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立娟
(宜興 214221)
說起紫砂傳統(tǒng)經典造型“石瓢壺”的形態(tài),“身作梯形底三足,蓋為橋鈕塑石瓢”這兩句話給人以最直觀而形象的表述。無論是“高石瓢”、“矮石瓢”、“扁石瓢”等,諸如此類“石瓢壺”造型的創(chuàng)作變化,它的原生形態(tài)就是如此,這一點可以從“石瓢壺”的誕生歷史說起。
“石瓢壺”的起源,在紫砂藝術歷史上傳說不一,其中一種說法是“石瓢壺”由古代金屬器皿“銚”的形態(tài)變化而來。在《辭?!分小般摗钡慕忉尀椤暗踝?,一種有柄有流的金屬小烹器”,可見這種說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兩者皆為飲食器皿,材質從金屬變成了陶器,因此“石瓢”最初是被稱為“石銚”。據(jù)史料考證,在北宋時期以石銚作器皿煮水,可視為水壺之用,在北宋大學士蘇軾《試院煎茶》一詩中有“且學公家作名欽,磚爐石銚行相隨”之句,可見石銚在北宋時期漸漸從煮水的水壺功用被移用至飲茶之道上來。北宋時期禪文化的興起,茶文化也隨之興盛起來,蘇東坡曾被貶至如今宜興蜀山地區(qū),在紫砂歷史上名傳千古的“東坡提梁壺”就是在那時誕生的。細看“東坡提梁壺”,其造型是一把有流有梁的類 “銚”金屬器皿造型,可以推斷蘇東坡當時就地取材以紫砂泥料模仿最初的金屬器皿“銚”設計制作了這把最早的“石銚壺”。
圖1 景舟石瓢壺
“石銚壺”的誕生,觀其起源傳說就與文人韻事淵源深厚,因此它的造型發(fā)展藝術歷史注定了與眾多文人大師因緣不斷。清代紫砂“文人壺”大家陳曼生與“石銚壺”的因緣際會,坊間就有很多傳聞。翻開“曼生十八式”的藝術造型歷史,可以發(fā)現(xiàn)“石銚壺”就是其中最為經典的一款,而“曼生石瓢壺”在今天也成為了制壺藝人爭相模仿之作。陳曼生與“石瓢壺”,一說曼生行于市井間,觀以石器有“元人邵氏制瓢器”字樣,遂如獲至寶,以為原形繪制而成壺,始為“瓢壺”,銘文以“不肥而堅,是以永年,曼公作瓢壺銘”;另一種更為可信的說法是清代畫家尤蔭家藏“蘇軾石銚”,廣作《石銚圖》以贈人,曼生見此圖受啟發(fā)而制成“石銚壺”,并題銘云“銚之制,摶之工;自我作,非周禾童”。
從“石銚壺”到“石瓢壺”的歷史文化變遷,涉及到另一位紫砂藝術歷史上的大師人物,他就是近代紫砂壺藝宗師顧景舟。據(jù)史料考證,“石瓢壺”的造型流傳于北宋、明清時期,但如今廣為流傳,卻是源于近代大師顧景舟,他的“景舟石瓢壺”(見圖1)融入了現(xiàn)代美學思想,壺體各部的造型比例恰到好處,多一點臃腫,少一點失落,達到了“石瓢壺”現(xiàn)代造型美學的極致,而更為美談的是顧景舟大師引用古文 “弱水三千,僅飲一瓢”釋義“石瓢壺”之名,從此“石瓢壺”流傳更廣,為人所熟知。
“石瓢壺”流傳至今,其造型創(chuàng)作之豐富,當真是“弱水三千”,而現(xiàn)今的“石瓢壺”的創(chuàng)作也不能一概地 “只取一瓢”了,需要從造型、裝飾、題材等更多方面拓展,更全面成熟地設計創(chuàng)新,給現(xiàn)代的“石瓢壺”賦予更多的藝術內涵,方可不辜負千年石瓢飲一瓢之名。
