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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屯,這里住著北京最孤獨的靈魂

2015-05-14 16:53
中國新聞周刊 2015年18期
關(guān)鍵詞:三里屯酒吧

北京“繪造社”以建筑圖紙為藍(lán)本創(chuàng)作的城市插畫《三里屯組畫》之友誼青年酒店。插圖/繪造社·李涵 圖片編輯/何晞宇

這個當(dāng)年因距內(nèi)城三里而得名的地方,因附近聚集外交公寓群,逐漸北京夜生活主要場所之一。

可過去那個三里屯死于2005年開始的一場拆遷。新建成的三里屯太古里2008年建成后逐漸成為北京的時尚地標(biāo)?,F(xiàn)在的三里屯,高潮與失落同時發(fā)生,任何原始的欲望都能在這里找到出口。在這里,很多人都是一個人,他們通過與陌生人的親近尋找慰藉,和現(xiàn)實里缺失的存在感;在這里,你是誰在這里根本不重要,也沒有人會記住你

有人在三里屯的酒吧里晃了1個小時酒杯,就為了和坐在2米外的異性遞個眼神;一個穿著緊身衣的男人,他的緊身褲破著好幾個洞,頭上頂著的黃發(fā)擋住一邊眼睛,他在拿著單反的街拍攝影師面前來回路過了兩遍,終于如愿以償?shù)乇唤峙?一個女孩拿著英文菜單,流利地點了一桌西班牙菜,她的英文是純正的美音,普通話卻帶著山東口音;北街的酒吧的鋼管舞表演,一個褲腰帶快扎到胸口的大叔,戴著金絲邊眼鏡、叉開雙腿,舉起手機(jī)對著空中的女孩拍照。

在4公里以外的北京簋街上,兩個剛剛吃完麻辣小龍蝦的游客到處問:“三里屯咋走?有沒有公交車到?”

三里屯是北京“神奇的存在”。

這個當(dāng)年因距內(nèi)城三里而得名的地方,位于北京朝陽區(qū)中西部,北京東二環(huán)最繁華地段。因上世紀(jì)60~70年代,這里建起外交公寓群,三里屯一帶逐漸成為駐華外交人員、外國人聚居、購物和外事活動的重要社區(qū)。三里屯地域內(nèi)有10條縱向、12條橫向街巷。商業(yè)、服務(wù)業(yè)網(wǎng)點密布,三里屯酒吧街也成為北京夜生活主要場所之一。

北京和“時尚之都”沾不上邊,但幾個大商場圍起來的三里屯,又因毗鄰使館區(qū),傳遞出一種時尚訊號,聚攏了北京的“潮人”。五顏六色的美瞳、彩色Newbalance運動鞋、MCM鉚釘雙肩包、皮褲和在冬天也要堅持露出的腳踝……幾乎成了三里屯的逛街標(biāo)配。各種口音不同階層的中國人,各種膚色的外國人,都能在三里屯碰到。它因此被寫在旅游攻略上。

據(jù)統(tǒng)計,在三里屯周邊3公里的范圍內(nèi),“扎堆兒”著超過200家的酒吧,占全北京酒吧的40%以上。三里屯也成為夜晚北京最熱鬧的地方。和三里屯僅1個紅綠燈距離的工人體育場完全不同。相距1公里外的工人體育場里總是充滿了上萬名地道的北京球迷,他們穿著寬松的綠外套,腳踩一雙球鞋,用濃郁的“京腔”高喊:“這里是北京”“別裝孫子”……更多更直接粗俗的京罵總能激怒全國各地的球迷。

三里屯則是另一個世界。臺灣人Tony喜歡早晨坐在咖啡館享用100元一杯的手沖咖啡,注重“酸堿平衡”的他,每周會在進(jìn)口超市買齊一周用的飲用水;幾個拿著“名牌”包的女孩排了一小時隊,終于坐進(jìn)一個不知道是花店、雜貨店、咖啡館還是甜品店的地方,為了喝至少128元一位的下午茶,9塊點心被裝在三層的英式餐具中,她們拍照發(fā)了朋友圈后,開始擔(dān)心這些甜品會不會讓她們發(fā)胖。“有很多有錢人,也有很多人拿著幾千塊的工資,卻總想在三里屯活出年薪百萬的感覺?!比锿鸵粋€酒吧老板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14:00 欲望

早晨,一些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北京大爺、大媽坐在空地上曬太陽。一個住在三里屯幸福三村的老大爺正和修車攤的王伯討論“京客隆超市”的韭菜到底貴不貴?

三里屯的一天從下午開始。就像省去了前菜的大餐,失去早晨的三里屯從它蘇醒開始,一切都是直接和赤裸裸的。

下午2點,編劇小蕾終于找到合適的衣服,準(zhǔn)備奔赴三里屯。為了出門,她已經(jīng)在家準(zhǔn)備了4小時,換了數(shù)十套衣服。心情不好時,她有嚴(yán)重的“出門恐懼癥”。

這天,朋友約她在三里屯的星巴克門前見面,每當(dāng)她們約在這個地點,小蕾就要“收拾一下自己才能出門”。因為那里每天都聚集著四五個拿著單反相機(jī)的攝影師,圍追堵截各種“潮人”。小蕾的經(jīng)驗是,“要靠單品取勝,比如帽子、墨鏡之類的,街拍沒人看臉?!?/p>

