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等

[新聞背景] 2013年12月12日上午，一場換腎手術(shù)正在包頭包鋼醫(yī)院進行。一位偉大的母親將自己的右腎捐給了她生命垂危的尿毒癥兒子。鮮為人知的是，這位母親拯救的竟是她可能即將被判處死刑的兒子。因為，母親要拯救的，不僅只是兒子的生命，更有兒子的靈魂……那么，母親的拯救成功了嗎？此案為何備受關(guān)注？本刊特約記者一直跟蹤此案，采訪了王成成父母及親人、律師等，試圖客觀展現(xiàn)其背后的人性糾葛。

下文根據(jù)王成成的自述整理。

尿毒癥來襲，一個平民家庭的瞬間崩塌

我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噩夢般的一天。2008年5月14日上午，我正在工地上電焊，突然腿一軟，眼一花，竟跌倒在地起不來。到包頭市醫(yī)學(xué)院一附院檢查，醫(yī)生說是腎小球腎炎，如果不及時控制，最終可能發(fā)展成尿毒癥。爸爸媽媽非常著急，他們帶著我四處就醫(yī)，可我的病情仍然不斷惡化。

2010年春的一天，我突然呼吸困難，被送進包頭醫(yī)學(xué)院一附院急救，醫(yī)生說，我的腎炎已轉(zhuǎn)化為尿毒癥，必須透析。而按要求，我每個月要透析十次，需要5000多元?；疾〗鼉赡陙?，家里為了我已傾家蕩產(chǎn)，還借下外債，爸爸媽媽既恐慌又無奈。

那時我23歲，是內(nèi)蒙古包頭市昆都侖區(qū)的一名電焊工，父親王昆坤和母親劉俐俐都是農(nóng)民工，我還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弟弟。父親平時做小包工頭，接些蓋平房之類的小工程，母親則到處打零工。為籌錢給我看病，爸爸四處找活，每天陀螺式的旋轉(zhuǎn)，總半夜才回家。媽媽更是豁出去了，為了多份工錢，懷著弟弟時，她就給建筑隊既做飯也做磚瓦工。生下弟弟不久，她就到工地上幫助力工搬磚，計件賺錢。

而因為我的高昂透析費，他們賺的錢根本不夠用，媽媽就到處去借。2010年11月的一天，外面下著大雪，媽媽沒有借回來錢，回到家門口，她轉(zhuǎn)悠好半天，不進屋。我透過窗子，看著她的稀疏白發(fā)在風雪中亂亂地飄著，心如刀割一般。媽媽才44歲啊。我推開門，把媽媽緊緊抱?。骸皨寢?，沒事，少透析一次不要緊的?！笨墒钦f完這句話，我就昏倒在媽媽懷里?！岸脊謰寢専o能！”媽媽抱住我大哭。好在這時候，爸爸從三叔家拿回錢來，趕緊將我送去醫(yī)院。為了讓我堅持透析，我們家空空如也，能賣的全賣了，媽媽甚至把傳家的一副玉手鐲也變賣了。為了瞞住姥姥，她悄悄買了對50元的廉價玉手鐲戴著。雖是廉價玉，但媽媽還是呵護備至。

2011年8月的一天，我去工地上找媽媽，遠遠地看見媽媽在搬磚，媽媽的臉曬得黑黑的，汗大滴大滴地從她的額頭上滾下來。她的手上全是老繭，已越來越多的白發(fā)迎風飄著……我的淚落下來。

我決定自己賺錢透析?？墒?，作為一個重病人，又沒有什么特長，該怎么賺錢？就在這時，朋友大頭找上門來，說有一筆生意可以賺大錢。大頭說的生意竟是販毒。開始，我搖頭，因為，我知道販毒是違法的?？墒?，不久，我一位患尿毒癥的病友死了，這令我十分害怕。緊接著，因為錢沒籌夠，我耽擱了一次透析，結(jié)果我立刻嘔吐，便血，昏迷。從死神關(guān)回來，我終于決定邁出大錯特錯的一步——販毒自救。

2012年3月26日，在大頭的牽線下，我為四川女毒梟玲姐銷售毒品。哪知28日中午，我在昆都侖區(qū)北沙梁村與買家接頭時，被刑警隊民警抓獲，當場繳獲冰毒2.5克、海洛因0.2克，隨后我被達茂旗看守所羈押。媽媽得知消息嚇傻了。我的父母總是教育我要好好做人，靠誠實和力氣賺干凈錢吃飯，他們哪知自己的兒子竟然走上了販毒的道路！

