚禁馬真這么多年后又忽然殺死他的原因了吧?”

劉開妍沉默了一會兒說:“實際上,是你的那封信殺死了馬真?!?/p>

“我的信?”張秋玲十分不解。

“是的。你剛才不是說施助雨經(jīng)常會收到字跡會消失的信嗎?其實,那些信,都是我寫的?!?/p>

“你為什么要寫這些信?信中寫了什么?”葛言誠問。

劉開妍看了一眼施助雨:“我寫這些信,是要報復(fù)他。我的信,是以死去的施水月的名義寫的。我寫的都是一些我母親告訴我的,發(fā)生在施水月和施助雨之間的事情。我這樣做,是要從心理上不斷地折磨他。但是,”劉開妍轉(zhuǎn)向張秋玲,“當(dāng)你以同樣的方式寄來信時,我以為我的身份暴露了。”

“于是,你對馬真下了手?!睆埱锪嵴f。

“不,”劉開妍說,“對馬真,我已根本無法忍心下手。我把信帶到暗室,問他是否知道是誰寄來的。誰知,當(dāng)我走近他詢問的時候,他卻用鐵鏈勒住了我的脖子。暗室里放置的是一張鐵床,床頭和床尾的欄桿邊緣都是尖角。爭斗中,馬真摔到了鐵床欄桿的尖角上,尖角刺進了他的后腦勺。

“他死后,我十分害怕,就按照信上的地點,在約會時間之前把馬真的尸體放到了那里,并且用刀在他的身上留下傷痕,制造成搶劫殺人的場景。放好尸體后,我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在確定馬真已死后就匆匆離開了。當(dāng)時是夜晚,我沒能看清楚他的臉,沒想到卻是你。

“為了找到‘鏡花·水月,我一直在施助雨的公寓里翻找,意外找到了那幅紅色的畫。這是一幅很獨特的畫。我對施助雨一直保存這幅畫感到十分奇怪,也一時找不出頭緒。我偷偷保留了那幅畫。后來,當(dāng)葛言誠冒充網(wǎng)絡(luò)記者來采訪的時候,我一開門就認(rèn)出了他。葛言誠曾經(jīng)被電視臺采訪過,我剛好看過那期節(jié)目。我想,葛言誠冒充記者來找我,一定是心中有鬼,知道了什么。于是,我心生一計,我趁拿畫的時候,根據(jù)馬真收到的那封信的習(xí)慣,在那幅畫上寫下一個數(shù)字,并把畫塞進了信封,在信封上寫上葛言誠的名字,假說是馬真留給他的。我想看看葛言誠介入這件事情有多深?!?/p>

聽到這里,葛言誠這才明白,他收到的兩封標(biāo)有“2和3”的信,是張秋玲寄來的,馬真收到的標(biāo)有“1”的信,是張秋玲寄給他的。而,標(biāo)有“4”的那幅畫,來自施助雨,數(shù)字是劉開妍寫的。

劉開妍轉(zhuǎn)過身,問葛言誠:“既然張秋玲看見的是莫涼殺死的李美嘉,你是怎么把這件事和我聯(lián)系上的呢?”

葛言誠說:“當(dāng)時,為了找出是誰畫的畫,我請警方提取了畫面上的所有指紋。后來,也是出于同樣的理由,我想找出誰是和美嘉簽契約的‘黑影,也請警方從這張魔鬼契約上提取了指紋。居然發(fā)現(xiàn),在畫面上和契約上,有的指紋一模一樣。馬真死后,你作為親屬,警方特別提取過你的指紋。就是那些指紋幫上了忙。經(jīng)過鑒定,你就是那些指紋的主人。你背著眾人,背著馬真,認(rèn)識李美嘉?!?/p>

劉開妍說:“葛言誠,你倒是查得很詳細(xì)啊。是的,數(shù)年前,當(dāng)我看到李美嘉成為魔術(shù)界的新星時,我就找到了她,說服她加入施派,暗中替我查找‘鏡花·水月的秘密。我會變臉,當(dāng)時,我并沒有以劉開妍的面貌出現(xiàn)在李美嘉面前,而是用了我母親施鏡花的面貌。我告訴李美嘉,只要她同意,我就把所有的魔術(shù)秘密傳授給她,于是美嘉同意了,和我簽下了契約?!?/p>

葛言誠說:“這些年來,美嘉一直為你做事,暗中向你學(xué)藝,從不知道你就是令她厭惡的劉開妍,你為什么忽然安排莫涼殺了她?”

