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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海峽查檔案

2015-06-04 17:22葉永烈
同舟共進 2015年6期
關鍵詞:曹聚仁蔣經國蔣介石

葉永烈

走進國民黨黨史館

戴著白口罩,戴著半透明的塑膠手套,我不是在做化學實驗,而是在臺北黨史館里小心翼翼地翻閱毛澤東檔案。

2014年10月,我應邀出席在臺北舉行的海峽兩岸圖書交易會,為新著《叩開臺灣名人之門》及《大陸腳游臺灣》簽名售書。會后在臺灣住了些日子,在臺北的“國史館”、黨史館以及“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查閱檔案。這三個檔案館,號稱臺灣檔案界的“鐵三角”。作為紀實文學作家,我向來把檔案與采訪視為創(chuàng)作的兩翼。正因為這樣,我在臺灣做了諸多采訪之外,接連造訪了這3家臺灣最重要的檔案館。

國民黨黨史館原名黨史會,1930年4月28日在南京成立。1948年底,蔣介石下令把黨史會的檔案、圖書、實物運往臺灣。最初,這些檔案堆放在臺灣南投。直到1976年11月才遷往蔣介石在臺北陽明山的陽明書屋。后來又經過搬遷,終于遷入八德路的國民黨中央黨部大樓。之前我曾拜訪國民黨黨史館,詢問能否查閱檔案,得到的回答總是說檔案尚待整理,暫不對外。直到2013年8月27日,中國國民黨主席馬英九主持了黨史館的開館儀式。馬英九稱,歷史是一面鏡子,可以讓人了解許多事件的前因后果、因果脈絡,歡迎各界來使用黨史館,期許黨史館能夠發(fā)揮博物館、檔案館、研究中心三個角色的作用。

這一回,我來到國民黨中央黨部,黨史館館長親自接待了我。在歷史上,國民黨黨史會向來是由元老級人物領銜,如1930年以胡漢民、林森、戴季陶、葉楚傖、邵元沖5位元老為常務委員。然而如今出現在我的面前、名片上印著“中國國民黨黨史館主任”的王文隆博士,卻是一位年輕人,2012年11月21日走馬上任時年僅36歲,被稱為史上最年輕的國民黨黨史館館長。他是研究近代史的博士。馬英九對他進行了面試,任命他為黨史館館長。他說,馬英九以為,黨史館除了保管、整理和提供黨史檔案之外,最重要的任務是“黨史的活化”,即把死的檔案活化,為現實服務。

國民黨黨史館擁有300多萬件檔案,被稱為“中國現代史史料典藏和研究重鎮(zhèn)”。我來到國民黨中央黨部大樓四樓的查閱室,開始調閱檔案,先是在電腦上輸入我的查檔號以及密碼,然后搜索要查閱的主題。奇怪的是,當我輸入“毛澤東”之后,搜索結束竟然是0!毛澤東不僅擔任過國民黨上海執(zhí)行部委員、組織部秘書,而且自1925年10月至1926年5月曾經擔任過國民黨代理宣傳部部長,前后8個月,怎么可能沒有毛澤東的檔案呢?請教了管理員,方知我用漢語拼音輸入的是簡體字的毛澤東。他們的電腦,沒有安裝把簡體漢字轉換為繁體漢字的軟件。無奈,我只得請管理員幫忙搜索,出現了很多相關檔案。

國民黨黨史館所保存的檔案,大部分尚未“數位化”(即數碼化),所以要調閱原件。過了一會兒,原件來了,管理員同時送來口罩與手套。于是我遵照他們的規(guī)定,非常小心地翻閱原件。雖然我隨身帶著手機以及照相機,但是那里規(guī)定不允許拍照,只能用筆逐字抄錄。

國民黨黨史館保存著毛澤東作為國民黨代理宣傳部部長的信函。我注意到,那時候毛澤東的字體,相當工整,與后來的草書字體大不相同。他用的是豎行信紙,上方橫印一行紅字——“中國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宣傳部用箋”。

從1926年5月至9月,毛澤東在廣州主辦國民黨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任所長。國民黨黨史館保存著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任命函件:

函委毛澤東為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徑啟者本月十九日本會第十三次常會農民部提出,請委派毛澤東同志為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案,經即決議,準相應函達

查辦此致

毛澤東同志

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

國民黨黨史館也保存毛澤東擔任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時的信件。信紙上方印著紅色的“中國國民黨農民運動講習所用箋”。毛澤東的落款寫著“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毛澤東”。

搜索周恩來檔案,周的字變化不大,他的落款寫著“黨軍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周恩來”,這“黨軍”是“國民革命軍”的簡稱。

我輸入“江青”、“姚文元”,能搜索出相關檔案。江青、姚文元并未在國民黨內任職,國民黨黨史館里怎么有他們的檔案呢?原來那是國民黨中央情報部門所搜集的一些剪報,如“民國55年10月3日”(即1966年10月3日)臺灣《中央日報》所載楊力行的《毛澤東和江青》;在有關姚文元的剪報中,最為奇特的是“民國56年5月17日”(即1967年5月17日)《臺灣日報》所載于天海的文章,標題是《毛澤東的半子姚文元》。姚文元怎么會成為毛澤東的“半子”呢?原來,姚在“文革”初期扶搖直上,從上?!督夥湃請蟆肪幬S為“中央首長”,臺灣方面看不懂,于是猜測姚是毛的女婿(亦即“半子”)??梢妵顸h中央情報部門當時對于大陸情況所知甚少,連這樣胡說八道的文章也剪下來保存,作為姚文元檔案。

在“國史館”查閱“特工之王”戴笠檔案

在臺北,不僅有黨史館,還有“國史館”。

步入“國史館”隧道式圓形拱門,便見到一副醒目的對聯(lián):“臺灣走向世界,世界走進臺灣?!?/p>

也真巧,前幾年我在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查閱蔣介石日記時,中午休息,在休息室結識一位來自臺灣的學者,他也在那里查閱蔣介石日記。他說,他正在做一個研究課題,即評價蔣介石。他知道我寫過70萬字的長篇著作《毛澤東與蔣介石》一書,在兩岸三地出版,便送給我名片,上面印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長黃克武”。沒有想到,這層關系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我順利地通過查閱檔案的資歷審核,獲得查閱號以及相關密碼。“國史館”歷史悠久,前身為國史院。辛亥革命爆發(fā)不久,1912年初,南京臨時政府剛剛成立時,黃興、胡漢民等人便向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呈請建立國史院。孫中山欣然贊同,指出:“民國開創(chuàng),為神州空前之偉業(yè),不有信史,何以焜耀宇內,昭示方來?”然而國史院尚未成立,孫中山便辭去臨時大總統(tǒng)之職,袁世凱在北京就任大總統(tǒng)。袁世凱倒也很重視“國史館”,在1912年底頒布了《“國史館”官制》,規(guī)定“國史館”的職責是“纂輯民國史、歷代通史,并儲藏關于史之一切材料”。

不過,民國建立以來,先是軍閥混戰(zhàn),然后是抗日戰(zhàn)爭,接著又是國共之戰(zhàn),“國史館”像浮萍似的處于顛簸之中,甚至一度被取消建制,直到1947年1月20日才重新恢復,“落戶”南京。就在“國史館”剛剛喘了一口氣,打算開始編史,1949年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布陣長江北岸,南京搖搖欲墜。代總統(tǒng)李宗仁急令“國史館”遷往桂林,又轉往重慶。當重慶城頭紅旗飄揚時,“國史館”除了一小部分人員及檔案遷臺外,其余都留在大陸。

在臺灣,蔣介石忙于“反攻大陸”,顧不上“國史館”。那時候,“國史館”擠在“行政院”的一個角落,連檔案都堆不下。1957年,“國史館”終于得以在臺北縣(今新北市)的新店建設館舍,宣布“復館”。新店畢竟離臺北市中心頗遠,直到2007年才獲準把總館遷至臺北市中心“總統(tǒng)府”附近,2010年4月29日正式對外開放,而新店館仍保留,作為“國史館”分館。