雖然小蕾通常會拒絕街拍,但能被他們攔下,她還是會有一些“小雀躍”,因為如果不被攔住,那就意味著你的打扮有點老土。不時尚的姑娘在這兒“讓人看著心酸”。

三里屯的時尚是從“太古里”飄出來。這是一個大型開放式購物中心,2008年夏天正式營業(yè)。這個投資約48億元的商業(yè)地產(chǎn)項目由太古地產(chǎn)全資持有。每天上午10點到晚上11點,廣場上一個寬26.9米,高7.7米的LED屏幕,循環(huán)播放著各種廣告和商場宣傳片。

2010年后,太古里分為南北兩區(qū)。面積逾7.2萬平方米的南區(qū)以年輕潮牌為主,這里有在蘋果店里蹭無線網(wǎng)給手機(jī)充電的年輕人、抹著紅唇的街拍達(dá)人、在廣場噴泉戲水的小孩;一份52塊錢的沙拉里面幾乎只有生菜,一般坐在那里吃的多是外國人。占地4.8萬平方米的北區(qū)則聚攏了一批國際高端名牌,但人潮總是比南區(qū)冷落幾分。

246個商戶散落在太古里19座當(dāng)代建筑中,至少有27個品牌,在這個開放式購物中心聚集了大牌旗艦店、概念店、精品店、北京首家店、中國最大門店、全球最大品牌中心……這里還有一個擁有1700個座位的8屏影院、892個停車位;還有超過30家餐館和酒吧,和一個99間客房、將近1.6萬平方米的精品商務(wù)酒店,在那里住一晚1950元起。

有的酒吧每兩個月就要更新一次酒單,可一家從未更新過菜品的拉面館,竟也在那存活了多年。就像一個擁有5輛法拉利的美國人,他喜歡騎著自行車來這里的酒吧喝酒,而他身邊是乞丐拿著討錢的碗,靜靜地坐著,他的碗里有滿滿的1塊錢。三里屯店和人都是這樣,以一種毫不違和的極度矛盾感相互映襯。

2014年9月,90后王宮和妻子派派在三里屯SOHO開設(shè)了一家女仆餐廳,同樣主題的餐廳北京僅有兩家,而在三里屯,這樣的餐廳就“毫無違和感”。要知道餐廳所在的商廈,曾使上海小南國這樣的傳統(tǒng)餐廳黯然撤店。

夫妻倆同是“二次元”愛好者,兩人拿著積蓄和父母提供的創(chuàng)業(yè)資金,又向銀行貸款了150萬,開始人生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

中午,派派穿著至少3層的女仆裙站在店門口,細(xì)聲細(xì)語地用日語說:“歡迎光臨”。一天5000元的流水、兩次翻臺,足以讓這個50個座位的餐廳收支平衡。談到這些,派派的聲線變得底氣十足。

笑容甜美的“女仆”桔子用1分鐘畫了一只Hello Kitty在蛋包飯上,又用10秒鐘給蛋包飯“施一個變好吃的魔法”。有人不明白這“魔法”意義何在,但同樣的動作她每天要重復(fù)40次。17歲的“女仆”安安被稱為“店花”,有客人會專程從中關(guān)村過來為她捧場。每天至少有10桌客人要求和女仆合影,還有客人會問:“能不能跪著服務(wù)?”

“這里會讓人的欲望不自覺地膨脹?!迸膳蛇@樣評價三里屯。

夫妻倆經(jīng)常忙到“全身要碎掉”,因為原來的工作太辛苦,她才辭職創(chuàng)業(yè),原本只想開一家自給自足的咖啡館,一個月輕松掙幾千塊就心滿意足,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開始計算:“每天流水達(dá)到2萬元,兩年內(nèi)就可以開幕一間分店”。

鶴子是三里屯SOHO的上班族,偶爾她的同事們也會光顧這間女仆餐廳。一次飯后,她穿著一件緊身裙等電梯,一個皮膚松弛的外國男人走來,對她說:“一百萬一晚?!边t疑了一下,又改口道:“一千塊一晚。”這時剛剛下午三點鐘。

小蕾憑借一副香奈兒墨鏡成功被攝影師攔下,她婉拒了街拍,和朋友們坐進(jìn)一家臺灣人開的餐廳,開始享用下午茶。

小蕾住在北京青年路的公寓里,距離三里屯大約20分鐘車程,她的男朋友戲稱三里屯是小蕾的家鄉(xiāng)。每次寫完稿,她會和朋友來三里屯慶祝,從下午三點到凌晨三點。她自己也想不出除了三里屯,還能和朋友們約在哪?

在三里屯,你可以花11.5萬元買一件拿破侖三世的古董盔甲;也可以用48元在咖啡館買一塊2厘米長的村田智明設(shè)計的橡皮。

在小蕾用餐的餐廳里,制作一款蛋糕需要20分鐘,他們“現(xiàn)點現(xiàn)做”,顧客也樂于等待。營業(yè)后的第二個月,這里便開始出現(xiàn)排隊人潮,一到周末,大約50個人在店外等待翻桌。自從王菲來這里喝下一碗莓果酸奶,這款52元一杯的酸奶每天能賣出100份。

北京還有哪里可以替代三里屯?幾乎所有在三里屯的采訪對象都有這樣的反問。

17:00“臟街”丟失的靈魂

雖然每晚都有人在三里屯high到嘔吐,但這里的光輝正在漸漸暗淡,和后海、五道口等地酒吧的差距正在逐漸縮小。

三里屯酒吧街最初是為外國人服務(wù)的,這里毗鄰使館區(qū),周圍又有不少外企,90年代初,熱愛夜生活的外國人,在這里點亮了北京的夜空。酒吧街最初分為南北兩條,最先興起的是“三里屯北街”,第一家酒吧“咖啡咖啡”誕生于1995年。

