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

陳春生出生于1981年黑龍江省肇東市，爸爸陳景春和媽媽曲鳳琴都是市木器廠工人，他是家里獨子，深得父母寵愛。2000年陳春生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哈爾濱工程大學(xué)，入學(xué)不久，他和班里的女生王菊好上了，王菊比他小一歲，老家在綏化市蘭西縣，她也是家中獨女。王菊看上了陳春生的高大英俊，陳春生對比自己小、又活潑漂亮的王菊特別呵護(hù)，到了大二，兩人就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

2004年8月，兩人大學(xué)畢業(yè)后，一起來到綏化市，陳春生應(yīng)聘到一家貿(mào)易公司，一年后晉升為市場部經(jīng)理，王菊則一直在一家個體快遞公司做會計工作。工作雖然平凡，收入也一般，但兩人擰成一股繩，生活得有滋有味。2009年，他倆拿出幾年的積蓄，在雙方父母的幫襯下，在秀水新區(qū)錦繡花園買了98平米的住房。工作穩(wěn)定，又有了房子和車，小兩口這時開始謀劃要個孩子。也就是從這時起，平靜的生活開始漾起浪花。

2010年5月2日上午，王菊在市醫(yī)院檢查出懷孕了，而且，已經(jīng)懷孕一個多月。這令陳春生欣喜若狂，真是要什么來什么。妻子還在診室與醫(yī)生溝通接下來的安胎、保健等事宜，陳春生就等不及了，他跑到醫(yī)院走廊給遠(yuǎn)在肇東市的父母打了電話報告喜訊。這個消息，令二老興奮不已。曲鳳琴在電話里跟陳春生說：“兒子，我和你爸至少提前兩個月去，王菊月份大了，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标惥按阂矒屵^電話對兒子說：“寶寶生下來，就交給我和你媽吧，你和王菊安心上班。”興奮中的陳春生滿口答應(yīng)，并許諾提前去接二老。

王菊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見陳春生在走廊的盡頭一邊走動一邊打電話，就直奔過去。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媽媽李娟的號碼，頓時興奮起來，正好要把懷孕的喜訊告訴老爸老媽呢。接到女兒懷孕的喜訊，李娟和老伴王志忠甭提多高興了。老兩口正好退休后沒事干，這回可有外孫給他們找樂了。

李娟在電話里明確提出到時候來綏化照顧王菊月子和外孫，王菊一口答應(yīng)并說讓春生去接她和父親。恰好這時，陳春生剛剛掛斷與父母的通話，來到王菊身邊，他聽到了王菊的許諾，于是問：“你讓我到時候去接誰呀？”此時，王菊仍在跟媽媽通電話，她信手把電話遞給陳春生，小聲說“媽媽電話”，陳春生以為是他媽媽的電話，心想：“這老太太，這么一會兒就跟兒媳聯(lián)系上了，真是等不及了?！笨墒亲屑?xì)一聽，電話那邊竟然是岳母的聲音，他有點不知所措地哼哈應(yīng)付，岳母說要提前來照顧女兒，王菊月份大了身邊沒人照顧不行，問陳春生什么時候去接她。陳春生假裝聽不清，哼哈了幾句，然后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王菊看出了陳春生在敷衍母親，很生氣，當(dāng)電話掛斷，她立刻質(zhì)問陳春生什么意思。陳春生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剛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父母，讓他倆來照顧你的月子和孫子?！蓖蹙帐箘乓凰κ?，憤然朝醫(yī)院大門口走去，到了大門口，她不坐陳春生的車，而是上了一輛出租車。陳春生怕動了王菊胎氣，不敢強行拉扯她，只好開車跟在出租車后面，一直跟到王菊的快遞公司門口，目送王菊進(jìn)了辦公室，才悻悻離開。