“國史館”檔案閱覽室要比黨史館檔案閱覽室大。那里放著一排排電腦。知道我來自海峽彼岸,管理員孫小姐給予熱情接待,并指點我如何查閱檔案。跟黨史館相比,“國史館”檔案的數碼化程度要高,所以查閱也方便得多,不必戴口罩、手套了。

在“國史館”查檔案,最感方便的是用鼠標(臺灣叫“滑鼠”)輕輕一點“列印”(大陸叫“打印”),就可以把檔案的掃描件打印出來。很出乎意外,“列印”一張,只收新臺幣2元,相當于人民幣4角!記得,我在上海某處用照相機翻拍1949年前的報紙時,管理員在側數“咔嚓”聲,每摁一下快門10元人民幣(這還是多年前的價格)。我在“國史館”“列印”了很多檔案。不過,“國史館”也有其規(guī)定:如果檔案4頁,只能“列印”2頁,其余2頁必須手抄。此外,屬于“總統(tǒng)”或者“副總統(tǒng)”檔案的,不能“列印”,只準在指定的電腦上閱讀、抄錄。跟黨史館一樣,所有檔案不準用照相機、手機拍照。

在“國史館”,我得以查閱國民黨“特工之王”戴笠的檔案。這些檔案,原本是國民黨當局的“絕密檔案”,如今已經解密。我在電腦中輸入戴笠兩字,一搜索,便出現“全宗名戴笠史料”。接著我查閱其中的“戴公遺墨·政治類”,屏幕上出現戴笠一封封用毛筆書寫的書信、電文手稿。戴笠的字大而端正,很容易識別。也有個別的信是用鉛筆書寫,清晰度稍差。

我“列印”了1938年7月18日戴笠致“西安第一軍胡軍長宗南兄”的特急電報手稿,稱:“張國燾抵漢后因寓八路辦事處,弟未便往訪。昨晚由開椿電約在太平洋飯店晤談,據云因信仰委座(引者注——指委員長蔣介石)之偉大,今后愿在三民主義……”(引者注——電文稿無標點,引者加了標點符號)張國燾在武漢叛變,戴笠的這一電文是一鐵證。

張國燾是中共一大代表。1938年4月3日,時任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副主席的他,借祭拜黃帝之名,逃離了延安,輾轉從西安來到武漢。中共“特工之王”李克農得知后,在漢口車站守候數日,終于發(fā)現張,連“請”帶拖把張拉到武漢中共長江局(八路)辦事處,周恩來在那里規(guī)勸張。此時,蔣介石派出“特工之王”戴笠,在武漢太平洋飯店秘密會晤張。在戴笠策應下,張投入蔣的懷抱,從此成為中共叛徒。

我又“列印”了戴笠的另一電報手稿。那是1937年6月初,周恩來帶著中共起草的國共兩黨合作抗日的綱領,到廬山與蔣介石會談。戴笠急電蔣介石:“特急。(廬山)牯嶺委員長行轅,汪組長荻浪兄親譯。密請轉呈委員長鈞鑒:周恩來此次前來,晉謁主意有兩點應請鈞座注(意):1.聞共黨在膚施(引者注——即延安)會議目前雖可接受三民主義之領導,共同抗日,但對共黨組織不能放棄并不能停止活動,似此主義之信仰不同,思想不能統(tǒng)一,而本黨之組織訓練與夫黨員斗爭之精神與技術又不如共黨……”

電報表明,戴笠搶在周恩來到達廬山之前,向蔣報告他所收集的情報。

戴笠的許多電報,由于高度機密,往往指定某某特工親譯。有的電報“限一小時到杭州”、“限即刻到香港皇后大道”。戴笠三天兩頭給“委員長鈞座”發(fā)密電,提供情報,也有的電報發(fā)給國民黨軍政要員,還有的電報竟是發(fā)給“默邨兄”(漢奸特務)的。讀“戴公遺墨”,如見國民黨“特工之王”戴笠其人。