那時的酒吧老板幾乎都有海外背景,街上也擠滿了來自各國的老外。那時的北街還沒有鋼管舞,周末像廟會一樣人山人海,有的酒吧要門票才能進(jìn),人們拿著酒瓶站在路邊,彼此沒有心防地“瞎聊天”。

先鋒的中國人也開始闖蕩三里屯。那時作家大仙與何勇、崔健、石康等人并稱為“三里屯十八好漢”,他喜歡從北街第一家酒吧喝到最后一家,再從尾喝到頭。大仙有數(shù)不清的作品靈感來自三里屯。

那時,三里屯聚攏了一批向往外國文化、有海外背景的中國人。1998年,還是學(xué)生的陳璞第一次來到三里屯,爵士、民謠、電音等各式各樣的音樂聲從風(fēng)格迥異的酒吧里飄出來。幾塊錢買一瓶酒,就可以在北小街的各種酒吧串場、跳舞,沒有人逼你消費。那時,北小街也沒被稱為“臟街”,那里還只有一家麻辣燙。在小賣部買一瓶酒,陳璞就能和朋友坐在一家酒吧的院子里,吃著烤蘑菇,聊天到凌晨5點。

那時“太古里”還是一片6層的居民樓,酒吧和外貿(mào)服裝店聚集在居民樓一層,而那時幾乎每個酒吧老板的夢想都是“開一家與眾不同的店”。陳璞喜歡在那些外貿(mào)服裝店買衣服,平價又時尚。她也堅持在冬天露著腿,“這是一件多正常的事,有的鞋就是要露點腿才好看。”而現(xiàn)在的冬天里,更多的女孩穿著“看得見肉的黑絲襪”從豪車中走出來,也有女孩光著兩條大白腿坐在酒吧的卡座上,相比之下,只“露腳脖子”的年輕人已太保守了。如今步入而立之年的陳璞已經(jīng)很少這么穿。陳璞現(xiàn)在很少再走進(jìn)酒吧,她更愿意在三里屯買衣服、逛精品店、做指甲。現(xiàn)在,她有各種名牌衣物包包,她的打扮更加時尚、精致,也更依賴品牌。

自從8年前,她供職的公司搬來三里屯,她已經(jīng)離不開這里,“三里屯的變化特別大,但每一個變化我都能接受,因為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所以我把三里屯融入在生活里,畢竟這里還是聚集著同一個調(diào)調(diào)的人?!?/p>

作家大仙在《十年三里屯》中講述了三里屯的最大意義?!?998,在三里屯酒吧,一位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帶頭大哥,坐下來就問:咱酒吧有啥下酒菜,炸花生米和豬耳朵有嗎?2008,秀水假名牌越穿越像真名牌的私企豪杰,張口就問:洋蔥圈有嗎?炸泥腸有嗎?水果沙拉有嗎?里面多擱獼猴桃。三里屯的價值在于,讓中國人從吃糠咽菜,一把進(jìn)步到奶酪黃油?!?/p>

如今,這里的餐廳仍大多是西餐,你能吃到意大利菜、西班牙菜、墨西哥菜,還能找到印度餐廳、伊朗餐廳、日韓料理、美式烤肉、英式下午茶……有的餐廳的菜單甚至沒有中文只有英文,而常來這里就餐的中國客人也能不看菜單就點菜。他們有的梳著油頭、西服革履,在餐廳切一塊100g的羊排;有的姑娘從這一路闖進(jìn)老外圈,成功移民;也有人背著帆布包,在書店翻閱英文的設(shè)計書。

現(xiàn)在的陳璞更想要安靜的生活,于是她選擇和三里屯的中心保持距離,在C5藝術(shù)區(qū)開了一間咖啡館,這里距離“太古里”1公里,走過去至少要16分鐘,經(jīng)過兩個紅綠燈??Х瑞^每天早上10點開門迎客,晚上7點關(guān)門,這里和三里屯的夜晚幾乎沒有瓜葛。下午5點,她坐在自家的咖啡館,享受著一杯拿鐵,里面有兩種咖啡豆,加的是一款“奶味很淡”的牛奶,為此她把市面上所有的牛奶都試過一遍。

大仙的三里屯死于2005年開始的一場拆遷。2003年,北京政府出臺“新三里屯規(guī)劃”方案;2005年,三里屯南街、北街開始拆遷;2007年3月,SOHO中國獲得三里屯的一塊地皮;5月,世茂地產(chǎn)以14億元人民幣收購另一地塊……之后它成了后來的“三里屯太古里購物中心”“3.3服裝大廈”“三里屯SOHO”和“世茂·工三”商場。

這些地產(chǎn)商的出現(xiàn)改變了三里屯的商業(yè)格局,酒吧街的租金至少翻了一倍,三里屯北街原本風(fēng)格迥異的酒吧幾乎變成一個模樣。路口的地平線酒吧開始請女孩跳鋼管舞,之后幾乎每家酒吧都豎起了兩根鋼管。水煙首先出現(xiàn)在某一家酒吧,不到一個月,這條街上的另外13家酒吧都開始出售水煙。沒有人愿意錯過一丁點商機(jī),復(fù)制是最簡單又低成本的方式。