“石瓢壺”的造型,在傳統(tǒng)工藝中“身作梯形底三足”可謂影響深遠,然而數(shù)百年的藝術發(fā)展,“石瓢壺”造型早已多元化。在現(xiàn)今很多“石瓢壺”藝術創(chuàng)作中,“扁大”的“石瓢壺”屢見不鮮,這類類似“扁石瓢壺”的創(chuàng)作早已不是新鮮事,而“扁石瓢壺”的造型內容就更可稱得上五花八門。從傳統(tǒng)“石瓢壺”造型上看,如果其造型向扁而大的方向發(fā)展,那么傳統(tǒng)造型里的“底三足”就逐漸從形體美學上顯得有些畫蛇添足之感起來,“扁大”的“石瓢壺”添上三足鼎,從視覺上不再有穩(wěn)固感,反而看上去有些不沉穩(wěn),因此在這類“扁石瓢壺”的造型創(chuàng)作中可以看到更多的無底足作品,底盤不作鼎足,呈直線平面之態(tài),有傳統(tǒng)“石瓢壺”造型未有的藝術“虛扁”美感。“扁石瓢壺”如此,其他造型形體設計線條上的拉伸變化亦然,所以有如今“高石瓢”諸如此類的造型更細分類,各有各的造型美感,為“石瓢壺”增添了不同風格的藝術內涵。既然“底三足”能夠打破傳統(tǒng),那么壺體造型也同樣能夠追求藝術變化,比如說更為底蘊深厚的方圓變化。“石瓢壺”從“石銚壺”誕生之初到很長的一段藝術發(fā)展時間里,它的壺體造型都是偏向于圓器的,我們所說的“身作梯形”更是指它的造型設計切面上去看,底大口小的梯形切面,而它的整體壺型在傳統(tǒng)中一般是呈圓柱體由下至上梯形漸變的,在現(xiàn)代“石瓢壺”的創(chuàng)作中打破了這種圓柱體造型基調,深度融合紫砂壺文化里經典的方圓糅合變化之道,因此在現(xiàn)代壺體造型里出現(xiàn)了很多壺體方圓糅合變化的梯形漸變造型,這也是“石瓢壺”在造型上的藝術創(chuàng)新內容之一。
“石瓢壺”藝術的演變,不僅僅是造型藝術上的根本突破,同樣表現(xiàn)在裝飾藝術的豐富與更多藝術題材的引入。在“石瓢壺”創(chuàng)作之初,至明清陳曼生乃至顧景舟時期,它的裝飾可以說還是單一的,無非就是銘文陶刻,當然這種素雅可能更為符合“石瓢壺”作為光素器的藝術風格,但更為豐富的藝術內涵同樣對于“石瓢壺”的歷史發(fā)展是有利的。在現(xiàn)今很多的“石瓢壺”藝術作品中,可以發(fā)現(xiàn)越來越豐富的裝飾手法與題材,一些松、竹、梅之類的裝飾形態(tài)在“石瓢壺”壺身上越來越常見,甚而與“石瓢壺”的局部造型如把、鈕之類整體塑造結合也很常見。但這類裝飾不能簡單地區(qū)別于傳統(tǒng)而認為是畫蛇添足,“石瓢壺”固然是光器藝術審美范疇,但一些符合其藝術特質的裝飾形態(tài)可以增添它的文化內涵,只要適度把握、合理設計,可以做到保持光器的素雅大氣,同時增添作品的人文氣息,就像竹本是歲寒三友,它的文化精神品質就是高風亮節(jié)、大氣深沉,這與光器藝術風格有相似之處,通過藝術設計合理把握,往往能實現(xiàn)“石瓢壺”藝術內涵的文化突破。
“石瓢壺”從北宋起流傳至今,是紫砂壺經典造型之一,從其歷史文化內涵分析入手,再到現(xiàn)代“石瓢壺”藝術創(chuàng)作的突破創(chuàng)新研究,使得我們可以更全面完整地理解“石瓢壺”的造型文化,進而豐富現(xiàn)代“石瓢壺”藝術創(chuàng)作的內涵,不負紫砂盛世“石瓢壺”傳承之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