追蹤“兩岸密使”曹聚仁檔案

我在臺灣注意起香港作家、“兩岸密使”曹聚仁的蹤跡,最初是在2003年1月,我來到日月潭畔,下榻于著名的涵碧樓。涵碧樓曾經是蔣介石的行館。正因為這樣,涵碧樓有一個專門的紀念館,收藏蔣介石在涵碧樓的史料。我在那里首次發(fā)現臺灣方面透露的關于曹聚仁的重要信息。

在紀念館里《風云際會涵碧樓——兩岸關系濫觴地》的說明詞中,我見到這么一行字:

民國四十五年(引者注:即1956年)7月,蔣公親點香港作家曹聚仁前往北京,周恩來在頤和園與曹見面,提出“第三次國共合作”,“只要政權統(tǒng)一,其它問題都可以坐下來共同商量安排”的構想。

這說明詞清楚表明,選擇曹聚仁為“密使”,乃是蔣介石“親點”。

我還見到這么一段說明詞:

民國四十五年(引者注——即1956年)十月三日下午,毛澤東在中南海懷仁堂接見曹聚仁,毛對蔣的態(tài)度,已從蔑視轉向容忍,并承認他在中國現代史上的作用,并有“準備和自己的政敵握手”的想法。

我還注意到涵碧樓紀念館的說明詞中,有一段不尋常的話:

民國五十四年(引者注——即1965年)7月20日,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在涵碧樓,聽取曹密訪北京報告,形成一個與中共關系和平統(tǒng)一中國的談判條款草案,當時稱為“六項條件”。其中第一條即為蔣介石仍為中國國民黨總裁,可攜舊部回大陸,也可以定居在浙江省以外的任何一個省區(qū);北京當時建議以江西廬山作為蔣介石的“湯沐邑”,意即臺灣最高長官在中國大陸的起居與辦公之地。

在大陸,關于毛澤東、周恩來接見曹聚仁,公開見諸《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毛澤東年譜》《周恩來年譜》,而臺灣方面從未提及曹聚仁。我在涵碧樓紀念館里的發(fā)現,證實了曹聚仁確為“兩岸密使”,往來于毛澤東、周恩來與蔣介石、蔣經國之間。

我把我在涵碧樓紀念館的發(fā)現,發(fā)表于上?!段膮R報》,引起廣泛注意,也引起我的文友、曹聚仁之女曹雷的關注。

由于我多次前往臺灣,決意在臺灣追尋曹聚仁的蹤跡。我曾經來到國民黨中央黨部,拜訪了國民黨的黨史研究人員。令我驚訝的是,國民黨的黨史研究人員居然不知曹聚仁其人,問我是哪三個字?!我把“曹聚仁”三個字寫在紙上,他仍搖頭說不知道。

我后來得知,蔣介石的重要檔案,都在“大溪檔案”之中。所謂“大溪檔案”,是因存放在臺灣桃園縣大溪一個鮮為人知的密室中而得名的。蔣介石有很強的“檔案意識”,很注意收集、保存自己的公文、信函、手令、手稿、筆記等。“大溪檔案”是蔣介石從1921年起各種從政文件的重要檔案。隨行機要秘書不斷把蔣介石的文書收入檔案。這批檔案跟隨蔣不斷遷移,最后隨蔣來到臺灣,密藏于大溪。1979年7月,“大溪檔案”從大溪檔案室轉移至臺北陽明山。后來保存于蔣介石在陽明山的行宮陽明書屋之中?!按笙獧n案”自1995年起由“國史館”接管,定名為“蔣中正‘總統(tǒng)檔案”。蔣經國、嚴家淦這兩位“總統(tǒng)”的檔案也由“國史館”接管。“國史館”稱,蔣介石、蔣經國、嚴家淦三“總統(tǒng)”檔案,是該館的鎮(zhèn)館之寶。

在“國史館”的電腦中,我查找“總統(tǒng)”“副總統(tǒng)”檔案,共有文件史料、專欄史料、照片史料、底片史料、視聽史料、微卷史料、綜合史料等類別。管理員孫小姐告訴我,“總統(tǒng)”或者“副總統(tǒng)”檔案,目前一部分已經解密,可供查閱,還有一部分仍屬保密范圍,不會出現在電腦的目錄上。已經解密的檔案,有一部分已經掃描,可以在專門的電腦屏幕上閱讀,但是不能“列印”或者翻拍,只準抄錄;還有一部分已經解密的檔案尚未掃描,只能到“國史館”新店分館查看原件。