雖然“臟街”始終是三里屯的“靈魂”,但它的傳奇色彩也開始黯淡無光。Jim是這里一家酒吧的經(jīng)理,在這里工作了16年,在老家他曾是一個廚師,因為喜歡酒吧文化才來到三里屯。最初他是酒吧的服務(wù)生,住過地下室;兩年后,他變成調(diào)酒師,2006年成為店長,后來他和朋友一度在三里屯開到三家酒吧,現(xiàn)在他和朋友在北京擁有兩家酒吧和一個餐廳。

Jim今年40歲,孩子剛剛5個月,他和妻子在三里屯相識,是同行。“我們這個行業(yè),找同行最好,能互相理解?!焙髞?,妻子改為白天上班,“女孩長期上夜班很容易老?!倍鳭im依然要晚上工作,時常頂著太陽下班回家。

他和妻子雖然睡在一個房間,但兩人只有周末休息時才能真正見上一面。這樣的生活他們已經(jīng)持續(xù)了四五年。“你看我滿臉的皺紋,原本想40歲退休,但現(xiàn)在覺得身體還可以,喜歡這個行業(yè)就繼續(xù)做吧。”

他現(xiàn)在痛恨別人把這條街稱為“臟街”。“臟街”得名于屢禁不絕的麻辣燙、烤串,半夜會有化了妝的女孩不顧口紅來擼幾串,也有外國人捧著一碗麻辣燙和一個大煎餅?,F(xiàn)在,城管車往路口一停,麻辣燙和烤串不見了,只剩一個煎餅攤半夜堅守在團(tuán)結(jié)湖地鐵口。

去年,隔壁賣煙的大姐對Jim說:“這條街真是爛透了?!彼麄冋J(rèn)為這種褪色始于2010年,起因也是翻倍的租金。

為了盈利,三里屯的酒吧幾乎只剩下兩種:一種以價格取勝;一種注重格調(diào)。于是,來三里屯消遣的人們也自動分成兩類:站在便利店門口1分鐘喝光一瓶啤酒的人,很難和穿著西服、抹胸裙端坐在高大上的酒吧里晃1小時酒杯的人成為朋友。

但這兩種人都能迅速在三里屯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臟街的奶茶店可以花8元買到一杯青提汁,而在相臨的太古里的一家飲料店,一杯提子汁要49元。Mojito裝在塑料杯里,15元一杯,如果你向北走95步,來到一家酒吧,用玻璃杯里喝下一杯Mojito要花費35元,而在更遠(yuǎn)的另一家酒吧,喝一杯雞尾酒要付出70元。小蕾喜歡這間酒吧的雞尾酒,她有一個固定的服務(wù)生,小蕾每次都愿意給她一些小費。

在三里屯夜店狂歡的外國游客。攝影/Paula Bronstein

金子早已對酒吧里的各種事習(xí)以為常。他從住處步行到酒吧只要20分鐘。他的生活圈子非常小,每天兩點一線,但又閱人無數(shù)。

他不高,有些胖,聊天時,他的煙一直沒有斷,不時地咳嗽幾下,2個小時里,他喝了4杯雞尾酒,這讓他起身微微晃動。

5年前,22歲的金子來到三里屯這家20平方米的小店,服務(wù)員、收銀員、門外掮客,他什么都做。23歲時,他吸了第一支煙,第一次喝醉,那時的他看不到未來,又企圖為夢想掙扎一下。這個不善言談的男孩喜歡彈吉他,他每天要練琴8個小時,只睡4小時。那時他唯一的夢想是發(fā)專輯、組樂隊、開演唱會……現(xiàn)在他早已不再想它。

18:00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下午6點,27歲金子點亮了酒吧的燈箱,他幾乎是北街最早開燈的人。

當(dāng)金子正努力地賣出一瓶30元的啤酒時,他的顧客正在談一筆過億的房地產(chǎn)交易。金子形容這些人是“坐著掙錢的”?!拔覀兠刻炖鄣酶鷮O子似的,掙得還不到他們千分之一。”

三里屯從來不拒絕任何人,所有人都能在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有錢人來這里消遣,普通人也可以在這里生活。

這里可以讓人迅速找到同類,也能把另一部分人消磨成同一個樣子,人們不可避免地在這里被同化。

酒吧老板David的微信里大概有2000個“好友”,每個發(fā)朋友圈的信息都至少有50個“贊”。每晚,他看著彼此陌生的客人交換電話和微信,他很清楚有一類客人在“假high”,但他也要向各種客人打招呼,和他們微笑、握手、擁抱、貼臉,稱呼他們“親愛的”。

Paul并不愛喝啤酒,但現(xiàn)在他會習(xí)慣性地點上一瓶自己公司的啤酒。啤酒的泡沫在他的胃里翻騰著,這一年多里,他的嘔吐物幾乎出現(xiàn)在每個三里屯酒吧的廁所里。一杯500毫升的啤酒,他可以輕松干杯,這份工作已經(jīng)讓他胖了10斤,還有了中度脂肪肝。最近,他已開始測試新人,考察他的“酒品”,而他最初的痛苦也傳遞給了下一個人。

菜菜一直阻止她暗戀的德國男孩來到三里屯,她的外國前男友最初只是一個羞澀的鄰家男孩,但在三里屯,每天都有中國女生請他喝酒。“如果每個晚上都能得到不同的女孩,為什么還需要穩(wěn)定的關(guān)系?”男孩和菜菜分手后,他身邊從來沒缺過姑娘。

但三里屯依然能讓Sunny每天出門都能抱有一絲期待感。6點半,Sunny騎上電動車,從東四的一個大雜院出發(fā),她要在7點前到達(dá)酒吧開始今晚的工作。而這時已經(jīng)有兩個同事在備料,他們要榨出至少9種水果汁。