劉開妍說:“都是因為李美嘉的一個電話。李美嘉說,她在幫師傅施助雨收拾東西時發(fā)現(xiàn)了幾張舊照片。照片里有一張是施曲謙、施水月和施助雨三個人的合影。我在和李美嘉見面時,用的是我母親的臉。于是她打電話給我,開始質(zhì)問我的身份,讓我不得不起了殺意。”

葛言誠點點頭,“難怪美嘉在出事那天,忽然打電話告訴我,她已經(jīng)查出了頭緒?!?/p>

莫涼也恍然大悟,說:“劉開妍,你當(dāng)時必須假扮馬真在臺上表演,抽不開身擺弄機關(guān),所以你才以‘黑影的身份,讓我為你實施謀殺。而我,”莫涼盯住劉開妍走去,“卻為了一個魔術(shù),‘遵循了你的‘旨意,殺死了美嘉!”

劉開妍無視莫涼的目光,淡淡地說:“現(xiàn)在,一切都明了了。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p>

葛言誠問:“什么事?”

劉開妍看了一眼施助雨說:“在我冒充馬真,終于說服施助雨為大家表演‘鏡中花的那天晚上,當(dāng)施助雨用右手牽住我的手時,他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他當(dāng)時小聲說‘你不是馬真。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我溜進了他的房間,想問個究竟,沒想到,我不但沒有問出結(jié)果,還讓他受了刺激,中了風(fēng)?!?/p>

“什么樣的刺激能讓助雨中風(fēng)?”李助禾不相信地問。

劉開妍再次轉(zhuǎn)向李助禾,“這樣的刺激。”說著,她的臉開始變幻,一會兒是馬真,一會兒是劉開妍,還有一次是莫涼。不用手來操作,只憑利用抬頭低頭的瞬間變臉。

劉開妍忽然收住,變回自己的模樣,說:“就是這樣的刺激。幾年來,我一直掩藏得很好。我不明白的是,那天晚上,施助雨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不是馬真的呢?”

葛言誠說:“我剛才說過,施助雨是李家的后人。他在學(xué)習(xí)魔術(shù)之前,一直是個賊。作為賊,他學(xué)過摸骨術(shù)。你的骨骼,是女人的骨骼。那天晚上,當(dāng)施助雨抓住你的手時,他就發(fā)現(xiàn)你不是男人。在施助雨中風(fēng)后,你卻不甘心,冒充莫涼的模樣,頻頻進入他的病房,繼續(xù)逼問魔術(shù)的秘密。為了避開你,施助雨才假裝根本沒有恢復(fù)。后來,因為你總是冒充莫涼,施助雨就連真正的莫涼都無法信任,他就悄悄給我信息,讓我避開莫涼,單獨去找他。施助雨手寫困難,我就帶去電腦,他用手指敲擊鍵盤,對我講出了你的秘密,告訴我世界上還存在一個叫張秋玲的人。這也是,為什么我要利用這個別墅,設(shè)一個陷阱讓你說出真相的原因?!?/p>

一陣沉默后,莫涼說:“既然這一切都是因‘鏡花·水月而起,那么,我們這群為了得到這兩個魔術(shù)的人,有誰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鏡花·水月呢?”

“答案就在那兩方手帕里?!备鹧哉\說,“劉開妍,你能交出你從施助雨那里搶走的手帕嗎?”