試著在電腦中輸入曹聚仁三個字之后,令我高興的是,出現了諸多關于曹聚仁的文件名稱。我首先查閱一份已經掃描的檔案,上面標明“機密報告,極密件”,又標明“總統(tǒng)府注銷,中華民國101年8月1日”。也就是說,這份“極密件”是經“總統(tǒng)府”在2012年8月1日審定予以解密。這份文件寫于1955年8月20日,是一個名叫陳建中的情報人員在香港所寫的報告,“呈蔣先生”,即致蔣介石。報告長達17頁,描述了香港各頭面人物的政治動向,其中第4頁提及曹聚仁:“正午報主筆曹聚仁等人表示,愿脫離匪方?!彼^“匪方”,即指中共。

接著,我查閱并抄錄了曹聚仁寫給蔣經國的三封親筆信,查清了曹聚仁與蔣經國的關系。曹聚仁結識蔣經國,是1938年8月16日他作為中央社的特派員在江西南昌采訪蔣經國。翌年6月,蔣經國擔任江西省第四區(qū)(贛南地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兼區(qū)保安司令。曹聚仁因妻子鄧珂云懷孕,而在戰(zhàn)亂之中的江西,唯有贛南比較安定,便與妻前往贛州住了下來。蔣經國力邀曹聚仁任贛州《正氣日報》的總編輯、總經理、總主筆,從此成為蔣經國的莫逆之交。1943年春,曹聚仁隨蔣經國去重慶拜見蔣介石。1945年6月,蔣經國離開贛州,曹聚仁則回到上海。曹聚仁仍與蔣經國有著密切聯(lián)系。曹聚仁寫出《蔣經國論》,成為蔣經國的第一部傳記。

自從1949年蔣經國隨蔣介石敗退臺灣,而曹聚仁則在1950年夏日前往香港,彼此失去了聯(lián)系。“國史館”檔案中保存的曹聚仁在1952年4月3日從“香港九龍今巴利道諾大弗臺7號”,托“靈均先生”轉交“臺北市總政治部蔣經國主任”,使身在香港的曹聚仁與身在臺灣的蔣經國恢復了聯(lián)系。曹的親筆信表明,他寫信給蔣經國,起因是為“至戚金式”抱不平。

金式是曹聚仁的妹夫——金式妻子曹秀珊,即曹聚仁胞妹,所以稱“至戚”,亦即至親。金式是黃埔軍校六期、陸軍大學十期,1949年任國民黨第十二軍第二○三師師長,下轄3個團,在浙東被中國人民解放軍殲滅,金式只身逃往澳門,“到澳門就精神苦悶,憤而出走伶仃島,參加海上游擊,浙東部屬乃無法支撐”。曹聚仁為妹夫金式向蔣經國求情。檔案中沒有蔣經國給曹聚仁的回信。不過從曹聚仁1952年4月11日托“靈均兄”轉“經公”(即蔣經國)的第二封信可以看出,曹聚仁從香港托人帶信給臺灣的蔣經國,8天之后就得到回復,可見他一旦與蔣經國取得聯(lián)系,通信渠道是相當暢通的。

曹聚仁在4月11日的信中,對蔣經國直言不諱:

聚仁對于時政,認為非徹底改革,改變作風,決無出路,當年贛南之朝氣,乃成敗轉捩之機,鈞座為轉捩風氣之人,乃無以挽救大陸之頹勢,言之痛心。

聚仁在港年余觀感如舊,今日羽毛未豐,似不宜輕言反攻;但大陸人心動搖之際,非有實際行動,何以轉變其意向?

曹聚仁稱,“來港寫稿,僅以賣文為生,亦未參加任何政治活動。此間環(huán)境復雜,處境苦難,幸臺座明察焉?!?/p>

曹聚仁期望赴臺面見蔣經國:“愿得一閑,面向臺座作最懇切之陳述,乞臺座熟思深慮焉……倘許以入臺面謁,乞為守秘!”