Sunny是這家酒吧的調(diào)酒師,她已經(jīng)在三里屯工作5年,稱得上“閱人無數(shù)”。在她眼中,客人只有兩類,“裝×的”和“低調(diào)的”。她幾乎能一眼識破前者,有時,她會和同事打賭這樣的客人會點什么酒?!昂苎b的人一般會點長島冰茶,因為這也許是他們知道的唯一一種雞尾酒?!彼辽倌懿轮?0%。

7年前,17歲的Sunny剛剛來到北京。那時,她還是一個在王府井賣糖葫蘆的小姑娘,一個月能賺700元,每天往返于宿舍和王府井小吃街,根本搞不清北京是什么樣子。但她能迅速打開心扉,在公交車上和一位北京老大爺成為了忘年交,今年春節(jié)他們還在一起度過。

5年前她來到三里屯,從酒吧的收銀員做起,那時的Sunny還是個慢熱的人,她很少主動與客人說話,也不會講英文。而現(xiàn)在的Sunny會和每個熟客寒暄,開場白通常是:“好久不見,你還在北京嗎?最近怎么樣?”

她認(rèn)識5個David、2個Celine、還有數(shù)不清的Tony。“這份工作,讓我看人看得太清楚,一個清醒的人走進(jìn)來,走出去的樣子千奇百怪?!盨unny在三里屯遇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他們都是為了買醉而來,酒吧時光只是他們?nèi)松幸粋€短暫的休憩,正因為這種短暫,酒吧里的談話變得不夠真實,人們偽裝、吹噓,因為沒人在意真假。

至少有70%的客人,Sunny知道對方的名字、工作,但對方究竟是誰,她也說不清。在三里屯,好像所有人都互相認(rèn)識,又都不怎么認(rèn)識。

Sunny最晚會在下午兩點起床,上班以外,她幾乎都宅在家里,她不喜歡一個人出門,“特別害怕孤獨,出門必須要有人陪?!边@個習(xí)慣已經(jīng)保持了兩年,起因是一次分手,“生活突然變成自己一個人,很不適應(yīng)?!?/p>

但Sunny并不是個嬌弱的姑娘,每隔幾分鐘就能在酒吧的二層,聽到她在樓下爽朗的笑聲。

現(xiàn)在她的收入漲了十多倍,服裝品味也從美特斯邦威變成了Zara,但是她再難對人坦露心扉了,“自己的心和別人拉開了距離。就再也遇不到那樣的事。”大多數(shù)情況,人們樂于對調(diào)酒師傾訴最隱秘的心事,因為對方是一個和自己真實朋友圈不相干的人。而調(diào)酒師的心事很少有人問起??腿司褪强腿耍挥袠O少數(shù)會成為朋友。

21:00 性是一件簡單的事

三里屯的夜晚從9點開始升溫,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在某個酒吧落腳,尋找來自陌生人的短暫慰藉。

一到9點,臟街上幾家酒吧的音樂會準(zhǔn)時響起,這讓臟街的聲浪瞬間達(dá)到100分貝。人們的心臟隨著轟鳴的舞曲和電音怦怦跳動。這里有一間名字以K打頭的酒吧,提到它的名字,很多三里屯熟人都露出詭秘的笑容,這是三里屯心照不宣的秘密,這個酒吧是大家公認(rèn)的一夜情“圣地”。

K的舞池能容納15對“情侶”,他們睜著眼睛在閃爍又昏暗的燈光下接吻,手伸進(jìn)彼此的衣服,摸索著另一個人的體溫,即使你有舞伴,也會有其他人貼近你。一個外國男人對拒絕他的菜菜說:“你不找一夜情,為什么要來這里?”這個困惑只持續(xù)了5秒鐘,他的眼神便又落在另一個女孩身上。

西西厭惡K的音樂,但為了陪朋友,她還是走進(jìn)了去。西西不挑酒,能醉、便宜就行,于是她在小賣部買了一瓶5塊錢啤酒,藏在袖管里帶進(jìn)K。

西西自詡“文藝青年”,喜歡“亞文化”。她今年33歲,戴一副黑框眼鏡,還梳著學(xué)生一樣的“齊劉?!薄K潜本┤?,有一口濃郁的京腔,一個人住在崇文門的一個60平方米的“城中豪宅”,她喜歡接待世界各地的沙發(fā)客,也樂于在旅行中睡在別人的沙發(fā)上。她身上有不少文身,一個彩色熱氣球文在她的右肩上,刻上它“花了3個小時,很痛。”

三年前開始,她常來三里屯,她喜歡和老外們一起站在路邊喝酒聊天,“中國人只局限在想一想,而外國人會直接跟你聊天”。她的老外朋友似乎比中國朋友還要多,除了南極洲,每個大洲都有她的老外朋友?!爸袊藭X得我腦子不正常。我常想,如果把兩張100塊錢放在枕頭下,讓它們做愛,第二天會不會生出一張20塊錢?”