3月29日，我因到了透析的日子未透析而犯病，昏迷在監(jiān)室。警方立刻將我送往醫(yī)院搶救。看守所這才知道我患有重病，于是給我辦理了取保候?qū)徥掷m(xù)，理由是“患嚴重疾病，不適宜羈押”。爸爸把我接回了家，媽媽抱著我痛哭。我明白，我的尿毒癥已讓父母操碎了心，現(xiàn)在，我又走向犯罪，這簡直比尿毒癥更可怕，是人生的不歸路啊，媽媽是既辛酸又無奈更痛苦啊……

一個母親的拯救：朝聞道夕死可矣

良久，媽媽把自己的一個手鐲取下來，戴在已瘦骨嶙峋的我手上：“孩子，我知道你是想活下去才去做那糊涂事的。但是，你該明白，我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再苦再難，籌錢的事情交給媽媽。媽媽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給你做換腎手術(shù)。媽媽一定會救活你。你一定要答應(yīng)媽媽，不要再做傻事了。”

其實，我的心中一直充滿絕望。家里已一貧如洗，我也不想再讓爸爸媽媽為我奔忙。我早就知道換腎可以救回我的命，但是聽說即使配型成功，沒20萬也做不了手術(shù)，到哪里去找這筆巨款？

今天，聽媽媽提到換腎的事，我的眼神一亮。媽媽說，從我眼神里，她看到了求生的欲望和深深的期待，她的心隱隱作痛。她堅定了一個信念，無論如何要給我換腎，拯救我的生命，也拯救我迷失的靈魂。她無法左右法律，但她可以決定自己怎么做，母親的心，就是不放棄，就是給兒子希望。媽媽說，爸爸是家里的頂梁柱，不能換他的腎。要換，只能換她的腎。不過，因弟弟還在吃奶，所以要等一等：“兒子，放心吧，為了救你，別說是一個腎，就算是要我的命，媽媽也樂意。錢的事你也別多想，爸爸媽媽想辦法。”我的心，涌起一股暖流。我這才明白，什么也沒有媽媽的胸懷寬闊深厚。

誰料就在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媽媽下班回家時，她的頭上竟然有傷，還流著血。我問媽媽怎么了，媽媽說不小心碰的。我感覺不對勁，悄悄問爸爸，才得知實情。原來，媽媽為了多賺一份錢，現(xiàn)在除了幫助力工搬磚，還開始壘磚。因沒日沒夜地做事，媽媽勞累過度跌倒，一塊磚滑落，砸在她的額頭上……聽了爸爸的話，我的淚怎么也止不住了。我第一次跟媽媽急了：“您再這樣玩命，我就拒絕透析！”

這件事，再次讓我決定冒險賺錢，為媽媽減輕負擔。于是，我又接了一單“買賣”。誰料2012年5月21日，我在銷售毒品過程中，又一次被昆都侖區(qū)公安分局民警抓獲，這一次，警方在我身上搜出了23.7克冰毒。不過，我因重病，再次被取保候?qū)?。爸爸接我回到家，一巴掌打在我臉上：“你這么做，對得起爸爸媽媽，對得起你自己嗎？”媽媽則在一旁默默流淚，連晚飯都沒吃。

為了不連累父母，我第二天就離家出走了，我留下紙條告訴媽媽，不要再管我了，好好將弟弟撫養(yǎng)長大。

我不知道的是，母親從未決定放棄我。為了防止我再“出軌”，媽媽決定提前給我換腎，她悄悄準備著手術(shù)配型。但父親對我卻很是失望：這個浪子值不值得一救呢？而且換腎的錢從哪里來呢？

父親兄弟姊妹共6人，父親排行老二。父親找我三叔王昆侖討論這事，三叔是個中學(xué)老師，通事理有學(xué)問，在家族中地位很高。他當即表示：“孩子犯了錯，更要救，不然他就全毀了。我支持嫂子的意見，你們夫妻倆馬上去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我們兄弟姐妹都拿錢出來幫忙，無論如何要湊足移植費用?！?/p>

兩個星期后，在包頭包鋼醫(yī)院，媽媽與我配型成功。她非常高興，當即打電話通知我，讓我立刻回家。

我欣喜若狂。但是，想到換腎手術(shù)加上后續(xù)治療，至少需要20萬元。我決定最后再冒一次險，解決了手術(shù)費就收手。于是，我通過朋友湊了11萬元，準備通過郵寄，從四川一名叫黑子的毒販手里購買冰毒。2013年3月9日，貨到，我偷偷委派女友慧慧取貨，結(jié)果，慧慧被事先布網(wǎng)的民警抓獲，搜出500克冰毒。民警抓住我后，又從我身上搜出10.47克冰毒。根據(jù)相關(guān)法律，我僅這一次的販毒量，就足以判死刑。