當(dāng)晚，小兩口難免大吵一番，王菊拗不過，只好委屈自己的父母，同意先由公公婆婆來照顧孫子?？墒?，怎么跟父母解釋？老爸老媽已經(jīng)滿懷期待了。就在這時，媽媽電話來了，李娟在電話里問王菊：“白天，我聽春生在電話里支支吾吾，說了沒幾句就掛了，怎么回事？”王菊解釋說：“媽，昨天你來電話時，我倆正在醫(yī)院里，醫(yī)院走廊人多鬧哄哄，聽不清?！蓖蹙諡榱瞬蛔尭改干匣?，決定晚一點跟父母說公婆要來帶孩子的事。

2011年1月初，陳春生開車到肇東老家把父母接來，3月12日，王菊順利生下白白胖胖的兒子，整整8斤2兩，十分健康。一家人歡天喜地，陳景春親自給孫子起名為陽陽，寓意孫子是陳家的陽光和希望。而此刻，王志忠和李娟還在傻等女婿接他們?nèi)ニ藕蚺畠涸伦?，結(jié)果王菊電話告知，外孫已經(jīng)出生，而且公婆已經(jīng)先來一步。李娟當(dāng)即跟王菊急了：“你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不是說春生來接我們嗎？”王菊只好解釋：“媽，我也希望你和爸爸在身邊，可是公婆已經(jīng)來了，他們畢竟是陽陽的爺爺奶奶，總不能趕人家吧？你們先忍一段時間吧。”

可是，性急的王志忠卻不想等了，他要馬上買車票去綏化，外孫出生了，姥爺姥姥怎么可以不到場！于是，一周之后的3月18日傍晚，王志忠和李娟便出現(xiàn)在了外孫面前，李娟抱起陽陽親了又親，王志忠也抱起陽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王菊對父母的到來十分驚喜，一旁的陳春生卻犯了嘀咕，他不知岳父岳母葫蘆里裝的是什么藥，僅僅是來看看外孫，還是打算安營扎寨照顧外孫。家里是兩室一廳，根本沒有岳父岳母住的地方，就算住得下，雙方四個老人在一起，本來就有底火，還不得掐起來呀。

果然，被陳春生猜中了，陳景春見親家和親家母擺出架勢要住下來，便首先開口：“我說親家親家母，兒媳和孫子我和老伴照顧就可以了，不勞你倆了?！蓖踔局衣犃诉@話很不順耳，覺得這是自己女兒家，親家不該這口氣說話，于是回?fù)舻溃骸八藕蚺畠涸伦?、帶外孫，天經(jīng)地義，談不上‘不勞，應(yīng)該的?！标惔荷牫隽穗p方老人話里都有火藥味，怕他們吵起來，就急中生智地想出個調(diào)虎離山的辦法，他拉起爸媽，說出去給陽陽買東西，然后把二老拉出屋。

這時候，屋里僅剩下王菊和父母還有陽陽四個人了。剛才四位老人對峙的場面可把王菊嚇了一跳，她好害怕老人們吵起來，于是，她抓住這個機會勸爸爸媽媽先回去，過一段時間她想辦法讓公婆離開，然后再接他們來。可王志忠不肯，李娟卻力勸老伴回去，說女兒還在坐月子，月子里生氣會落下病根的。王志忠聽了這句話，由于心疼女兒，就不堅持了。第二天，他們很不情愿地回家了。一場戰(zhàn)爭終于有驚無險暫告段落。

曲鳳琴對兒媳的月子伺候得十分盡心，可兒媳畢竟不是自己的閨女，她對王菊的口味不甚了解，難免出現(xiàn)偏差。陽陽一個月的時候，食量明顯增大，王菊奶水不夠吃，只好采取辦法催奶。醫(yī)生囑咐王菊每天喝一頓鯽魚湯，可是，第一頓湯上來，王菊只喝了一口就撂下，說太咸了。第二頓，曲鳳琴吸取教訓(xùn)特意少放了鹽，可是又太淡了，一點滋味也沒有，王菊僅僅喝了幾口又放下了。王菊很生氣，可是曲鳳琴畢竟是婆婆，她不好說過頭話。第三頓，到了加鹽的時候，王菊親自放鹽，沒想到這次雖然咸淡適中，但又太油膩了，無法喝。王菊終于忍不住，對婆婆說：“您就是這么伺候月子的，可真夠嗆！”王菊說這話時，恰好陳春生在身邊，他當(dāng)即就急了：“你這是什么話？我媽伺候你還有錯了？”王菊本來心里就委屈，她也急了：“不愿意伺候我，有人伺候，讓我媽來。”說著，她趴在床上哭起來。曲鳳琴一看兒媳哭了，怕把奶水哭沒了，就罵陳春生：“你滾，沒你的事！”說著，曲鳳琴又給王菊服了軟，表示下次不會出錯了。