劉開妍苦笑了一下,掏出貼身藏著的手帕,交給葛言誠。

葛言誠拿出施助雨剩下的那個小角,和劉開妍搶走的部分合在一起。手帕上除了絲繡的“水中月”三個字外,另外還用同色的絲線繡了幾行字母。

葛言誠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幾分鐘后,大門被敲響,走進一個年輕男子。

葛言誠向大家介紹這名男子就是一直幫他的那位翻譯。葛言誠把手帕交給翻譯。翻譯一看便說:“這上面的文字和漢娜那首詩的后半句一樣:我們/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活?!?/p>

翻譯說完,指著這幾句詞的末尾,補充說,“這里還有一個名字——RACHEL,蕊秋?!?/p>

劉開妍忍不住問:“難道‘鏡中花就是‘水晶之夜,而‘水中月就是‘魔笛控繩?”

施助雨痛苦地發(fā)出“不”的聲音,葛言誠會意,對劉開妍搖了搖頭:“施助雨已經(jīng)告訴我,世上并沒有‘鏡花·水月這兩個魔術(shù)。這兩塊手帕,就是‘鏡花·水月。這兩個人稱怪異的魔術(shù),只是一個用來為施派揚名的障眼法。謊言越大,人們越相信。你們施、李兩家,盡然為了兩個不存在的東西,斗了三代人。”

“那施派當(dāng)年為什么非要編出一個‘鏡花·水月呢?”劉開妍問。

“或許……”翻譯忽然插了句話。他的話聽起來像局外人的觀點,卻又很有情理,有些“局外人清”、一語道破天機的意味。他說,“也許施洪峰并不是那么喪盡天良,他在放火之后,滿心歉疚,便用這兩個不存在的魔術(shù)來紀(jì)念兩個存在過的猶太女孩?!R花·水月是一個故事,一段不該發(fā)生的感情,一個悲劇。”

5.

事情過去一年之后,月夜下,葛言誠和張秋玲在滇池邊和兩個老人見面了。他們便是施助雨和李助禾。李助禾替弟弟推著輪椅。這時候,施助雨已經(jīng)能相對流利地說話了。

李助禾告訴葛言誠,他們?nèi)藳Q定離開昆明,隱居巍寶山。

施助雨告訴葛言誠,劉開妍找到的那幅畫,是施水謙在失蹤后寄來的。施水謙用他們傳統(tǒng)魔術(shù)的技巧在畫中隱藏了自己的名字,就是為了提醒他,世上只要還有“鏡花·水月”,他們之間的恩怨就不會了結(jié)。

現(xiàn)在,所有的恩怨已被理清,施助雨決定,在今天晚上,把“鏡花·水月”的真正秘密告訴葛言誠和張秋玲。

他說:“對于師父的臨終遺言,我還是撒了謊。師父臨終時告訴我,‘鏡花·水月是的確存在的,它實際上就是一個魔術(shù),之所以用了兩個名字,是為保護這個魔術(shù),用了一個障眼法。對于真相最大的掩藏方式,就是讓你得知真相的同時,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它。‘鏡花·水月這個魔術(shù),劉開妍已經(jīng)從她的母親施鏡花那里學(xué)會了。它實際上就是一個模仿別人的戲法。施洪峰為什么能在猶太人中成功躲藏五個月,是因為,他在躲藏的過程中,研究出一套模仿他人的方法。后來,他把這個方法和魔術(shù)中的障眼法相互糅合,把川劇變臉提升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劉開妍和她的母親施鏡花早就學(xué)會了‘鏡花·水月,卻一生未知。秋玲也學(xué)會了一些,在工廠里的表演,也只是一些皮毛?!?/p>

“可是,張秋玲又是在哪里學(xué)的呢?”葛言誠問。

張秋玲說:“美嘉拜黑影為師后學(xué)過。是她教我的。是的,我也只從美嘉那里學(xué)到了一點皮毛,”張秋玲轉(zhuǎn)向施助雨,問,“那師父,你愿意教我真正的‘鏡花·水月嗎?”