“國史館”做事甚細,不僅掃描了信箋,還掃描了信封正反面。

在曹聚仁致蔣經國第二封信的信封上反面,我看到了蔣經國用藍色鉛筆寫下的批示:

此公欲來臺

送呂縈兄併辦

至于“呂縈兄”如何辦理、曹聚仁何時從香港赴臺灣面晤蔣經國,檔案中并無相關文件。據筆者估計,那些相關文件,仍未解密,所以未能查到。不過,從曹聚仁的這些親筆信可以看出,曹聚仁是在到香港一年多之后,在1952年4月與蔣經國取得聯(lián)系。他們在臺灣見了面。后來蔣介石在1956年7月親點曹聚仁作為密使前往北京,就是由于1952年4月曹聚仁與蔣經國重新取得聯(lián)系。

當年的美國《時代周刊》曾以透露內幕消息的口吻寫道:“在香港,傳聞集中在一個叫曹聚仁的中國記者身上”?!安芟嘈?,對所有中國人來說,最好的事就是能否與共產黨談判解決問題。在收到北京方面支持他的消息之后,曹就寫了一封信給舊識蔣經國,告之:‘在這危急時刻,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憋@然,美國《時代周刊》把事情弄反了!是兩蔣在臺灣日月潭涵碧樓接見了曹聚仁,派他作為密使前往中國大陸。

在電腦中,我在“蔣經國‘總統(tǒng)文物”中,見到《曹聚仁檔案》。標明是蔣經國“國防部總政治部任內文件(五)”。這表明,蔣經國在擔任“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時,還專門設置了《曹聚仁檔案》。這一檔案,后來移存于“總統(tǒng)府機要室”,最后轉往“國史館”。在電腦中,無法查閱《曹聚仁檔案》。孫小姐告訴我,這一《曹聚仁檔案》尚未數碼化,必須到“國史館”新店分館查閱原件。

去“國史館”新店分館查檔案,必須預約。我請孫小姐向那里發(fā)出了調閱申請,約定翌日上午前往查閱《曹聚仁檔案》,同時也調閱閻錫山的相關檔案。

僻遠的“國史館”新店分館

新店,屬于新北市。我從臺北市乘坐捷運去新店。幾經換乘,終于來到新店。

“國史館”內有很陡的坡。我上了坡,一位管理員已經等在那里,領我進入“志希樓”,大樓的底層便是“編審處閱覽科”。那里的管理員劉小姐給我一個紙箱,箱里就放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是事先準備好的《曹聚仁檔案》。另外還放著一盤微縮膠片,那是閻錫山檔案。

我在白色的方桌前坐了下來。我看到檔案袋上標明“‘總統(tǒng)府人事登記卷”,寫著“曹聚仁”三個大字,下面寫著“浙江浦江”??吹贸?,在“‘總統(tǒng)府人事登記卷”之中,有著許多這樣按照人名登記分類的檔案,而“曹聚仁”只是其中的一卷。

由于曹聚仁只是香港的自由作家,并沒有在臺灣政府部門供職,《曹聚仁檔案》沒有履歷表之類,內中是44頁貼得整整齊齊的香港報紙上有關曹聚仁的剪報(曹聚仁的報道以及曹聚仁的文章)。

誠如“國史館”的檔案說明所言,這是20世紀50年代初蔣經國在擔任“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時,專門設置的《曹聚仁檔案》,足見蔣經國對曹聚仁在香港的政治動向的關注。臺灣當局在香港設有情報站,每日從香港的報刊上剪存他們關注的人物的資料,其中包括曹聚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這份《曹聚仁檔案》。所幸那里允許復印,我便全文復印了《曹聚仁檔案》。

從《曹聚仁檔案》可以看出,蔣經國選擇曹聚仁作為“密使”是很慎重的:不僅由于當年他們在江西贛南曾共事多年,而且對他來到香港之后的言行進行仔細的監(jiān)視、考察,還有來臺灣面談,經過蔣介石批準,這才最終確定曹聚仁作為“密使”。