當(dāng)晚，王菊就在電話里跟媽媽訴苦，李娟本來心里就窩著火，上次不是心疼女兒她和老伴是不會回來的，聽了女兒的委屈，李娟當(dāng)即跟王菊說雙方父母輪換照顧陽陽的方案。王菊眼前一亮，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僧?dāng)王菊跟公公婆婆傳達(dá)了媽媽的意思，卻馬上遭到了公公陳景春的反對，陳景春特別看重孫子這棵陳家獨苗，說由他和老伴照顧才是天經(jīng)地義。氣頭上，王菊把公公的意思告訴了父母，王志忠十分生氣，當(dāng)即給陳景春打電話，說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是平等的關(guān)系，干嘛你們照顧孫子才天經(jīng)地義？陳景春說，爺爺奶奶和姥爺姥姥就是不同，不然，陽陽為什么姓陳而不姓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大吵了一番。

9月初，王菊產(chǎn)假期滿，開始上班。上班后，她每天只能中午回家喂一次奶，這樣，陽陽就必須學(xué)著喝奶粉?？墒?，試了幾個品牌的奶粉都過敏，最后是英國產(chǎn)的某品牌奶粉孩子適應(yīng)，喝了后不過敏。這樣王菊不在時，孩子餓了，完全由某品牌奶粉取代母乳，漸漸地，陽陽完全習(xí)慣了。

2012年3月的一天，滿罐的某品牌奶粉喝沒了，在換罐時曲鳳琴忙中出錯，將別的品牌奶粉給孩子喂上了。結(jié)果，孩子身上立即起了紅疙瘩，而且臉部和眼睛紅腫，到了晚上，呼吸也出現(xiàn)困難。王菊和陳春生嚇壞了，不知孩子得了什么病，急忙送到市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竟是奶粉過敏。王菊很奇怪，孩子一直用紐康特，很好啊，怎么會突然過敏？回到家里，王菊一檢查，發(fā)現(xiàn)是婆婆把奶粉給弄錯了，王菊當(dāng)即就急了，沖婆婆發(fā)火：“您出這樣的差錯，會要了陽陽的命。讓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給你？”恰好陳春生第二天出差，王菊就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的父母接來了。

王志忠和李娟來了后，就直接跟親家親家母談判，他們再一次提出雙方輪流帶陽陽的方案，一年換一次班。陳景春和曲鳳琴堅決不同意，雙方大吵起來。這時王菊明確跟公公表態(tài)：“爸爸，奶粉事件讓我總是忘不掉，至今心有余悸，很擔(dān)心您和媽媽再出差錯。再說，你倆已經(jīng)帶了陽陽這么久，不如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想念陽陽了可以隨時來看嘛。”兒媳這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想到奶粉事件確實弄的好懸，此事確實是老伴理虧，陳景春猶豫了一下，終于同意暫時回老家。王菊見公公松了口，連忙說：“爸爸，這里是您的家，您和媽媽可以隨時回來。”陳景春和曲鳳琴這才有了點笑的模樣。

陳春生出差回來知道真相后，很生氣，指責(zé)王菊搞陰謀，辦事太不陽光。兩口子吵了一架。不久，陳景春給兒子打來電話，說想念陽陽了，提出回到綏化繼續(xù)照顧孫子?？赏踔局液屠罹暾f與外孫剛建立感情，不愿離開，雙方僵持不下。王菊則跟丈夫狡辯，聲稱一年期限還沒到，她不同意父母走。

