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源梅
在那條流云漫步的高山上;在那片落英繽紛的小徑旁;在那間樹枝搭建的草屋里……我款款而行。帶著我空空的行囊,敞開我暖暖的心扉,在滇東南的最高點——那座叫薄竹山的山頂上,我鳥兒般地飛翔。
那是在五月天的一個凌晨。我們在三點鐘的時候就向云里霧里走去。因為天上的街市,是在月光的河灣里開市,又在太陽的笑窩中拉上沉沉的霧簾。
我癡癡地坐在天街的街口,等待第一縷霞光向我揮手。
遠方,東方開始發(fā)白,一片紅霞馱著圓圓的太陽在山的那邊慢慢升起。近處,用水滴釀制的水霧把我包圍。從水滴到海霧,從云朵到云海,經過大風丫口堅硬的風重重的一拽,在我的眼前飛來一群輕盈的五彩蝶。這是一組云霧中的精靈,扒開樹陰的空隙,我像第一次趕集的村姑,跟在五彩蝶的后面。從石橋到木橋,從藥香到花香,只要一伸手,遍地的蒲公英、窈窕的獨角蓮、玲瓏的龍膽草,還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就開花了,開在了山的脊背上,開在了大山的腹部中,開在了淚流漣漣的我的目光里。
這里是一個草藥飄香的街市,雖然不見擺攤的人,但這里的鳥兒向我講述了老君山的傳說,三七神草的傳奇。在這里,我收到了鳥兒饋贈我的手鏈,用紅透了的野果子串成的手鏈。收到了風兒贈予我的花朵,用紅色、黃色、白色的杜鵑花扎成的花朵。雖然高高的天街給我寂寥而冰涼的感受,可眼前的禮物,已經溫暖我淡淡的愁緒。
有百靈鳥從頭頂上飛過,我的心轉了一個拐,看見一位牧羊的大哥揮著長長的羊鞭,唱著苗民的山歌向我走來。我雖然聽不懂他的歌,可從他的嗓音里,我感覺他在唱家里的妻兒,在唱年輕時的愛情,在唱滿坡的花香。他的歌,宛如飄飛的落花親著我的唇,緊貼在我的臉上,讓我在這山水擁抱的地方,在一棵有著三千年樹齡的杜鵑花樹下,甜甜地午睡。
恍惚中,一位賣草藥的老人走向我,他告訴我這里的街市很長很長,長得沒有邊際,即使用腳步也不能丈量。他還告訴我,天街很高很高,高得山歌不能翻越山嶺,即使用尺子也無法丈量。他又告訴我,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這里的物產像金山一樣堆積,即使煉丹的太上老君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仙人也不會把它們消耗,還有那些汩汩流淌的山泉,本領再高的仙翁也無法把價格的標簽貼上。
夕陽開始下山了。一覺醒來,我抖落身上的花瓣,從山下沖上來的氣流吞噬了高枝,我感覺今天的天街不會挽留客人了。
有云朵把我送到天街的街口。我不想帶走一樹花,一棵草,一片鳥羽,因為高高的街市上,沒有讓我消耗過一分銀幣。我所帶走的,是牧羊人臉上杜鵑花般淺淺的溫度,和那些草藥久久的香味。
我回到我居住的小城,我為云里霧里的街市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天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