她愿意和外國人成為朋友,有的成為“炮友”,選擇標(biāo)準(zhǔn)是“互相沒什么感覺,又能聊到一起,還想再見面,就是這樣?!蹦瓿?,她有個“炮友”結(jié)婚了,從戀愛到結(jié)婚只用了一個月。她多少有點失落,但“這種關(guān)系,大家都很有自知之明,一方有了穩(wěn)定關(guān)系,另一方自然就會退出,犯不著有什么糾葛。”

自從大學(xué)開始,西西就是一個“追求自由,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她的同學(xué)和朋友們都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但她“對那些傳統(tǒng)的生活沒興趣”,至于為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

西西的第一份工作在國企,但很快她便離開了體制。她熱衷旅行,又辭了另一份工作后,成為了一個自由撰稿人。去年她獨自走過至少7個國家,一邊旅行,一邊為旅游雜志寫稿,“我就不能讓人管著,有人管我就很煩,所以我不能再上班了?!比ツ?,她還看了32本書,75部電影。這些事,她都是在一個人狀態(tài)下完成的。

小蕾瞧不起那些借著酒勁兒找一夜情的人,也討厭“端一杯酒晃1小時,其實眼睛都在瞟男人或女人”的人,在她看來這些都是懦弱的,也是對酒的不尊重。“如果喝醉后打電話給前男友,怎么對得起這么多死去的葡萄?!彼矚g這句廣告文案,更認(rèn)為酒后亂性只是一個借口,她覺得“把情緒的釋放怪在酒上的做法很無聊”。

這時,一個外國人跑上40級臺階來到一家酒吧,他帶著剛剛認(rèn)識的女孩沖進(jìn)洗手間,朋友們則在洗手間外列隊等候,他們踢門、大笑。30分鐘后,他們終于開了門,所有人開始鼓掌,兩人則像勝利者一樣跳著和歡呼的人群一一擊掌。

這家酒吧的吧臺上有一樽綠色液體,這是Jim引以為豪的雞尾酒“寶貝睡3天”。它的配方來自臺灣,酒精味道很淡,但一杯就足以讓一個不太能喝的人“秒醉”。

兩個臺灣男孩在這里各喝下3杯“寶貝”,其中一個便瞬間癱在地上,吐了Jim一身。Jim不得不將他們送回賓館。第二天,喝醉的男生打給Jim詢問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因為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和朋友赤身裸體地睡在同一個被窩里。接下來的幾天里,這個男孩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里還曾舉辦“寶貝”馬拉松,參賽者在24小時內(nèi)喝掉12杯“寶貝”就算勝出,目前只有兩個人完成,最高紀(jì)錄是13杯。他們的獎勵是另外12杯“寶貝”。

“不正常”,在這里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Jim所在的酒吧被偷過數(shù)不清的搖酒壺和杯子,還有2個滅火器和一個120斤的木雕。也有人偷酒,于是Jim把酒瓶灌滿辣椒水。有人剛剛在臟街路口買了一塊雞排,一個人突然沖出來把雞排打掉在地,又瞬間跑遠(yuǎn)。這場景Paul至少見過3次。受害者愣在原地,他的同伴笑得前仰后合,沒有人去追那個肇事者。

三里屯從來不缺少傳奇和秘密。這里有一家著名的廉價酒吧,老板是一對40多歲夫婦,胖胖的丈夫永遠(yuǎn)在監(jiān)控室里睡覺,精瘦妻子在收銀臺忙前忙后。經(jīng)銷商一旦有即將到期的酒,便會低價賣給這個酒吧,這里散貨太快了。經(jīng)銷商的倉庫隱藏在三里屯西邊的一個小區(qū)里,這里堆著至少4000箱酒,一箱虎牌啤酒只要80元。

22:00 原來很多人都是一個人

晚上10點,菜菜化著紅唇妝,穿著黑色緊身毛衣和牛仔褲,來到一個高端夜店,人均消費超過600元,但通常女孩不用付錢。一個英國男人走過來對菜菜說:“You look so normal here.”(你看起來太正常了)因為大部分女孩穿著緊身抹胸裙、高跟鞋,每個女孩跳舞的動作都很謹(jǐn)慎,她們緩慢地扭動出婀娜的曲線。

穿著西裝的男人們在卡座上開了無數(shù)瓶香檳,陪坐在側(cè)的女孩依然堅持著在冬天露出兩條又白又細(xì)的長腿,但他們不跳舞也不講話,大多數(shù)時間是在看手機(jī)。

菜菜一邊喝啤酒一邊聊天,說幾句就會哈哈大笑,有意無意地顯示一下自己和酒吧老板很熟。她并不是很能喝,3杯雞尾酒就能有些微醺,她不喜歡廉價的天堂酒吧,因為“那里的廁所實在太臟了?!彼f話偶爾夾雜幾句英文,純正的美音,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她的打扮和舞蹈與歐美女孩沒有分別,度假時也不會刻意防曬,認(rèn)為那是“美黑”。

菜菜剛來北京的第三天就去了三里屯。那時,她被一家知名服裝公司派到北京培訓(xùn),和一個同事住在團(tuán)結(jié)湖的酒店里,但她覺得孤獨,因為“誰沒事會和同事做朋友”。她每天的工作壓力非常大,幾乎每天都被老板“人格羞辱”。

菜菜承認(rèn)自己抗壓能力不強(qiáng),她不愿意白天被罵,晚上就在酒店早早睡覺,她要為情緒找一個出口,她發(fā)現(xiàn)“去人多的地方心里會好受一些”。

每晚下班后,她就會坐著公交車從世貿(mào)天階去三里屯吃飯,最初她經(jīng)常自己獨自買一個披薩邊走邊吃,或者一個人在路邊吃麻辣燙,后來她發(fā)現(xiàn)原來很多人都是一個人,于是就開始主動和別人聊天。

