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彥英
連綿的灰色戈壁灘,蜿蜒的黃色祁連山,還有曠野里的灰白色風車,縮成一團的蒼黃色梭梭草,顏色接近,一望無際。雖然汽車高速行進,但景色似乎不變,因為近處和遠處幾乎完全一樣。
忽然傳來一聲喚:“到瓜州了,下車吃瓜?!?/p>
路邊搭了個簡陋的布棚,棚下放著長條桌和方桌,上面擺著西瓜和哈密瓜,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婦女朝我們微笑,身后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娃。要了一個哈密瓜和一個西瓜,搭眼看去,以我在鄭州的經(jīng)驗應該在50斤左右,上秤一稱,卻不到40斤,不禁感嘆。
切開了,哈密瓜是黃瓤,西瓜是紅瓤,顏色就把人鎖住了,一入口,那種甘甜爽利,頓時讓人進入忘我境界。
女老板把刀放在條桌上,似乎是下意識地擦著手,女娃在一邊收拾瓜皮?!坝兴兀聪词?。”女老板說著,指指旁邊一個木桶。
木桶平放在桌上,裝著一個水龍頭,水流很細,但在大戈壁上,已經(jīng)難能可貴。
我不禁問女娃:“跟你媽賣瓜呢?”女娃點點頭?!罢Σ簧蠈W呢?”女娃一笑,沒看我,還是擦著桌子,說:“暑假呢?!?/p>
車開出很遠了,我們才收回了眼和心,便情不自禁地感嘆著在瓜州吃瓜的特殊感覺,甚至還說到了意義。
一個多小時以后,我們迫不及待地奔向月牙泉。
一汪泉水,清澈如仙女的清淚,周圍任何一座沙山傾瀉下小小一角,都會把月牙泉埋掉,但是盡管棱角分明、曲線嫵媚的沙山就立在那里,千百年來,月牙泉卻安然無恙。
風忽然來了,裹著黃沙,打著臉和眼。眼當然緊緊閉住了,心里卻在想,不說沙山下來,就這風裹的沙子往月牙泉里一落,不出十天半月,月牙泉不被沙子填滿才怪。
臉上沒有沙子打了,便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那陣裹沙子打我的風是一個龐大的風團,灰蒼蒼的風團已經(jīng)吹到沙山底部,然后昂著頭,竟然直直地朝上吹去。一個人的帽子被風卷了起來,帽子和沙子被風裹著,很快就到了山頂,轉眼之間,就翻過山去了。
我不禁感嘆:“月牙泉的風有靈性,沿著沙山往上走。”
同行的朋友認真地說:“不是什么靈性,月牙泉周圍的山勢,決定了不管多大的風,一旦進入月牙泉區(qū)域,必然往山上走,不但能帶走風里的沙子,甚至能裹挾沙山上的黃沙?!?/p>
這番話讓我感慨萬千,為什么我對奇特的自然現(xiàn)象,都要加上人性的思考呢?為什么要強加給它們所謂的高尚和深刻呢?
這種反省持續(xù)到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想到了瓜棚下的母女。她們那不卑不亢、真實善良、讓戈壁灘不再枯燥的微笑,也許就如這向上的風,是本性,所以才那么平實真切。
風,向上的風,正因為很難遇到,所以讓我難以忘懷。
(張建中摘自《中老年時報》2015年8月26日)