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剛果,有人類能想象到的最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滿地垃圾、破敗的棚屋中常發(fā)生暴力事件、空氣中彌漫著煙味汽油味,大街上幾乎找不到完整的墻面。但是偏偏在這片土地上,每到周末都會出現(xiàn)這樣一群人:他們穿著精致的正裝,架著金光噌亮的墨鏡,時不時還會抽出胸前的手絹擦擦自己的皮鞋,狀若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這群人就是“Sapeurs”,他們是這片貧瘠土地上,追求優(yōu)雅與美的紳士。
裝范兒風格運動
Sapeurs的故事大抵可以追溯至20世紀的殖民地時期。當時,法國貴族帶著大箱的衣服出現(xiàn)在非洲土地上,端莊優(yōu)雅的形象在當?shù)厝酥邢破鹆瞬恍〉霓Z動。從那個時候,一項名為“氣氛達人與優(yōu)雅人士聯(lián)盟”的運動便開始興起了。然而,直到20世紀60—70年代,由于歌手帕帕·維姆巴的推動,這項風格運動才真正起飛。當他帶著一身20世紀30年代的復古優(yōu)雅形象(錐形褲、翻毛皮鞋、修剪整齊的頭發(fā),一頂斜紋軟呢帽以俏皮的角度扣在頭上)出現(xiàn)時,年輕人紛紛為之癲狂。從此,一群穿著考究、追求時尚的剛果Sapeurs出現(xiàn)了,他們仿佛一同加入了同好會,而他們的信仰就是——紳士范兒。
Sapeurs們不會天天打扮,通常在周末才專門精心搭配一次,多是為了彼此間的聚會。在剛果布拉柴維爾地區(qū)的一條后巷里,名為“藍色”的室外酒吧隱匿其中。高瘦的哈?!に_爾瓦多走進酒吧,神氣得像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詹弗蘭科·費雷(Gianfranco Ferré)牌子的雨傘在頭上高高撐開,粉橙色的絲巾從他外衣領(lǐng)口處露出來。他目不斜視地穿過藍色的塑料桌區(qū)域,在舞池前精準地停住,伸出他的左胳膊,袖子順勢向上滑動,露出手表查看時間。Sapeurs慢慢多起來,有的小口呷著啤酒,或是優(yōu)雅地踩著音樂滑進舞池。他們的穿著風格都很接近,貼身剪裁的西裝有著大膽的口袋方巾和織紋領(lǐng)帶設計,再輔以福爾摩斯式煙斗和優(yōu)雅氈帽作為配飾。
這些衣著考究的先生們,可并不是剛剛完成交易的商務人士來這兒慶祝,他們可能是剛果的每一個普通人——出租車司機、木匠、工人、警察,他們在陽光明媚的星期天下午聚集在這里,像所有的星期天一樣,秉持著共同的信念:考究得體的穿著是自我升華,是救贖,是福音。一件歐洲手工定制時裝,有可能花掉他們幾年的積蓄;甚至于他們之間經(jīng)常要互相借穿衣服,以滿足更換搭配的需求。有些評論者認為,如果他們愿意用置裝費去投資,生活一定能過得更好。然而對于他們來說,穿得體面比吃頓好的更讓人精神滿足。
得體的救贖
與薩爾瓦多鄰桌的老先生已經(jīng)60歲,近40年來,他一直維持著他的Sapeurs身份,他的父親和兄弟也都是Sapeurs。這股風潮已經(jīng)成為一個烙印,也流淌于他的血液中。老先生并不是次次到場,也不是來這里顯擺,他通常穿著得體地來到這里,只為體會成為他想成為的人的那種感覺。
在Sapeurs身上的服裝也可以依稀看到非洲審美的影子,夸張口袋方巾和寬領(lǐng)帶,大膽的圖案組合和色彩搭配:棕栗色領(lǐng)帶和粉橙色褲子的搭配,也有藍黃格子的西裝,整身粉紅色套裝,復古和前衛(wèi)混搭……所有這些不落俗套也不失經(jīng)典,遠遠超出會議室里對于西裝的定義,足以讓歐洲時尚人士汗顏。
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人與他們周圍的環(huán)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藍色酒吧周邊的人口大多是來自拉里民族的工薪階層。在酒吧外的街道和小巷里,亂扔著垃圾、尸體,兩旁豎著錫皮頂?shù)呐镂?。《紐約時報》評論說, Sapeurs們的圖片有種抓人眼球的魅力,這些男人“以最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野草叢生的街上”,“不管是半裸的孩子還是垃圾場都無法掩蓋他們脫穎而出的力量”。作家莫拉·伊根甚至提出,“優(yōu)雅和驕傲給該地區(qū)帶來了一劑強心劑?!碑斶@個國家在戰(zhàn)爭中越陷越深的時候,成為Sapeurs更像是一個宏偉的逃離現(xiàn)實的計劃——將人生的破舊人行道換成泛著燈光的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