一次,菜菜拿著一個雞蛋灌餅走在三里屯的路上,一個德國人走過來問她在吃什么,菜菜主動給他嘗了一口,之后他們就坐在咖啡館里,聊了三個小時,至于聊些什么她早已記不清楚。她只是記得,有人陪的時候,生活不會那么寂寞和無聊,哪怕那只是一個陌生人。

那時,她也和男生回家,光著身子躺在床上,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后來,菜菜在一次外地旅行中開始了第一次性體驗,“那簡直顛覆了我的想象,我要把23歲以前浪費的時光補(bǔ)回來?!比锿偷摹靶浴本拖翊舐橐粯樱坏╅_始就會讓人上癮。

回到北京后,這個身高1米57的女孩站在椅子上和1米95的德國帥哥親吻,一年里,她在15個陌生人身邊醒來?!拔抑皇窍胍獛浀哪猩??!痹谌锿?,菜菜親吻了數(shù)不清的嘴唇,分別和兩個男生戀愛,可兩份愛情都只保持了1個月。

來這里的外國人也深諳三里屯各取所需的交易,早已難再付出真心。菲律賓人Peter是三里屯的典型玩咖,一個晚上,這個滿身肌肉的男人可以把3個女孩帶離酒吧。

23:00 比小說還荒謬

千姿百態(tài)的狂歡日復(fù)一日,人們似乎能在三里屯找到另一個自己,這里成了他們平淡人生中的一次超級冒險。

荷爾蒙在每個人的身體里跳躍,當(dāng)酒精和音樂清空人們的大腦,一些人便獲得了白天找不到的存在感。每個月,三里屯的酒吧和夜店要舉辦數(shù)不清的派對,酒吧老板David把一位熟客叫做“派對女王”,因為她不會錯過任何一場狂歡,她喜歡把外國帥哥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車接車送。她是在三里屯發(fā)現(xiàn)有人需要她。白天,她是一位30多歲的高中計算機(jī)老師。

晚上11點,新來三里屯酒吧半個月的服務(wù)生向軍,第一次見到客人跳起鋼管舞,那是一個40多歲的女人,她的五官在閃爍的燈光下模糊不清。舞臺上只有她一個人,在瘋狂的音樂聲中,她的舞蹈才顯得不那么尷尬。這時,終于有一個女孩跳上另一個酒吧那個將近1米高的舞臺,她穿著緊身豹紋吊帶裙,在10秒內(nèi)甩了25次頭發(fā),這時音樂已經(jīng)達(dá)到125分貝,聊天變得不可能,但也沒人在乎是否要開口講話。

酒商Paul已經(jīng)喝下4升啤酒,吐了一次,他希望能賣掉2000箱啤酒,讓酒吧經(jīng)理和他簽下一張20萬的合約。與此同時,“臟街”路口的桔色成人用品店5分鐘內(nèi)賣出了2254元的性用品。

在酒精的作用下,荒誕的氣息在三里屯蔓延。有人帶著女朋友來到酒吧,卻和另一個女子發(fā)生了關(guān)系。有人來這里捉拿“小三”,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小三”都不是原配。小蕾目睹了這些荒誕的故事,從中獲得了無數(shù)的寫作靈感。這里的故事遠(yuǎn)比她筆下的小說和劇本荒謬、失智得多。

為了收集素材,小蕾愿意請一些陌生的“漂亮女孩”喝上一杯,聽她們講述自己復(fù)雜又極其簡單的情感故事?!八齻兊耐纯?,幾乎都是因為價錢沒談攏。她們似乎對生活有所誤解,以為燈紅酒綠才是人生的繁華。”

在一些酒吧昏暗的燈光下,盡管每個人的表情都難以辨認(rèn),但他們的精神又深層相似。在一家高檔酒吧的一個卡座上,至少坐著5個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孩,她們有著幾乎一樣的尖下巴、大眼睛和飽滿的雙頰?!斑@些整過容的臉上,欲望更加明確,她們所有的快感都來自于錢?!?/p>

小蕾抽了一口煙,講了一個從“外圍女”口中聽來的故事。一個剛剛拿到一筆遣散費的工薪階層,每晚在三里屯揮霍。10天后,他變成熟客,和其中一個女孩開始了短暫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一個月他要付出3萬元。而女孩沒有想到,這一個月竟會如此“辛苦”,因為男人要求每天見面。其實,這3萬元對男人來說是一筆大開銷,他希望“物盡其用”。而“一般包養(yǎng)一個月只需要見面三四次,他居然天天有空?!边@場交易讓雙方都覺得虧了本。

2005年,三里屯派出所開始打擊三里屯附近的站街女。如今,更多的漂亮女孩變成了“外圍”和“嫩模?!痹谶@里,包養(yǎng)關(guān)系可以飛速建立。在一家燈光明亮的餐廳里,一個男人一邊打量一瓶紅酒,一邊問站在旁邊的女孩:“多少錢?”女孩面無表情地說:“5000塊跟你走?!?/p>

三里屯恰好能滿足一些女孩對金錢的虛榮和攀比。想買一個名牌包,一個夜晚便可以找到男人付款,性是她們最低的成本。

當(dāng)一些事可以用金錢衡量,三里屯也變得越來越直接,少有羞澀,甚至有人不再費盡心機(jī)搭訕漂亮姑娘。酒商Paul走在太古里的東側(cè),5分鐘的路程,他被攔下兩次?!按蟾?,想不想喝酒有妹子陪?只要200塊?!痹谝煌頍o數(shù)次攔截中,終于有兩個臺灣人被說服了,結(jié)果他們只喝掉5瓶啤酒,一個穿著吊帶背心的女孩就要求他們付款5000元。