從“國史館”新店分館回來之后,我再度來到“國史館”總館,在國民黨元老吳稚暉檔案中,查到曹聚仁與吳稚暉在1933年的多封往返信件。

我還特別搜尋了曾任中共中央秘書長的王若飛的檔案。王若飛在1945年8月作為中共代表,隨同毛澤東、周恩來赴重慶,參加國共兩黨和平談判。1946年1月,他代表中共方面出席在重慶召開的政治協(xié)商會議。正因為這樣,在蔣介石的“大溪檔案”中,有許多關于王若飛的記載。不過,我在“大溪檔案”搜尋王若飛檔案,是為了尋找王若飛日記——那是在1947年3月19日,國民黨胡宗南部隊占領延安,王若飛在撤離時,一本日記本遺落在窯洞里,被國民黨部隊繳獲,落在當時被任命為延安市市長的陳綏民手中。陳綏民長期從事情報工作,曾任國民黨中央黨部社會工作會總干事。社會工作會是國民黨三大情治單位之一。陳綏民“理所當然”仔細閱看了王若飛日記,在其中發(fā)現關于毛澤東與江青結婚時的“約法三章”。1976年,陳綏民在由臺灣新亞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與江青》一書中,引述了王若飛日記中所記的“約法三章”。1988年由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出版的崔萬秋的《江青前傳》一書,又轉引了陳綏民著《毛澤東與江青》一書中關于“約法三章”的文字。

然而在大陸,諸多中共黨史研究者卻否定毛澤東與江青結婚時曾經有過“約法三章”,引發(fā)爭議。破解這一爭議的途徑之一,就是在臺灣尋找那本王若飛日記。正因為這樣,我在“國史館”所存“大溪檔案”中,查找王若飛日記。我從“國史館”的兩蔣檔案中,查到了陳綏民、崔萬秋的資料。我從“大溪檔案”的“軍事委員會侍從室”的檔案中,發(fā)現了卷名為“王若飛”的檔案。王若飛日記,興許會在這名為“王若飛”的卷宗里。

遺憾的是,這個“王若飛”卷宗沒有數碼化,要查看原件,又得去“國史館”新店分館。

走訪榮民總醫(yī)院

臺灣檔案的“鐵三角”中的第三家,是“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的檔案館。

在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里,我主要查臺灣“2·28”事件檔案。那是在抗戰(zhàn)勝利之后,國民黨派軍隊收復臺灣。1947年2月27日,國民黨軍警在臺北打死了請愿減稅的商販。1947年2月28日,臺北市民罷市、游行請愿,又遭國民黨當局的鎮(zhèn)壓,激起了全省民眾的憤怒,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武裝暴動。幾天之內,暴動民眾控制了臺灣省大部分地區(qū)。這一事件,史稱“2·28”事件。近代史研究所所藏的“2·28”事件檔案相當豐富,其中包括“臺灣警備司令部”、“國家安全局”、“法務部調查局”、“國防部”、“行政院農林處”、“臺灣高等法院”、“總統(tǒng)府”、臺灣省文獻會關于“2·28”事件的檔案。

在“2·28”事件中,我關注臺灣共產黨在“2·28”事件中的作用,尤其關注當時臺灣共產黨領導人謝雪紅的事變。她當時在臺中領導民眾奪取政權,產生很大影響。我在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里,查到了中國共產黨臺灣工委《關于準備接管工作的建議》《紀念“228”告全島同胞書》《關于“228”經驗教訓》,還有中國共產黨臺灣工委的《臺北工作檢討》。我也查到記錄謝雪紅在臺中“2·28”事件活動的檔案。另外,臺灣學者郭乾輝所著《臺共叛亂史》,也甚有參考價值。

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除了擁有諸多關于“2·28”事件的紙質歷史檔案之外,還有“行政院”研究“2·28”事件小組所做的重要當事人口述歷史檔案。

正因為這樣,要深入研究“2·28”事件以及臺灣共產黨,在近代史研究所細細查閱相關檔案是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

在臺北,我還來到位于石牌的“榮總”。臺灣人所說的“榮總”,全稱是臺北榮民總醫(yī)院。所謂“榮民”,亦即“榮譽國民”,指退役軍人。在臺灣,除了“榮總”之外,名牌醫(yī)院還有臺灣大學附屬醫(yī)院(簡稱臺大醫(yī)院)、三軍總醫(yī)院、長庚醫(yī)院(臺塑集團旗下的私立醫(yī)院)、馬偕醫(yī)院(基督教醫(yī)院)。為什么我只對“榮總”發(fā)生興趣呢?