施助雨點了點頭。然后,他問葛言誠:“葛言誠,經(jīng)過了這么多事情,我已經(jīng)不把你當(dāng)外人看了。這個魔術(shù),可以讓你一夜成名,你要學(xué)嗎?”

葛言誠想了想,搖搖頭:“我還是喜歡寫作。在故事中,我可以變成任何人。那里,才是我的天地。”

告別施助雨、李助禾和張秋玲后,葛言誠順著滇池湖畔的海埂大壩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記得,在所有的一切發(fā)生之前,他曾經(jīng)和李美嘉多次在這條大壩上走過。當(dāng)時,誰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月還和以前一樣美好,只是在月影下少了李美嘉,多了一個孤單的影子。面對著滇池邊延綿壯闊的西山,葛言誠背后是整座散發(fā)著橘黃色夜燈的城市。夜風(fēng)拂動,水波上碎出千百片月色,如同躺在他腦海深處的、關(guān)于李美嘉的記憶。在這舊景中,這些記憶一片片拼接起來。盡管案情已大白天下,葛言誠對李美嘉的思念卻更深了。

數(shù)個月后,為了紀(jì)念李美嘉,葛言誠把這個故事寫了下來,取名為《鏡花水月》。雖然不能改變李美嘉的命運,但葛言誠認(rèn)為,至少,這是一件他還可以為她做的事情。

在中篇小說《鏡花水月》發(fā)表后不久,葛言誠又意外收到了一封信。后來,他和寫信人見了面。那是一個混血女子。她說,她的祖父就是小說中從火災(zāi)中逃生的,和李家父子一起生活的德國竊賊。為了證明自己說了實話,她拿出了一扎祖父的日記。

看完那些日記后,葛言誠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他潛下心來,開始了新的寫作。幾年后,他挖掘出了關(guān)于“上帝之光”的更多資料,寫了另一個長篇小說《魔術(shù)師的秘密》,并且親自改編成了電視連續(xù)劇。

這次寫作成了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他第一次脫離“影子寫手”的身份,在作品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電視劇即將拍攝時,葛言誠才忽然醒悟,不由開始懷疑,施助雨在帶走張秋玲之前,在滇池邊對他們說那一番話的真正目的。也許,施助雨為了保住真正的“鏡花·水月”,對他撒了謊?!扮R花·水月”是真實存在的,但并不是變臉。如果施助雨告訴世人“鏡花·水月”并不存在,那么還是有人會不相信,還是有人會惦記。施助雨那么說,是為了讓葛言誠就此安心,通過他的筆,讓所有的局內(nèi)局外人都安心。最終,施助雨只會把真正的“鏡花·水月”傳給張秋玲一個人。

或許,葛言誠又想,施助雨并沒有撒謊,是自己想得太多。

無法得到答案的葛言誠,在拍攝殺青時,忍不住自問:生活與江湖,哪個更真?

后記:

有件事情,需要補充一下。

在現(xiàn)實中,“上帝之光”拿手的魔術(shù)并不是“魔笛控繩”,而是另一個魔術(shù)。那個魔術(shù),比“魔笛控繩”還要神奇百倍。但是,因為下面的原因,葛言誠在寫作時做了更換。

事情是這樣的,葛言誠在寫完中篇《鏡花水月》之后,在把故事發(fā)給《最推理》的編輯某許某貓之前,決定先把小說拿給李助禾和施助雨兩位老人看一看。兩人看后,堅守“不能將魔術(shù)的秘密輕易示人”的原則,強烈要求葛言誠換掉。

葛言誠明白,魔術(shù)師是不能將魔術(shù)的秘密公布于眾的。左思右想,他就將其換成了“魔笛控繩”。

之所以選擇“魔笛控繩”,是因為這個魔術(sh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因為,馬可·波羅在他暢銷世界數(shù)百年的游記中就早已記述過這個魔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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