北京三里屯,路邊的飲品店。攝影/Kevin Frayer

龍哥負(fù)責(zé)給工體和三里屯的夜場擺平麻煩,他手下有一批保安,一個酒吧需要付他1000元才能叫來一個保安把鬧事的客人送出門外。

在三里屯,高潮與失落同時發(fā)生,各種情緒都能在這里找到出口。酒吧經(jīng)理Jim舉辦過數(shù)不清的狂歡,也舉辦過難以統(tǒng)計的離別派對。幾乎每天凌晨都能見到在街邊嘔吐的男人,癱倒在地的女人。冬天,三里屯派出所的民警會把醉倒在地的外國人帶回警局,讓他們睡一晚再離開?,F(xiàn)在,三里屯北街的酒保們統(tǒng)統(tǒng)戴上了“朝陽區(qū)治安志愿者”的紅袖標(biāo)。警察給他們開了兩次會,讓他們戴上了這塊紅布。

一段時間里,每周都有朋友在Jim的酒吧宣布離開北京,從此這些人將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這樣的告別也讓40歲的Jim流下眼淚。“有個朋友在北京8年了,現(xiàn)在說走就走,這輩子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p>

金子今年才27歲,已經(jīng)覺得生活無望,現(xiàn)在的每一天“純粹是為了過日子”。5年來,他至少有7個朋友相繼離開三里屯,有人開始朝九晚五的工作,有人回老家做起小生意。“他們想過正常一點的生活,但三里屯給不了他們,這里好像有今天、沒有明天?!?/p>

平時不愿意出門的調(diào)酒師Sunny最近報了一個拳擊訓(xùn)練班,逼迫自己出門。每周她有三個下午的課,兩小時的拳擊訓(xùn)練,讓她又認(rèn)識了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她覺得很放松,“來這里上課的人就是為了放松、鍛煉、發(fā)泄,同學(xué)之間沒有顧慮、沒有利益沖突,也不用思考彼此的關(guān)系?!痹谶@里,她不需要和別人客套,還能揍別人。

現(xiàn)在,西西更愿意去鼓樓的酒吧,那里有更優(yōu)質(zhì)的音樂和更有趣的外國人,而且“大家都不裝”。她幾乎不再去三里屯,因為“那里的人不在乎音樂,只在乎姑娘好不好看、性不性感,目的性太強(qiáng)?!?h3>2:00 疲憊的凌晨

三里屯擁有全北京最長的夜晚,挨著的團(tuán)結(jié)湖地鐵站23點45分開出的末班車,永遠(yuǎn)等不到最后狂歡的人潮。

但有時你能隱隱感受到整個三里屯陷入疲憊。外國人也在聊和中國人一樣的話題:霧霾、房子和物價。他們學(xué)會討價還價,不再給小費。王伯的修車攤擺在臟街路口,平均一天會有兩個外國人,用中文對他說:“便宜點兒?!?/p>

凌晨,在三里屯趴活的出租司機(jī)會帶走這里的人群,他們見證了各式各樣的嘔吐、千奇百怪的痛哭和莫名其妙的尖叫,有時他們會對深夜離開的漂亮女孩開句玩笑:“你下班啦?”即使她是一個正經(jīng)女子,也懶得做出解釋,你是誰在這里根本不重要,也沒有人會記住你。

夜半時分,一家酒吧的兩個鋼管舞女來到吧臺,每個人拿走200元,9點到12點她們要表演4 場鋼管舞。蘋果店的保安終于可以坐下來,用iPad3玩斗地主。凌晨2點,另一家酒吧開始了最后一輪接單,一小時后,這里音樂驟停,燈光打亮,客人的表情還沒來得及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明亮,一絲驚慌和失落在他們臉上稍縱即逝。這時Sunny已經(jīng)工作了8小時,她和另外3位調(diào)酒師至少做了600杯雞尾酒。

小蕾也有些醉了,她想起海子的一首詩,《坐在紙箱上想起瘋了的朋友們》里的那句:喝醉酒時,酒杯很安全,心很安全。

這時候,一家廉價酒吧已經(jīng)賣出240瓶青島啤酒,700杯Mojito,6袋垃圾擺在這家20平方米小店的門口;在125分貝的音樂聲中打瞌睡的向軍終于下班。Paul拖著醉倒的朋友企圖為他在三里屯找到一間賓館,但在三里屯1公里內(nèi)聚集的超過1200家大小賓館幾乎全部客滿。最后他把朋友放在一個簡陋招待所的地下室。

這時,一個黑人遞給小蕾一根“煙”,她吸了兩口后直接暈倒,男朋友不得不把她扛回了家,那原來是一種烈性大麻。

凌晨5點,一個穿著黑色吊帶裙的女孩正在等待出租車,她在零下5度的氣溫中瑟瑟發(fā)抖,她的羽絨服在三里屯至少被偷過兩次。這時,菜菜正悄悄離開一個陌生男人的家,她要趕回老家的航班,在那里一切都和三里屯不一樣。

早上7點,一個女孩戴著墨鏡來到24小時營業(yè)的星巴克買了一杯咖啡,她沒有地方卸妝,眼線、睫毛膏、眼影在眼皮上洇開,宿醉帶來的頭痛正幫助她記起昨晚的狂歡,而2小時后她就要穿好正裝坐在國貿(mào)的辦公室里。

下午2點,Paul的朋友漸漸蘇醒,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他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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