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茜
記得我小時候跟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喜歡喝粯子粥,平常是隔三差五喝,到了夏天就是一天不拉都會煮一大鍋,于是我也早早有了喝粯子粥的習(xí)慣。
沒事的時候,我就陪奶奶做粯子粥。
奶奶將淘好晾干的米放入鍋中,便坐在灶前燒起了粯子粥。奶奶用麥秸稈燒鍋,每一把秸稈送進(jìn)灶膛,立刻就騰起一串紅紅的火苗。隨著火苗在灶膛內(nèi)翩翩起舞,很快鍋?zhàn)永锏乃烷_始嘟嘟作響了。等到沸水開出一朵朵晶瑩的小花之時,奶奶便開始在灶上忙活起來。
奶奶拿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半瓢粯子,一手持瓢懸于鍋的上方,一手拿著勺子。隨著她持瓢的手略略抖動,粯子便像雪花一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進(jìn)沸水中,另一只手不停地在鍋內(nèi)攪動著。一片片雪花輕輕地落到?jīng)坝康睦嘶ㄉ?,又倏地鉆入浪花中……很快,鍋里的水不再清澈,呈現(xiàn)出一種略顯淺黃的顏色?!鞍尾菹耨R跑,燒灶如燒窯,銅勺像搖櫓,鍋里像落潮…… ”奶奶一邊攪拌,還一邊用純正的靖江話哼哼著,像是在吟唱一首最美的歌。
半瓢粯子灑完了,奶奶又在黏糊糊的鍋里快速用明礬在鍋里掃一下,然后繼續(xù)攪拌。這時鍋里的粥像被施加了魔術(shù),立刻變成褐紅色。濃郁的麥香開始彌漫開來。這香味,氤氳在空氣中,經(jīng)久不散,沁人心脾。我頓時就有了先飽口福的沖動,可是奶奶卻制止了我。她說,這時還不是喝粯子粥的最佳時機(jī),粯子粥涼一點(diǎn)喝起來會更香更爽更有味。
終于,在我焦急的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后,奶奶將一碗粯子粥端在了我面前。我看之,賞心悅目;聞之,垂涎欲滴;而嘗之,那濃濃的滑滑的暖暖而又爽爽的感覺,立刻涌遍我全身。我覺得粥里的每一顆米,都柔軟而富有韌性。
在靖江,粯子粥是一種再最普通不過的食物,就跟山東的烙餅陜西的饃,蒙古的奶酪云南的米線一樣,深深地植入這個地區(qū)所有人的血脈之中,它不僅成為這里生活、美食的一部分,更成為這里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成為這里與外地溝通和交往的一部分。
喝一碗仔細(xì)熬好的粥,米的醇香在口舌之間繚繞,彌久不散。我想:即使將來,我也成為遠(yuǎn)離家鄉(xiāng)故土的游子,但你醉人的芳香,也一定會伴隨我,在每一個清晨,在我居所的廚房內(nèi),飄蕩,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