這是因為“榮總”與臺灣國民黨政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蔣介石在那里住院、治病。1975年4月5日,蔣介石因突發(fā)心臟病,“榮總”趕往搶救無效,在臺北市市郊士林官邸逝世,終年88歲。翌日移靈臺北榮民總醫(yī)院。

蔣經國晚年患嚴重的糖尿病,亦在“榮總”治療。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因“末期糖尿病引發(fā)的腸胃自主神經合并癥”,導致心臟因大量內出血而停止跳動,“榮總”趕往搶救無效,病逝于七海寓所,終年78歲。翌日移靈臺北榮民總醫(yī)院。

除了兩蔣之外,1960年5月23日,四星上將、“山西王”閻錫山病逝于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終年78歲。

1962年2月14日,四星上將胡宗南病逝于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終年66歲。

1987年10月20日,四星上將何應欽病逝于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終年99歲……

臺北榮民總醫(yī)院設有院史館,保存諸多檔案。

在“榮總”“中正樓”四樓,公共關系辦公室的王小姐接待了我。她告訴我,1949年200萬軍民隨“蔣公”撤臺,很多軍人退役,“榮民”的醫(yī)療問題急待解決,于是1956年6月6日在蔣經國的推動下開始興建臺北榮民總醫(yī)院,1959年11月1日建成。起初都是三四層樓房,“中正樓”是后來建設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從大陸退到臺灣的“榮民”們年歲漸長,無意之中“高齡醫(yī)學”(亦即“老齡醫(yī)院”)成為“榮總”的特長。另外,外科與心臟病??埔彩恰皹s總”的優(yōu)勢。如今“榮總”是擁有3000張病床的現代化大醫(yī)院,不光是為“榮民”服務,也為普通民眾服務,所以前來看病的人很多。

王小姐告訴我,臺北榮民總醫(yī)院建院之初,就在醫(yī)院之側建設了員工宿舍,醫(yī)生、護士都住在那里。一旦有緊急情況,醫(yī)生、護士隨時可以就近趕到醫(yī)院。醫(yī)生、護士退休之后則遷出員工宿舍,另作安排,讓年輕的醫(yī)護人員搬進來。直到今日,臺北榮民總醫(yī)院依然保持這樣的傳統(tǒng)。

王小姐說,醫(yī)院以治病救人為宗旨,不介入政治紛爭。但是“榮總”在兩蔣執(zhí)政時建設的,無形中帶上“藍色”。民進黨執(zhí)政時,陳水扁稱這里是“槍桿子醫(yī)院”,不來“榮總”看病,而是到臺大醫(yī)院看病。這樣,臺大醫(yī)院無形中帶上“綠色”。

我希望到院史館查閱相關檔案。王小姐告知,院史館的檔案尚在整理之中,目前還無法提供查閱。

我還注意到,關于臺灣史,還有兩家檔案館:一是在南投的“國史館”臺灣文獻館以及在臺北的臺灣史料中心。后者在臺北南京東路,屬于民間檔案館,那里有“美麗島事件”時期的許多資料。

我原本還要再去“國史館”新店分館,以查閱“王若飛”卷宗。由于已經定好去宜蘭的行程,而從宜蘭回來之后,翌日就要飛上海,已經無暇再去“國史館”新店分館。我“列印”了“王若飛”卷宗的入藏登錄號。好在我常去臺灣,相信下次可以憑借這入藏登錄號,在“國史館”新店分館查閱“王若飛”卷宗。

(作者系文史學者、傳記文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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