當時媽媽正四處籌錢，卻突然接到警方通知。得知我這次販毒量足以判死刑，媽媽一下子癱倒在地，痛哭失聲，她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我又因重病被取保，但這一次，我知道自己的販毒量已足夠死刑，心里壓力很大，病情也加重了。我已徹底沉淪，不吃不喝等死。媽媽心痛地看著我，卻只有一句話：“調(diào)理好身體，準備換腎。媽媽答應(yīng)換腎救你，就一定這樣做。”我沉默了好一會，說：“媽媽，你和爸爸就不要管我了。就算換腎成功，我也逃脫不了死刑判決?！眿寢屢幌伦颖ё∥?，語氣堅定地說：“任何母親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就算母親為救你丟了命，就算咱家背上一輩子的債，媽媽也要救你?！?/p>

看著媽媽花白的頭發(fā)憔悴的身影，我失聲痛哭，幡然醒悟，發(fā)誓重新做人。第三次被取保候?qū)徍?，盡管還有毒販想利用重病的我去販毒，頻頻打來電話，但我都堅定地拒絕了。我不能再對不起媽媽的心。

幾天后，包頭包鋼醫(yī)院的醫(yī)生通知媽媽，換腎手術(shù)必須盡快，否則，我會有生命危險。媽媽態(tài)度堅決：馬上做！爸爸當時還有點猶豫，他問媽媽：“是不是問一下法官那邊，會不會判死刑？”媽媽當即急了：“難道我們就眼瞅著兒子受折磨不管？”爸爸不再言語，媽媽就去找三叔張羅手術(shù)費。

爸爸的大家族非常團結(jié)，我生病后，他們已經(jīng)幫了我們家很多?？墒牵壳拔业那闆r有點特殊，有可能面臨著法律的死刑判決，大家都有疑慮，那就是，我會不會換了腎后被判死刑，到頭來人財兩空？

見到三叔的那一瞬，媽媽跪下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放棄拯救我的孩子啊！”三叔趕緊扶起媽媽，他親眼目睹媽媽為救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他被深深打動，明確支持給我做手術(shù)救命。但他也很理智，還是要爸爸去問一下我的主審法官，盡量爭取我不被判死刑，免得人財兩空。爸爸于是親自找到主審法官，問該不該給我換腎，會不會人財兩空，法官的答復(fù)是換。

媽媽從法官的答復(fù)里更看到了希望，更堅定了為我換腎的決心。她要拯救我的生命，更要拯救我的靈魂，以換得法律的寬大處理。這時，我三叔挺身而出，帶頭拿出5萬元。憑借三叔的威信和誠意，父親的6個兄弟姐妹都伸出了援手，連晚一輩人，也紛紛出手相助，其中，我大姑姑家韓表姐拿出5萬，二姑姑家呂表哥拿出2萬，舅舅家姜表哥借給4萬，舅舅家張表弟借給3萬。最后，媽媽共為我籌集到22萬元。2013年12月12日，在包頭包鋼醫(yī)院，媽媽的右腎，順利植入了我體內(nèi)，手術(shù)進行了8個多小時，十分成功，我很快排出尿液，獲得了新生。

真正的重生：從肉體到靈魂的光芒與等待

媽媽快50的人了，右腎摘除，也受了重創(chuàng)，但手術(shù)后一周，她就堅決要求辦理出院手續(xù)，忍著疼痛在我病床前搭鋪休息，因為她放心不下我，而且想省錢給我多治療?？粗樕钒祝苿拥臉幼?，我的心好疼，讓她回家休息，她卻不肯。媽媽問醫(yī)生我忌口什么，醫(yī)生說我的飲食要低鹽、低脂，禁止吃豆制品，媽媽一條條記下來，然后給我擬定食譜。我喜歡吃面條，爸爸買來方便面，她卻不讓我吃，要回家親自給我做手搟面。她說我最喜歡她做的面條，又細又軟，很可口。我吃在口里，心里卻在流淚。

其實，媽媽來到我身邊，不僅為了照顧我身體，更是想在精神上開導(dǎo)我，使我在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不再迷失。早在手術(shù)前，媽媽就知道我一旦手術(shù)成功，就要接受法律審判。所以，細心的她就悄悄找律師請教，以我的情況怎樣才可以得到輕判。律師告訴媽媽，根據(jù)我的情況，只有主動供出販毒同伙和上線，并協(xié)助公安機關(guān)破案，有了重大立功表現(xiàn)，才有輕判可能。

手術(shù)前，媽媽就曾提示過我揭發(fā)檢舉同伙和上線，爭取立功，而我表示，那樣做，是出賣朋友，太不仗義，而且我也害怕他們報復(fù)我和家人。由于我當時正準備手術(shù)，媽媽怕影響我情緒，沒有深入勸說我。現(xiàn)在手術(shù)已經(jīng)成功，留給我自由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所以，她決定必須抓緊時間做通我的思想工作。

