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惠
去年他去了。那天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心里難過的洪流沖擊著眼眶,尋遍所有理由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語可以解釋這眼淚。
愛嗎?不!他丑、他笨,他沒有很深的文化;親嗎?不!在最難過的時候也不會想到他;近嗎?不!幾個月接不到他的電話都不覺得意外。
記得最后一次他打電話來,說中午喝酒的時候,失去知覺兩個小時。我逗他說:“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家存折在哪里?!彼笮φf:“我知道我雖然有點錢,但你不稀罕?!边@句話讓我感動,現(xiàn)在人們聰明得都把自己的好惡強加在別人身上。但他不,他總是用心去看別人。那天他還是認真地囑咐我說:“我是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走了,你一定要送我?!?/p>
最后,他說出一直不肯說的話,他告訴我說:“我一直都很敬愛你,因為敬在前,所以不敢太靠近你。更何況我什么也不能給你,更不能給你的家庭帶來傷害,以后就不打電話給你了。但我再說一遍,我只有一個心愿,就是真有那一天的時候,你一定送送我”。我當時覺得奇怪,想岔開話題,就開玩笑說:“小小年紀怎么這么胸無大志,行!我送你,我一定手捧鮮花,帶著墨鏡,像香港電視劇里的演員一樣去送你?!?/p>
我知道他走的消息是在6天后。他腦出血,很快,走了。應了他說過的話。
我們是同學,住得很近,他一直對我很好,但他從不表白什么。他一直很孤單,他父母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先后去世了。在他結婚的第4年,他那從農村娶來的漂亮媳婦認識了一個有錢的男人,帶著3歲的孩子和他離婚走了。他讓她帶走了家里所有的東西,他知道自己很笨,不能給別人幸福,所以他不耍賴。
我沒能送他,他托付我的這一件事我都沒能做到,走在他常走的大街上,眼淚無法抑制,店鋪里那首薩克斯曲《回家》格外刺耳。去了他家,他弟弟在,他說,鄰居們送他的隊伍很長,直到把送葬的車裝滿,大爺大娘們說:別讓這孩子孤單地走,他才40多歲,他是個好孩子,他幫助我們時從沒有半點虛假。
他大概會欣慰一些,這么多人沒忘記他??晌覠o法抑制難過,心疼,一種無所適從的疼。從此失去了一種可以不見,可以不想,卻實實在在的惦念。它是生命的元素,是一份我們曾經擔當不起的愛。
清明節(jié),無法不再去想他,終于來到他的墓前,送上一捧鮮花??匆娔贡瞎聠螁蔚拿?,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我對他說,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早就走了,你是嫌孤單了,想從頭開始了,就像小時候做作業(yè) ,寫亂了從頭再來。在這,我祝愿你幸福!
許震宏摘自《渤海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