陳春生非常惱火，但他勢單力孤，又沒有充分的理由趕岳父岳母離開，于是，他就忍到了2013年3月，這是王菊說的一年換班期限?？蛇@時，王菊又變卦了，說公公婆婆沒有自己的爸媽細(xì)心，為了陽陽的健康成長，選擇自己的爸媽照顧陽陽才是最佳方案。再說，公公婆婆想念陽陽了，可以隨時來看陽陽嘛。陳春生一看講理是講不通了，于是決定以牙還牙，找到岳父岳母的漏洞后，再趕他們回去。機會很快就來了。

8月初，陳春生花兩千元錢為陽陽買了一臺果汁機，每天上午，陽陽都要喝一杯橙子汁，孩子很快習(xí)慣了。可是，8月末的一天，李娟不注意，陽陽竟然將一塊橙子皮放到嘴里，在嘴邊亂咬了一陣后吞下，橙子皮竟然卡在了嗓子眼，卡得陽陽滿臉通紅，眼淚都出來了，也沒有咽下去。王志忠和李娟急忙將孩子送醫(yī)院，并給陳春生和王菊打了電話。陳春生到了醫(yī)院，醫(yī)生剛好將橙子皮從陽陽嗓子取出，醫(yī)生說，如果橙子皮被吸進(jìn)氣管，那就有生命危險了。陳春生很生氣地問岳母：“您怎么如此馬虎？”李娟自知理虧，沒有狡辯，一旁的王菊瞪了一眼丈夫，然后安慰媽媽：“不要緊，下次注意點?！标惔荷蠛穑骸斑@還不要緊？還要下次？”王菊也急了：“你吼什么？媽媽又不是故意的?！?/p>

這之后，陳春生又抓住了岳父岳母幾種錯誤粗俗的教育孩子方式，以此為借口，采取了措施。一天，趁王菊不在家，陳春生對岳父岳母說：“你們照顧陽陽這么久了，我建議你們回家休息一段時間，以后想陽陽了，隨時來。我爸爸媽媽明天就到，讓他們也跟陽陽親近親近，希望你們理解?！闭f著，他從衣兜掏出買好的車票。王志忠和李娟對視了一眼，姑爺連車票都買了，他們也只好同意回家。王菊回來不見老爸老媽在家，問清了緣由后，與陳春生一頓大吵。這之后，圍繞誰帶孩子的問題，家里硝煙彌漫，一天也沒有消停過。

2014年4月26日，陳景春因心臟病突發(fā)住院，需要幾萬元手術(shù)費。陳春生很為爸爸著急，因為平時存折都在王菊手里，他便問王菊要錢為父親治病，氣頭上的王菊堅決不掏錢，她提出讓父母帶外孫作為交換條件，否則就不掏錢。大約晚上十點多鐘，此時陽陽已經(jīng)在另一個房間睡下，陳春生低聲懇求王菊，王菊說什么也不肯，兩人越吵越兇，把陽陽吵醒了。陽陽朦朧中從床上摔到床下，只聽頭部“咣當(dāng)”一聲磕在地板上。王菊立刻急了，伸手就給陳春生一巴掌，陳春生正在氣頭上，他一拳將王菊打倒在床，王菊一把抱住陳春生胳膊，就是一口，頓時鮮血從胳膊濺到床上和陳春生的衣服上。這下，陳春生失去理智了，信手摸起床頭柜上一把水果刀，朝王菊胸部連刺數(shù)刀……確認(rèn)王菊已經(jīng)死亡，陳春生決定割脈自殺，就在此時，陽陽在另一個屋子發(fā)出哭聲，陳春生便放下水果刀，跑過去抱起陽陽。他一邊陪著陽陽哭，一邊拿出電話報警自首……

綏化市公安局刑警隊接警后，立即組織民警趕赴現(xiàn)場，當(dāng)即將渾身是血、懷抱孩子的陳春生控制，陳春生對殺妻的事實供認(rèn)不諱。案發(fā)后，陳景春和王菊雙方老人都十分后悔，直言不該為了帶孩子如此自私和不理智，釀成如此悲劇。目前，此案還在進(jìn)一步的審理中。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摘自《幸福·婚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