媽媽知道我的脾氣，硬來是行不通的，只有用道理說服我。一次，趁著我心情好，她拉著我的手問：“兒子，你跟媽媽說心里話，你們的毒品賣出去，是不是害了不少人？”我陷入了痛苦的沉思。媽媽接著問：“那你說，你的同伙是不是喪盡天良的壞人？你為什么要跟這些沒良心的壞人講義氣？如果你揭發(fā)檢舉他們，不僅會立功挽救你自己，也避免了更多人受害?！蔽矣谜斫砻勺☆^，不耐煩地說：“媽媽，這些大道理我都懂?！眿寢屢话呀议_我頭上的枕巾，抓住我手腕上的玉鐲一下敲碎在桌子上，嚴肅地說：“我為什么把玉鐲戴在你手上，就是讓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走正路。媽媽為啥把自己的腎給你，就是希望你獲得真正的重生。我們不怕被報復(fù)，你也不用怕?！蔽毅蹲×耍瑸榱藡寢專抑雷约涸撟鍪裁戳恕?/p>

2014年1月底，我腎功能及尿量均恢復(fù)正常出院。鑒于我剛換腎，身體情況不穩(wěn)定，警方仍然對我實行了取保候?qū)彙傄怀鲈?，媽媽就督促我去協(xié)助公安破案，爭取立功表現(xiàn)。換腎給我后，媽媽身體已大不如從前，再不能干重活，路走遠點就氣喘吁吁，但為了我能輕判，她總是帶著我奔波在公安、檢察院和法院，督促我主動揭發(fā)了我的販毒同伙及上線共8人。記得有一次，媽媽陪我去檢察院交材料，檢察官很感動，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子，要對得起你媽媽，下次可不能再犯了，再犯就死刑了。我拼命點頭，感覺到從肉體到靈魂的重生。

媽媽看到我戴罪立功，十分安慰，覺得兒子有救了。誰料2014年9月26日，包頭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卻令我們一家人如墜深淵。法院認定我販賣冰毒543.67克、海洛因0.2克，販毒量巨大，雖有立功表現(xiàn)，但因毒販還未抓到，不能算重大立功，所以仍判處我死刑。我當庭表示上訴，并解釋自己的販毒目的只是為了換腎救命：“我的母親為拯救我的生命，快50歲的人了還摘除自己右腎給我，那么多親人為我湊錢22萬做手術(shù)……所以一審不是判了我一個人死刑，是判了我們一家人死刑。死刑，意味著人沒了，腎沒了，錢也沒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悔改，并有立功表現(xiàn)，為什么不能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判決后，我被當庭宣布重新羈押，我看到媽媽撲上來，哽咽著一字一頓地說：“孩子，不要放棄希望，記住檢舉立功，爭取輕判，媽媽會救你到底的。”我心如刀絞，感覺到母愛有多么深多么強大……

[后記] 王成成的母親劉俐俐感覺無法接受一審判決結(jié)果。兒子已經(jīng)在她的說服教育下有了根本的改變，法庭為什么不考慮留下他新生的生命？為了兒子，劉俐俐和丈夫四處奔走，去找公安，督促他們抓住兒子舉報的嫌犯；去北京找大律師，希望能為兒子多爭取幾分生的希望；去找檢察院，希望公訴人能建議改判死緩；去找法院，希望法官既然當初同意換腎，本著人道主義，也能給孩子留條命。

2015年初，在王成成幫助下，警方抓住了兩名四川籍毒販。而作為一個偉大的母親，劉俐俐打動了北京著名死刑復(fù)核律師謝通祥，他答應(yīng)來為王成成做二審辯護。劉俐俐的深深母愛甚至打動了二審公訴人，他們也建議改判王成成死緩。

2015年2月5日下午，內(nèi)蒙古高級人民法院在包頭市達茂旗法庭二審開庭。劉俐俐當庭下跪，請求法官輕判。二審公訴人表示王成成患有嚴重疾病的情況屬實，加上其確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建議改判其死緩。謝通祥律師則提出，王成成一直認罪態(tài)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情節(jié)；其第三次所販500克冰毒，沒有流入社會，未給社會造成嚴重危害，應(yīng)該從輕處罰，改判死緩。王成成則當庭表示：“母親把一只腎捐給了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更讓我靈魂上徹底脫胎換骨。如果能夠改判我死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生命，重新做人，孝敬和報答我的父母，做一個對社會有益的好人?！狈ㄍバ紦袢招?。

（為保護當事人安全，王成成父母為化名） □

編輯/陳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