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娜

女兒又讓我講一遍《雪人》——一個男孩在白天堆的雪人，晚上居然“活了”。男孩和他一起，參觀自己的家、分享饕餮大餐、手牽手飛上了風(fēng)雪交加的天空、在碼頭看日出……度過了興奮刺激又溫暖窩心的一夜。戀戀不舍地和雪人告別后，男孩終于睡下了，等他醒來后發(fā)現(xiàn)，屋外只剩下一堆雪、一頂帽子、圍巾和幾個煤球……

這本“無字書”，每看一遍，就心酸一遍，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是對小男孩“不過夢一場”的感覺有共鳴？可能是因?yàn)榻裉熘v得特別仔細(xì)，體會得也仔細(xì)，突然間意識到，最讓人心酸的原來是小男孩的寂寞。他一定是寂寞的，他一定很想有人陪他玩，才有了故事接近結(jié)尾處，他和雪人那深深的、充滿著不舍的擁抱。

這半個月，由于一些原因，我?guī)缀酹?dú)自照料女兒，感覺異常疲勞。讓人最累的不是要在帶孩子的同時工作、做家務(wù)，而是女兒的“黏人”。

突如其來的混亂，讓我整天像個救火隊(duì)員一樣，一會兒給女兒弄早飯，一會兒要趕早去買菜，一會兒忙活工作，一會兒又要收拾被女兒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地板、床、桌子和沙發(fā)……

于是，好不容易能坐定在她身邊后，我就只有一個想法——喘口氣，休息會兒?？蛇@時通常也是女兒好不容易可以霸占我的時間，她要我講故事、陪她做游戲……可我哪里還有力氣，于是總是推脫：“媽媽累了，能讓我先休息會兒嗎？”還沒休息夠呢，又突然想起某件事還沒干，只能再次把她撇在一邊。

所以，這些天不管我在做多么要緊的事，女兒都會“很不識相”地黏著我，我炒菜時她要求我抱著她炒，我工作時她忍不住常來拍門，甚至上個廁所，她都在門口急等著：“媽媽，你拉臭還是尿尿？你快拉完了嗎？”我很清楚這是為什么，但我又無法顧上她。

今天，原本的一個計(jì)劃臨時取消，讓我得空好好安靜陪著她。沒想到，只陪了一兩個小時，她就自覺要去別處玩，一點(diǎn)也不想“纏”著我。是的，黏人的孩子不是被慣壞了，而是高質(zhì)量的陪伴時間，太少了。

今天的小孩看似很幸福，總是有人在身邊伴著，可他們究竟感覺到了多少用心的關(guān)注呢？比如對我來說，即便這半個月是特殊時期，但更多的平常時候，我看著女兒時，又有多少時候是真正“看見”她了呢？

在“翻斗樂”游戲場里，我有過很多次類似的體驗(yàn)：只要我愿意真心關(guān)心某個小孩在做什么，或者跟他聊上兩句，他就會一直跟著我，不停地找我聊天，告訴我他喜歡什么、擅長什么、剛發(fā)現(xiàn)什么新奇的玩意兒、用了多少個子彈打走怪獸……而這時候，他的媽媽往往在不遠(yuǎn)處跟別人聊著天、打游戲或者看連續(xù)劇。

我沒有立場責(zé)備別人，我也是那個到了翻斗樂就巴不得把女兒扔進(jìn)去，自己坐在一旁好好發(fā)發(fā)呆的人?？墒亲钇鸫a，我們做媽媽的人還是應(yīng)該知道，一天當(dāng)中有哪幾分鐘，自己的心是和孩子在一起的。

都怪現(xiàn)在生活壓力太大、節(jié)奏太快，什么事情想做得像點(diǎn)樣子都得耗費(fèi)相當(dāng)?shù)臅r間和精力，面對孩子時我們總是處于虛脫狀況，有時想陪陪孩子卻連心力都沒有?？晌铱傆浀靡晃焕蠋煂ξ艺f的，孩子3歲前（甚至6歲前），母親必須把手頭上其他事情緩一緩，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愿不愿做出這個選擇”的問題。

對我自己而言，最好的提醒，就是想一想《雪人》里，那個男孩把整個身體都埋進(jìn)雪人懷里的樣子，他看到雪人融化后落寞、靜止的身影，再對比他和雪人在一起時絢爛的幸福，那還不夠心酸嗎？怎么忍心讓自己最愛的孩子那樣地寂寞孤獨(dú)？更何況孩子從來都不是過分的那個，他不過是期望父母每天都留出一點(diǎn)時間——那段時間里他們彼此的眼中都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